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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古代10

店小二没有半分怀疑,便屁颠屁颠地跑去后堂找人了。

在他眼里,这京城里的公子哥就没有一个是好得罪的,这要是闹起来可没人敢劝,还不如赶紧让掌柜的过来面对狂风骤雨。

“小爷姓许名奇,可是这庆雅阁的常客了,”而那书生抱起手臂,嗤笑一声,“你们看着面生得很,怕不是哪来的贩夫俗子,发了点横财就上赶着附庸风雅,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虽说是书生打扮,但这伙人显然也是豪横惯了,附和着许奇一起发笑,以他为首。仿佛姓许就像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要被捧着。

晏清昀压根没把他们当回事,反而也淡淡一笑,转头道:“眠眠,先坐。”

三楼雅间外的大堂同样装潢精美,正中有一张红木茶台,摆着果脯茶点,徐公公与护卫将椅子摆好,甚至开始泡起了茶。

江眠被晏清昀扶着坐下,晕乎乎地搂住他的胳膊,软声道:“夫君,你认识他吗?”

毕竟不是谁都能上到三楼雅间,而就看许奇这副嚣张模样,江眠也差不多明白了……他大概是某位京城官员被宠坏的儿子。

如今三楼就他们两桌人,反正店小二们早已趁机溜走,晏清昀也懒得演了。

“光禄寺少卿,许知乡的二儿子,”他看似漫不经心地点明了许奇的背景,话中意味颇深,“听闻那许老头与沈大将军关系颇好,上代还结过亲家。”

“……大胆!”许奇隐约觉得不太对,但依然忍不住着怒道,“刚来京城不知水有多深是吧,当着小爷的面就敢口出狂言?趁着现在赶紧给小爷我下跪道歉,还来得及保住一条小命!”

江眠若有所思地软软点头。他掀开面纱一角,完全无视了暴躁的许奇,一边喝茶,一边和晏清昀轻声细语地聊了起来。

“夫君,那个浣衣坊的嬷嬷也姓许,这可真巧啊。”

“像这般直接送上门的,倒也罕见。”晏清昀应着,还不忘关注江眠侧脸依旧未消的红意。

幸亏先前给他买了灌汤包垫垫肚子,否则江眠或许会在这时醉得彻底。

“那我们今日可有机会一箭双雕?”江眠弯了弯眼睛。

毕竟光禄寺少卿听于礼部,多少能插手皇家的安全后勤之事。如果许嬷嬷和许奇都与那个许知乡有关,那这把柄可算是相当齐全了。

先把与沈将军交好的官员搞臭,也能有效削减他的势力。

“回去一查便知。”说完,晏清昀面无表情地看了许奇一眼。

此时那门外刻着木雕梅花的雅间,早已鸦雀无声。许奇白着脸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同行之人赶紧拉住。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掌柜的终于赶到了。

这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穿着长衫艰难地小跑了上来,油光满面,凸起的肚子也跟着发颤。

他原本还在大口喘着气,不停擦汗,却在目光扫过晏清昀腰间那块玉佩的时候,就“扑通”一声猛地跪在了地上。

“这位,这位……贵,贵客,小店扰了您的清净,罪,罪该万死……”他冷汗直冒,只敢低头盯着膝盖前的地板花纹,结结巴巴地说道。

真是足够有眼力见的。

人人都知道庆雅阁有后台,在京城经营多年,把客人分个高低贵贱也能屹立不倒,可如今这掌柜的态度如此卑微……那么晏清昀的身份便很好猜测了。

更不用提江眠也在支着下巴看戏,他眼眸弯弯,薄纱遮不住的泪痣鲜红欲滴。

这段日子,皇太子妃在京城掀起的风潮可还没有过去。

那梅花雅间的一行人也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唯独许奇被颤颤巍巍地推到人前,哆嗦着连连求饶道歉。

“春闱将至,若是你们中有人得以面见圣颜,日后,孤与各位或许还会相见,”晏清昀轻轻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说着,让人看不透他此刻的情绪,“至于你许奇,分明是对太子妃出言不逊……寻求孤的谅解,有何意义?”

许奇哆嗦了一下,赶紧挪着膝盖面朝江眠的方向磕头。

“好了好了,”江眠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哎,可惜令尊这教养不严的罪过,怕是洗不脱了。”

相比起刻意折腾一个不成器的蠢少爷,还是直接打他老子的效果更为显著。

江眠以前也演过类似许奇这样跳得很高的炮灰角色,但是那时他演技实在不行,在要被打脸的对峙阶段,硬是谁都没看出来他在害怕……许多任务失败的惨痛经历再次浮现于眼前。

幸好现在他有老婆了!

无关紧要之人,不足挂齿。

见江眠懒得继续追究,晏清昀便屈指叩了叩桌案,随行护卫们立刻上前将掌柜押着提了起来。

这里人多眼杂不宜久留,回去了慢慢审问便是。

眼看晏清昀和江眠一前一后走下三楼,慌乱的掌柜正想叫冤,就被徐公公挑眉喝止。

“你做了什么,自个心里头门儿清,嗯?”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掌柜心里一慌,呐呐不敢再多言,被提溜着捆上了另一架马车。

当然,其实徐公公也不知道掌柜的做了什么……但他就是很会阴阳怪气。

这是首领太监的特长。

*

马车稳稳当当驶回东宫,途中江眠还不忘唤来十九,让他帮忙打包了两份烧卤。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把想吃的全都吃上一遍。

而那胖掌柜,刚被带去地牢不过一炷香,一看到躺在旁边人事不省的小德子,就已经被吓得半死不活了。

他赶紧把所有事情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这庆雅阁掌柜的,就是贪财。

他觉得自己这份工作表面光鲜,实则赚不到大钱,便利用庆雅阁这一庞然大物的独特优势,暗地里帮人传递各种各样见不得光的消息。

甚至连信鸽都能提供。

为确保消息能交到正确的对象手上,掌柜的还发明出了一套流程,每次传递消息都要取信人先给出暗示,再私下相谈确认。而且有些时候,越是摆在台面上的暗号,越是不容易引人怀疑。

就比如高山流水这样的雅间名字,即便许嬷嬷当初公然在浣衣坊众随口一提,旁人听见了也不会做出过多联想。

可惜江眠当初一听就知道不对劲,这才露了马脚。

晏清昀没想到掌柜的这么不经吓,他不仅把沈鹤云之前的交易全讲了出来,还将自己存放信件的三个仓库如实告知,又哆哆嗦嗦亲笔写下了其余找他传递过消息的官员名字。

这一次出宫,真是血赚。

至于庆雅阁是从何时变为风月之地,背后究竟又是谁人为其撑腰,就连那掌柜的也不知情,只能勉强说出中间联系人的容貌……他算是受聘而来,想着为保小命不如闭嘴做事,却依然忍不住赚外快赚到了不该赚的东西。

暗卫们的动作很快,两盏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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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就拿到了沈鹤云前些日寄来的信件。

晏清昀从徐公公手上接过信纸,展开后粗略扫了一眼,忽然之间脸就黑了。

“写了什么?”

“眠眠,他想给你下毒。”

晏清昀一字一句说着,抓住江眠的手腕,稍稍用了些力气。

“……嗯?”

江眠诧异地眨了眨眼,顺着晏清昀的力道坐在了他的腿上,然后被搂得更紧。

匪夷所思,沈鹤云居然也想靠下毒来害他?

这主角受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他不是清清白白、风光霁月的白月光吗?

原文中他此时应该正在为情所伤,怎么突然就开始发疯了?

江眠忍不住戳了戳系统,麻木地吐槽道:“真不愧是度假世界,哈哈,好厉害哦。”

【多谢夸奖,穿书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而晏清昀生气时的样子与往常区别不大,只是唇角微微拉平,幽黑眸子里的笑意消失殆尽。

徐公公安静地立在一旁,低头盯着靴面不敢动弹。

江眠感受着箍在他腰间愈发收紧的手臂,沉默片刻,没有说自己就算吃了砒//霜也不会有大事。

即便是上个世界的黑蟒毒液,最多也只能让江眠闹几天肚子。

而且原主本来就是个修炼不到家的狐狸精,就算中了毒,大概率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是如今晏清昀板着脸散发冷气,却还要把自己用力圈在怀里……江眠很喜欢这种感觉。

“夫君,”江眠软软地唤了一声,指尖抚过他绣着云纹的衣袖,又仰头亲了亲他的侧脸,“咱们已经提前知道了,没事的。”

“……嗯,”晏清昀垂眸看向江眠飘着红晕的脸,情绪稍缓,力道却依然未松,“这人,像是患上了失心疯一般。”

江眠认同道:“这种事情若是闹大开来,不堪设想。”

“若是真有那天,别说是孤要追究到底,就连父皇也绝不会放过。事关皇家威严,定然要彻底严查……沈鹤云必死无疑。”晏清昀淡淡道。

他在逼着自己不去深想那些概率极低的可能性。

东宫的防守,还需加固。

江眠倒是不太介意自己被人恶意谋害,但他也越想越觉得奇怪。

如果他被毒死了,到时候单单是审问小德子和许嬷嬷,就可以很快牵扯出庆雅阁的存在。光靠这阿猫阿狗两三只,绝不可能彻底守住沈鹤云的秘密。

尤其是许嬷嬷,这身份随便一查就能查出身后的人……想要牵连到沈大将军再简单不过。

那沈鹤云究竟为何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无论怎么看,他都纯粹是想着杀江眠而后快,好像自己亲爹无论因此会遭遇什么,都完全无所谓了一般……

江眠顿了顿,恍然大悟。

“他也想造反,”江眠压低声音,捏了捏晏清昀的胳膊,“沈鹤云就是想撺掇他父亲造反,所以现在才会肆无忌惮!”

