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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美为患 朵朵舞 35933 字 11个月前

桓熙却脸色骤变,他在桓家已经失了势,母亲亡故,现在还能依仗的就是妻子还是宗室,只要熬过这一关,日后未必没有再起的希望。他大急,刚才一番气话说得没有退路,此时再服软又觉难堪。一时之间,心中煎熬不已。

新安今日来本就抱着撕破脸皮闹和离的想法,此时目的达成,便不再纠缠就要走。

桓熙突然大步上前,来扯她衣袖,“你我夫妻之事,何苦至此,有事好好说……”

新安用力甩开衣袖,冷声道:“夫妻你花红柳翠之时,我守着空房,哪有夫君,现在倒念着夫妻了,笑话。”将桓熙一把推搡开,新安毫不留恋地离开。

沂婴在桓熙新安争吵时便呆住了,她一路都被桓启的侍卫看押着,还不知刺史府里发生了什么,可听到这里,已知大事不好。

桓熙大口喘着气,恼怒愤恨如困兽般,无处发泄,又觉得被桓启看个正着颜面尽失,这时眼角余光瞥到沂婴,仍是妖娆柔弱的模样,他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贱妇误我。”

桓启却根本不去看他丑态,拔腿离开。

新安公主这一闹,不到片刻功夫已经传遍了桓府内外。这日傍晚,桓启听仆从说新安公主找到桓温面前,哭诉一场,闹着一定要和离。桓温见她去意已决,且桓熙如今失了世子之位,日后也再无前程,公主求去也拦不住。桓温最后只能答应,但有一桩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两人的孩子必须留在桓家。

新安公主哭得几乎昏厥过去,也没能让桓温心软,她知道不能带着儿子一起离开,咬了咬牙,依旧坚持和离。

桓启听闻此事时也有些意外,新安公主竟狠心将孩子撇下也要回建康去。他扔开笔,将公文搁在一旁,站起身。心中毫无缘由一股烦躁,让他根本无心处理公事。桓启走出书房,朝外而去。随意走了走,却不知不觉就来到院子外面。

卫姌正在院里散步,蒋蛰将新安公主大闹和离的事说给她听。

桓启心里咯噔一下,站在院外,隔着镂空的窗,听卫姌道:“到底是宗室女子,忍一时之痛也胜过余生蹉跎,这份决断令人佩服。”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对照组,二哥已经感觉到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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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二八八章想通

蒋蛰挠了下后脑勺,忽然若有所觉,目光一扫,看见石雕的窗格外露出桓启小半张脸,随后对他招了两下手。蒋蛰立刻就明白什么,捂着肚子,脸皱一块道:“也不知吃坏了什么,小郎君稍候,我去去就回。”

卫姌见他满脸难受,让他快去。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蒋蛰跑回来,卫姌刚才已走了圈正要回屋,蒋蛰却道:“婢子在里头收拾,小郎君等散散再回去。”说着又指着墙角两株菊花提议赏看。

卫姌走到一株雪白丝瓣的菊花旁。蒋蛰忽然问道:“方才小郎君说敬佩新安公主。她和离呈一时痛快,便是半点不顾念夫妻之情,但小郎到底是她血脉,撇下不理,是不是太过狠心了些。”

卫姌将视线从菊花上移开,看了蒋蛰一眼道:“刚才你不是说新安公主求了半日,哭的人都直不起来,如何成了她撇下的分明是迫于形势才母子分开。”

蒋蛰“哎”的低呼一声,眼珠转了转,又道:“这夫妻本是连理枝,福祸本该同享,世子……熙郎君以往是风流了些,可那些女子只是姬妾婢子,如何能与正室相比。公主不高兴,将人远远打发了就是,如今却借此为由强求和离,半点机会都不给,还不是看着熙郎君没了前程事业。”

“你怎么好像对此事极为上心”

蒋蛰嘿嘿笑道:“我以前混迹市井,却没见过这样和离的,这才好奇了些。”末了还不忘问,“小郎君看我说的可有几分道理。”

卫姌笑了笑,道:“公主想要和离,不趁着这个时候又趁什么时候。以前有南康长公主在,她有心也难说出口,现在是最能成事的时候。你看她,是不能共甘苦,趁人之危;我看着,却是拨云见日,难得之机。说什么夫妻福祸与共,可以往那些日子里,丈夫偎香倚玉,享尽温柔,将妻子放在一旁冷落,当着人前给几分脸面,这就叫相敬”

“这世上的真情,如父母爱子,时时挂心,有什么好的都着紧着,处处为孩儿打算。皆是能看见听见的,这才叫情。如新安公主这样的夫妻,相互不见挂念,见面只有争吵,为旁的女子受气,就算当初有几分温情,也早被冷透心肠。人心都是肉长的,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反之亦然。不过是将心比心而已。”

蒋蛰颔首,想到什么,又赶紧摇了一下头道:“那……那要是换了小郎君,也会如新安公主那般吗”

卫姌眸光微动,似笑非笑道:“公主尚且要等待时机,别的女子就更难了。若是易地而处,我也要畅意而为,逍遥自在,回了建康,再寻个体贴郎君……”

“哎呦。”蒋蛰突然一声喊。

卫姌诧异看向他。

蒋蛰捂着肚子道:“又有些疼了,小郎君快回去吧,我出去方便则个。”说着他拔腿就跑,一溜烟来到院外,看了一眼站着不动的桓启,他拉着个脸,面色发黑。蒋蛰走过去,悄声道:“让我问的都问了。”

桓启瞪了一眼过来,冷冷哼声。

蒋蛰心里喊苦,但想着刚才小郎君说的那几句,他有心要找补,硬着头皮道:“小郎君说的也有些道理,以前我在街市见着过的几家,夫妻往日和睦,便是家里败落,也能一起挨苦日子,但若是丈夫风流,耗尽家财,不是婆娘跑了,就是整日恶言恶语,没一天好日子过。”

桓启越听越是不对,面上如笼冰霜,抬起一脚正踹在蒋蛰身上,“就你话多。”

蒋蛰哀嚎一声,知道桓启心情不好,赶紧趁机溜了。

桓启沉吟不语,在墙角走了几步,依他脾气,此时就该冲进去,问个清楚明白。刚才那番话,字字句句都刺得他难受,又多了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含义。他知道刚才那些说的可不仅仅是桓熙。

桓启身边也有姬妾美婢,外面风流的名声不在桓熙之下。可他很清楚,往日这些女人都是消遣,他唯一入了心,无论如何也要得到的就是玉度。桓启也曾想过自己是不是为色所迷,难以放手。回忆起第一次见她,他就惊艳,这个弟弟实在太美,他冒着大不韪,都想留她在身边。直到玉度暴露女郎身份,他转而一门心思想娶她。

历来他想要的,便是再多艰险,也非要弄到手不可。

桓启皱着眉,心想他已经得到这个女人,如今婚事都快要成了,他的心却不安定,反而升起了更强烈的欲望,不仅是身体上的渴求,更是心底的焦灼,他希望她不是迫于形势才嫁给他,两人经历多番危险艰难,他时刻想着都是她,希望她也能同样想着他。

她偶尔一个笑,或是情难害羞,都能让他看得入迷,心飘飘然,忘乎所以。便是什么都不说,他也愿意在她身边坐着。

桓启嘴里默念着“夫妻”两个字,揉了一把脸,没有进院子,而是扭头离开。

接连两日,桓府内忙着操办南康长公主的后事,新安公主拿到休书,在灵柩前拜了拜,又关着门与小郎话别,拿上休书就离开桓府,带着侍卫仆从去往建康。

桓启这两日见了不少桓氏族人和荆州官员,耐着性子应酬安抚,又要处理军中事务,忙得脚不沾地。偶有闲暇,他也总会想起卫姌的话。尤其是那句“将心比心”,让他胸口沉甸甸的,仿佛压着什么似的。这两日上门来访的人里,也有人知道他此时后院无姬妾陪伴,有意要送绝色女子过来。他心中波澜不兴,反而还多了一丝厌烦。心尖上的那个还让他苦恼,其余的都成了无趣。

