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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美为患 朵朵舞 44111 字 11个月前

桓歆心中起了一丝疑,事关卫姌,他有刹那的心乱,过去那么久,当年在江州所做的荒唐事已渐渐淡忘模糊,但一看见卫姌,他脚挪不动,犹如生了根似的。

左思右想,沉吟良久,他心头一阵一阵地躁动,终于还是没忍住,转身走小路跟了上去。

内堂中,司马兴男已离席。伎子欢歌乐舞,有胆大的人敢伸手去摸上两把。蓄养家伎盛行已久,桓府养着的几个都是美人,除了歌舞,坐下还能陪客人谈笑喝酒。此时便有两个楼着伎子咂嘴渡酒,也不避人。

桓启刚才被几人过来敬酒,刚歇了一刻,桓熙忽然举着酒杯走过来,站到他的桌前,拱手道:“敬道,这些日子军务繁忙,我们兄弟趁此机会好好喝一杯。”

桓家人都是身量高大,他稍瘦一些,此时站着也颇有些威势和贵气。

桓启嘴角噙笑,跪着的婢女早就已经将酒杯斟满。他举杯起身,说了一声“兄长客气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桓熙也将酒饮完,故作豪爽地拍了拍桓启的肩膀,“有你在,替为兄分担不少,这次出兵,必是大胜。”

北伐之事还未对外公布,桓温与将康来往公文书信皆是保密,幸好今日赴宴都是荆州官员,倒没有什么意外的表示。听桓熙说出兵大胜,众人也跟着饮酒。心里却对眼前这幕“兄友弟恭”各有所思。

桓启连喝两杯,腻歪至极,桓熙要做这些表面功夫他也奉陪,心里却颇不以为然,桓熙城府不够,嘴上说得好听,但无论是姿态还是说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桓启在建康朝廷面应付一群老狐狸都能游刃有余,对空有名头却没什么长才的桓熙更是不在话下,懒洋洋一笑道:“兄长放心,在家等着捷报就是。”

桓熙心中一凛,脸上笑意稍淡了些。

两人当着众人面着实展现兄弟情谊。桓温始终含笑看着,气定神闲的样子像是瞧不出这其中的暗潮汹涌,其他人见他对两个儿子没有偏颇,也乐得装糊涂,场面倒是分外热络。

酒宴没人谈论公事,又有伎子婢女作陪,自然是谈笑调情更多,有官员早就听说桓启风流,把话题往风月上引,说起荆州的一些美人名妓。桓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也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身体渐渐有些发热。

婢子又将杯子满上,桓启推开酒杯站起来,对左右道:“我去更衣,稍等就回。”

众人笑着答应,桓启走到外面,有仆从跟上来,领路往西阁去。桓启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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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吹着夜里的冷风,内堂里丝竹嬉笑声从身后传来,他身上总觉得隐隐燥热。等方便出来要回内堂,想着卫姌也该回去了,桓启稍稍走快了些。忽然有个婢女手里端着盘从小径走来,埋着头脚步匆匆,昏黄的灯光下也没看清前面,径直撞到桓启身上。

端着的糕点酒水洒了一地,婢女抬起脸来,生得一双杏眼,唇略丰泽,瞧过来的目光带着慌张,极有风情,才刚入春,她衣裳已比旁人轻薄一些,腰间勒紧,胸部鼓囊,糕点洒落在衣裳,她在胸前拍了两下,越发勾人。

此女正是引萱翁主带来的美婢之一,叫做馥儿,在王府时就知自己到翁主身边是为了笼络未来的夫君。上回在亭中见到桓启,她就大为动心,位高年轻,还生得如此伟岸英俊。反正翁主喜欢年少美郎君,她亲近桓启,倒是替翁主解忧。

馥儿在桓府中打听了不少消息,知道大司马比世子更看重桓启,她本就在王府见惯贵人风月,早早就萌动春心,也曾与来王府的俊彦打情骂俏眉目传情,自觉对男女之事也擅长。前几日听桓府婢女说翁主这门婚事悬而未定,馥儿知道翁主背地里还真不想要这门婚事,她心下便有些急,又被婢女奉承美貌风情,心下一热,便趁着宴会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遇上了。

她心直跳,抽出身上的丝帕,往桓启身上擦去,“都是婢子不小心,脏了郎君的衣裳,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换一身。”她欲说还羞,手里捏着帕子,先是慌乱在桓启胸前擦拭,随后脸一红,身子大胆往前贴近,隔着衣裳下摆,感觉到桓启雄壮的那处。

桓启久经风月,几个动作就看出这婢子是有意来勾他的,乍一眼看去还有些眼熟,他一晃神的功夫,婢女就大胆试探。

桓启自把卫姌带在身边,一门心思想着求娶,也不知怎么的,就连黄氏和佩兰这些姬妾已来到府里,他都未曾去亲近过。今晚不知是不是酒喝得多了,浑身燥热,他拉开馥儿的手,没有立刻松开,身上经不起撩拨,已起了些变化。

馥儿暗自得意,往前倾了倾,柔软的-胸轻触桓启手臂,娇滴滴唤了一声“郎君”。

桓启头有些涨,认出她是跟着司马引萱的婢女,他本就想着要与司马引萱划清楚道,哪里会去碰她带来的人。手上用力,把她从身前拉开,面无表情道:“翁主叫你来的”

馥儿犹豫了一下,含羞点头。

桓启甩开手,馥儿蹬蹬几步后退。

“长得是有几分姿色,就是粗鄙不懂规矩。”他嗤笑一声道,掸了一下衣服,抬脚就走。

馥儿愣在原地,咬着唇,心下着急,却又不敢追上去。

桓启被这一闹,越发心浮气躁,突然又想起卫姌来,招手让仆从过来,叫他进内堂把卫姌喊过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我怀疑会被锁……所以需要好好琢磨尺度,在那根生死线上疯狂蹦跶感谢在2023-06-2718:54:22~2023-06-2822:5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32章二三已章犯浑

桓启站在院子里站了片刻。那婢女独具风情,不是不美,可刚才那一瞬间,他脑里突然就想起卫姌来。

桓启心思浮动,生出一股强烈的意愿,避开内堂的应酬热闹,和卫姌单独相处一会儿,只看着她的脸,听她的声音,也叫他心里欢喜,心里暖洋洋的。

仆从不一会儿就跑回来,见他身后没有人,桓启已是拧起眉头。仆从垂着脸道没在内堂找着卫郎君。

桓启眯了眯眼,面无表情。

仆从不由咽下口水,站着不敢动。

桓启道:“去把蒋蛰叫来。”

仆从忙不迭跑着去了,不到片刻功夫,蒋蛰就来了,府中酒宴,他们这些亲兵近随在外院也摆了几桌吃食水酒,他向来警醒,只沾了两口,没敢多喝,此时听到传召跑来,身上没有酒气,十分精神。

桓启问道:“玉度没叫你”

蒋蛰摇头,就见桓启神色乍然一变,眉宇间透出厉色。

“叫人去把前后进出的门都守住,”桓启脸色紧绷,怒火在胸膛里灼灼燃烧,刚才还有几分酒意的双眼变得深沉阴狠,“已有些时候了,不光是门,把路前后通行的路也给看住了。”

蒋蛰吓了一跳,暗自叫苦,心里已猜到什么,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今日来的都是荆州官员,若真有人要走,难道还要拦下查”

桓启吐出一口气,狠狠道:“查,若真是没什么,改日我一一上门赔罪。”

蒋蛰领命去了。

桓启也没回内堂,把亲兵叫进来,将刚才进出院子的仆役全叫来问话。

这事动静不小,宾客还没发现异常,就有人偷偷去告诉桓温。他脸色一黑,又佯作无事,从内堂出来,去院子中找到桓启。

看见仆从胆颤心惊站在一处,在找见着卫姌之人,桓温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走来。他身后随从见状不好,挥退所有人,自己和侍卫也走地远远的。

桓温眉头竖起,勃然怒道:“你在做什么为着个女人要把荆州翻过来”

桓启脸色比他还难看几分,一身戾气,桓温见着了都心头一跳。

“好好的人在刺史府都能不见,不能查”桓启压着火,声音冰冷,“万一真查出是有人背后使坏,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桓温怒喝,“你敢!”