“孤也曾有此猜想,如今倒是愈发能印证了,多疑一些没有坏处,”晏清昀忽然笑了笑,眸中神色却无比冷淡,没有丝毫笑意,“徐公公,将这信件拿去拓印几份,孤会亲自交给父皇,随后咱们安心等着便是。”

“哎,老奴这就去印!”

徐公公躬身应是,趁机赶紧溜之大吉。

江眠看着系统提示的进度奖励,也跟着弯起唇角。

离主角受被打倒的那天不远了。

虽然他甚至算不上夏国的大boss……江眠勉强能理解为什么这叫度假世界了,自由探索度很高嘛。

相比起来,江眠更在意那张符箓从何而来,更好奇自己身后的人究竟是谁。

毕竟找了那么久线索,除了晏清昀发现的符箓以外,他的嫁妆和江府内部都没有出现过丝毫有用的信息,就像有个隐形人在幕后操纵着一切。

说不定江府后来的遭遇,所谓巫蛊之术,还有那场诡异的冬日瘟疫,也跟这幕后之人有关。

许久没和那种明目张胆的坏蛋牛鼻子打过交道,江眠还真有些迫不及待。

至少如今沈鹤云的事情算是差不多水落石出,而沈大将军大约是要被急召回京了。他家哥儿犯了那么大的事,这罪证如铁,不流放都说不过去……他还能找到什么合理的谋反理由?

可惜古代交通不便,江眠现在只好慢悠悠等着,看看这位“情敌”能否给他提供一些有趣的互动。

但晏清昀依然在散发冷气,被江眠软绵绵地亲了好几下,也照样缓不过来。

古代医术有限,他把下毒之举看得更为严重一些。

“眠眠,孤想亲手将他剥……”

他们原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可晏清昀话说到一半,忽然垂眸停住。

“剥皮抽筋?”江眠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将后半句补充完整。

晏清昀闭了闭眼,轻轻抚开江眠额前的碎发,吻了一下他的眉心:“抱歉,孤不该在你面前这样说。”

“你为我生气,有什么不能说的,”江眠轻声道,“我早就知道你坏得很,当初被你气成那样,如今还不是窝在你怀里不想走了。”

毕竟坏坏的老婆也很让他喜欢。

晏清昀手上动作一顿:“是么?”

“不然呢?那这样如何,”江眠弯起眸子,故意假装可怜地咬了咬下唇,随后眉眼低垂软着嗓音道,“夫君你好坏啊,妾身都要被吓死了……衣冠禽兽,登徒子,坏蛋,人面兽心。”

晏清昀:“……”

他忽然发现,江眠并非那么在意自己讳莫如深的缺陷。

而江眠已经愈发柔软地贴在了他的身上,搂住他的脖子,脸蛋红红道:“臣妾酒意未消,竟对殿下这般出言不讳……唉,这该如何是好?”

其实江眠也没有很醉,只是特别想要撒娇而已,醺醺然的样子却分外勾人。

晏清昀呼吸稍沉,不由得配合着低声道:“眠眠想要孤怎么做,孤便怎么做。”

“亲亲我。”

“好。”

“抱我去换衣服,要最软的那一件。”

“……好。”

晏清昀心里再也装不下那些令人烦躁的事情。

他将江眠打横抱着回到寝宫,稳稳当当安置在榻上,一点一点解开外袍。

他本就不能忍受宫女太监来做这些事,如果江眠懒得动弹,晏清昀宁愿亲手帮他换好。

可当江眠身上只剩下薄薄的里衣,那毛绒绒的红尾巴又顺着衣摆弹了出来。

江眠侧过身子,紧盯着晏清昀的表情,弯了弯唇角:“摸摸?”

他此刻露着一大片白皙锁骨,桃花般醉人的眼尾微扬,脸颊泛着淡淡红晕,尾巴一翘一翘地摆动着,任君采撷。

而晏清昀难得地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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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王太医来得频繁。

老人家上了年纪,还要在沉重的药箱里……悄悄给他多夹带几瓶跌打酒。

甚是不易。

第52章古代11

江眠就是想要勾着晏清昀失控。

他就是喜欢看到自控力极强的人垂眸抿唇,难以自持。

虽然被揉揉尾巴,他自己也会……很有感觉。

像是有一簇小火苗在轻轻摇晃,泛着细微痒意,再一点一点逐渐扩大,肆意燎烧起了他的心口。

但晏清昀依然会被他套得严严实实,会沉默着妥协,会难耐地俯身吻他。

“这次一定会轻轻的。”

“……嗯。”

当狐狸精的快乐,别人想象不到。

*

晏清昀没有预料到的是,江眠居然真的放了他一马。

至少他还可以正常上朝。

昨夜……就像是江眠特意帮他缓解了心中徘徊不去的焦躁。

那封密信上,几乎透出纸面的、独独针对江眠的恶意,确实让晏清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责与不安。

这也是晏清昀从未体验过的情感,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处理。本想强压着不管,却在亲吻江眠微弯的眼尾时烟消云散。

如今他该做的事情,其实已经很是明确。

正式上朝时,晏清昀特意留了个心眼。

他只当堂公开了沈鹤云与东宫下人之间书信往来的证据,以及许嬷嬷来自光禄寺少卿许知远的家族支系一事,供状上按好了血淋淋的手印。

至于其余官员送往庆雅阁的信件,晏清昀直接装作不知,私下里交给了皇帝定夺。

毕竟在储君这个位置上,他不可能直接跳出来,傻乎乎地出卖掉如今朝堂上小半数的大臣。

还不如将压力东引,让父皇帮他背锅。是的,晏清昀对此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虽然当太子时他是可以做出亮眼政绩,但这份政绩不能亮眼到……让他未来的臣子全都心有戚戚。

如晏清昀所料,他好脾气的父皇龙颜大怒,难得在朝堂上砸了东西,黑着脸下令沈将军速速回京,连许知远也被怒斥一通后直接扔进了大理寺里押着。

东宫是紫禁城的核心之一,却连也被朝臣的势力渗透……更不用提如今年节将近,宫中也比平常热闹,人多口杂。这让皇帝难以容忍,下了朝转头便叫六宫继续严格自查,倒还真的揪出了不少老鼠。

而沈大将军在京城的府邸,皆已被严密控制住了。包括主角受曾经的住所也是,搜得一干二净,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至于本该在这个时间段出现的,“江家支系欺男霸女、害出人命闹上京城”一事,却完全没有发生。

江眠隐约猜测,这跟自己如今的处境也有关联。

因为与原文不同,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称得上是顺风顺水,颇为受宠。

得知沈鹤云曾想对他下毒,江丞相一家不仅主动进宫来看他,而且还给他带了许多宫外的有趣物件,比如风筝和崭新的棋盘,以及古代版的桌游——升官图。

他们或许是担心江眠被吓坏了,想找些法子给他分散注意力。

不过,当江母亲眼看到太子殿下是如何宠着睡眼惺忪的江眠……她还忍不住多说了江眠几句,叮嘱他不可放肆。

江眠赶紧一脸乖巧地应是。

他还陪着江丞相下了几盘棋,竭尽全力放水,把老头子也哄得红光满面、气氛热烈。只有一眼看穿江眠正在放水的晏清昀陷入沉默。

送走自家爸妈以后,江眠又被皇后叫去延福宫,被她牵着手温声细语安抚了半天。临走前,江眠还收获了几串开过光的佛牌与佛珠,以及另外半箱子书。

而也许这就是幕后之人想要看见的。

原文中的江眠没有做到,所以那人就在途中决定换了策略,让江眠沦为无用的弃子,顺便把江家也一并弄倒。

“那事情岂不是很简单吗?我守株待兔就够了,他总有一天会主动找上门送死的。”

江眠如此想着,把家里人送来的东西都仔细安置妥善。

毕竟只要有他在,江府就一定会安然无恙。

当然了,即便现在江眠想懒洋洋地守株待兔……却依旧要完成皇后给他布置的作业。

自从江眠来到东宫,晏清昀的书房中便多出了一个软榻,桌案上也时刻放着做工精致的小暖炉。

点起安神香,薄烟袅袅。

晏清昀端坐在书桌前批奏折,而江眠躺在榻上,捧着皇后送来的书。

他看着看着手一软,那册书卷便“啪”地砸到了脸上……江眠这才清醒了一些,默默地揉了揉脸,又小声打了个哈欠。

而晏清昀的余光一直在江眠身侧停留,见状后立刻停笔道:“眠眠,困了就先歇息,别累坏了。”