到了深夜,桓启才将几州送来的公文看完,离开书房回到院中,见卫姌屋子已熄了灯,他在外面站了片刻,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半晌,他长长一叹,把何翰之叫了过来,道:“去,桌上有两封书信,你叫人快马送去豫章。”

何翰之知道他这两日心情不好,但吩咐这句的时候却好像骤然轻松,他应诺下来,亲自去书房取书信。

作者有话说:

第290章二刷新章刷新

桓启既下定了决心,胸口沉闷两日一扫而空,等不及叫人连夜快马出城送信。他自幼就是个如火脾气,被卫申强压着修身养性,如今才磨成“三思后行,百折不回”的性子。想好去做,做便要做成。此刻他心里如揣着团火,急着将此事说给卫姌听,转念一想,又觉得再等上几日,等事情做成了再去讨个好。

随后又接连忙碌几日,罗弘将郗信带至荆州,桓启将建康来的那几个士族出身放了出来,半押半送到城外,路上还含几人说笑几句。但来使与郗信几个却言行拘束。到了城外郊野,几人被桓启关了几日,早吓破了胆子,见周围没人,只当是要丢了性命,吓得险些就要跪地求饶。

这时桓启却让人将书信递了过去,笑道:“知道你们是听命行事,身不由己,回去复命只需将书信呈于陛下。”

几人唯唯应诺,骑上马赶紧离去,马蹄飞奔扬起的尘土如一条长龙。

亲兵中有人大胆问:“主公纵虎归山,不怕他们回去想法子报复”

桓启笑道:“什么虎,土鸡瓦狗而已。”

桓家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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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内乱一回已杀了不少人,不久前又刚用过兵,与朝廷的关系极为微妙,桓启放走这些人,是给司马邳留了些脸面。

一行人回城,桓启刚到府门前,就被罗弘的随从请了去。

那随从笑着恭敬道:“我家郎君让我来候着,说桓将军就回来了,晚上这一场定要你出席才行。”

桓启与罗弘年少结交的朋友,交情深厚,况且这次罗弘远道而来,也全是应他所邀。桓启衣服也没换,让随从带路。

原来罗弘来了没两日就和荆州城内的桓氏和几家士族子弟混熟了。他本就是爱风流热闹的性子,前些日子刺史府内为南康长公主设灵堂,虽对外称长公主之死说成病故,并不张扬,但荆州城里的谁不知道刺史府里闹了一回,除了知情人,外面传的更是夸张,说死的人能将护城河填满,就是桓启桓熙的世子之争,闲话也不少。

罗弘最擅人情往来,刺史府里丧事刚收起,他就张罗着在荆州宅子中设宴,叫人去请了桓启过来。他在门前亲迎了桓启,道:“知道你府上忙,今日才请你来洗尘,也去去晦气。”

桓启刚进门,就听见里头有咿咿呀呀的唱调,并非是荆州这里的曲子,一听就是江右的乐调。

“你离了豫章,也许久未听了吧,我这次带了不少人来,正好解个闷。”罗弘挑着眉道。

桓启带兵这么多时日,早就远了这些应酬,略摇了摇头道:“找个清静地方,我有事要与你说。”

罗弘拉着他往堂屋走,“知道你找我是有正事,可今日洗尘酒宴,等尽兴了再说。如今荆州城里还有什么事能急着你,再说,你家的事闹的外头人心浮动,你若一直绷着,家中其他子弟也是惶惶不安,听我的,先饮酒,有什么事宴后再说。”

桓启没落他面子,跟着进了堂屋,里头坐着的都是荆州城里士族子弟,还有不少桓家人,这时一个个都主动过来招呼。桓启四下一扫,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曾经跟着桓熙的。桓家在荆州本就地位特殊,哪家子弟能不奉承世子,如今眼看着桓熙倒了,立刻就调转目标来投向他。

桓启心里明镜似的,脸上也一团和气笑意,与众人谈笑。见他如此态度,这些年轻子弟自是高兴,席间十分融洽。

罗弘拉着桓启入席,刚才他说带着不少人来,还真不是虚言,只见堂中弹琴唱曲的女子桃夭李艳,娇娆动人。都是罗弘随行带来的伎子。一首唱毕,余音缭绕,罗弘一招手,那唱曲的女子便扭着腰过来。罗弘让她给桓启敬酒,女子行了一礼,眼梢斜翘,目光在桓启身上扫过,见是个英俊威严的郎君,气势不凡,便含羞上前斟酒。

桓启往日风月见得多了,并不在意,与罗弘聊着江州之事。说了一阵,他忽然觉得不对,问道:“怎么还不开宴。”

刚才进来之后堂屋内热闹,酒水不断,但身为主家的罗弘还没叫上菜,因此还不算开宴。

罗弘笑道:“等着人呢。”他朝堂外张望,忽然眼睛一亮,道,“这不是来了。”

桓启顺着他目光所及看去,他眼力极好,一眼就看到庭院里仆从正领着卫姌往这里来。

“如何,我将玉度也请了来一起热闹。”罗弘道,他还不知卫姌真实身份,想着如今她已成年,郎君前的那个“小”字可以去了,又是旧相识,酒宴叫她出来也合士族规矩。

桓启脸却是拉了下来。这时袖子被人拉了一下,原来是伎子见他说话未顾着自己这里,剥了粒葡萄伸手送到桓启嘴边。正值初冬时节,这葡萄从南方用快马运来,极是少见,水润剔透的果肉在芊芊素手中,多了一份韵味与诱惑。

卫姌此时已走到堂前。

桓启心想这等宴席上伎子作陪都是寻常事,哪家不是如此,可见卫姌正要进来,他倏地将伎子推开,道:“什么味,熏地人头疼,离地远些。”

伎子手里的葡萄滚落在地,委屈地双目泛红,怀疑是不是今日衣服上的香没选好,讨了贵人的嫌,她想下去换身衣裳,又怕有人趁机替了这个空,遂打叠起笑脸,仍旧奉酒伺候,只是不敢靠地太近。

卫姌走了进来,罗弘招呼她过来,不少人打她一照面就猜出她是卫家郎君。要说玉郎的美名,从江州豫章等地传出,荆州也有所闻,有不少人有心结交。可惜卫姌自来了荆州后从不出门应酬,到了现在才让这些年轻子弟见着。众人暗赞人如其名,又想着卫姌与桓启关系极好,立刻便有好几个迎了上去,一边说着奉承话一边敬酒。卫姌作揖回礼,接过酒杯轻抿两口,微微笑了一下,真个儿朱颜熙曜,晔若春华。

桓启见了这场景,对罗弘道:“还不开宴”

罗弘只觉他语气与刚才不同,也没细究,拍了两下掌,叫众人落座,吩咐上菜,伎子弹琴助兴。堂屋内烧着火盆,暖融融如春日般,正中点着香炉,美婢四处摆菜张罗,气氛和乐,宾主相宜。

桓启见卫姌来了此处,心里不悦,故意不去看她,只与罗弘和近桌几人谈笑。这时忽听一个桓氏族人问道:“卫家郎君美凤仪,不知婚配否”

见桓启没说话,那人又道:“我家有个小妹,年十四,瞧着与卫家郎君相配。”

桓启手中杯盏搁在桌上,目光一扫,见两个十七八岁的郎君正与卫姌说话,举止殷勤,有一个还亲手去斟酒。桓启瞧了两眼,捋了下衣袖起身,道:“出去则个,你们先饮着。”众人刚才见他言谈举止贵气又不失豪爽,已亲近起来,当下笑着送他,还打趣让他快些回来继续饮。

桓启到了外面,一面命人去外面叫蒋蛰,一面叫住一个要往里面去的婢女,吩咐了两句。婢女连连点头,刚要走,桓启又叫住她,道:“你说给她听,若不出来,我就亲自进去请她。”