桓启没说话,背脊笔挺站在那就透着一股迫人的压力,沉默的态度已经回答了敢不敢。

桓温瞪着他,两人僵持片刻,却让院子周围守着的人噤若寒蝉。有酒醉的宾客从内堂出来,路过此处院子,远远瞧见人影还想要招呼,离得稍近一看,吓得酒都醒了,转头就跑。

桓启朝院外看了两眼,神色不耐,眼底更是藏着急,“有什么话等我找着人再说。”

桓温板着脸还要训,但这个儿子与其他几个不同,性情桀骜,何况今夜举宴,内堂有各路宾客,他没想到桓启发现得那么快,行动又如此果决,也不怕得罪人。桓温沉默片刻,倒有些后悔今夜的安排。

桓启听侍卫回话并没找着人,唇紧抿着,看了桓温一眼,冷笑道:“能在府里做的滴水不漏,只有她了吧”

桓温一听他口气是疑心到司马兴男身上,不由长长一叹,心中已有了决断,“与她无关,是我安排的。”

桓启一怔。

桓温道:“本来就是你把人从卫家强带出来,她也不乐意,留着才是碍事……”

桓启根本不想听下去,打断道:“现在人在哪”

桓温说了安排。桓启拔腿带着侍卫就走,直冲着仆役所住的院子而去。

……

卫姌跟着侍卫七拐八弯,避开人来到角落院子,府里热闹,此处却只留着几个看院子的,院里也摆上小酒和瓜果点心,都是前面剩下的,一瞧见有桓温身边亲兵来,几个仆役也不敢多问,匆忙收拾了,便带着侍卫与卫姌去角门,用钥匙打开锁,推门放他们出去。

卫姌看见外面果然停着一辆牛车,高高悬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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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放了下来。

刚走出门要上车。

从角门里又走出桓歆,他快步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去哪里”

卫姌没想到他竟跟了上来,眼见牛车就在面前,她不乐意地看了他一眼,心道多管闲事,耐着脾气道:“我要回家去,你别挡着。”

桓歆只觉得这事处处透着古怪,回家何必要在酒宴一半的时候走,还有意躲着人,最奇怪的这事居然是父亲桓温安排的。此刻桓歆该当作不知,转头走的,可他看着卫姌,脑子就有点发昏,有意要问个清楚。

侍卫头疼,平常人撵开就行,可这是府里的三郎。好言相劝了几句,他拦着桓歆,卫姌趁机上了牛车。

桓歆没得到卫姌回答,又见车旁守着侍卫六人,车架宽大,应是远行用的,他突然明白,卫姌说的家是江夏卫家。这一点想通,他不由就想得多了些,父亲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肯定是有些事在里头。

他快步过去将其中一个侍卫叫下马,然后自己翻身骑了上去,道:“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卫姌从车里探头出来,心下着恼,喝道:“桓三郎,你疯了不成”

桓歆犯了浑,听不进去,偏要跟着。

侍卫没了法子,对卫姌道:“歆郎君脾气古怪,现在随他去,等到城门的时候我再劝他回去。”

卫姌无奈,刚才已耽搁不少时间,看着漆黑夜色她心里莫名有些着慌,恨恨瞪了桓歆一眼,只能先起行。

马车从府后巷出来,刚走到路口,就听见快马的声音从后面追来。

卫姌蓦然头皮一紧,手搭在帷幔上没敢动,只听马蹄声很快跑到了前面,侍卫也觉得有了麻烦,还没决定是否要调转方向。一队侍卫已主动迎了上来,拦住要查牛车。

侍卫是桓温亲兵,在荆州向来也是畅行无阻,当即不允。两厢争执不下,有人已偷偷跑去报信。

桓歆见拦路的是桓启亲兵,心头如炸了个惊雷,想着今夜这番不同寻常,他以己度人,不免心想莫非桓启也好男风,这才逼得父亲要将人送走。

桓歆提马上前,手中鞭子一挥,抽在拦路侍卫身上,“滚开,知道我是谁,敢拦路。”

卫姌在车里听着,桓歆发了火,又走在最前面,牛车重又缓缓动起来。她心松了紧,紧了松,还没落定,就听见桓启喊声从远处传来,“叫你们守着路口不许放,敢漏一个过去试试,军法处置。”

牛车刹住。

卫姌白了脸,侍卫拦不住,厢门猛地从外打开。

桓启站在车前,脸色如冰,目光狠厉,盯着她看了半晌,冷笑一声道:“这是要去哪”

作者有话说:

是我高估自己了

晚上不能码太高能的,会妨碍睡眠,只好……放明天了感谢在2023-06-2822:52:36~2023-06-2922:3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33章二三二章无题

卫姌被他眼里的凶光一刺,不禁有些胆怯。

桓启微微抬着下巴,形容倨傲,嘴角那一丝冷笑像刀似的,视线挪到桓歆身上,“这酒喝了一半,招呼也不打出来,见着我的人还要跑,打算要去哪”

桓歆意识到不妙,回头看了一眼牛车,道:“我见卫郎君独身出来,有意相送……”

桓启脸上陡然露出狞色,十分骇人,伸手在衣襟扯了一下,指着他喝骂:“用得着你送。”他刚才听见侍卫报信,骑马追上来的时候,看见桓歆在牛车最前面挡着侍卫相护的姿态,瞬间就将他激怒,身体里的酒劲全化成了怒火。

当年在江州桓歆可曾掳过卫姌,如今两人竟走到一处,桓启此刻根本没法冷静思考,怒火熊熊燃烧,双眼都充斥了红血丝。他翻身下马,上车把卫姌一把抓了出来。

卫姌见他来势汹汹,害怕往里缩了一下,桓启越发恼怒,动作粗野,直接将人拦腰抱出来。

桓歆看见卫姌脸色不好,忍不住道:“轻一些,全是父亲安排,与她何关。”

他不劝还好,一劝桓启更怒,“与你无关的事少管,以后离她远点,再敢纠缠,我废了你。”

周围侍卫全听见了,一时都变了脸色,也无人敢劝。

桓歆被毫不容情落了脸面,顿时脸色发青。

桓启却根本不理会四周反应,抱着卫姌就上了马。卫姌挣扎要下去,被他用力一箍,双脚一夹马腹,已窜了出去,蒋蛰带着另一队侍卫已赶了上来,紧跟在桓启马后,疾驰离去。

一路飞奔到家中,下马的时候,卫姌早就被颠得头晕眼花,身体发软。桓启抱着她回到正房,往床上一扔。快马奔驰并没有平复他的怒火,眼见卫姌才缓过神来就急着要下床,他愤怒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压在床上。

“你要跑哪里去还跟着桓歆一起,啊你可真对得起我谁给你的胆子。”

他的样子实在让人害怕,路上快马而回时卫姌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却被他吓得面色发白。被拦下时她就知道今日失败了,当着侍卫外人的面她忍着不能多说什么,现在被逼到这个地步,卫姌咬牙,冷声道:“能去哪,当然是回家,若不是你将我掳来,我何必要这样偷偷摸摸行事。今夜之事全是大司马一手安排,桓家早为你谋好了亲事,翁主还在刺史府中住着,为的谁你难道不知”

桓启黑沉的眼死死盯着她,“好,你好的很,背着我什么都想好了。”他气得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我不许,你哪儿都不能去,搬出我父亲也没用。”

卫姌红了眼眶,心中漫起一股绝望,于是不管不顾,挣扎着起身,指着他骂道:“你就是一个贪花好色,不知恩义的无耻之徒,江夏卫氏待你如何,你非要将我强留在身边,你还有理说什么情啊爱的,呸,少让我恶心,不过是见色起意,亏我还叫你一声二哥,多有容让,你所作作为,哪里能配做兄长。”

桓启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她这番话像是在他心口撕了道口子,焦灼,愤怒,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涌了出来。原本他还想解释司马引萱的事,此刻却全咽了回去。难以遏制的怒犹如火焰遇到滚油,兹拉一下焚烧了他整个人,脑子里最后一点清明理智,也全被燃烧殆尽。

他默然看着她,忽然冷冷笑了起来,亲昵地凑近,道:“说得对,谁他娘的要做你的兄长。”

卫姌悚然一惊,微微颤抖,忽然察觉到什么不对,她身体猛地一弹,双手用力推开桓启,就要往外逃。

桓启猛地将她拦腰抓回来。他身上如烙铁般,烫的有些吓人。一身的酒意已经变了味道,他目光在她身上梭巡,眼里的灼热让卫姌浑身紧绷。

桓启俯身,在她脸和耳上亲着。

卫姌左右躲避,却在狭小的空间内躲不开。

心中惊慌失措,卫姌后悔刚才太口不择言激怒了他,眼里泛出泪花,“二哥……”

桓启嗤地笑了一声,在她下巴咬了一口,“晚了。”

屋里点着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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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已燃尽,化做一丝青烟。

————

蒋蛰叫来几个亲卫,将正院内外都看严实了,不许人进去。今晚刺史府的酒宴府里的人都知道,往常桓启应酬晚了都是喝个大醉,黄芷音与佩兰到了荆州之后被冷落许久,不得亲近。都想着或许今日能照顾一二,温柔笼络一下桓启。

黄芷音叫婢女盯着院子里的动静,又叫人早早就备好了解酒汤。这晚入夜她也还没卸妆梳洗,等了一阵听说回来了。立刻让婢女去正院送汤,若非吕媪劝着,她还想自己走一趟。可到了正院就被挡回来。

蒋蛰板着脸,谁来了都不让进,赶走婢女后,他心里也打鼓,想着刚才桓启暴怒的模样,眼睛都烧红了,跟凶兽似的,谁都不敢劝,小郎君偏偏撞上这个口上,还不知里头到底怎么样了。

他在这儿胡思乱想的,刺史府那头也不太平,桓温听说桓启追上去的事,一阵头疼,知道桓歆都掺和其中,骂出声道“一个个都不省心的东西”,却也是赶紧收拾首尾,没让宾客生疑。南康公主在后院,听婢女说桓启半路离席就没回来过,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不想放弃离间桓启与司马引萱的忌讳,让人不动声色地传给司马引萱听。