晏清昀对自己倒是要求高,可以没日没夜地忙于公事,却认为江眠稍微努力一下就已经很了不起,还不由得担心江眠太累。

他也不明白这种观念从何而来,却总是下意识就对江眠的体力产生误解,甚至完全忘了,自己曾经被这“孱弱之人”折腾到彻夜不眠……

闻言,江眠转头轻轻瞪了他一眼:“这可是母后让我看的,不能敷衍了事。”

真是的。

晏清昀心里没有亲情,但他可不一样。

就算是书中世界的妈妈,那也是他江眠的妈妈。

江眠从未有过真正的父母,所以他很珍惜每一个不搞幺蛾子的父母角色。

至少在短暂的做任务期间,江眠不会随意辜负他们的温柔与善意。

虽然他还是很容易困……

晏清昀被瞪了这一下,眸中反而露出了些许笑意,他掀起衣摆在江眠身边坐下,拿过那册书翻了翻,温声说:“那孤读给你听便是。”

“你忙完了?”江眠眼睛一亮。

“嗯。”

少看两个请安折子,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于是江眠美滋滋便地躺在了他的腿上。

晏清昀的声音很好听,如今刻意放缓,愈发显得低沉而温柔,在他耳边慢慢回荡。

江眠将毯子裹好,乌黑长发随意披散着,又被晏清昀温暖的指尖一点点轻抚而过。

每天都被这样娇惯着顺毛捋,他就算是想故意闹点脾气,也实在闹不出来。

连欺负老婆都要另找理由。

*

在沈大将军被紧急召回的同时,天气也愈发冷了。

与此同时,燕亲王回京过年,居然还带来了鲜活的牛羊与贡品,天子龙颜大悦,让原本有些风声鹤唳的皇城又热闹了起来。

燕亲王是晏清昀的皇舅,虽说同父异母,却与当今陛下关系不错。他的封地也在北疆,离京城并不算遥远,所以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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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三年回京一次,今年也是恰好到了日子。

江眠估计着原文中的瘟疫剧情也快到了,就是不知究竟是这燕亲王无意间弄出来的,还是确实另有其人。

但身处东宫就是有好处,江眠甚至不需要主动前去试探,就收到了燕王侧妃的拜帖。

没错,不是正妃,而是侧妃。

江眠还挺期待的。

他在这个世界里的社交频率大幅提高,正是因为这次几乎从未碰上太过奇葩的角色,生活体验非常愉快。

当晏清昀在与官员议事,他就回寝殿睡觉,或是与可爱的宫女太监们谈天说地,甚至一起玩桌游。当晏清昀在书房批奏折,他就倚在书房的软榻上喝茶。

如果晏清昀不在东宫,他便抱着暖炉坐在庭院晒太阳,听一听夏国有名的古琴雅乐,偶尔还能看见悄悄跑过来玩的晏之瑾。

这位小朋友已经学会了时刻牵好宫女姐姐的手,却依然很害怕晏清昀。

真惬意,主动挑事的连半滴水花都溅不出来。

没过几日,当江眠恰好又在庭院里听着琴师抚琴,昏昏欲睡之时,燕王侧妃如约前来拜访。

彼时江眠穿得依然相当随意,也没有化什么妆容,黑发柔顺地垂在身后,支着下巴抬眸笑了笑。

“太子妃万安,臣妾明玉……冒昧打扰了。”他小心而笨拙地行了个礼,不自觉攥着衣角,像是不太习惯做这些事,还有点害怕江眠。

而江眠看见一个衣着华美的男人在东宫出现,也颇有些不习惯。

皇室中人甚少会娶哥儿为妃,当今陛下也对哥儿不感兴趣,所以如今宫中几乎只有江眠一个名义上的哥儿。

怪不得这位侧妃会特意前来拜访呢,现在哥儿确实少见。

江眠微笑着招呼他坐下,让小宫女多上了一盏茶。

悠悠琴声依旧,江眠态度温和地与他聊了几句,氛围也愈发融洽起来,三言两语就让对方漏了底。

原来如此,他似乎初入王府不久,便已颇受燕王爷宠爱,被赐了玉妃的名号。这次进京,燕王甚至只带了他一人,连正妃都没有出现。

而京城的种种规矩礼仪,也让玉妃慌了神。他是那种只会谈恋爱,对于其他事情都搞不太清状况的傻白甜,可等到冬至,他还要陪同王爷入宫参加宴会……这对玉妃而言是极大的挑战。

他在想着江眠也是初入宫中,同为哥儿可以理解彼此的不易,这才大着胆子送来了拜帖。

江眠忽然觉得他是个打探消息的途径,便不动声色道:“听说燕王的封地里北疆不远,你可知近日战况如何?”

“安稳得很,胡虏哪里是我们夏国的对手,早就被沈将军打得抬不起头了!”玉妃被江眠友善地态度安抚下来之后,话匣子也跟着一并敞开,“不过,他们献来的各类供奉倒皆是上品,这次我家王爷入京,也带来了不少北疆特产呢!您若是感兴趣,务必要亲自品尝一番。”

“哦?听说草原上的羊肉滋味颇好,全身上下皆是宝物,还有那大名鼎鼎的乳酪……”江眠眸子微亮。

虽然江眠是真的馋了,但这副毫无架子的模样更是让玉妃松了口气。

他们就着京城与边疆的美食话题聊了半个时辰,玉妃临走前还有些不舍:“那乳酪我家王爷也可喜欢了,还整日藏着不让我多吃呢……明儿臣妾就悄悄地派人给您送一些来。”

很好,定下了稳定的联络。

江眠知道,这燕亲王手上也是有些兵的,与他交好有利无害。

而且目前看来,应该不是他们传播的瘟疫。

按玉妃的话来说,除了少数几名护卫冻伤了脚以外,王府中其他人都颇为健康。

若是真有问题,也早该在路上发作了。

*

第二天一早,玉妃不仅给江眠送来了乳酪,甚至还有几头活蹦乱跳的黄羊。

江眠瞬间清醒过来,翻开系统找出菜谱大全,让小厨房准备好了涮羊肉火锅的材料。

等到晚膳的时辰,太监们便合力扛起铁锅,将它稳稳架在了庭院中临时搭建的柴堆上。

江眠还亲手帮晏清昀调了好几碗酱料,让他挑出自己最喜欢的那一款。

冬日火锅,配上小酒,美不胜收。

就算在古代,该有的享受也必不可少。

随后江眠发现,晏清昀极其不喜欢吃乳酪,甚至还难得微微皱了皱眉,隐约显得有些嫌弃。

好可爱。

“挑食。”江眠故意弯了弯眸子,轻笑道。

晏清昀动作一顿,正想再次把切成薄片的乳酪夹起来,就被江眠抬手制止。

江眠支着下巴给他夹了一筷子羊肉:“正好都是我的了,不许抢。”

“好,不跟你抢,”晏清昀不由得微微笑了笑,“孤有时也会羡慕,你的食欲竟然如此之好。”

“那当然,我很好养的。”江眠一脸骄傲。

他不仅不挑食,而且喜欢一切人类制造的食物。

可惜,江眠就是彻头彻尾的厨房杀手,他学习切菜时曾经一不小心切穿了砧板,那把菜刀的头部直接顺着力道飞了出去,险些造成意外事件。

上一个世界若非是有机器虫帮忙,江眠也绝对不敢亲自动手。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至夜色渐深,逐渐熄灭的柴火依然透着热意。

江眠难得感觉浑身都热乎乎的,脸蛋被热气熏得微红,指尖也无需覆着暖炉便重新温暖起来。

身子偏凉是他天生自带的弊病,但酒配羊肉火锅果然有着奇效。

“夫君……”江眠软声说着,眨了眨眼。

晏清昀已经颇有经验,几乎瞬间就听懂了语气中的暗示,倾身将江眠打横抱了起来。

“嘿嘿。”江眠忽然抱住晏清昀的脖子,偏过头在他耳廓咬了一口,随即又借着酒意轻轻地舔。

“……”

晏清昀浑身一僵,脚步加快,耳尖甚至泛起了肉眼可见的红意。

“害羞了?夫君,原来你也会害羞呀。”江眠笑眯眯道。

他趁势表现得更为亲昵主动,整个人都软绵绵地挂在晏清昀身上,尖尖虎牙还恶劣地咬住了晏清昀滚动的喉结。

“眠眠……孤这身袍子都快不能要了。”晏清昀闭了闭眼,低声说道。

烛光摇曳。

他不得不承认,这也是愉快的一夜。

晏清昀最近时常能感受到,江眠饮酒之后那难以抵抗的魅力。

黏黏糊糊地贴着他,嗓音柔软地覆在耳边轻轻说话,微弯的漂亮眸子里笑意不断。

就连尾巴也晃晃悠悠地扫过手背,让晏清昀恨不得多摸几下,又怕江眠忽然彻底失控。

矛盾。

自从江眠出现,晏清昀总会心有矛盾。

以前他永远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该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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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他做出的许多决定,却连自己都无法预料后果。

但晏清昀并不后悔。

或许这才是真正活着的感觉。

*

沈鹤云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赶往北疆的官道上,碰见父亲回京的军队。

他做梦也没想到。

信鸽一去无踪,这一路上也再也没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本就让沈鹤云颇为心慌。

而且父亲居然还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就命人将他抓起来绑进了马车里。

可分明上辈子,父亲现在本该还在北疆守着胡虏!