婢女见他语气森然,赶紧去了。

没一会儿,卫姌就被婢女带着过来。

桓启站在庭院角落,这个宅子不大,还是他命人为罗弘准备落脚,离隔壁有些距离,也不虞动静让外人知道。

卫姌刚才饮了酒,脸庞白里透红,更添明媚。她在家中待得久了,早觉得闷,今日出来透个气也觉得舒畅,脸上带着一丝笑,喊了声“二哥。”

桓启转过身,瞧她一眼,道:“这地方你跑来作甚,家里正准备给你恢复身份,你还冒郎君出来饮酒。”

卫姌却笑了声道:“罗家兄长在豫章时对我也有照顾,特意邀宴我怎能不来,不是郎君,女郎也可饮酒,没什么大不了的。”

桓启哼了一声,“不许再进去,我已经把蒋蛰叫来,你跟着他先回去。”

卫姌有些不乐意,便没说话。

桓启又问:“刚才那两个和你说些什么,头一次见有那么多话说”

卫姌道:“说的荆州外头的风土人情,还有那几个娘子的才艺。”

桓启听她提到伎子,想到刚才卫姌进来,和罗弘寒暄招呼时也看到他身旁斟酒的伎子,她当时目光一扫而过,没有任何表示。他心里有一丝别扭,她若是闹腾,他当然要说道几句,高门大户往来应酬都是寻常,可她半点异样都没表露,平淡如常,不知怎得,他还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桓启暗中瞧了她半晌,道:“那些伎子都是罗弘从江州带来,也不知平日如何管教,粗手粗脚,惹人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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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姌面露诧异,瞥了一眼过来,“瞧着都是美人,兴许是平常不太服侍人。”

她不过随口说了一句,桓启却仿佛听出另一层意味,觉得她还在意,沉着的脸竟好转了几分。

这时蒋蛰已被仆从领了进来,桓启立刻让他带着卫姌回去。他抬腿就要回堂屋里继续饮酒,可走了几步,听见里头嬉闹噪杂的声音,顿感索然无味,往日这些应酬热闹都变得无趣至极。桓启转过身,叫住卫姌,道:“先去小厅等着,等我去去就来,一同回去,”

卫姌不知他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也没有问。

桓启已带着侍卫大步流星地回去。回到席上,杯盏觥筹正欢,桓启唇角含笑,在几人起哄下喝了一杯,又打趣几句,他拍了拍罗弘的肩膀,“饮的多了,出来散散。”

罗弘笑道:“这才几杯……”一转眼看见桓启沉凝双目,立刻知机改口道,“是有些多,走,走,咱们多久日子没见,你陪我走走。”

两人到了院中,罗弘问道:“刚才吓我一跳,莫非出了什么事”

桓启左右扫了眼,道:“找个安静地方说话。”

罗弘将他叫去厢房,又命心腹随从守在门外,抹了下额头道:“什么要紧事敬道你是知道我的,打兵打仗我不行,若是使使嘴皮子倒是在行。”

桓启笑道:“行了,你什么本事我能不知,有桩事你肯定能办。”

罗弘见他脸上嬉笑神情收起,也跟着严肃起来。等听桓启说起事来,罗弘眼睛蓦然瞪得老大,露出震惊之色,脱口而出:“玉度是卫家女郎”

桓启点头。

罗弘手指曲起,在额旁敲了两下,“莫非是我饮醉了,都开始听些胡话了”

桓启回了句,“我给你醒下酒”

罗弘忙摆手,“江夏卫氏与谢家有婚约,玉度……妹妹为了躲这门亲,扮作郎君行走,还在雅集定了品级,这、这事若大白天下,不知多少士子该羞死了。对了,如今与谢家那么婚事还未有定论,你、你这是要夺亲呐”

他这才想明白,当初在豫章时就觉得奇怪,别说表兄弟,亲兄弟也没桓启看那么紧的,那日发现卫姌与几个小郎君在风月场里,桓启当时跟要杀人似的,那几个在场的小郎君,至今对桓启都还心存畏惧。

罗弘想了想,道:“玉度在豫章结有善缘,士子间名声极好,有熊邓和我家起头,再联系吴郡几地,写些诗词文章,卫家失了郎君,只留了这么一个女郎,为支撑门楣,这才代兄行事。别的不敢夸口,玉度能擢取品级,才气就不在谢家几个才女之下,况且玉度还生得那样美……”

桓启冷冷睇了一眼过来。

罗弘立刻住嘴,可心里嘀咕却不少,心想玉度郎君打扮都能以美名传扬,女装只怕更是动人。

两人又商议几句,罗弘知桓启对此事上心,答应明日就开始着手办。

桓启安排好之后起身就要告辞,罗弘挽留不住,打趣道:“是我想岔了,把玉度叫来,不如叫人先送她回去,你我兄弟再好好喝几杯。茹儿那手的曲子你还没听。”

茹儿正是他从豫章带来的伎子。

桓启道:“这些曲儿听的多了,来来去去不过就是那么个意思,不听了。”

作者有话说:

两更齐全了

第291章二九零章告白

罗弘啧啧称奇道:“不过听首曲子,也不是叫留夜,你什么时候换的性子,我看玉度是个宽厚温柔的,难道还会和你计较这些应酬。”

桓启道:“你懂什么。”

罗弘挤眉弄眼笑了两声。

桓启见他笑的一脸不坏好意,便道:“玉度心胸气度是与一般女子不同。说实话,若她真是半点不在意,我这心里才不舒服。这些年风月手段你我见过不少,这里头能有几分真情那些女子图的是钱财身份,我已找着个合心意的,又何必再去虚情应酬。”

刚才席间伎子美婢的秋波暗送柔情蜜意他全然不放在心上,暗想还不如赶紧送卫姌回去,便是和她闲话几句,也比宴席上饮酒作乐更合畅快。

罗弘有些发怔,半晌冒出一句,“莫非以后喝酒寻乐子都不来了”

桓启笑道:“喝酒不忌,乐子就算了。”

罗弘嘴唇动了动,还没出声,桓启猜着他想说的是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别扭神情,轻咳一声道:“倒也不是怕她,易地而处,她若与别的郎君亲近,我定是气恼。同样道理,我身边有人,她能舒坦人心皆是如此。”

罗弘万万没想到桓启这样风流多情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眼睛都瞪直了,“若非亲耳所闻,我绝不敢信,你竟成了个情痴……”

桓启也不与他多说,刚才吐露两句已是足够,说的多了他也不自在,拱手与罗弘道别,临走时又嘱咐他勿忘正事。

罗弘拍着胸应承,说这事定妥帖安排,忍不住还笑桓启一句,“好不容易让你找着个心肝,若因我而误事,只怕我这辈子都不敢踏进荆州一步了。”

桓启来到门前,卫姌罩着件紫色绫缎披风站着,一阵风过,衣袂微拂,她听见动静侧过脸来,白净的脸儿,一双眸子乌黑澄亮。桓启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此处若有若无还能听见里头宴席上的声音,他却早抛之脑后,掌下摸到卫姌皮肤微凉,他皱了下眉,“都入冬了,以后别在风口站着。”

卫姌道:“刚才喝了酒,不觉得冷。”

侍卫牵了马来,后头还有辆牛车。桓启看了眼,没让卫姌上车,双臂一伸将她抱起,放在自己那匹高壮的马上,然后一翻身坐在她的身后,将她牢牢圈在怀里,一手拉住缰绳,回头吩咐侍卫跟在后面。

侍卫立刻就明白,桓启特意说这么一句,分明是要说些私密话,他们骑马慢慢跟在后面,离着四五丈远。

桓启将卫姌衣服裹紧,确认密不透风,这才徐徐往前行,他说了些刚才宴席上的事,卫姌听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声。桓启道:“罗二郎这脾气是改不了了,只知玩闹,到了这里还带着一群伎子婢女,若不是他叫人来拦我,才不与他一起瞎胡闹。”