作者有话说:

改三遍了,麻了

第234章二三三章翌日

蒋蛰在正院外守了一夜没睡,第二日清早,红日初升,晨曦洒在院中,婢子仆役都已起来洒扫庭除。桓启有早起练武的习惯,仆从早就备好了练武的物件,等了许久不见人,便到正院来张望,看见脸色有些暗沉疲惫的蒋蛰,十分意外。

蒋蛰拦住要进去的仆役,来到正院寝屋门前,想着昨晚桓启把人扛着进屋,关上门后就没再出来,他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敢多想,只有自己守了一夜。此时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他伸手在门上轻敲两下,低声问道:“将军,可起了”

卫姌昏沉沉的,隐约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蓦然一惊醒来,身体如灌了铅似的难受,她才一动,旁边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揽起。

桓启昨夜放纵,身上满足了,此刻卫姌刚醒,他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眼,先把人牢牢抱住。卫姌咬着唇,拍开他的手,清脆的一声响,听着声音大,实则没几分力气。她手脚都无力,身子也发软。

桓启仍是把人抱住,摸着她的脸道:“知你恼了,昨夜是我太过急躁,但你说的那些话也实在气人,把我气得头都晕。”说着他低头去看,见她头发全披散下来,脸蛋红扑扑的,眉眼间慵懒,不自觉流露出一股春色。桓启心中又怜又爱,夜里头一回他粗野莽进,实在是旷的日子有些久,卫姌本就是他心心念念所求,一沾着她便有难以控制地急躁,真如烈火酒浇一般,第二回时才放缓了些。

他正想着,坐起来,掀开被子要去瞧。

卫姌吓得直往里面缩,却被他钳住肩膀。

“让我瞧瞧伤着没有”

卫姌心里堵的慌,一眨眼,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

桓启停了动作,看她这样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躲什么,还有哪处我没见着。”

卫姌手里紧紧攥着被子一角,仍是往里避了避,那模样根本不想看他一眼。

桓启脸色渐渐发沉,翻身下床。这时正好外面蒋蛰又问了第二声,他未及细想,张口就喊了一句“进来。”话刚出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变了脸色,又爆喝“不许进来。”

刚要推门的仆从吓得一哆嗦。

桓启想着卫姌如今的样子实在难以瞒过人,昨夜他当着侍卫的面呵斥桓歆,说的话做的事,只需有些脑子都能猜出其中的意思。况且桓启如今夜不想再瞒下去,只是这男女身份差别还是需要小心处理。

他转头看去,卫姌坐在床上,正翻找着昨日的衣裳。桓启刚才因她冷淡的态度而起的恼意,忽然之间又散了。他大步过去,将她直接从床上拉了起来。

卫姌实在忍不住,一开口声音沙哑又冷淡,“还要怎么样”

桓启沉默片刻,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掌下感觉到她身体还有些僵硬,轻声在她耳边说:“玉度,我喜欢你。”

卫姌脸上没有表情,也根本不看他。

桓启亲了她脸颊,低笑一声道:“反正你我总是要成亲的。”说着他抱着她,又说与司马引萱的事成不了,他会尽早让司马引萱回去,又说这次北伐之前就把婚事办了,绝不会屈着她。

卫姌头昏脑胀,身上又乏,根本听不进去那么多,只觉得被他的气息所包围,昨夜他那股霸道粗野让她吃足苦头,此刻身体便本能地排斥,可她才要一动他就搂得更紧。

桓启说了半晌,见卫姌毫无反应,追问道,“怎么不说话”

以为卫姌是气头上故意冷淡待他,桓启拧了下眉,忽然见卫姌身子软软朝他胸口靠来,他心猛地一跳,摸了摸她的额头,神色一怔,随即赶紧用被子把人裹紧,然后出去叫人去找医师。

卫姌身子虚弱,气急攻心,身体发热难受。此后昏沉的梦中,感觉有人为自己沐浴,然后又请来医师,她全然陷入昏睡,心中也不愿面对,全无意识才觉得清净安全。

桓启亲历亲为卫姌梳洗擦身,不假他人手,换过衣裳,收拾干净,直到下午看着卫姌吃了药睡过去,他才离开寝屋,想着卫姌如今身边需要贴己人照顾,就把何翰之叫来,要把卫姌院子里的婢女好好调查一番。

蒋蛰去休息了,何翰之这些日子也才刚熟悉江陵家中,听了吩咐忙去做,心里却不禁在想,桓启对这些家中的事从不上心,如今却为了卫姌事事亲自安排,没半点不耐,着实稀奇。何翰之今早已听侍卫议论昨晚之事,把过往所见都想了一遍,这才发觉,兄弟相处也没像桓启那样亲昵。他赶紧将婢女名册记录找来给桓启看。

桓启翻了个遍,从中点了两个本就服侍卫姌的,让她们过来,关门当着何翰之的面说了一番话,无论是婢女还是何翰之,都目瞪口呆,震惊莫名。尤其是何翰之,他知道卫姌在雅集定了六品,原来真实身份竟然是卫家女郎,吃惊之余还生出敬意来。

桓启冷着脸,撂下话如果传了什么出去对卫姌不利,他定重惩不赦。

两个婢女吓得连连赌咒发誓。

让婢女进去服侍卫姌,桓启走到院子里,站立片刻,他沉声道:“备马,去刺史府。”

何翰之微讶,刚才见桓启安排家中事务,还以为他不会离开病着的卫姌,他也只是想了一下,立即照做。

桓启上马,带着侍卫,纵马奔行,如一阵风朝着刺史府而去。

他脸色冷若冰霜,昨夜沉醉他来不及想,到了此刻却觉出几分不对劲来。面对卫姌再无自制力他也不会如此失控,回想被她气得理智全无的过程,桓启感觉应该是昨天的酒有些问题。

刺史府里能在吃食上动手脚的,掰着手指数也只有那一个。桓启气得胸膛起伏了两下。他是迫着卫姌在身边,可一直以来他都想先谋定婚事。卫姌是他头一个真心想要的女子——要人也要心,便是卫姌心有不愿,只要定了婚事,以后总有时间软化她,可现在却彻底弄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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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昨天那章肯定会被骂的不要不要的……一整天评价都没敢看,就是一个字,从心感谢在2023-07-0100:07:35~2023-07-0123:4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35章二三四章府中

卫姌睡到快要晡时才醒来。

床前守着的空青和石竹面露惊喜,空青扶着卫姌起身,石竹赶紧拿来一小碗温水喂她慢慢喝着。

卫姌清早是急怒上来才烧起来,喝了药此时高热退了,身上起了一层薄汗。石竹极是细心体贴,让外面的仆从去烧了盆热水来,又兑些冷水,试过温度,拿帕子绞了给卫姌洗脸擦身。

卫姌身子疲乏,任由两个婢女服侍。她睡在正房,只着单衣,头发也披散着,两个婢女却毫无惊异,看样子是已经知道她女郎身份。石竹拿来衣裳要给她换。卫姌这两年已不习惯在婢女面前裸露,刚才擦身的时候,两婢瞧看她身上那些留着的痕迹就红了脸。卫姌自己穿上贴身小衣,收拾过后起身下床。

空青石竹都是桓启置办宅子后新买来的婢仆,以前也在士族门第待过,懂规矩又有几分机灵,来到这里后就一直服侍卫姌,对她日常起居吃食习惯都算了解。

卫姌慢慢坐到榻上,身上酸软,那一处更是有些难堪地泛疼,她蹙眉不语,空青立刻去拿个引枕给她垫着,石竹又让仆从将吃食端进来,全是些清淡软糯好入口的。

等用完饭,仆从进来收拾。卫姌自起床之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的,神思不属,身上有了些力气,便要回自己院里去。这个屋子摆放全是桓启的东西,经过昨夜,让她分外别扭不自在。

石竹和空青左右围着她相劝。

“将军走时吩咐一切等他回来,小郎君再等等吧。”

“若是有什么要用的婢去为小郎君取来。”

两人事事恭顺,态度谨小慎微,但在这一件事上却极力劝阻,卫姌猜是桓启离开之前吩咐过什么,她站起身,对两婢道:“你们已知我身份,岂能在这里住着。”

空青还要再劝什么,石竹却是悄悄拉了她一把,不再多言,上前扶着卫姌起来。

主仆三人离开正院,回到原来所住的院子,卫姌在屋中独坐,将两婢遣走。

石竹与空青出了门也不敢走远,石竹让空青先去休息,自己守着。

空青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感慨道:“我还想世上竟有小郎君这般美郎君,不想竟是女郎。”

石竹道:“在外莫说闲话,小心让人听了去,没听见将军说了,还以郎君称呼。”

空青性子却更活泼些,道:“我知道轻重。”想了想,忍不住又道,“我瞧将军的样子,小郎君将是府中主母……”

两人今日知道这桩大事,心头震惊惶恐自不用说,这大半日过去,渐渐又生出些其他想法。石竹服侍卫姌这些日子,知道她性子温和,不是那种刁钻难伺候的。她与石竹是被原来主家卖了出来,孤苦无依,若卫姌为府中主母,她们又能侍奉卫姌,余生都能安定下来。