难道他的事情已经败露了?这么快?!

沈鹤云不愿相信,破罐破摔地强撑着喊道:“阿父,那个道人呢?那个道人去哪儿了?”

“道人?你消息还挺灵通,”沈大将军胡子拉碴,拎着马鞭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前些日子确实来过一个神神秘秘的道人,给老子送了几张什么狗屁神行符。老子把那符纸贴在马儿上试试效果,这不,现在已经跑死了五六匹马儿!”

沈鹤云眼睛一亮:“然后呢?他有没有……”

沈大将军简直要气得半死。

他抬起马鞭指着沈鹤云的脸,吼声震天:“然后他就不见了,只剩下你这混账玩意跳出来扰了老子清净!不好好呆在京城,居然还给老子跑去刺杀太子妃?你算个什么玩意?啊?”

“怎么可能呢?他,他不该这个时候离开!不可能……”沈鹤云面色惨白,正想再开口就被士兵堵住了嘴。

马车门“嘭”地关上,视野只剩一片黑暗。

“他奶奶的,一个两个都跟疯子没有两样!”

第53章古代12

冬至如期而来。

这对紫禁城中的所有人而言,都是无比重要与繁忙的一天。

尤其是当负责宫廷祭祀与膳食的光禄寺少卿,已经被扔进了天牢里之后。

晏清昀早早便起了床,去太和殿参加百官大朝会。

而江眠也让系统给他设置了十来个刺耳的闹铃,终于成功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坐在铜镜前,任由宫女给他梳妆打扮了好几个时辰。

趁着抿上胭脂之前,江眠还赶紧先就着热汤吃了几口热腾腾的饺子。

胃里一暖,让江眠稍稍清醒了些,随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道:“太子走前用过早膳了吗?”

“回太子妃,殿下他只喝了几口清茶便上朝去了。”小宫女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地把晏清昀卖了。

“真是的,成天督促我好好吃饭,结果自己倒是这么随便……”江眠轻轻哼了一声,“这样吧,先把那几块桂花糕包上,待会咱们给他带去吃。”

虽说为了确保在太和殿前不失礼仪,上朝之前不吃不喝几乎算是官员们习以为常的事,但在今天的大朝会之后,晏清昀怕是没有回宫吃早餐的闲暇。

如今天气那么冷,晏清昀又是习武之人,哪怕站在那儿不动,也会像个熊熊燃烧的火炉……他不饿才怪。

等到阳光逐渐洒落在浅浅的雪地上,稍微拾掇拾掇之后,江眠也被搀着坐上轿子,朝天坛前进。

江眠今日穿得比大婚时还要隆重些许,戴着华贵繁重的四屏冠与金质耳饰,玄色打底的冠服绣着祥云与百鸟朝凤纹。层层叠叠的衣袍饰物让他几乎无法行动自如,只能挺直后背端坐着,连上个轿子都要有人搀扶。

冬至是夏国除新年以外最为重要的节日之一,什么驱邪祭祀游玩宴会,该有的活动全都要有,而身为皇太子妃,江眠也必须跟着晏清昀一起出席祭天大典。

他来到祈年殿时,高阶之下的百官已然神色肃穆地站好,放眼望去乌泱泱一大片。

晏清昀戴了九旒衮冕,玄色冕服肩披四道金龙,袖口绣着火焰与宗彝华虫,一双羊脂白玉佩随身轻摆。他面色肃穆,垂眸睥睨着阶下众人,愈发显得贵不可言。

这让江眠有些心痒。

他缓步上前,安静地站在晏清昀身边,感受到那股忽然变得柔和的视线,微微弯唇。

待到迎神仪式开启,皇上独自来到昊天上帝的牌位前上香行礼,其余众人跟着三跪九叩之时……江眠将藏在帕子中的桂花糕塞进了他的嘴里。

晏清昀浑身一僵,淡定地装作无事发生。

当祭祀大声诵念完祝文,香台青烟袅袅,礼乐缓缓奏响,官员们也开始举杯饮下福酒,气氛稍显轻松了许多。

而晏清昀饮酒的动作尤为迅速。

江眠勾起唇角轻声道:“以后要好好吃饭。”

“……孤知道了。”晏清昀缓缓呼了一口气。

虽然他以往也不信鬼神,但胆敢在上帝牌位之前如此肆意,怕是寻遍夏国也只有江眠一人。

*

祭天大典之后,便是贯彻全天的娱乐活动。

听着琴师奏乐,坐在高台之上欣赏宫人表演冰嬉,让江眠都颇为跃跃欲试。

夏国的繁荣可在这冰场中便可略窥一角。不仅有美轮美奂的舞蹈和嘶吼震天的战阵演练,甚至单骑踏雪射击比赛,夺得头筹着可得陛下亲自赏赐。

裹得像是个小球儿的晏之瑾也拉着母妃的手直晃,兴奋到满脸通红。

“有时间咱们也去冰场玩一玩?”江眠低声道。

而晏清昀的关注点,全部集中在江眠稍显冰冷的指尖之上。

“还是算了,你太容易着凉。”

话音刚落,江眠就被晏清昀温暖有力的手掌包住。藏在衣袖与桌案之下手拉手,谁也看不出来。

“我想去。”江眠鼓起脸。

晏清昀捏了捏他的指尖:“不可。”

“你,你这是刻意报复我方才……”

“正是如此。”晏清昀淡淡笑了笑。

他至今还没有忘记那种被瞬间噎住的感觉。

“晏清昀,你欺负我。”江眠乖乖被牵着手,软声控诉道。

“嗯。”

若是江眠真的想去,分明无人可以阻拦。

但他就是爱这么演。

这两人黏黏糊糊地拌着嘴,直到天色稍沉,才回宫换了另一套同样繁重的礼服。

今夜还要参加宫宴。

江眠被小宫女堵着重新梳好头发,抹了些脂粉,又轻抿了一遍胭脂纸。因为他忍不住和晏清昀亲亲抱抱了一会儿,不得不再次补妆……古代生活,颇为不易。

梳妆打扮完毕,来到麟德殿。

江眠乖巧地给皇帝皇后请安,和晏清昀一起坐在了皇帝下首。

晏之瑾排在他们后面,还跟了一连串被乳娘或宫女抱着的小朋友。他们看到晏清昀之后,瞬间变得安静又守规矩。

而懵懵懂懂的玉妃却松了口气,在不远处对他微笑。

江眠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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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玉妃说,今儿宫宴里可有不少燕王带来的上好羊肉。

等皇上开始动筷子,奏乐响起,下面的人也接二连三放松下来。

冬至重阳气,他们的桌案上也摆着香气浓郁的炙烤羊肉,白白胖胖的羊肉饺子与馄饨更是任君选择。

除此之外,夏国各地特有的冬至特产经过遴选,也得以献上京城,供皇家品尝,比如香甜的红豆饭,以糯米为底料的饭食、糕点和麻糍,酒酿汤圆……

江眠满足地喝了一杯清酿酒,忽然觉得人生进行了一场升华。

桌上美食不断,台下歌舞升平,转眼间就轮到了道士表演祭祀驱邪的仪式。

而就在这时,江眠放下了刚夹起一块炙烤羊肉的筷子。

他猛地感受到一股莫名熟悉却充斥着恶意的气息。

就像那道符箓曾经带给他的熟悉感。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眸子,很快锁定了目标。

就是为首的那名道士,他穿着一身玄青道袍,手持一把尚未开刃的桃木剑,下巴还挂着一缕山羊胡子,看上去颇为儒雅。

而且胆大包天。

江眠悄悄朝晏清昀身侧靠近了一些,低声道:“最前面那个人,你认识他吗?”

“何方道人?”而晏清昀显然是见过他的,若有所思道,“去年乾銮殿修葺后传出了闹鬼的风声,父皇曾请他进宫驱邪。据说成效甚佳,父皇还赏了他不少金银。但孤向来信不过道士,符水治百病之论害了无数百姓,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原来如此,”江眠打量着他朴素却不粗陋的道袍,“感觉他不像是来骗钱的,但也不是好人……我觉得那张符箓就是他笔下之作。”

“孤会多加关注。”晏清昀面色严肃了些。

“哎,别乱来,这可不是一般暗卫能对服得了的,”江眠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等会我就去会一会他。”

晏清昀不太愿意:“但眠眠,你可是……”

他可是狐狸精啊。

“怎么,只准道士捉妖,不准妖拿道士?”江眠弯了弯唇,“以你习武的天赋,说是绝世天才也不为过,却还是被我……明白了吧?夫君,我可是很厉害的。”

他们不知不觉又开始打情骂俏,但与此同时,何方道人看似一脸淡定,其实也心有疑惑。

他分明在那只小狐狸身上下过主仆契约,为何如今就像是……浑然感觉不到丝毫牵引之力了?