卫姌听了这话,想到刚才进堂屋时正瞧见一个极美的伎子搭着手在他面前的样子。她“嗯”了一声,不清不淡的。

桓启低头看了眼,却只看见兜帽,也不知卫姌是什么表情,想了想,又继续道:“最近在家闷得慌了等再过几日,我忙完了公事带你出去走走。想去哪儿”

卫姌想了想,报了两个荆州近郊游玩地方。桓启全答应下来,稍顿了顿,他又道,“再过两月就到年关了,我叫人备了些东西去江夏,你有书信可以一起捎去,天寒地冻不便行路,等开春了,就可以回江夏一趟。”

卫姌闻言头抬了起来,脸上笑盈盈的,“好。”

桓启见她高兴,心也跟着飘扬起来,飞快俯身在她脸上一亲,道:“还有桩事,本来打算等着做成再说给你听……”

卫姌听他语气仿佛邀功似的,有些意外,问了句:“什么事”

桓启道:“我已经给黄氏送去放妾书,另外两个也都备了些财帛放她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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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姌心头一震,怔忪不语。

桓启单手将她搂紧了些,还在她耳边絮絮说着:“本来叫她们在豫章待着,也是不想让她们来这儿碍着眼,这几日我想过了,日后也难相见,干脆全放了,或投亲,或嫁人,随她们去。”

卫姌说不清此刻滋味,胸口咚咚好像全是急促的心跳。她经历两世,自认早已看透人情世事,男女情爱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才子佳人情投意合的事她也听过见过不少,自古情深容易长久难。桓启从前风流的名声实在太盛,卫姌心下总觉得他一时情迷,也很快便会厌倦。他这样霸道蛮横的性子,想要什么时手段强硬,但若得到手,厌倦也是瞬息的事。

上一辈子卫姌已吃过错付情意的苦,因此各外谨慎,瞧着面上温柔软和,心却早就倦了,也只有桓启,不顾她几次拒绝,非要将她拘在身边,软硬兼施,却又几次救她于危难。卫姌想着,已分辨不出得失,心里乱纷纷的。

桓启许久没听见她的声音,手里缰绳一勒,停住马,“怎么不说话”

卫姌道:“今日放了去,日后可别后悔。”

她心乱如麻,随口说了一句,声音极轻,桓启却全听见了,见她并不是无动于衷,心里高兴,脸色却一正道:“我下的决定,什么时候悔过。”怕她不信,他忙又道,“黄氏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是姨母安排的,那两个也是别人所赠,放了她们去也好,家中还清净些,我怎会后悔。以前那些风流名声,说起来还是罗二郎带坏。”

卫姌瞠目结舌,坏名声你倒是全赖别人身上去了。

桓启只觉得此时前后坐着的姿势不便,看见她瞪眼的模样心里一酥,见四下无人,捏着她的下巴,凑近就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下,道:“以前是年少不懂事,闯荡出那些诨名。如今我早想明白,只要你一个,咱们就这样守着过一辈子,再没有旁人,好不好”

卫姌轻轻眨了下眼,竟生出一股涩意。

作者有话说:

临近结尾,有点卡文,今天还有一更来不及,要到明天补了正文估计下周完结,番外暂定两篇,一篇谢宣,一篇司马邳感谢在2023-09-1219:37:12~2023-09-1423:0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92章二九一章一个

她忙眨了眨眼,把泪意憋了回去,佯作无事看向远处。

桓启从前甜嘴蜜舌的情话真说过不少,大多是调情时说的轻佻话,但刚才那几句却全出自肺腑,见卫姌久久没说话,他心里发紧,急上来,抓着她的手不放,“自从有了你,别的人我都顾不上,这段日子难道你还没瞧出来”

经不住他催,卫姌拢了下眉心,道:“桓家上三品士族,你又将是世子,别说大司马,就是族里其他人……”

“我还当是什么,”桓启打断她道,“他们从来管不住我,再说我父亲,想的也和从前不同了,这一回背后还夸你。”

卫姌抬起头,看了过来,似要观察他是否拿话哄她。

桓启低笑道:“那个时候能冒着险去救他的能有几个,他心里明白着呢。高门女郎又如何,家里还有两个宗室女,老的那个勾结外人要杀夫,小的那个为和离闹得阖府不宁。难道就是联姻高门的好处”

卫姌撇了撇嘴道:“宗室高门女郎容易生事,所以这一回就愿娶个门第不高老实的了”

桓启在她脸上轻捏了一下,道:“说的什么话,我父亲为官这么多年,眼睛比谁都毒,如今就喜欢你这份聪明和果断,你还真当什么人都能嫁进来。”说着他忽然高兴起来,搂着她道,“这回不担心了”

卫姌背过身去,抿嘴轻哼一声,“谁担心了”

桓启听她刚才问的两句,分明已认真想着两人的婚事,他心里跟吃了蜜似的甜,半眯了眼,低头看见她兜帽耷拉了一半下来,露出一截粉白的脖颈,肌肤跟缎子似的,他心一热,就要亲上去。

卫姌一侧躲开,脸涨得通红,手在他身上用力一捶,“都要到了。”

桓启路上有意走的慢,可一路说着话,也已经快到刺史府门前。

卫姌下了马,脸上还有羞意。桓启知道她如今对外还是郎君身份,有外人在时格外注意,也未过过分亲热的举动,嘱咐她好生休息,看着她回房去。

——

使臣与郗信带着几个侍卫快马离开荆州,路上不敢停留,直到离开荆州,到了艾县才精疲力尽停下休息。两人被桓温桓启吓破了胆,谈及差事相互皆有不满。使臣暗恨郗信徒有声名,却只是个纸上谈兵的。郗信埋怨使臣竟听从南康一个老妇的安排。一路争执不休,到了襄城,眼看离建康渐近,两人也吵不动了,开始头疼覆命之事。

郗信书信向家中求助,郗家使了金银财帛等物,说动太原王氏族中。王穆之在宫中收到王家消息,脸色沉郁,半晌都没有言语。等到了使臣与郗信进宫面见司马邳那日,她打扮齐整,来到太极殿前。

内侍拦着不让进,脸上堆着笑好言相劝。王穆之却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内侍脸上挨的一下,疼痛算不得什么,但声音却极响亮。内侍心知,皇后自恃名门出身,举止优雅,从不做有失身份之事,没想到今日竟亲自动手。他惊吓地愣住,婢女已围上来挡着,王穆之单独闯入太极殿内。

司马邳听到使臣与郗信禀报,又拿到桓启的书信,打开看到上面所写,他眉毛拧了起来,双眸阴沉如水,修长的手将信攥紧。司马邳缓缓吐了口气,看向两人,“这就是你们说让桓家让出三州的法子”

使臣伏跪在地,知道这位陛下的脾气,这个时候越是语气平静,说明心中怒火越盛,他不敢再辩解什么,说桓家父子厉害,只怕陛下更为动怒。

司马邳青着脸,桓启本就有收复旧都之功,如今拿捏着使臣在荆州所犯的错来要挟朝廷,要安抚桓家,他只能尽快下旨同意桓温所请更换世子。桓启如今势力已成,继承桓家之后权势已与桓温相当,论手腕狠辣跋扈,更在桓温之上,桓启已是实际上的荆州之主。只要想到朝廷势力所及,还不如桓启手中几州,司马邳大恨。

他在建康处处受制,贵胄门阀各有心思,运用平衡之术就让他无暇他顾,难道继承整个江山,日后他还要看桓启脸色

司马邳握拳在案几上重重一捶。

使臣与郗信都冒出冷汗。

这时王穆之却闯了进来。

司马邳冷冷扫了一眼过去,“你来做什么”

王穆之道:“郗郎君是太原王氏所荐,如今办事不利,自然是王氏之责,我来瞧瞧陛下如何处置。”

司马邳看着她,唇角微挑,笑的有几分阴沉,“前朝动荡,皆因贾后干政,皇后今日莫非想要效仿”