石竹想着暗自也有几分激动,又嘱咐空青几句才让她走。

空青正要回去歇着,路过院子时,却见一个苗条身影站在树旁对她招手,那是黄芷音身边的婢女,名叫采薇,活泼好动,嘴巴又甜,才从江州来没多久和府里上下都熟络了。

空青与她也有些交情,便走过去问道:“你在此处作甚”

采薇道:“昨日有宴,我家娘子为将军备了醒酒汤,哪知晚上正院有侍卫守着,说什么也不让进,可怜我家娘子一片心意全白费了。今日听人说是将军与小郎君起了争执,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空青一听就知她是来打听消息的,心中警惕,道:“何人在背后胡言乱语,竟说到将军与小郎君身上。”

采薇道:“不过闲话而已,不当真的,对了,娘子赏了我一些糕点,你若是无事,一起来尝尝。”

空青退后一步,笑道:“我刚吃饱,还觉得腹涨呢,改日再去。”

又说几句闲话,空青找了个借口溜了。采薇看着她离开,转身回到黄芷音屋里。

“怎么可打听到什么”黄芷音开口便问,她知道采薇天生一张笑脸,消息灵通,屋里都少让她伺候,经常放她出去走动。

采薇摇头道:“也不知怎么的,口风都紧的很,半个字不漏。我到处都问过了,没人知道怎么回事。”

黄芷音鼻腔里哼了一声道:“哪里是不知道,只是不告诉你罢了。我不得宠,谁还会把我院子的人放在眼里。”

这话采薇不敢接,吕媪在一旁无奈叹气。

“娘子也别急,”采薇道,“我在院子里一直看着,卫郎君在正房歇了一天,快入夜了才出来。昨晚不光是我们,隔壁院里的也派人去了,一样被撵出来。”

黄芷音听了脸色更不好。刺史府举宴府里人人都知,她与佩兰到江陵以来,连桓启的面都很少见着,都想着等人从宴席回来送解酒汤讨个好,哪知昨晚正院封得严严实实,蒋蛰亲自守着,根本不放人进去,黄芷音心中便有些起疑,赶紧叫人去探听消息。

采薇以为她防着佩兰,哪里知道她心中真正忌讳的是卫姌。

吕媪道:“娘子若只是打听消息就算了,可别想着别的。”

黄芷音皱着眉道:“我如今还能想什么,他已经是明目张胆把人往屋里领,呸,说出来都脏了我的嘴。”说着又生了一回闷气。

晚上梳洗完毕,黄芷音看着妆奁旁放着的书信。拿起来看了一遍,这是家里寄来的,她早已看过,内容早已烂熟于心。江夏黄氏正是要改籍士族的关键时候,只是州郡中其他士族姓氏都在观望。家中催她在桓启面前多说些好话,只要桓家一句话,州郡官员谁敢轻视。如今只黄家与桓氏攀扯关系,桓家并无表示,改籍定品关系到士庶之别,黄家上下都是焦急万分。

黄芷音看着怔怔不语。

吕媪劝道:“这事也急不得,改日你写信回去,多说些苦衷,他们会明白的。”

黄芷音红着眼眶道:“都以为我攀了高枝如何得意,可我哪里张得了口。”

吕媪为她拭泪,心下倒是清楚,黄家自从桓启宗族归宗回到桓家,觉得攀着一门好姻亲,在江夏行事颇为张扬,无意间得罪不少本地士族,改籍时就遇着了阻碍。

黄芷音委屈过后,擦了眼泪,虽还埋怨着,却也忍不住想着为家中谋算。可惜她并不受宠,在桓启面上说不上话,这会儿只能干着急。

吕媪道:“娘子何不备份礼,找卫郎君说说。”

黄芷音面色一变,“什么”

吕媪道:“卫氏本就在江夏立足,在州衙说得上话,娘子刚嫁过来时也曾和小郎君交好,趁这个时候修补一番,消除芥蒂……”

黄芷音打断她的话,露出一丝鄙薄之意,“别说了,我绝不会求到她面上去。”

她面露恼意,吕媪不再提此事。又闲聊几句,黄芷音记挂家中,愁眉不展,其实刚才吕媪所说倒让她有所意动,桓启这里求不动,该想其他法子,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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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却不是卫姌,而是司马翁主。

刺史府举宴名义上为司马引萱,实际上谁不知道大司马要为桓启定亲。黄芷音想着,忽然一下坐直了身体,招手将采薇叫来问道:“上回听你说有法子能与刺史府的人联系上”

采薇道:“婢女哪有这样的本事,刺史府里的人来府里都是管事招待,来来去去的总有几分交情,娘子若是出面,可以让管事代为递些东西或是传个话。”

黄芷音若有所思,立刻找吕媪开箱子,要找份好东西送去。不等吕媪劝阻,她先开了口:“媪母说的我都记着了,郎君这里说不上话,该从其他地方想法子,司马翁主是未来主母,我先示好总是没错,翁主是宗室贵女,得她一句话,家中所遇难事也能迎刃而解。日后等她嫁过来,我说不定比现在还好过些。”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心中还藏着更深一层意思,桓启如今将府中内外全交给卫姌管着,视她这个妾室为无物,她心中憋屈,咽不下这口气,打算将府中情况告知翁主,等桓启成亲,男色这等消遣玩意迟早要扔到一边。

如此想着,她挑选礼物时还用了不少心思。

桓启一去刺史府就待了大半日,书房中只有父子两个说话,外人也不知到底说了什么,只有桓温近随知道气氛不好,隔着书房老远还听见里面有吼声传来,也听不出到底是谁的。直到天擦黑,桓启才从刺史府离开,面无表情,神色莫测。

回到府中,桓启脚步加快,来到正院却见里面黑漆漆的,问仆从才知道卫姌回自己屋了。他转头便要去,可脚步才一动,又停了下来。他念着人,心急火燎的,可真到跟前,又前所未有生出丝怯意来,怕遭她厌憎和鄙薄。

桓启天生一副虎胆,这个年纪就身居高位,对着朝廷中举重若轻的人物都不曾有过畏惧,可就在这一刻,凭空多出这种陌生情绪来。

他在院里来回踱了一圈,何翰之见状忙上前说一晚上还没进食,先吃些东西。桓启吃的也不知味道,飞快吃饱,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又听仆从说卫姌院里快要熄灯,他猛然站起来就大步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头疼,码字效率低下,实在抱歉,明天再补感谢在2023-07-0123:46:07~2023-07-0322:4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36章二三五章桃花

石竹为卫姌掖好被子,来到烛台边,回头又朝床上看去,卫姌士族教养,睡得也端正,烛火如豆,幽幽光亮,勾勒出卫姌精致的侧颜,肌肤那一抹腻白在夜色中尤为鲜明。

石竹同为女子,不禁都多看两眼,轻手轻脚正要离开,合上门的时候,低头看见一个高大黑影投射过来,她立刻转身,正对上桓启,吓得手脚一僵。

桓启目光一扫,挥手让她退下。

石竹略想了想,将烛台留下,飞快一瞥床的方向,心中短促地叹了一声,却是不敢留下,迅速离开。

桓启迈步进入屋内,有意放轻了动作,落地几乎无声,他来到床边,低头看去,卫姌呼吸平稳,闭着眼,细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浅浅的影。桓启看着她的睡颜,脸上立刻就软和下来,人既然已经睡了,回来路上准备的说辞全没了用处,

他看了许久,目光不仅卫姌眉眼和露出来的肌肤上流连,昨夜的事突然就窜进脑中,他是风流不假,却从没对谁用过强,这番得逞的手段堪称下作,清醒之后他也感到羞愧。只是其中得偿所愿的销魂快感,也让他分外沉迷。

桓启紧紧皱了一下眉,一时放纵是畅快了,玉度肯定已记恨上他。以往就算她不愿交心,却仍将他视作兄长看待,现在连这点情谊都荡然无存。

他俯下身,在卫姌柔软的脸上轻轻亲了下,不管她是恨是厌,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的了。

桓启眸色沉沉,又逗留片刻才走开。

卫姌睡到半夜骤然惊醒,她蜷起身体缩在一旁,周围茫茫然一片黑暗,她睁着眼,习惯了漆黑之后反而清醒过来。在桓温授意下她都没能离开此处,想到桓启霸道的手段,她胸口如堵大石,直憋得眼前阵阵发黑。

被强迫得最难受的那一刻,卫姌恨不得手中有刀与他做个了结,可到底是妄想。经过昨夜,她的处境变得越发尴尬与艰难。卫姌眨了下眼,泪水涌出来,她猛然翻身坐了起来,抱着被子狠狠哭了一场,心中的委屈与难受难以言说。若是不管不顾与桓启撕破脸,事情传到外面,以桓家的威势就损伤些名声,卫家根本不能相比。前世她殒命之时,桓温依旧权柄在握,

卫姌怔怔想了许久,后半夜几乎没闭过眼,有一瞬想过决绝手段,但记起前世死时的痛苦回忆,她就本能畏惧。此生与前世不同,江夏亲人都在,她心中不舍,也不愿将余生全搭进去。说到底,她到底还是贪生怕死,豁不出去。