难不成其中出了什么变故?

可江眠确实也一直按他的指示去做,接近夏国太子夺得他的欢心……现在也没有站出来揭穿自己的身份,仍然装作与他互不相识。

何方道人思忖,若是太子当真察觉到自己有问题,抑或是那狐狸已经背叛了他,那他绝不可能再有机会进入皇宫驱邪做法。

那么可能只是江眠吸到了那皇太子的龙气,修为有所增进才会不小心打破先前的契约束缚。

何方道人重新变得自信起来。这点小事无关紧要,只需日后再给江眠下一次咒文,便可顺利解决。

而江眠也恰好给了他这个机会。

在祭祀结束,披着轻纱的舞女再次站上台前时,江眠独自离开了麟德殿,说是有些不胜酒力,要出去稍微吹吹风。

何方道人紧跟在他身后离去,直至江眠走到了御花园高耸的假山一角,他便迅速将手里闪着金光的符箓往江眠身上一扔。

那符箓打出去的速度极快,破开空气,传来了簌簌轻响。

可就在此时,原先像是浑然不觉的江眠却猛然转过身来,毫不费力地抬手将它夹在了指尖。

他笑眯眯地打量了那张舞动的符箓片刻,慢条斯理把它撕成了碎片,随手扔进旁边的深潭之中。

“你……果然是你自行解开了咒符!”何方道人惊了一瞬,随后赶紧板起脸,端着架子义正言辞道,“小妖,贫道将你从猛虎口中救下,给你点了灵智,又送你泼天富贵……你莫要不识好歹。”

“老头,你不就是想造反么,逼人作恶还不让人反抗了?”江眠说着说着,忍不住扑哧一笑,“也不知道你这个牛鼻子造反有什么用。”

何方道人面色一沉,正要出言怒斥,江眠懒得在这里和他继续掰扯,上前两步直接把他一拳揍晕了过去。

“好弱……唔,沉睡咒?不错。”江眠一边吐槽,一边从他袖口中搜出了一大叠莫名其妙的符箓。

他顺便就把这沉睡咒贴在了何方道人的额头之上,满意地拍了拍手,随后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角落,轻声道:“十九,出来。”

那个如黑影般的暗卫应声跳了出来。

十九已经跟在江眠身边许久,虽然他经过专业训练、见多识广……但还是被这样的场面震得呆滞了片刻,才有些紧张地屈膝道:“见过太子妃。”

“帮我将他装麻袋里,直接塞进咱们来时的马车上。要悄悄的。”江眠弯了弯唇。

“是!”

十九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默默地按照江眠的吩咐办事。

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只会忠诚于被指定的主子,而非夏国皇室。

哪怕这主子显然难以用常理去看待……

事件圆满解决,江眠又在外边转悠了一会儿,才回到麟德殿。

他喝了口清酒,覆在晏清昀耳边轻声道:“抓住了,回去再好好审问。”

“有没有遇到危险?”晏清昀眸中露出些许担忧。

江眠眨了眨眼,忽然变得泫然欲泣:“夫君,你又小瞧我……”

晏清昀动作一顿,赶紧哄道:“是孤说错话了,孤怎敢小瞧眠眠。”

“那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悄悄看那些漂亮哥儿?”江眠依然委委屈屈。

“京城之中,无人比太子妃更为貌美,孤不屑多看半分。”

晏清昀回答得极快,而且颇为真挚。

“这还差不多。”

*

回到东宫,江眠也没有急着审问,而是先拉着晏清昀去泡了个清爽的澡。

这一整天盛装打扮下来,简直跟闷在铁盒子里一样,美则美矣,就是透不过气。

随后他换了身轻便衣服,才亲自将那禁锢用的符箓贴在了何方道人身上,再让十九把这道士摇醒。

江眠觉得,他能从这人身上得到许多内幕与答案。

比如江府中所谓的巫蛊之术,比如原主究竟身怀着何种任务,还有那场让人无法理解的瘟疫……这一切都可以慢慢挖出来。

而何方道人被一盆冷水猛地泼醒,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之后,暂时还没有太过惊慌。

他抬眼瞥了一下坐在旁边面无表情的晏清昀,然后又转回视线死死盯着江眠,尽可能表现得一脸正义:“你不是那只小狐狸,你究竟是什么妖物?”

“本宫是陛下亲点的皇太子妃,哪里来的妖物之说?何方道人你妄图妖言惑众,看来早就心怀不轨,”江眠端着架势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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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会儿,又忽然勾起唇角,“亦或者是,你拳头还没吃够?脸疼不疼?”

何方道人愣了一下,他想要扭头看晏清昀的反应,却发现这太子依旧神色淡淡,就像是对江眠的言行举止都早有预料。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使离间计啊?真无聊。”江眠支起下巴,像是腻味般打了个哈欠。

晏清昀居高临下看着这道人,紧接着平静道:“无妨,孤已经派人查明,他在京城有三处居所。趁着夜深,正好能仔细搜寻一番。”

闻言,何方道人眉头一紧,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闭口不言。

但江眠也在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见他是这个反应,倒是愈发思绪清明。

何方道人很明显在隐瞒着什么,他似乎宁愿晏清昀去搜他的屋子……这不对劲!

于是江眠扯住了晏清昀的袖子,认真嘱咐:“务必让他们在搜寻时掩住口鼻,回来时把搜到的东西集中放在一个院子里锁紧。还要记得马上更衣洗手,多洗几次。如果有死耗子,或是别的牲畜尸体,必须一把火烧个干净!”

“好。”晏清昀虽然不知道他所言为何,但还是应了。

而何方道人瞳孔瞬间收缩:“你,你……怎么可能!你果然是妖物!”

这不就上钩了,那古怪的瘟疫就是跟何方道人脱不开干系。

“心虚吗?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江眠笑了笑,又咄咄逼人地问道,“哎,你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在京城呢?好像不太对吧……难不成你是专程从北疆赶回来的?为什么呢?为了撺掇我继续为非作歹吗?”

没等何方道人反应过来,江眠从十九手上接过一把做工精良的匕首。他稍微把玩了那闪着寒光的刃口片刻,随后像玩飞镖似的,抬手将它射到了何方道人的双腿之间。

道袍应声而破,刀尖深深地插在地板之间。

何方道人吓得脸色发白。他这人专攻符箓,在实战方面可没有那么擅长。

不仅如此,江眠又接过了他无比心爱的如意法器,用那看似纤细孱弱的手指,一点点将如意从中间掰开,直至发出“啪”的一声。

“不!不……怎么可能!你必定是被夺舍了!”何方道人崩溃到口不择言大吼起来,“哪来的前辈,为何不给后人留一丝活路!”

江眠弯起眼睛:“这样如何,你一个时辰不肯说实话,我就毁掉你的一个法器。还有那金丝楠木盒子里的经文,用来烤火也甚是不错……别想着玩那套袖里乾坤,嗯?”

说完,江眠无视何方道人的崩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他在看向晏清昀时,神色才重新变得柔软。

“夫君,审讯就交给你家暗卫吧?现在太晚了,我好困。”

“……好。”

而晏清昀顿了顿,一如往常那样牵起江眠的手,深邃眼眸里的情绪却逐渐晦涩不明。

第54章古代13

深夜的京城里,火光冲天。

可除了被吓得半死的打更人以外,却无人发觉。

暗卫们将何方道人的驻扎之地一一搜寻而过,起初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较为靠近城中心的两间宅子里,住着几名懵懂的小道士。

他们基本都对何方道人所做之事浑然不觉,从暗卫口中知道他们的“师父”意图袭击太子妃,如今已经被关进了大牢里之后,更是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只能哆哆嗦嗦地束手就擒。

而另外两个攥着符箓表情微妙的青年,也同样打不过飞檐走壁的皇家暗卫。

那些什么朱砂黄纸铜盘,都被安稳地尽数收缴。

但接下来的事情,超出了暗卫们的想象。

三更天,月明星稀,另外那座空无一人的宅子显得格外安静。

直至他们走入后院,按照江眠的说法,取下了贴在门侧的符箓。

一股难以用常理想象的恶臭,如同洪水般倾泻而出,盘旋于瞬间浑浊的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

如果非要形容,这里就像是酷暑时节的乱葬岗,不堪入目。

即便用黑布牢牢蒙着口鼻,也无法阻止那股恶臭的侵袭。

“太子妃果然是料事如神,这,这死畜牲都堆成山了……”

“囤积如此多的尸体,绝非是一日两日之功,怎么会一直无人发觉?”

“难不成那破符纸真有神效?”

“都噤声,十三,把火折子拿来!”十九皱了皱眉。

“是!”