两人才说两句,话里的机锋让使臣与郗信更是惶恐。王穆之面无表情,道:“陛下将我与妖后做比,是有意逼死我了。”

见她没有没有服软的意思,司马邳冷笑。

这时福宝从后侧走过来,笑容温和,打断两人争执,让宫人奉茶进来。

殿中气氛稍有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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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邳余怒未消,摆了摆手让使臣与郗信先退下,等宫女进来把茶放下,殿内只留下帝后相对。司马邳斜睨着她,“你王家举荐的人,不管犯什么错事,都要保下”

王穆之道:“若非陛下有私心,要从荆州带个不相干的人出来,这次的差事他们未必会搞砸。”

司马邳攥了攥拳,倏地站起来,呵斥:“滚出去。”

王穆之将面前的杯子拿起,喝了一口,这才缓缓起身行礼,道:“我知陛下与谢氏相谋,养了支私军,可如今谢宣还在洛阳守着,朝中大大小小的事,都少不了王家出力,便是念着这些辛劳,陛下也该卖几分薄面,桓家势大,若陛下严惩两人,倒要让衷心朝廷的人心寒,以后还有何人肯出力。”

司马邳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满腔的怒火压了大半下去,他看着王穆之将要离去,她就是为救下两人,不惜以触怒他的方式。司马邳沉着脸,忽然道:“听说你叔父有意再送个女郎入宫”

王穆之身体骤然紧绷,她流产之后,族中好些人就透露出这个意图。她咬了咬牙根,道:“正是。”

司马邳道:“既太原王氏有心,就如此办吧。”

王穆之僵硬转过身,盯着司马邳看,两人的目光都很冷,交错了一瞬,各自移开。王穆之忽然笑出声道:“陛下吩咐,不敢不从。后宫姐妹还觉得冷清,再添一个还热闹些,只是陛下心心念念的那一个,是再也来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3章二九二章刷新

转眼到了腊月,下了好几场雪,瓦墙屋檐上皆是一片银白,卫姌穿着厚重的冬衣,在小厅内听空青石竹两个禀报府中的事,内外洒扫庭除,清点各院缺少的器皿物件,需在年关前添置填补,还有各家人情往来,桩桩件件琐事都是内务,如今桓府内已没了主母,府中主事找到桓温面前,他听过之后,大手一挥,将这些家事全交给卫姌料理。

许久才将这些事全安排妥当,蒋蛰又跑了过来,脸上笑嘻嘻的,手里拿着个木盘,上面放着厚厚一沓的信件,“这两日外头送来,全是小郎君的。”

卫姌饮一口茶,舒了口气,这才拿起信件看起来,她随手拿的是摆放在最上面的书信,打开看后,竟是愣住了。

蒋蛰问空青要了茶喝,见卫姌神情有异,赶紧问道:“出了什么事”

卫姌轻轻摇头,将手中纸笺放到一旁,又拿起第二封信,连看几封,她双目渐渐湿润。蒋蛰更是忍不住了,又追问两句。卫姌这才道:“是赵师与几个故友写来的文章。”

蒋蛰不知什么文章能让卫姌如此动容,想再问清楚的时候,穿着一身玄色大氅的桓启从外面进来,他一身寒气,在门前解外衣,擦了手,这才进来,随意坐到卫姌身旁,立刻就看到木盘上的信件,对卫姌道:“哪来的信”

卫姌道:“都是豫章送来的。”

桓启立即明白是罗弘安排的事做成了,唇角勾起,道:“都写了些什么”

“一些颂文和赋,说的是我兄长溺水不见,母亲病重,我扮了男装支撑门楣的事。”

桓启摸着下巴笑道:“文章写得可好”

卫姌看着他,点了一下头,道:“都不错,尤其赵师精通儒玄,随手所写都是好的。”

桓启伸手在盘上翻动,道:“写的好就成,那些士子不是看着建康,就是看吴郡江州等地的风向。只要这些人称赞你,多的是人跟风论道,不仅可保当初雅集定品的事无恙,一个才女之名也跑不了。”

他正说着,瞧见卫姌手中纸笺上密密麻麻的字,落款有个邓字。他眉头微挑,在卫姌想事出神之时,将信笺一把从她手中抽了出来,低头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变得有些不好,道:“一看就是不学无术之辈,辞藻虚浮。”

卫姌横他一眼,这是邓甲写的文章,如赵霖所写故事差不多,只是字里行间,却对卫姌有诸多溢美之词,写的有“香肤柔泽,素质参红”,又说她“形貌昳丽,菡萏芙蓉”,着实费了不少笔墨形容她的貌美,刚才卫姌看见时都自觉羞赧。

桓启捏着纸笺,不禁记起当日在豫章时,这小子拉着卫姌的手赠了块上好的凉玉。一瞧这文章就知,现在还些恋恋不忘呢。桓启从鼻腔里哼出声道:“我可听说这邓家小子有龙阳之好,整日不务正业,走些歪门邪道。你不许给他回信。”

卫姌翻了个白眼,伸手要去将纸笺拿回,“同窗一场,别人好意助我,岂能无视。”

桓启大掌捏了两下,将纸笺揉成团,甩手远远扔出院外,他抓住卫姌的手腕,将她搂进怀里,道:“就算是好意,你也谢错了人。”他原还打算等卫姌高兴一阵过后再说透,现在却是忍不住了,他费的好大力气,却让个毛头小子来卖好。什么“同窗”“好意”的,还不是藏着那点子见不得人的心思。

“我与叔父商量过,将江州好几个差事空缺让给罗熊邓三家,那些私底下的走货商运也给了便利,他们不过动笔写几篇文章,吹一下风,就让你觉得好了,也不想想背后筹谋出力的是谁。”

他直眉瞪眼说着,口气却有些酸溜溜的,卫姌觉得有趣,一下笑出声来。刚才看到这么多封信件一起来,里头写的又都是如此,她早就猜到是桓启背后出力。此刻见他急于表功的模样,便忍不住发噱。

桓启见她笑个不停,眉眼盈盈,明媚可爱,心里那一点微妙的不快也一扫而尽,把人搂在怀里,又亲了亲她的脸。蒋蛰与婢女早在之前就机灵退下去。桓启久未得亲近,闻着卫姌身上一脉淡淡幽香,心里酥软,埋头深深一吻,唇齿交缠间,他身上便起了些变化。卫姌立刻将他推开,满脸通红。桓启重重吐了口气,咬牙道:“过了年关就成亲,再熬可就熬坏了……”

卫姌听他说的不像样,狠狠瞪他一眼,然后避了开去。

桓启却又凑过去,没等开口,蒋蛰在门外道:“主公,建康传旨的人到了。”

桓启闻言神色一敛,走时轻轻在卫姌脸上轻轻一刮,道:“我去看看朝廷那边又想做什么。”他来到外面,仆从已在前院摆上香案供桌等物。这一回所来使臣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生得一脸和气,见了桓启,说话极为客气,放下圣旨,又转述一番话后带着人走了,当夜就离了荆州。

卫姌饮了一杯茶的功夫,桓启就回来了,神色仍如出去时一般,瞧不出喜怒。卫姌抬眼好奇地看去。桓启坐下道:“我父亲的上书,朝廷拖着不肯答复,这回旨意下来了。”说着他啧啧感叹一声,又道,“司马邳行事当真小气,打下洛阳的功劳,他竟全算在改立世子里头,只赏些钱帛金石随意打发人。”

卫姌抿了一下唇,心想,以桓启现在岁数和权势,只怕朝廷的忌惮比对桓温的还要深,除了些金银,其他如官位封地等物,肯定是不能再赏了。

她问道:“现在有了圣旨,那东院的那位该如何处置”

桓熙住在东院,这些日子都被看守着不能出来,开始几天他还叫嚷着要见父亲,折腾许久见无人理睬,最近每日都在喝酒,醉了不是哭闹就是喝骂婢妾仆从,让身边服侍的人叫苦不迭。幸而新安公主离开前做了安排,求桓温将小郎单独安置,就在桓温静养的院子旁,没受到桓熙影响。