但也不能就此消沉下去,日子好也罢,坏也罢,总是要过的,旁人不爱惜她,若她都不爱惜自己,以后漫长岁月更是煎熬。卫姌哭过之后,心中郁气又散了一些,她擦干了泪,目光重又变得坚定。

既然躲不开就见招拆招,权当自己是被狗咬了,世事多变,桓启再是精明,老虎都有个打盹的时候。不久桓家就要出兵北伐,桓启未必能顾得上旁的。且他也并非长情之人。卫姌两世也见过听过不少世家子多情的故事,哪个真能长久。她未必就不能得自由。

天边泛起微光之时,卫姌才又浅浅睡了一会儿。

第二日清早,石竹与空青来服侍她梳洗。两人见她精神比前一日好了许多,也是高兴。空青从外折了一支含苞待放的粉嫩桃花进来,笑道:“这株树倒是奇怪,别的还没长芽,它连花苞都有了。”

桓启从外面进来,见卫姌脸色比昨日好,开口道:“说什么呢”

空青见到是他,立刻噤声不语,石竹动作也拘谨起来。

卫姌眼皮都没抬一下,将那支桃花插入瓶中。

桓启走过去,坐在榻上,面上含着一丝笑,随口说了句花好看。卫姌脸色淡漠,空青硬着头皮说了句,是自己剪的,等会儿给正院也送两支去。桓启当然不是为了讨要花,开了个头后便又问了两句身体如何吃药没有。

卫姌只是不理,全交给两个婢女作答。

桓启脸上的笑敛了。

卫姌这时却让石竹摆饭。

桓启也不说话,留着一同用早饭。

卫姌眼中仿佛已没了他这个人,等吃完,桓启脸色也有些沉了下来。他倒是有心辩解两句,刺史府里的酒有问题,他实在气昏了头。何况当晚那个情形,是个男人也不能停下来,除非他成了圣人。

一顿饭吃的格外安静,卫姌连眼风都没扫来一下,桓启将筷子重重一搁。石竹与空青都吓了一跳。

“都下去。”桓启道。

两婢女朝卫姌看去一眼,便躬身退下。

桓启笑了一声道:“这两个婢女没有家人,身家性命都拿捏在这儿,看着也算有些机灵,日后你有什么事不便自己做的都可以叫她们。”

卫姌面无表情。

桓启皱眉,咳嗽一声又道:“司马家的老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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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计我的心思不绝。那日给我的酒也与别人不同,我也觉得奇怪,往日定力不至如此不济。”

卫姌长睫微微一颤。

桓启只当她听了进去,心下一喜,立刻又道:“可惜没什么证据,还不能拿她如何,”说到这里,他倒是一顿,脸色肃杀起来,“不过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着,迟早有与她清算的一日。”

他口气阴狠,卫姌微怔一下,依旧一句话都不说。

桓启慢条斯理又道:“不过也算拿捏住短处,我已经与家中商量过,等司马翁主再住几日就送她走,这家里司马家的女人还不够多,再塞一个进来唱大戏再过不久就要用兵,让外人住在府里也是不便。我父亲谋划亲事不成,现在还在气头上,再过些日子,他迟早要同意你我的事。”

他将家中的事简略说了,更重要是将司马引萱的事解决,正好拿来安卫姌的心。

卫姌听了却是不以为意,心下冷笑。

桓启见她仍是毫无反应,忽然拉住她的手。

卫姌身子僵住,警惕地看向他。

作者有话说:

头疼原来是发低烧了,我先吃药,明天再买个抗原测一下,一章欠着先看到留言说弃文,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完结了可千万来看一眼啊(哭泣)

第237章二三六章香囊

桓启直直看进她的眼底,眉心紧紧拧起,道:“怎么还不说话,想什么直说就是。”

卫姌转了转手腕,这才吐了冷冷两个字,“放开。”

桓启神色不悦,就在卫姌以为他快要控制不住脾气时,他却放开了手,摸了下鼻子道:“行了,你身子不好,好好养着,过两日天气暖和,再带你出去散散心。”说着便站起来,神情自若地走了。

桓启走到院外,脸色就黑了下来。刚才卫姌眼里的厌色如此分明,让他感觉心上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般,冻得心脏肺腑生冷。他硬压着脾气出来,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在院中停了一停,抬脚要外走。经过院门时,忽然斜路里匆匆走出个女子,穿着银白缎子上衫,宝蓝色八破裙,外罩披风,打扮得十分精心。到了近前,女子躬身行礼,“郎君见安。”

桓启方才想着事并未注意,听见这柔软婉转的一声,抬眼看去。

佩兰心拧成一团,有些惴惴不安。她让婢女观察了几天,知道桓启一早去了卫姌院子,便打扮好来院子候着,果然等到桓启出来。

她性格安静内敛,不善邀宠,但到江陵整日不见桓启来一趟,到底还是着急,这才壮着胆子主动来见桓启,这时见他点了一下头,便要继续走。她不由一阵发慌。又往前两步,含羞带怯,柔声道:“天气渐暖,虫蚁增多,我为郎君做了个香囊。”

说着她就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缎绣囊,针脚精细,绣工了得。

桓启见她眉眼虽没有十分出挑,却温柔似水,一时并未说什么。

佩兰大着胆子将香囊往他腰上系。

桓启侧身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

佩兰脸色脸色微白,多了份黯然之色。

桓启微微一抬下巴,身后随从,名叫隆儿的,上前就接过佩兰手中的香囊。桓启见她神色惶惶不安,道:“我还有公事要忙,你先回去,改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正是卫姌院子方向。

佩兰听到最后一句,眼睛微亮,却听见桓启话锋骤然一转道,“香囊做的不错,赏你两匹绸缎,府里才安顿,有什么缺的和管事说。”说完抬脚带着随从侍卫就走了。

佩兰怔怔地望着,失望溢于言表。

婢女劝道:“郎君既赏赐了东西,就是领了情,这几日娘子辛苦也不算白费。”

佩兰也是极擅察言观色的,细长眉毛微蹙,心道刚才明明要说的是改日来看我,怎就突然改了主意。可她苦想半晌也想不出缘由,只能叹着气回去了。

桓启出了府,骑马直奔刺史府,今日还要与几个军中将领讨论调兵之事,转眼他就将院子里的事抛之脑后,彻底忘了。

空青从仆从那里听说佩兰赠香囊获赏绸缎的事,绷着脸儿,偷偷与石竹说了。石竹道:“瞧今天将军走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还是不要让小郎君知道了。”

空青道:“小郎君这里总是冷落将军,倒让别人捡了好处。”

“小郎君士族出身,又怎会去做这等邀宠手段,你快别说了,日后心胸气度都该开阔些,别丢了小郎君的脸面。”

卫姌站着窗边,听见两人躲在角落的只言片语,心想石竹稳重,空青活泼,两人倒是各有所长,日后可以适当用起来。

桓启忙于公务,两三日都不见人影,这日他从外面回来,直入卫姌的院子。

两个婢女正陪着卫姌说笑,桓启一露面,婢女立刻就不敢吱声,站到一旁候着。

卫姌瞥了一眼,脸色冷淡。

桓启只当没有看见,满面含笑,命婢女收拾东西,准备出去一趟。石竹与空青立刻进内屋去整理衣物和一些随身所带用物。

桓启施施然喝茶。

卫姌原本不作理会,但他这样气定神闲地坐着,让她也有些不自在。

桓启等了半晌,她只垂着头,一句都没问。他心想好耐得住性子,倒要看看是不是真这么不放心上。又坐等许久,茶都喝完两杯,卫姌依旧不做声。

桓启却忍不下去,道:“你就不好奇要去哪里”

卫姌道:“你要做什么向来由心,何时问过别人。”

虽然这话说的不好听,但到底还是给了些反应,桓启半点也不恼,道:“郊外有个庄子,引了汤池,梅花开得正好,我们过去住几日散散心。”说着有意去看卫姌神情。

卫姌不置可否。

桓启又道:“为了出去这几日,这两天起早贪黑把公事全了了,着实辛苦。”

卫姌心中冷哼一声,心道公事也不为别的,全为桓家出兵,如今说的倒像是为了她一般。

桓启也不管她脸色如何冷淡,仍旧说些外面的事给她听。

卫姌本来已经想要借口去看里头收拾离开,但听到桓启说到建康的事,就没动弹。只听桓启说的详细,就知道桓家在建康设了不少耳目。桓启说到宫中的事,有意一顿。卫姌朝他看过来,乌黑明亮的眼眸里并没有其他情绪,倒让他心里一股气也顺了不少。

“皇后小产,病了大半个月才缓过来,听说性情都有些变化,对宫中几个贵人美人极为严苛。”桓启想到当初司马邳的心思,心里就有些膈应,将贵人美人特意点出来。

卫姌心下一叹,前世司马邳并无子嗣,今生又是如此。

桓启见她神色微动,轻哼一声道:“有王氏女郎为后,后宫那些女子如何能在王氏之前有孕,司马邳只怕子嗣艰难了。”

卫姌知道他看人眼光老辣犀利,听他判断精准也不觉得奇怪。

桓启又提到建康城内她认识的几人情况。听到王致之的下场,卫姌诧异看向他,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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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