十九如今在暗卫中算是地位颇高,他严格按照江眠的吩咐,确保每个人都没有随意触碰这宅子里的物件,一把火烧了算完。回去之后还冷着脸督促他们立刻冲澡、更衣和净手。

他没有参与其余人对于江眠预料之准的惊叹。

毕竟在今日之前,在亲眼目睹了江眠的所作所为,以及那真正闪着金光的符箓之前,十九也只是一个自认为要保护主子的暗卫而已。

但江眠显然并不需要由他来保护。

谁能想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神异之事!

虽然太子殿下平日里时不时也会问他,太子妃近些时候都做了什么,独自待在宫中有没有受到委屈,但是……如今十九反而由衷希望,太子殿下万万不要找他来问这件事。

尤其是,太子妃如何单手接住了那张货真价实的符纸,又一拳打昏了那个货真价实的道士。

十九深思熟虑半宿,艰难地决定了务必要闭口不谈。

自从太子妃来到东宫,他们的生活已经比以前好过得多了。

当然,十九并不知道,他无比敬畏的太子殿下,甚至已经亲手摸过了江眠毛绒绒的狐狸尾巴。

摸了很多次。

*

天色未亮,江眠就被系统的提示音给吵醒了。

似乎是因为变成了狐狸精,感官比普通的人类敏锐,他现在比以前更容易察觉这种本可被忽略的响声。

【嘀——支线线索[神秘瘟疫]已解锁,奖励积分:10000,请继续努力。】

江眠原本还在迷迷糊糊,往晏清昀怀里缩了缩,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听到奖励数额之后,他不由得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怎么回事,好多积分啊!”

这解开支线的积分奖励,若是放在曾经穷到不行的时候拿到,江眠做梦都会笑醒。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嗯……这种判定标准什么时候有的?”江眠忽然觉得不对劲,“我以前也救过人,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奖励?”

【前代系统与本系统无关。】

但江眠却压根不信这套说法,眯了眯眼睛:“不对不对,这标准再怎么说也不该是由系统定的。你有问题。”

快穿局的规章奖惩制度,最多会在不同分局与分组之间有所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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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陷入了沉默。

“别告诉我,你也是我老婆弄出来的东西。”

系统依然沉默。

江眠咬了咬牙,转头看向晏清昀,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脸。

他老婆究竟是想做什么?这里面有阴谋!

然后他就被晏清昀重新圈进了怀里,盖好被子,在额头上吻了一下。

“讨厌。”他小声嘟囔,又被温柔地亲了亲脸。

暖融融的拥抱,让江眠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算了,来日方长。

即便是阴谋,那也是让他很快乐的阴谋。

*

当江眠打着哈欠起床,翻开暗卫搜回来的东西时,何方道人已经濒临崩溃。

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一个法器的残骸被扔在他的面前。

说是残骸都算不上,他祭炼许久的三清铃与镇坛木都已近乎粉碎。

还有曾经彻夜不眠、呕心沥血画制的符箓,也变成了翩翩洒落的废纸。

当然,这都是江眠提前弄坏的。

他不会让何方道人有机会拿到足以反击的法器。

面无表情的审讯者给何方道人拿来了纸笔,让他把江眠问过的所有问题一一写出来,没问到的事情最好也多加坦诚。

如果他的回答不能让江眠满意,那就只好继续眼睁睁看着心头肉被肆意毁坏。

他气得眼露血丝,妥协着拿笔写了几句不是那么无关紧要的,却依然想要硬撑着不提重点。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法器之于他而言,还算不上真正的命根子。

直到江眠注意到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破烂木盒,从夹层中找出了一本翻得破烂的书册。

“屠龙之术……”江眠一字一句念道,难得地怔了怔。

搞什么,他不是纯粹的道士吗,怎么还学起了某位黑衣和尚?

晏清昀接过这本破破烂烂的书,翻开简略扫了一遍,微微皱起眉头:“此书作者,定然颇为擅长煽动人心。”

江眠弯起唇角:“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还真有他的。”

毁了便是。

于是他拿着书来到何方道人面前晃了晃,在那瞬间急促的呼吸声中,慢条斯理地撕下了半张书页。

“……停!前辈住手罢!我说,我什么都说!把它还给我!”

何方道人是真的崩溃了,脸也急得涨红起来。

“那就先说说吧,你身世清白,家境也不错,究竟是怎么走到这条路上的,这屠龙之术又是从何而来?”江眠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抱起手臂。

事实证明,这何方道人在修道一途确实也是有些坎坷的。

他的前半生很普通,商贾出身、衣食无忧,却难以在封建社会上再多前进一分。不能科举,却学了如何读书写字,反而变成一种折磨。

因此他打小就自命不凡,想找出一条逆天改命之路,整日沉迷于山精野怪的传说,以及街巷小铺中那些似是而非的道经杂书。

夏国佛道信徒都不少,但也仅限于祭祀祈福,神异之事最多是流传于百姓口中。就像如今天下,狐狸精与书生的“美谈”话本数不胜数,却没有多少人亲眼看见过狐狸作恶。

因为自从绝天地通,所谓的精怪鬼神,早就在这个世界渐渐隐匿,只剩下皇家寺院或许还有真正的得道之人,平民百姓可是从未见到过什么城隍庙老爷显灵的事。

而何方道人年轻时并不信这个邪,拼了命地想找到证据,甚至自己尝试修炼道家法术的可能性。

幸运而又不幸的是,他真的天生就有慧根。

何方道人没有正经传承,拿着四处搜寻而来不知真假的几本功法,胡乱修炼,反而越练越歪,逐渐脱离正道。

当他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道行根基不稳,长生更是难以指望,才开始一点一点走向偏执。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拿到了屠龙之术。

这扭曲狂妄的屠龙学说,让他的野心缓缓滋生。

既然无法长生,那便在有限的生命中,做出一件惊天动地、凡人无法企及的大事!

但毁掉夏国,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如今国运昌荣,天子脚下龙气极盛,即便是有修炼成精的妖物,也很难闹出幺蛾子来想要让野心实现,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而何方道人遵循着屠龙术所教的办法,徐徐图之,将对于稳固国运有所助力的人拆分开来,再添上一些天灾人祸,使得夏国不断动荡。

他原本的计划也分成了多支,沈大将军,北疆胡虏,燕亲王,以及最为关键的晏清昀。

没错,就连燕亲王也一样被何方道人劝说过,只不过玉妃不太喜欢有山羊胡子的人,所以宠爱玉妃的燕亲王便听都不听,直接将他逐出了王府。

而江眠正是他安放在晏清昀身边的棋子。

狐狸精天生自带媚惑之术,何方道人也是机缘巧合才偶然逮住了原主。当时他甚至忍不住大呼天助我也。

用妖妃蛊惑太子,暗暗藏下有损神智的符箓,让夏国在鼎盛之际迎来不上早朝的昏君,也不失为一种经典的毁灭方式。

江眠听到这里想起了原文剧情,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所以在原文中,何方道人并没有出现在紫禁城,就是因为主角攻的心思压根不在狐狸精身上,疯狂犯傻去追逐一个庶出哥儿,险些闹出动荡。

即便如今夏国只需要守成之君,但从何方道人的角度来看,这太子或许已经足够昏庸,根本不需要他亲自上阵……而原主的任务,可能也变成了弄垮江府——这同样是夏国的支柱之一。

他猜测,原主在大结局时没了踪影,恐怕就是被何方道人收了回去,拿去骗别国的首领了。

比如北疆胡虏。

江眠并不知道在追妻火葬场结束之后,夏国究竟经历了什么。

但恐怕……不会有太好的结局。

可惜可惜,这一次主角受是明目张胆想要造反的,结果偏偏错过了与何方道人相见的机会。

而他们会遗憾错过,却是因为江眠被晏清昀宠得不行,所以何方道人想着来京城亲自指点江山,反而被江眠一拳打昏、身陷囹圄。

*

何方道人红着眼睛,在供状上画了押,随后像宝贝一般抱着那本破烂书册,小心翼翼地试图将残页再黏回去。

他或许还有着一朝翻盘的妄想

审讯牢房的大门缓缓关闭,只留一片黑暗。

江眠没有像往常一样,懒洋洋地说着要睡回笼觉,而是扯住了晏清昀的袖子。

“夫君,我们谈谈?”

晏清昀动作一顿:“谈什么?”

江眠拉着他的手来到书房,关好门。

这一路上晏清昀都保持着沉默,却也没有拒绝。

从昨夜开始,江眠就隐约感觉晏清昀的状态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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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

如今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江眠更是如此确信。

他知道,他老婆骨子里就有一股掩饰得很好的极端倾向,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江眠已经在系统的疯狂警告中,救回了一个险些被毁灭的小世界。

虽然晏清昀这人平日里极为擅长遮掩情绪,但江眠自认为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哪怕晏清昀可以隐忍不发一辈子,但江眠就是能够感受到那一丝丝端倪,察觉到这种倾向会在何时悄悄探头。

所以他扣住晏清昀的手,温温柔柔地说:“你有什么想要问的,都可以问。不要自己闷头瞎想,好不好?”