桓启道:“早就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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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一过就让他去临湘城,离得远些,省得再闹出什么事来。”

高门大阀里争斗失败能保全性命已是幸事,卫姌心里唏嘘了一下,却见桓启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

“除了圣旨,谢家也叫人代为传话,拿与你的婚约来与我交换。”

卫姌眨了下眼,立刻就反应过来,“让谢宣从洛阳回来。”

桓启郎朗笑着,手臂一展,揽她在怀里,道:“我看谢宣也可怜,几次要与泰山羊氏的女郎成亲都延了,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总不能就这样让他孤熬着,谢家的条件我应了。”

这话说的处处为谢宣考虑一般,卫姌暗啐他一声脸皮厚。

桓启却满脸含笑,又闲话几句,大多说的是年关后的安排。卫姌如今身份已显露,等消息从江州传开,天下皆知,再住桓家不适合。他心急着成亲,偏偏这事还不能急着操办,再说还有一道难关,便是卫申。桓启自小受卫申管教,知道他清正执拗,若真起了脾气,谁的面都不好使。

想到此处桓启也觉得头疼。

过了大半个月,年关前又下了一场大鹅毛大雪,桓启越发忙碌起来,改立世子的圣旨已下,荆州上下官员皆来拜贺,就是先前观望不动的那些官场上的那些人精,也赶紧备了厚重的礼送来。桓启肖似其父,掌几州军政实权,又是龙精虎猛的年纪,眼看着桓家未来几十年都在他掌控之下。朝廷羸弱,以后还不知会如何。这些来的宾客里,早有人打听到桓启并无妻室,一时间荐自家女郎为妻为妾的都有。

桓启应付多日来客,实在听人说媒烦了,于是当着众人明说已经相中卫家女郎,不日就要成婚。宾客听了不由惋惜,错过天大的良机,回头再打听卫家之事,这才得知原来卫琮就是卫姌。江州等地已有赋文流传出来,卫家女郎顶替兄长振耀门楣,才华不输郎君,年少扬名,又随军北伐,与桓启有生死患难之谊。有心思灵活之人已瞧出此事突然在士子中广为流传的缘由,而另有心思的一些人,见吴郡江州等地为卫姌传扬孝悌纯善之名,便是有心要说别的也不得其法,只背地里感慨江夏卫氏有福分。

年关一过,桓启将手上公务琐事都料理完,带上侍卫亲自送卫姌回江夏。

一路无事,在二月初七,一行车马停在卫府门前。

卫申乐氏亲迎出来,卫姌下车见着伯父,见他双目有神,精神矍铄,红着双眼在门前行礼。

卫申上下仔细打量她,连连点头,道:“回来就好。”

乐氏拉过卫姌的手,道:“怎还做郎君打扮外面那些诗句文章都传遍了,府军前几日还来过家中,夸奖你品貌才智是江夏一流。”

卫姌带着婢女缓步进门。

桓启将马鞭交给身后侍卫,这就要上前行礼。

卫申忽然一瞪眼,对着家中仆役喝道:“还等什么,赶紧关门。”

所有人都怔在当场,仆役却不敢不听,当即要将门关上。

桓启赶紧唤了一声:“姨父,这是何意”

卫申指着他,气咻咻道:“好一个南郡公世子,嚣张跋扈,从我卫家掳人,眼里可曾有过江夏士族,可曾有卫家卫家衰微,招待不起,赶紧回去吧。”

他喝令一声,仆从用力将门关上。

桓启正站在门前,只距离一寸,关门时的劲风刮在脸上。桓启面露无奈,刚才若要进去,几个仆役根本拦不住,可这个关头他如何敢动手,只能站在门前,高声喊着“姨父姨母,我是来赔罪的”。

蒋蛰等侍卫从未见过桓启这样吃瘪也不敢吭声的样子,纷纷垂头,强忍笑意。

乐氏在门里听着却有几分心疼,想起桓启小时候犯错也是这样来唤她,可瞧见卫申脸上怒色,她也不便表露,佯作怒意道:“是该让他知晓点厉害。”

卫申和颜悦色对卫姌道:“快去见你母亲,莫让她久等。”卫姌应声去了,卫申抬头,目光严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卫氏身上,“谁都不许给他开门。”说罢就回书房去了。

乐氏抚着额,直叹气:“一个两个都是来磋磨我的,管不着了,随他们去。”

卫姌从院门通过来到自家,杨氏早就候着了,见面就将卫姌搂在怀里,一边抹泪一边喊着我的肉。卫姌心中既酸涩又温暖,埋在母亲身上也狠狠哭了一场。

作者有话说:

今天暂时这么多,我要调整睡眠去了,看到留言了,大家放心,我挺好的,就是晚上忒精神了点,要把作息变得更健康一点。晚安感谢在2023-09-1600:30:09~2023-09-1714:5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94章二九三章上门

杨氏吃了许久的药,已好了很多,糊涂的时候少了。她一边给卫姌擦着泪一边问她这些日子过得可好,卫姌捡着一些好的说了。杨氏听得不住点头,偶尔露出懊恼之色,“你伯父瞒着消息没让我知晓,原来你也跟着大军北进,我早就悔了,当初不该让敬道带你走,竟让你身陷险地。”

卫姌安慰母亲道:“我在军中后营,并未遇着什么凶险。如今想来,吃了些苦,见到许多战乱疾苦,多了些见识眼界。”

杨氏听了越发心疼,又说起与谢家的婚约已解决,她抚着胸道:“如此再无隐患,我就安心了。”

母女两饮茶,说着闲话,将时间都忘了,直到婢女小蝉提醒,才发觉外面天色渐暗,已到了傍晚。

一墙之隔的卫府中,乐氏长吁短叹过了半日,到了用饭时候,她让婢女去请卫申,等人来了,她亲手舀了一碗汤递到卫申面前,道:“敬道还在外面等着,车马劳顿人困马乏,你先让他进来,有什么错当面教训就是。”

卫申正喝汤,闻言就将碗放下,道:“他当日无法无天将玉度掳走,别说才一日,就是再挨十天半月也是应该。”

“今日不同往日,他如今已是南郡公世子,总要照顾些颜面。”

“别说世子,就是大司马亲自来了,也是如此。”

乐氏好赖话都说了,卫申却是软硬不吃,听得实在心烦,干脆起身离开,又回书房看书去了。

卫姌这一晚就歇在母亲屋里,夜里说话到倦了才睡去,第二日起来,杨氏让婢女取了一套簇新的衣裙来,让她换上。卫姌这几年穿着男装示人,换上裙子还觉得有些不惯。石竹与空青拿了釵环首饰和香膏脂粉等物过来为她梳妆,口中不断称赞。

杨氏看见卫姌梳头发换了身衣裳,昨日郎君模样,今日就恢复成了女红妆。杨氏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酸涩,忙撇过头蘸了蘸眼角,缓步走近,选了支鎏金双雁釵给卫姌簪上,低头看了女儿几眼,才道:“昨夜下雪,你伯父还没消气,人在外面等着一直没走。”

卫姌昨夜只顾和母亲说话,都没注意隔壁府里动向,听到桓启在外面等了一夜,她不动声色将窗户推开一条缝,朝外看去,窗棂上积着一层白光,冷风从窗缝里漏进来,刮在脸上生疼。

杨氏见她蹙了下眉,笑道:“要不要我去你和伯父说说”

卫姌轻轻摇头,道:“伯父不是迂腐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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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为了江夏卫氏的门楣和脸面。”

杨氏盯着女儿瞧了半晌,笑道:“既然知道你伯父用意,怎么还一脸心疼的模样。”

卫姌腾的一下红了脸,道:“谁心疼他了,行军时更苦的都见过,现在算得什么。”