桓启漫不经心道:“就是我叫人弄得。他敢在西郊对你动手,就该料到该有此劫。”

卫姌这时才开口道:“许子期呢”

桓启道:“他还能如何,整日好弄风雅事,四处饮宴,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个小白脸。”

作者有话说:

第238章二三七章误会

她别的不问,只提了许翎,桓启自然没好口气。

卫姌没有别的意思,在建康时许翎对她颇为照顾,这才有意探听他的近况,知道他仍如过去一般,虽说少了些进取心,但过的逍遥自在,实在也让人羡慕。

石竹与空青很快将行礼收拾完毕,第二日,卫姌带着两婢坐上牛车,桓启带着亲兵侍卫,足有五六十人,出发前往江陵城外。

到了庄子,管事仆从齐齐列在门前相迎。此处庄子是桓家产业,庭院占地宽阔,又开凿一个汤泉池子,依渠而建的小楼比起坞堡要精巧许多。

此时虽还是初春寒峭,庄子里却暖意融融,花草树木也比途中所见郊野更早催发,枝头已露出绿芽。

卫姌在庄子里走了一圈,前世她长居会稽,听说过汤泉,如今才是头一回见着,她蹲在池边,伸手去试了试水温。石竹空青在一旁啧啧称奇。桓启站在不远处,刚才卫姌游园时冷着脸不让他作陪。桓启揉了揉额角,当着婢仆的面便任由她去。

此刻见她露出些微笑脸,他心下也一松,只觉得连着辛苦几日,挪出几日来这里散心是选对了。

等卫姌赏玩累了回屋休息。

桓启带着亲卫在庄子内外巡查,见各院子出口都看守森严,这才回到住所,正要换身衣裳,管事匆匆跑来,道:“外面来了一行人,说是翁主亲临。”说着拿眼偷偷看向桓启,荆州上下谁不知道司马翁主是和桓启议亲之人。

桓启神色如常,起身往外走去。到了门前,看见司马引萱下了车,扶着婢女的手姗姗走来。

“听说此处庄子有汤泉,我特来瞧瞧,”司马引萱满脸笑意,“桓将军怎么这般脸色,莫非我不能进去”

桓启道:“不知翁主要来,这两日我住在此处,多有不便,还是叫人送翁主回去,等过两日把庄子收拾了再请翁主过来。”

司马引萱目光往庄子里一瞟,依旧笑着道:“我出来这么久,已有些思乡,想在这儿赏玩两日就回去,若将军不让进,我只能转道回桓府再小住些时日了。”

桓启挑了下眉,这才让他们进来。管事见状立刻殷勤上前引路。

见一行人已往里面去了,桓启招手让近随隆儿过来,道:“你跟上去,别让她们和小郎君碰着。”

隆儿是个聪明人,一听就跑着去了,过了半晌回来禀报,管事将翁主安置的小楼离卫姌所住隔得远,进出都是独自院门,不会碰着。桓启沉吟不语,想着明日带卫姌出散一散心,也避开与司马引萱碰着。

卫姌小睡了片刻起来,听庄子里的婢女议论,很快就知道司马引萱来庄子的消息。石竹喊婢女退下后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道:“翁主是自己来的,听说在门前将军还不想让她进来。”空青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

卫姌瞥她一眼,心里知道这两个婢女是向着自己,怕她难受有意开解。可卫姌对桓启可半点没有后院争宠之心,对司马翁主到来表现得淡淡的。

卫姌听过之后只当不知,这日用过晚饭,桓启还有事要处理,离开时道:“汤泉已叫人用屏风围着,你若是想去,先说一声,好让人内外看住了。”说着不放心,将隆儿和侍卫叫来又冷着脸再说一遍,安排妥当,这才放心离去。

卫姌原并未想过泡汤泉,男装谨慎惯了,出门在外便格外小心。听桓启安排得周到,她饭后在院中散步时,走到了汤泉旁。只见几个婢子簇拥着一个美人,她似是刚从汤泉里出来,头发还未干透,披散在身后,肌肤白里透红,眉眼艳丽,却自有一股高贵端方,仿若神仙妃子。

卫姌正要避让。

司马引萱经婢女提醒,却转过头来,招呼道:“卫郎君。”

卫姌作揖行礼,“见过翁主。”

司马引萱招手道:“许久未见,小郎君过来一叙。”

卫姌见她头发半湿,衣襟也微敞,面露犹豫没有动。

司马引萱扑哧笑了一声道:“也不吃了你,怕些什么,这庄子虽好,却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当初在豫章就想和你喝一盅,今日倒是巧了。”

见她盛情邀约,本朝又追求旷达洒脱,士族门阀出身的贵女束缚更少一些,何况司马引萱是宗室之后,她言行坦荡,卫姌笑了一下,便走过去。

司马引萱所带婢女不用特意吩咐,很快就在屏风旁摆放矮几,又添了水酒果子等。司马引萱坐在席前,让卫姌一同坐下。婢女为两人斟酒。司马引萱摆手让婢女退下,几个婢子也不敢离开,走到院子偏僻处远远候着。

“小郎君风仪之美,豫章一别,我时刻记挂心间。”司马引萱喝了一口酒,笑盈盈道。

卫姌举杯道:“公主才是天人之姿,见之忘俗。”

司马引萱闻言脸上笑得越发欢畅,眉梢微挑,略带些挑逗地看了卫姌一眼道:“我所遇士族郎君,尽皆争相来讨好,只有两个例外,小郎君可知是谁”

卫姌眨了一下眼,心中已猜到答案,却并没有开口。

司马引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小郎君是一个,另一个是桓启。”她放下酒杯,笑意一敛,又道:“桓家几封书信催着我来相看,可到了荆州,桓启却推三阻四,还与大司马吵了一回,全为推拒这门亲事。如此迷了心窍,我还奇怪是为了什么……”

卫姌心中咯噔一下,正想着说辞。

司马引萱忽然身子往前一探,凑到卫姌的面前,双手按着她的肩膀,不明意味地笑道:“原来全是为卫郎君所惑。”

两人脸近得几乎可以感觉到呼吸的温度。司马引萱忽然微微翘了唇,对着卫姌吻来。

卫姌悚然一惊,以手挡在她的面前,“翁主喝醉了。”

司马引萱烟波流转,斜她一眼,又往后坐了回去,道:“男子岂有不好色的,卫郎君果然好龙阳。”

卫姌苦笑不得,真是误会大了。

作者有话说:

又被投诉了,这回是“未成年有害”,呃,所以这位“道德高尚,三观正确”的投诉者为什么不去看格林童话,爱丽丝梦游仙境等适配自己的文呢拜托,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世界这么大,找不到适合你看的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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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二三八章刷新

哪知司马引萱石自斟自饮一杯,沉吟片刻后,忽而嫣然一笑,“龙阳也不算什么大事,以桓将军之气魄,何必自狭短视,卫郎君的姿容我也倾慕,未必不能一同相处,说不定还添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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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卫姌前世在会稽与一众门阀妇人相处,哪里会听不出这句话外的意思。她万没有想到,司马翁主如此大胆,才第二次见面,就提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主意来。

她瞪圆了眼。

司马引萱看着她又笑出声来,道:“郎君如此模样,更叫我不舍了,可是未曾体会过妇人之美要知敦伦乃是阴阳之道,龙阳虽好,却失了调和,郎君不想试试吗”

她说得直白,笑着身子一耸,方才便有些敞开的衣襟又往下滑了半截,露出雪白滑腻的肌肤,十分诱人。

卫姌手里的杯子险些滑落,两世加起来,所遇女子之中也没一个有如司马引萱这般大胆,她心中也不由艳羡,如司马引萱这样的率性而为的性子,只有富贵至极的高门才能养出。卫姌犹豫片刻,闷头将杯中的酒饮尽,暖流入肚,还有些辛辣,她长长出了口气,打定了主意。

卫姌抬起手招了招。

司马引萱还当她已动了心,笑着凑过来。

卫姌在她耳边轻语一句,细若蚊吟,只两人能听见。

司马引萱骤然瞪大眼,神色骤变,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卫姌,随后飞快伸手,在她胸口揉了两把,又贴近在卫姌身上闻了闻,一股女子幽香。

她缓缓坐回去,双眼还有些失神,久久不语。

卫姌挺直脊背,郑重做了个礼,道:“胞兄落水不见,母亲又生病,家中没有支撑,我这才冒险行事,并非有意欺瞒。”

司马引萱方才已是有意勾引。若卫姌瞒着不说,日后身份揭穿,就算司马引萱大度,也不免会感到欺骗与尴尬。卫姌心道,如今知道她身份的人已有不少,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再多一个司马引萱也不算什么。

司马引萱目光惊奇地看着她,拿酒壶又斟一杯,道:“还当女子之中无人能比我胆大妄为,今天才知是我见识少,你竟扮作郎君将全天下人都骗了。”

她一边饮酒一边笑道:“你玉郎之名早已传得人尽皆知,难怪桓启拼命拒了我,却又始终说不出个缘由,原来全是为了你。”

卫姌沉默一瞬,道:“阻碍翁主议亲并非我本意……”