“……好。”

既然已经被江眠识破,再避而不谈也没有意义。

晏清昀闭了闭眼,安静片刻,才先问出了一个早已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眠眠,你究竟有多强?”

“唔,不困的时候……举世无敌手。”

江眠想了想,诚实地回道。

至少在这个世界,不会有比他武力值更高的角色出现。

而晏清昀斟酌半晌,又问:“平日你和我相处,都要收着力气,是不是?”

“是。”

“那你总是这般收敛着,会很累吗?”

“……你怎么还担心起我累不累了,”江眠怔了一下,不禁弯起眼睛轻笑,“当然不累,我才不会自讨苦吃呢。”

当然,他也是经历过无数次失败,揍飞了不少人,吓哭了系统,甚至在假装崩溃捶地时把地面砸穿,然后被组长拉去特训,才逐渐学会收放自如的。

至于之前,被扑面而来的信息素围堵,一不小心拆掉了门把手……那不算数,算是他和老婆梦幻般的相遇!

但江眠可不觉得这样很累,他就是喜欢软绵绵地躺进老婆怀里,他就是想要亲亲抱抱。

“那便好。”

闻言,晏清昀似乎像是卸下了一个担子,重新将江眠搂进怀里。

他显然是有过担忧,担忧江眠与自己相处得不太自在。

真是的,胡思乱想。

江眠靠在他肩头,软声说:“夫君,你想问的不止这些吧?”

晏清昀垂眸摩挲着他纤细的手腕,犹豫了许久,才再次开口。

“眠眠……那何方道人所谓的夺舍,又是何意?”

第55章古代14

其实晏清昀本不想问这些问题。

他是对江眠的能力感到震撼。

身为一个天生的掌权者,晏清昀从未见过比江眠更不可控的存在。

他甚至偶尔会觉得,就像是头一次认识江眠那般。

总有秘密,总有更为新鲜的事情等待他去发觉,总有他原先根本无法理解的事物出现,一点一点超越了他的想象。

还有那对权威显而易见的睥睨与蔑视,那摆在明面上的肆无忌惮、漫不经心……江眠是自由的,却愿意留在这深宫中,陪在他身边。

这让他感到不安。

毕竟在最初晏清昀也曾以为,江眠就是一时间对自己产生了兴趣的妖物。他配合着自己演一场太子妃的戏,过一过瘾,随时可以扭头就走。

可日积月累相处下来,晏清昀却又觉得并非如此。

他能感受到江眠是在意自己的,对自己也越来越好了。看起来一切都很好。

但江眠究竟经历过怎样的人生,依然让晏清昀难以想象。

江眠偶尔会显得与他很遥远,遥远到仿佛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遥远到身份再为高贵之人,也无法断言自己可以留下江眠。

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时常充斥在他的脑海中,纷纷扰扰一片糅杂。

这在以前从未出现过,也让他不知该如何妥善处理。晏清昀早已习惯了在所有人面前隐藏心事。

他试着去触碰过何方道人那所谓的法器,却发现,想要像江眠那样轻而易举将其破坏,比想象中难得多。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将他猛然推开,有一种难以用常理解释的东西,在阻止他继续用力。

而对江眠而言,不过是毫不费力便能做到的事。

这样强烈的对比,让晏清昀渐趋安稳的心绪再次警醒——他与江眠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甚至不敢去问。

直到江眠识破了一切。

“夺舍,便是借尸还魂。如若你的神识足够强大,甚至可以强行抢占活人的身体,碾碎对方的灵魂。”

江眠神色自然地解释着,软绵绵靠在他的肩头,与他十指交缠。

“……原来如此。”

“但我没有那么做哦。”江眠小声说。

晏清昀微微颔首,吻了一下江眠的发顶:“孤信你。”

“咦,你就这么相信我啦?”江眠歪了歪头。

“孤总是信你的。”

闻言,江眠意味深长地支起下巴,说道:“那么如果我是坏妖精,如果我真的夺舍了无辜的小狐狸精,你又该如何?”

他弯起眸子笑着,眼角的泪痣鲜红夺目。

而晏清昀沉默片刻,诚实道:“不会如何。只要你仍是孤的太子妃便好,孤也只需要你。”

其余的狐狸精关他晏清昀什么事,不如趁早打杀。

就算江眠真是夺舍而来,他也不甚在意。

晏清昀真正关心的是,夺舍,对江眠而言并非不可实现之事。

那么江眠就是可以长生的。

当他遵循天地规律生老病死,而江眠还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然后呢?

江眠也会像如今对他那样,去与他人相处吗?

晏清昀不敢深想。

而江眠听到晏清昀这样说,笑容愈发明媚,翻身跨坐在了他的腿上,抬手搂住他的脖子。

“但是夫君,万一我其实是只老妖怪,全身只剩下一层骷髅,如今只是用了妖术……又该怎么办?”江眠软声道。

温热呼吸打断了晏清昀的思绪。

他没想到,江眠会说得如此坦然。

被那轻若无物的身体紧紧贴着,晏清昀情不自禁捏了一下江眠的脸。

滑嫩得如同新生。

这不是妖术,而是触手可及的现实。

以及,他派人去如意坊买来的珍珠粉与白玉霜,真是效果甚佳。

“眠眠,孤所在意的,绝非容貌这般浅薄之物。”晏清昀说完,轻轻吻了吻他的眼尾。

“是么?我觉得我很浅薄啊,”江眠乖乖仰头给他亲,又弯起唇角故意道,“殿下,当初你不就是图我长得好看吗?”

晏清昀安静了一瞬。

他不知道如何解释,在大婚之夜与江眠对视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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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被骤然攥紧的感觉。

江眠鼓起脸:“不说话就是承认了。夫君,你见色起意。”

“好,孤是见色起意,是衣冠禽兽,”晏清昀垂眸笑了笑,看似不经意地问道,“那眠眠,既然如此,你为何会愿意留在孤身边呢?”

“……因为,因为你对我好,”江眠卡壳了一下,重新变得理直气壮,“而且,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就算在小世界里结婚好几回了,这也依然是江眠第一次谈恋爱,他没有经验。

他只知道,老婆做的许多事都让他很开心。

虽然显而易见的不对劲之处实在太多,让他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偶尔甚至会气得半死……可江眠却还是乐在其中。

毕竟他也偶尔想把老婆气得半死。

这才是有趣的人生。

“对你好……”晏清昀撩开江眠额前的碎发,深深看着他道,“眠眠,若是你想找到对你好的人,理应极为轻松才是。”

“才不是,”江眠哼了一声,“还有谁会像你这样,看见我的尾巴就只跟个登徒子似的乱摸,却没有赶紧把我送进道场里除妖去?”

以炮灰的身份走遍世界,让江眠体会很深。

当厌恶或排斥一个人,已经变成了社交圈子当中堪称约定俗成的规则……哪怕这种规则从外界来看是无比幼稚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无视“惯例”,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去挑战规则。

哪怕江眠什么坏事也没做。

虽然他并没有因此受伤,但任务做多了,会让他很累。

而对于江眠撒娇般的控诉,晏清昀无法反驳。他就是喜欢江眠的尾巴。

他勉强接受了这个“对我好”的答案,但依然心有疑问。

“眠眠,孤只是不明白,你分明有着如此本领,也颇为聪慧,足以成就一番大事,但为何……却整日都在睡觉?”

“唔,因为有你,这很明显吧?”江眠软绵绵地贴在他怀里,“堂堂夏国皇太子是我的夫君,我当然不想再努力啦。”

他总是很累,在晏清昀身边,就没那么累了。

“……孤从未如此想过,倒是曾经猜测,是由于维持人形需要消耗大量法力,所以你才不得不睡觉修养。”晏清昀沉默片刻,幽幽补充道。

江眠怔了一下,蹙起眉点了点他的胸口,软声抱怨:“晏清昀,你要学会给自己揽点功劳。你都对我那么好了,怎么还成天想些乱七八糟的。”

如果他不是有老婆,现在可能已经想办法给自己易容,然后混入朝堂勾心斗角去了。

哥儿不能随意抛头露面,这个世界的任务才不会有那么好做。

晏清昀微微敛眸,低声道:“抱歉。”

“道什么歉……我明白了,你就是对自己没有自信,”江眠捏住他的脸,“殿下,你很受欢迎,真心爱慕你的、想当太子妃的人怕是能一路排到北疆边境去了。你看那沈鹤云,不就已经疯魔到想要杀我而后快了吗?”

听到主角受的名字,晏清昀眼里闪过转瞬即逝的冰冷,随后才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抚上江眠的手腕:“这不一样。眠眠,孤只想要你。”

绕来绕去,还是同样的话题。

江眠忽然能明白,为什么他老婆分明也在快穿局,却硬是要藏于幕后不肯出来了。

思虑越多,越是容易变得胆怯。

与其继续温温柔柔地谈心……

江眠清清嗓子,绷起脸,拉起晏清昀的手,略显强硬地说道:“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晏清昀,我也只想要你,你给我好好记住了。”

“好。”晏清昀喉结微滚,低声应道。

“若是记不住,我就做到你记住为止,让你没有功夫再胡思乱想。”江眠神色危险地眯了眯眼。

“……嗯,孤记住了。”

晏清昀听得呼吸一顿。江眠这话,绝对没有掺进半点水分。

“好乖,”江眠这才重新勾起唇角,“要不要亲亲?”