杨氏忍着笑,没再逗她。

谁知天气异常,刚过巳时又开始下雪,簌簌落着,片刻功夫就让庭院积起一层雪色,天色更是暗了下来,瞧着没个停的时候。

乐氏心疼,让婢女将被褥炭盆等物准备好,等入夜了偷偷塞出去。哪知看门的仆役早得了命令,柴火都不让漏出去一根。乐氏听婢女回禀,气得吃不下饭,与卫申理论,老夫妻狠狠吵了一回。卫申不松口,乐氏无计可施,别的人就更没法子,卫府的门紧闭,关了整整三日。

桓启就在门前候着,也没去别处,命左右将行囊取出,歇在门外。下雪难挨,幸好他所带的亲兵都是身强力壮的兵士,受得了冻,觉得冷了,就喝酒打拳,反正片刻不离卫府。

县里士族早知道此事,听说桓启被拒之门外挨冷受冻也不离开,都暗自称奇。街巷另一头,黄家后院一道侧门后,儒雅的中年男子对身旁女郎道:“可瞧清楚了这回该死心了罢。”年轻女子容长脸蛋,柳眉凤目,正是黄芷茵,她在豫章收到书信,知道桓启将她与肖蕴子子雎三人全放了归家,头上仿佛遭了一记闷雷,久久回不过神来,当日哭了许久,她心里愤懑难解,病倒两日,等她身子好了,才发现肖蕴子和子雎两个都已经收下金银准备走了。肖蕴子走之前还来看过她一回,劝道:“娘子莫非还想在这儿守着老死郎君仁慈,给的金银足够一世无忧,有些事强求不得,还是看开些。”

黄芷音越发不忿,心想那两个为些钱财就走了,可见后院之中唯有我才是真正痴心用情的。她想找桓启问个明白,可江州的人早收到桓启的信,军士直接将她送回江夏。黄芷音回到家中整日哭哭啼啼,吵闹不休,直到听说卫姌的事,她才恍然大悟。

此刻见桓启就站在卫府门前,身上已染了厚厚一层雪沫,他却没怎么动,这三日都是如此。堂堂南郡公世子,兵权在握,已是朝廷有数的权臣,却不敢硬闯进去,在门前苦等赔罪。黄芷音看着那个高大挺阔的背影,一股泪意涌上来。

原来他还能为女子做到这个地步的。黄芷音心中苦涩难当,万般滋味,她站了许久,手脚都冷透了,想起一直以来桓启对卫姌种种不同,这才怅然叹了一声。

中年男子道:“行了,别看了,他已答应帮我们家入士籍,这一桩也不算亏,等过个一年半载,你就是士族女郎,到时另找一户人家嫁了。”黄芷音闭上双眼,泪水缓缓垂落,她又朝着桓启背影看了一眼,转身跟着中年男子离去。

这夜雪更大了几分,桓启抹了把脸,脸上手上都一片冰冷,他暗骂了声“邪门”,转头吩咐亲兵好好活动手脚,别冻出毛病。蒋蛰几个想劝什么,可见桓启面无表情,就知劝不动。

门咯吱一声忽然缓慢打开,露出一张少年俊朗的脸,问道:“可是二哥”

桓启定睛看去,笑道:“三弟。”

少年正是卫胜,原本圆墩墩的身材已经消下去,显露出承袭卫家的好样貌。

作者有话说:

第295章二九四章问话

大雪不断,天色昏暗,卫胜将门打开,走出来拱手作了个礼,想起如今再称呼二哥已是不妥,便道:“兄长快些进来吧。”

桓启叫上侍卫将行囊收起,拉着马入门。进入院中后,卫胜带路朝桓启原先所住的院子去,路上桓启打量卫胜,几年不见,他不仅长了身高,举止也更稳重。桓启与卫胜聊了几句,问他近日都读什么书。卫胜一一作答,随后好奇看着桓启,道:“听说兄长有意求取姌姐姐。”

桓启在门前苦候几日,消息自然瞒不过去。他不假思索道:“正是。”

卫胜忽然站住,抬手作揖,郑重行礼道:“请兄长善待爱护家姐,倘若日后……,”他顿了下,看了眼桓启,似在斟酌,又道,“也莫让她委屈求全度日。”

桓启没想到他说出这番嘱托,微怔之下,面露正色道:“没有倘若,我对玉度爱重,绝不会屈着她。”

卫胜点点头。

两兄弟又聊了几句,卫胜正是对男女之事朦胧好奇的时候,也不当桓启是外人,问道:“姌姐姐扮做男装,家中也无人得知,兄长你……”

桓启还当他要说目光如炬之类的话,哪知却听卫胜轻声问:“你莫非有龙阳之好”

桓启面色一僵,拍着卫胜肩膀道:“你还知龙阳事,回头我与姨母好生说说。”

卫胜吓得当即变了脸色,连连求饶。

两人穿过花园,乐氏已带着婢女等候着,见桓启肩上还沾着些白色雪沫,她心疼不已,道:“里头已备了热水,块进去收拾一下。”

桓启谢了一声,又道:“我带的那些人还劳姨母费心。”

“已叫人伺候去了,谁还能屈着你的人,赶紧进去洗洗,瞧这脸都冻白了。”

桓启进屋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一身衣裳,出来的时候,乐氏坐着,卫胜却已经回去了。

乐氏叫人端了热腾腾的肉菜汤面来。等桓启吃完,问他前些日子桓家之事。桓启并无隐瞒,乐氏听他所说心惊肉跳,心下暗道夫妻兄弟之间性命相争,哪里还有个家的样子,不由对桓启越发心疼。

桓启说了桓家事,微微含着笑意问道:“玉度这几日可好,在家做些什么”

乐氏没好气白他一眼,“这是卫府,玉度能有不好先顾着你自己,如今吃饱饮足,去书房找你姨父吧。”

桓启早就猜到卫胜来开门是有长辈授意,当即起身向乐氏告罪一声,就朝书房而去。

卫申见了他,虎着脸道:“这几日让你挨冻受冷,又落了脸面,心中可有怨气”

桓启在屋中行礼,道:“我知姨父所为全为了江夏卫氏名声,并非是有意为难我。”

“谁说不是有意为难,”卫申瞪眼道,“在我府中行匪盗之事,掳走我卫氏女郎,今日受罪全是你活该,如今你身份不同,已是南郡公世子,莫非官威要摆到我这儿来”

桓启赶紧说不敢。心想姨父真是年纪越老脾气越厉害。

卫申将他狠狠训了一顿,气得胡子都翘了几根起来,道:“从小圣贤书也未曾少读,你这礼义廉耻都学到哪去了”

桓启见桌上有茶,斟了一杯双手递过去,“姨父别气坏身子,当日我也是无可奈何,才只能行此下策。”

卫申一听,皱眉问道:“听你这话是没有悔意了”

桓启默然片刻,跪在地上道:“若是再来一回,我也只能先将人带走。”

卫申气得脸色铁青,还没发火,桓启又道:“我若不带走玉度,带兵一年半载,姨父起起意将玉度许给他人,我误了终生,悔之晚矣,这个险无论如何我都不敢冒,只好厚着脸皮先动手。”

卫申见他姿态虽摆得极低,话里的意思却理直气壮,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混账。

桓启任他骂,也不生气,见卫申喝茶空了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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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明手快又斟一杯。

卫申训斥累了,见他脸上还堆着脸,一脸讨好,气不打一处来,却又另有无力之感,道:“我知道谢家的婚约是你摆平,玉度充作郎君之事中正官也不会再追究,这些恩情江夏卫氏不会忘……”

桓启立刻就急了,“这怎么是恩情,玉度将是我妻,这些都是分内之事。”

“六礼未成其一,什么妻不妻的,休要胡言。”

“姨父!”