“自与你无关,我父王与桓家议亲,河东卫氏便是最鼎盛之时也插不了手,”司马引萱道,“我猜定是桓启相中了你,这才一意孤行,大司马对他有所亏欠又要重用他,也奈何不了他。”

皇亲出身,她对这些权力博弈也不陌生,只两句话就说出关键。

卫姌想着桓家的事也觉得心烦,偏偏她深陷泥沼,挣脱不出。

司马引萱又道:“桓启对你痴心一片,那日他与大司马争执不下,听说闹得不成样子,无人敢劝,也是那日之后,桓家忽然对我变了态度,奉了许多金银奇珍劝我回去。还有南康老妇,当初我来的时候就看出她不怀好意,这两日更是话里话外地赶我,无非就怕我留着,事情再起反复。”

她格格一阵笑道:“她那番打算当谁看不出来呢。”

卫姌看她脸上笑意没有半点伪饰,叹道:“翁主畅达。”

司马引萱晃晃酒杯,微醺道:“你对我如此坦诚,我岂能骗你。你不必对我有愧,我对桓启无意,来荆州全是父王安排。我呀,看着风光,可和你们这些女郎有什么区别,最后都是要与门阀士族联姻,不过是门第更高,多几分自由罢了。”

卫姌举杯与她轻碰,道:“翁主身份尊贵,已胜过其他女郎多矣,我扮作郎君行走这两年,见过不少寒门庶户,更有穷苦人家,处处皆是不易,那等出身之女子,卖入士族富户为奴做婢已是好的,处境艰难过我等百倍千倍的。有时我也曾想,为何尽是不如意,纵然我用尽全力,也难以谋事成功,世道何其不公。”

司马引萱静静听着。

卫姌道:“可见多了,才知世事无常,不如人意才是常事。世间比我贫苦艰辛的女子多不胜数,每当遇到愤懑不平之事,想想这些,念着知足两字,心态便能平和些。”

“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像也舒坦不少。”

卫姌笑了笑。

司马引萱笑道:“你既是女郎,生得花容月貌,见了我却没有半点相争之意,看着对桓启倒像是没什么情意。”

卫姌道:“世事无常罢了。”

只这一句,司马引萱立刻就懂了,格格一阵笑,“如今桓家势大,你被他瞧上是难以脱身,不过水无常形,人也如此,说不定哪日桓家衰微,你与他和离再嫁就是。你这样样貌,何愁二嫁找不到好夫郎。”

司马引萱所备皆为烈酒,卫姌才喝几杯,身上就有些飘飘然的感觉。她轻轻一拍掌,笑出声道:“正该如此。”

司马引萱以往所遇士族女郎,便有交好的,也多少夹杂着家族往来,但与卫姌交浅言深,却抛开那些。她直言道:“原来议亲,我就想着只要生下个孩子,管他外面有多少女子,我也找美貌郎君陪着,只是如今这门亲没谈成,我看着桓启是打定主意非要娶你,不肯罢休的了。日后你可有得受,万一他在外面风流快活,你也别守空房,出去找些乐子就是……”

卫姌听得直笑。

这时却听见院子另一头等候的婢女大惊失色喊道:“翁主。”

卫姌和司马引萱顿时一惊,同时抬起头来。

汤泉池子以屏风围着,两人身后一块屏风轰然倒下,掀起一股大风。卫姌还有些发怔,屏风后露出桓启的身形。他面带怒色,扫过来的目光让司马引萱都背后都凉了一下,她想着方才说的话,酒都醒了一半,眼珠一转,赶紧捂着头呼疼。

卫姌见状立刻扶着她起身,道:“翁主身体不适,我先陪她回去。”

一旁婢女也呼拉拉全涌了过来,七嘴八舌,不是要叫仆从去抬个撵来,就是要叫医师。

桓启太阳穴都鼓了鼓,他大手一伸,将卫姌拉了出来,“你给我出来。”

他拉着卫姌大步离开院子,他面色发青,卫姌偷瞥一眼,怀疑他刚才听见了什么。

等回到院子,空青和石竹迎上来,被桓启呵斥走开,进了屋,桓启甩开了手,居高临下看着她,“你们在说些什么”

卫姌道:“谈谈字画书法,哪里的绸缎胭脂更好。”

桓启气得简直要笑了,这是睁眼给他说瞎话呢。

原来隆儿得了桓启命令,看着卫姌的小院。他是桓启近随,知道他心中最是着紧卫姌,于是便守在外面,直到掌灯时分,各院用饭,他看守半日又饿又渴,便去庖屋找些吃的,才离开片刻功夫,回来便发现卫姌已去院子里散步。

隆儿追进院子里,正撞见司马引萱的婢女送酒水果子过去,他一打听,心下暗惊,知道差事没办好,也不敢耽搁,赶紧去找桓启禀报。

桓启闻言脸色顿时便微微一变,骂了一声后放下手中的事朝汤泉池子这里来,他一路行走如风,婚事不成,司马引萱落了脸面,定是要为难卫姌。

等他赶到,听见屏风另一头传来笑声,丝毫不见剑拔弩张之势,他脚步一缓,站在屏风后正听见司马引萱劝着卫姌“日后你可有得受,万一他在外面风流快活,你也别守空房,出去找些乐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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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启听得火冒三丈,一脚就将屏风踢翻,将卫姌拉了过来,要问个清楚。

哪知卫姌开口说什么绸缎胭脂的,他气极,反倒笑了一声,“当我是傻的,说的难道不是找乐子。”

卫姌心道果然被听见了,心咚咚一跳,若是实话实说惹出他脾气来难以收场,便装糊涂道:“都是翁主说的,我也没听清呢,你就来了。”

桓启低头看着卫姌,心想这些日子她总是冷着不给一个好脸,眼下才算是多说几句,口气也软和,不是心虚是什么。桓启方才听见司马引萱说的话,恨不得立刻就将她赶出去,省得带坏了卫姌。此时他拉着一张脸道:“司马引萱放浪形骸,行事无顾忌,她说什么你都别听。”

卫姌心中自有判断,也不想与他分辩,“也没说什么。”

桓启一手抬起她下巴,盯着她乌黑明亮的一双眼看着,心中蓦然有些发软,似乎是想说什么。他心想,说什么找乐子,全是因那句“万一他在外面风流快活”所起,他有心说两句安她的心。实际上自从知晓卫姌女郎身份,他心思全扑在她身上,后院再也没添过人。

卫姌忽然打了个嗝,推开桓启,手捂在腹上,蹙眉露出难受的神情。

桓启将人搂进怀里,眉头紧拧,“司马引萱的酒是好喝的她向来喜欢烈酒,你敢和她对饮,不知死活。”

卫姌胃中翻江倒海似的,闭上眼长长歇了一口气,脸上通红。桓启叫仆从赶紧去找医师,又叫婢女进来伺候,没过一会儿,医师还未到,倒是司马引萱的婢女先来,说奉翁主之命送来独有的解酒丸药。

桓启拿着药还有些不放心,把亲兵叫来吩咐两句,过了小半时辰,亲兵复命。他这才将丸药喂给卫姌吃下,很快就起效,卫姌身上舒坦,睡了过去。

第二日桓启原本要带卫姌出去游玩,但昨夜卫姌昨夜才闹不舒服,只能留在庄子里休养。管事倒是准备了不少新鲜果子时蔬,又让仆役将公鸡放出,在院子里玩了一场斗鸡。几个年轻仆役左支右绌,满院子追着扑腾的飞鸡,将围观的人逗乐。

司马引萱带着婢女也来凑热闹,脸上没断过笑,等看完斗鸡,她朝卫姌走来,不顾一旁桓启神色冷淡,笑盈盈道:“许久没见过这种把戏,笑得我肚子疼。昨日与卫郎君喝一场酒,解了我心头忧愁,明日是该走了。”

卫姌与她话别,两人寒暄几句,虽说的不多,却见诚挚。

司马引萱眨了眨眼,道:“莫忘了喝酒时与你说的,人生几何,唯有饮乐。”

桓启听了不像样,开口道:“翁主此行仓促,我派人护送翁主出城。”

司马引萱笑着点头,她带的人不少,大部分是婢仆,若有桓家的兵护送,一路必是坦荡无阻。

她扶着婢女的手正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又扭过头来,道:“说来有件趣事,前些日子,桓将军后院妾室,托人给我身边婢子送礼,说将军现在好龙阳不好脂粉,还让婢女特意在我面前提卫郎君来庄子上的事。”说完她又是一笑,扭身便走了。

桓启面无表情。卫姌只当不知。

第二日大早司马引萱便带着人起行,卫姌送了一副字画。司马引萱坐牛车上,与她隔帘相望,“玉朗亲笔所书,足见心意,我会好好珍藏。”

卫姌道了声珍重,看着一行人往官道上去,渐行渐远。

她转身正要回去,却见侍卫牵了匹马来,桓启抱着她的腰放到马上,自己也翻身上去,将人揽在身前,道:“听管事说附近有片林子,走,今天就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第240章二三九章见微

桓启低头看了看卫姌发顶的小冠,一夹马腹,朝着庄外田野山道而去。跟着的侍卫识得眼色,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耳畔的风呼呼作响,卫姌脸上被吹得冰冷一片,忍了片刻,她不由侧过脸朝后避了避。桓启感觉她主动靠过来,心里有片刻欢喜,手上松了些辔绳,又缓了些速度。

一路无话,很快来到密林山道,才是初春,树梢枝丫间已冒出绿意,显得生机勃勃。桓启并未深入林中,骑马来到坡上,正瞧见日出一片红光,云蒸霞蔚,将远处近处的山峰都笼罩其中。

卫姌被他扶下马,看着眼前景色怔了一怔。

桓启也不说话,让她静静观赏。片刻过后,他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都冻冷了怎么不说”

卫姌道:“就吹了些风,缓缓就好了。”

桓启眉心一紧,他早就发觉,卫家人体弱的毛病卫姌是一样没落,平日需精细保养身体,稍有疏忽头疼脑热就少不了。他想着这事,便道:“这两日正要给江夏去信,正好将惠媪叫来,照顾你的身子。”

卫姌抬起眼,看向他,“我可以给家中写信”

桓启道:“有何不可,也没拘着你。”才说这一句,他就见卫姌微微撇了下嘴,他走到马鞍旁,从侧囊袋里取出一封书信,长臂一伸递了过来。卫姌接过展开一看,里面竟是母亲杨氏的亲笔,赶紧看起来。等逐字逐句全部看完,她垂着头默然不语。

桓启带着卫姌来庄子,今日又赶早来山上观景,全为了让她散散心。杨氏的来信正巧是昨日到的,趁现在拿出来,便是有意讨个好。他见卫姌看了信就不说话,请捏着她下巴抬起脸来,只见她眼眶已是红了,心下一紧,绷着脸道:“上面也没说什么,哭什么”

卫姌将信收起。听桓启这一句,就知道他已看过来信内容,江夏来信都由卫申派人送出,杨氏的夹在其中,他看过也不奇怪。

杨氏信里说已知她来荆州,又说桓启是卫氏养大,人品信得过,当初他带走她,留了婚书。杨氏道,如今朝廷偏安一隅,北方虎视眈眈,时有兵乱,遇着灾慌还有流民四处为祸,卫氏这样人丁稀少的地方士族,与高门两姓联姻,良缘永结才是依靠。

卫姌鼻子泛酸,看到杨氏提到流民更是心惊胆战,想起前世家中遭受的横祸。她默然不语。母亲年轻时就已丧夫守寡,一门心思照顾她和兄长。后来兄长落水不见,母亲一时想不开得了癔症,现在神志恢复了些,所思所想全为她余生考虑,士族联姻历来讲究家世,在杨氏眼中,桓启这个曾经的侄子人品不错,与卫氏的关系密切,年纪不大就已手握重权,这份富贵至少能保几十年不衰。

卫姌心中五味陈杂,有些发愣。

桓启见她不语,心里有些急,面上却不显,道:“我已叫人收了上好的药材送去江夏,日后得了闲,就带你回江夏见你母亲。”

卫姌撇开脸,知道他说的得了闲,至少要等这一趟出兵之后,她撇开脸,定了定神,又道:“伯父的信呢”

桓启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自然,道:“也没说什么。行了,出来好一会儿,该回去了。”说着将马牵来,抱着卫姌坐上去。

他上马之后,将大氅拉开,将卫姌裹了进去。

卫姌不情愿,衣服夹杂着他身上甘松,沉香和一股浓烈男性气息,但他动作强硬,将她搂住,轻声道:“乱动什么,仔细回去再吹冻着。”

回去的时候比来时放慢了些,桓启想着这趟来庄子真是做对了。卫姌瞧着就比在家时态度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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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许多,也肯与他说几句话。就是她刚才问卫申的信,他却不好回答,自从离开江夏,卫申就接连来了好几封信,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前几日更直接给桓温送去信件,斥责他未加管束,纵子掳人,把桓温气个倒仰,却也只能忍着。

桓启没叫她看卫申的信,生怕又让她生出气性。

来时天色尚早,路上没什么人,此时沿途已有赶路的行人。见到桓启俊伟高大,不远处又有侍卫跟着,路人都有意远远避开。这时路过一处宽阔平地,卫姌看见一对老年夫妇带着个童子坐在路边歇息,老媪从布包里掏出两张干饼,一张给了童子,另一张则撕作两半,自己留下小半张,剩大半的递给一旁老者。老者嚼着饼,剩下一点又塞回老媪手中。

桓启也看见了,从三人褴褛衣衫举止言行猜测应是从北地而来,他停马驻立,问老夫妇两人从何处来,要去何处等问题。两人都是畏畏缩缩,听桓启问的都一五一十作答,不敢有丝毫隐瞒。

等问完话,桓启目光一遛,倒是注意到老者留了口吃的给老媪。他心中突然一动,少见的生出一丝恻隐之心,扬手叫侍卫过来,让人把随身带着的干粮分了些给两老。两老带着童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桓启若有所思,骑马走了一段,忽然问卫姌道:“可是见着刚才夫妇相依,心生怜悯”

这些日子他除了公务忙碌,就想着与卫姌的事,他早已许诺妻位,又百般讨好,未曾酒醉冲动行事之前,卫姌也表现冷淡,似不曾意动过。那日司马引萱说的那话虽然刺耳,却也给他提了个醒,许是从前留下的风流名声有碍。

刚才那对夫妇贫苦相依,桓启想着女子见了容易心软,便起话头逗卫姌开口。

卫姌犹豫片刻,道:“我看符健已有所准备,这一仗可不好打。”

桓启猛地一拉辔绳,骤然停下,脱口而出道:“如何猜到的”

卫姌道:“你刚才问他们北地粮价几何,乡里青壮去了何处,不正是探听北方是否有准备。百姓最惜乡土,若非察觉到有兵祸生死之难,两位老人又何必带着孙儿奔走千里。”

桓启眼里全是诧异,早知道玉度与寻常士族女郎不同,却不想她这份能耐还是让他意外至极。他手臂收紧了些,把卫姌整个儿搂在怀里,沉默片刻,才又重新催马前行。

回到庄子里,桓启让仆从婢女收拾行礼,用过午饭就带着人匆匆往回赶。

石竹与空青觉得奇怪,私下还偷偷向卫姌打听是不是家中出了事。卫姌轻轻摇头,让两人不要胡乱揣测。

桓启把卫姌送到家,看着她进去,衣裳都没换一身,转道就去了刺史府。事关北伐,桓家内外已为出兵费尽心力,不容有失。

一路上快马加鞭,很快到了刺史府前,一路从前院穿过州衙,到了书房门前,桓温的近随守在门前,拦了一拦,见四下无人,他怒了努嘴,低声道:“启郎君稍候,世子正在里头。”

桓启在门前等了片刻,门里突然传来桓温声音,近随进去,很快出来请桓启进去。

桓启走进书房,桓熙正坐在下首,肩膀宽阔,腰背也挺得笔直,桓温面前案几上放着两卷丝帛。

桓启先行礼喊一声父亲,然后又对桓熙作揖,口称兄长。

桓熙含笑点头,道:“敬道不是去庄子散心,这么快就回来了”

桓启知道他一向爱表现兄友弟恭那套,笑着回道:“两三日就够了,今日得知一件事,与出兵之事有关,就先回来了。”

“庄子上还能有什么事与兵事有关”桓熙不以为意,只当他是故意这么说在桓温面前讨个好。自从朝廷同意出兵,桓温就将练兵调度全交给桓启,不管是府里还是军中,都有传言桓温属意桓启,将他这个世子都挤得快无容身之地了。桓熙心中嫉恨,但当着别人的面还要做出兄长大度的模样来。

前阵子他有意找了两个名士,作了诵咏桓家与大司马的文章,趁着桓启去庄子不在,他拿来献给桓温,正有意奉承讨好,桓启却突然回来了。

桓温听了桓启的话,神色一敛,问道:“你知道什么事”

桓启将路上遇到老夫妇的事说了。

桓熙失笑,颇有些不可思议,“乡野流民,没什么见识,你特意来跑一趟,郑重其事,就为说这些”

桓启斜乜他一眼,并未搭话,知道他没听出里头的玄机,心里不由鄙夷,桓熙此人确实没什么才干,论见微知著,还不如玉度一个女郎。桓启心念飞转,士族中才女也有不少,都是会书画还能写诗作词。

桓启摸了摸下巴,心口一热,暗道老子看中的人,不光生得跟天仙一样,见识气度胜过那些才名何止一筹,更是万里挑一。

桓熙没明白,桓温却拧着眉,道:“不好,符健这是已有准备了。”

桓熙愣了下,心说不过流民几句话当不得真,对上桓温冷厉的目光,他把话咽了回去。

“此事不容小觑,需好好商议。”桓温说着,摆了摆手,让桓熙先走,“你先去吧。这些文章字画不错,只是奉承太过,你也别出去四处张扬,只要北伐得胜,我桓家谁也不怕,若是败了,写一百篇文章也是无用。”

桓熙面红耳赤地离开,临走前盯了一眼桓启背影,转过脸来,满眼都是阴骘恨意。

作者有话说:

没法熬夜,明天和今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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