卫申道:“玉度是我亲侄女,你是什么德行我能不知,出去游学都能闯出花名来,风流习性难改……”

桓启哪能让他再说下去,赶紧截住他的话头,“这些事早过去了,我早已改过,后院女子皆遣散安置,如今我只求玉度一个,不会再纳别的女子。”

卫申打量他,目中竟透出一股利芒,“玉度容貌天下罕有,你如今是为色所迷,信誓旦旦。要知世事无常,你未到三十,就身居高位,要寻美色容易的很,等有朝一日玉度年岁渐长失了颜色,你还能如今日这样待她”

“姨父说得我是贪图美色之辈,”桓启道,“未免也太过小觑我,若只寻美色,不用等日后,现在就可以去找,未必就找不到如玉度一般的。以往所遇女子,美貌才情皆备的也有几个,可全不入我心。唯有玉度,当初我也曾想过放下,可几次都割舍不去,她与别人都不同,有她在身边,我才能心安踏实,若没有她,便是再多权柄,我这心里也像是空落落少了什么。”

“姨父不知,玉度曾说过前世之事,我也想过,若非玉度提醒,或许我早就遭了暗算,这话我还未曾与别人提过,许是前世今生缘分注定,我这条命都是被她救下,此后只想与她相携白头到老,再无他念。”

说着他又重重磕头。

卫申皱眉思索。桓启这个样子,和年少时与他吵闹着要习武又有所不同,那时他血气方刚,一腔孤勇,此刻却是冷峻沉稳,眉宇间一股凛然威严,说的话让人不由信服。

卫申摸着胡子,长叹道:“行了,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

桓启要再说什么,卫申却已经侧过身不做理会,他只好离去。

卫申这时忽然对着书房中摆着的屏风道:“你如何看”

卫姌缓步从屏风后走出。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是不是内心有点不舍得,我写一段就发呆……感谢在2023-09-1822:58:08~2023-09-2023:0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96章二九五章上

“刚才说的你都听见了,”卫申全然不见方才怒色,神色慈霭,道,“那小子过去行径荒唐,这两年才算有些样子,你如今也在外走了一趟,见识与眼界与别个不同,他说的话你可信”

卫姌刚才在屏风后听到桓启说的话,心中浮浮沉沉,不知怎的又想起前世,经受的那些清苦与绝望好像逐渐变淡,许多细节已想不起来,就像是一场噩梦,如今才是梦醒时刻。

她深呼吸一下,将那些杂乱的念头抛开,在卫申目光下红了脸道:“他行事一向霸道,但说的话却鲜有不作数的,我信他。”

卫申长长吐了口气,心里对桓启那是又爱又恨,到底是从小养大的孩子,刚才桓启说话做派,他也是颇为动容。再想着卫姌这般才貌,名声都已传扬出去,若非找个高门护着也是不妥。多番考虑,桓启遣散姬妾,勉强算得上是良配。

卫申沉吟许久,已拿定主意,又道:“余下的事你不用理,这些日子好好陪你母亲。”

卫姌行礼就要退下,卫申看着她,又道:“卫氏门庭再冷落,也能庇护子孙。日后无论遇着什么事,都可以归家来。”

卫姌闻言鼻尖蓦然泛酸,一股泪意涌上来,她垂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出了门,在无人处蘸去眼角湿润。

卫申在书房里将这门亲事翻来覆去思考许久,桓卫两家家世相差甚大,但桓启如今已做得了主。家中没有婆母,对卫姌来说不算坏事。他哼了一声,低骂一声“倒是便宜了那小子。”说着他将桌上一封书信打开,那是前些日子桓温派人送来,为桓启求娶。

卫申提笔回信,写完之后却压在书案并非叫人发出。说亲若是太容易,则容易生轻视之心,他还需好好磨炼一番。

桓启自从那日去过书房,此后几日,每次他提及亲事,都要被卫申或轻或重呵斥一顿,却没个准信。桓启始终耐着性子,对卫申更是一副任骂任罚的模样。

府里上下都暗自称奇,想当初桓启还是卫家郎君时对老子都没有这么听话过,现在要成侄婿了,反倒老实起来。

乐氏见桓启憋屈,笑了两日,却又忍不住出言指点,“你这往日精明去哪了,若你姨父真不同意这门亲事,现在你还在外面苦等呢。”

桓启对着乐氏并无隐瞒,道:“打小我就惹姨夫生不少闲气,现在让他出出气也是应当。”

乐氏闻言微微红了眼,晚上便对卫申道:“行了,这几日威风也该摆够了,敬道什么时候给人低过头,可见对玉度是真的入了眼进了心的,他什么性子你能不知,认定的事和人不会改。别折腾他了,给句准话也好安孩子们的心。”

卫申没好气道:“谁摆威风了也是叫他知道亲事来之不易,以后对玉度珍重。行了,也没说他什么,说亲向来由长辈出面,哪有他自己上门求的。”

乐氏赶紧又说了句大司马伤病至今身子不好,这才没法上门来。

卫申闷哼一声没说什么。

第二日乐氏就将卫申的意思转达桓启,“自南渡之后,守礼乐的已少了,但士族定亲礼不可废,纳采需族中长辈出面,遣媒提亲,只你在这儿可不行,快些回去准备准备再来。”

桓启听这话哪有不明白的,眼睛一亮道:“我已书信家中,前两日应该就出发了。”

乐氏一怔,随即算了算,桓启这应当是进门那日就将书信送出去,半点没耽误时间,她白他一眼,“就这么心急”

桓启道:“别的像我这个岁数的,孩子都该有几个了。”

乐氏笑骂:“这怨得了别人,还不全是因你自个儿名声所累。”

桓启对着乐氏说话没有忌讳,道:“没有才好,这是我与玉度的缘分。”

乐氏没想到当初那个眼高于顶,向来视女人如无物的郎君,如今说出缘分两个字却一派郑重,不由唏嘘,她摆手道:“行了,日后你们好好的就成,这两日就收拾收拾,你家中朝中的事有不少,也不能整日留在江夏,赶紧回去罢。”

桓启回去吩咐侍卫收拾行礼,出发前一夜,他坐立难安,心中烦躁。自从回江夏,卫姌就在家中没有外出,等他进了卫府,一墙之隔的院门落了锁,明显是卫申有意防着他。桓启想着回去准备婚事,再快也要三四个月见不着面。他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再也坐不住。

桓启来到后院,抬头看了一会儿月色,让侍卫看着两头的路,他则抬脚蹬在墙角,一提气,用功夫拔起,动作干净利落攀到墙头上。桓启自幼苦练功夫,也没料到有一日竟要做此种偷摸勾当,他极目张望,想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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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人美为患》 280-296(第17/17页)

上便是偷偷看卫姌一眼也好。

春寒伤人,夜风簌簌。桓启吹了许久的冷风,正疑心卫姌是不是已经歇下了,这时就见有个婢子提着灯从院子那头走来,后面跟着道聘婷身影。

桓启心不禁微微提了起来。借着灯光看清果然是卫姌,她已换了身女装,行步端庄,裙裾轻摆,纵他以前无数次幻想过她女装模样,都不及眼下所见。桓启一生见识美色无数,这一刻却好像变成了未经事的毛头小子,心一下下地猛烈跳动,要从胸膛里蹦出。

卫姌若有所觉,抬起脸,看到墙头埋着黑影,吓了一跳,要喊人的时候忽然觉得有几分眼熟,再仔细一看是桓启。

他怔怔看着自己,目光深邃,藏着看人看不透的情绪。

卫姌横了他一眼,摆了摆手,让他快些从墙头下去。

桓启只觉得她神态薄嗔,香玉盈盈,说不出的好看,心里又软又痒,想要说两句思念的话,这时听到背后有人喝道:“什么人在墙上”

卫姌隔着墙也听见,瞪圆了眼。

桓启赶紧从墙头跃下,转身一看,原来是卫胜走了来,侍卫拦不住。卫胜大步蹭蹭地跑来,看见桓启刚才那一下,满脸狐疑,“兄长在做什么”

桓启咳嗽一声,道:“明日就要走了,看看月色。”

卫胜道:“月色有甚可瞧,我最近练了些功夫,正好兄长在,走走,我练给你看看。”

卫姌听见卫胜把桓启拉走,在墙另一侧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

明日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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