“要。”

话音刚落,晏清昀就被扼着脖颈扬起了头。

那样充满侵略性的,不容置疑的强硬亲吻,让他无法再将心思放于别处。

他头脑一片空白,不由自主攥紧了红木椅子的扶手,几乎难以找到一丝透气的机会。

只好闭上眼睛,任由思绪被江眠的强势裹挟而去。

江眠的喜欢其实很简单。

他会把本性与缺点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包括那些其他人或许想要拼命隐瞒的劣根性。

他可以很听话黏人,可以温柔体贴,却也懒散任性而恶劣。

这是他表达信任的方式。

江眠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真实,整天和老婆黏黏糊糊地贴在一起,吃醋了还要撒娇闹脾气,可老婆依然容易没有安全感。

那不就只剩下欺负老婆这一招了。

当唇齿相离,晏清昀墨玉般的瞳眸难得蒙上了一层雾气,失神而脆弱。

江眠没有说话,拉着他腰间的玉佩回到寝殿,把他按倒在了床榻之上。

如果这回还行不通,下次他干脆就直接哭给晏清昀看。

*

翌日早晨。

晏清昀抚摸着隐约有些刺痛的唇角,默默吃完了两碗热粥。

幸亏大朝会刚刚过去,他无需早起上朝。

而江眠拿来了王太医开的药膏,用指尖舀出少许,涂在他唇角的破损之处,轻轻揉开。

药膏微凉,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气,即刻便舒缓了若隐若现的刺痛。

“还疼吗?”江眠轻声道。

看着江眠柔软而关切的眼神,晏清昀心中泛起暖意。

“没事了。”

“不舒服了要跟我说。”

“嗯。”

虽然当时晏清昀很喜欢,但江眠咬得确实重了些。

至少今天,晏清昀显然不再像之前那般满腹心事。

书房里点起了清净宁神的熏香。

江眠靠在晏清昀身边,帮他揉了揉腰。

眼看他要提笔写下关于何方道人的奏折,江眠才出声道:“对了夫君,暂时先别杀他,我还有些事情想问。”

晏清昀动作微顿:“好,你去问吧。不能写给父皇看的那些,孤心里有数。”

“我怀疑他也暗中针对江府做过计划,但他没有提及。”江眠意有所指。

“害怕自己罪上加罪?”晏清昀稍稍蹙眉。

“或许是的,”说完,江眠忽然弯了弯眼睛,冷不丁又说,“怎么样,还担心我藏着什么小秘密吗?要不要再多问问?”

晏清昀猛然回想起江眠昨夜的笑容,身子不禁有些发软。他定了定神,才艰难回道:“……孤没这个心思了。”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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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眠笑眯眯地亲了他一口,起身离开书房。

哼,这还差不多。

他唤来十九解开地牢的铁锁,撩起衣摆走进牢间。

何方道人躺在干草堆上,似乎是彻夜未眠,眼睛里的血丝愈发明显,看向他的神色还有些闪躲。

其实只要何方道人被掌握在他们手上,这所谓屠龙之术所能引起的动乱都算是告一段落。

其他人可没有嘴皮子去游说武将谋反,即将发生的瘟疫隐患已经彻底解决,晏清昀也不会再遭遇潜在的安危问题。

但这巫蛊之患,虽然也尚未发生……但到底又是从何而起呢?

江眠让十九暂时回避,随后拎来一张椅子坐下,踩着何方道人的脚踝仔细询问原主的来历。

而何方道人已经把江眠当成了富有玩心的千年大妖,吓得连喊几声前辈饶命,才哆哆嗦嗦地说了实话。

如江眠所料,何方道人是多年前就在江家设下了原主这颗棋子。

真正的江家哥儿自小被娇惯得颇为任性,再加上幼时生□□玩,他在某一年的元宵节夜里,偷偷带着两三个佣人溜出了江府,想要坐游船看灯花,却意外落水。

而何方道人早就有谋害他的想法,见他溺水,不仅没有伸手援救,反而立刻毁尸灭迹,取走了他的记忆。

随后他施法让小狐狸化作那哥儿的模样,跳入水中,被焦急坏了的佣人救起。为了确保不露破绽,他还让原主假装倍受惊吓,发了一场高烧,哪怕心性稍微改变,也能合理地骗过江府众人。

再加上哥儿落水颇为微妙,在注重贞洁的古代社会不可轻易往外说……这件事就如此被慢慢隐瞒了下来,再也没有人提起。

筹谋多年以真换假,诅咒皇室,搞垮江府,哪怕有一方没有按计划进行,他也可以重新选择其他的路线。

这家伙就是做好了全部的准备,连环套起来说不定还能一石二鸟。真是坏透了。

江眠眸色渐冷,踩着他的力道愈发重了些许:“你可有让他在江府藏了什么不该有的玩意儿?”

“有,有有有……!”何方道人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随后他又被江眠一椅子敲晕了过去。

*

江眠跟晏清昀坦白说了江府之中存在巫蛊道具的可能性。

即便这在封建时代是最大的禁忌,甚至有可能导致万人丧命,他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晏清昀能感觉到江眠的信任,却也难得面容严肃起来:“眠眠,你想如何处理?”

“爹娘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他们平白受惊一场,”江眠勾着他温热的指尖,思考片刻后说道,“等有时间,我去把那些东西偷出来毁掉。可以显得光明正大一些,就当是你陪我回一趟娘家,别的什么都不要说。”

“好,明日就出宫。”晏清昀毫不犹豫道。

江眠眨了眨眼,抬手碰了一下他的唇角:“夫君,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呢,不怕被发现吗?”

晏清昀:“……”

他方才绷紧的脸忽然变得僵硬。

江眠弯起眸子,忍着笑意道:“这样,忙完了就躺床上去,我多给你揉揉腰,然后热敷一下,再泡个澡?”

至于金尊玉贵的太子嘴角怎么会受伤了……那当然是他们琴瑟和鸣的证据,无需遮掩。

“……嗯。”晏清昀低声应道。

江眠越是想要善解人意地照顾他,越是让晏清昀耳尖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他竟也会有点不自在。

但江眠可不会放过他。

等到午膳过后,晏清昀依着江眠的吩咐脱了上衣,趴在榻上。

江眠把自己的软枕头借给他垫着。

冰凉指腹一点点抚过他紧实的背部,和那肌肉线条流畅漂亮的后腰。

晏清昀忍不住绷紧了身子,把脸埋进枕头里,还能嗅到淡淡木槿叶的香气。那是江眠洗头发时喜欢的味道,他想。

而转瞬间,跌打酒独特而微涩的药香弥漫开来,让江眠的指尖也隐隐泛起暖意。

“夫君,你紧张什么?”他轻笑道。

晏清昀没有说话,他沉默着,将脸埋得更深了一些。

第56章古代15

江眠早就发现了,晏清昀有些受不了被温柔以待。

相比起被强硬按倒之后的失神与任人摆布,慢条斯理给他留出回味和反应的空间,反而会让他的表现愈发生动。

虽然不知道这究竟算是什么毛病,但以江眠的经验来看,无法承受,并不代表他不想要。

他只是会不自觉将身子绷紧,悄悄避开江眠的视线,咬着下唇,耳尖自然而然滚烫起来。

江眠忍不住轻笑,摩挲着他紧实的腰腹,又慢慢抚上肩胛,随即覆在他耳边威逼利诱,软声说着不许再自己咬嘴唇,否则就把他的嘴给堵上。

晏清昀听话地低低应声。

被江眠一威胁,他在不知不觉中倒是比先前放松了些许,只是耳尖仍旧烫着。

江眠依然不知道这究竟算是什么毛病。

但他很喜欢。

*

如今雪落得愈发大了。

紫禁城内尚有宫人日夜清扫,但京城官道之外的地方,已然覆上了厚重的雪霜。

但冬至之后就是新年,大小商铺茶楼仍然热闹非凡,走街串巷的货郎们也满脸精神、嗓音洪亮,想趁着这一个月再多多赚上一笔,好回家过个肥年。

江眠揣着暖手炉,披上了质地柔软的白狐裘衣,几乎与那片白雪融为一体,愈发衬得他黑发如墨,抿了胭脂的唇色夺目,而那浓密眼睫下的鲜红泪痣更是艳丽无匹。

据说这上好的白狐皮也是外疆进贡,稀罕贵重,价值万金。

而晏清昀却早就把这料子留给了他。

今儿晏清昀已经恢复了不少,他昨夜迷迷糊糊被江眠拉去泡了药浴,内力运转几个周天,也不再感到酸疼乏力。

他垂眸欣赏着江眠漂亮精致的眉眼,挑起一束柔顺而富有光泽的黑发把玩了片刻,颇为满意。

他的太子妃被娇养得气色极好,必定能让岳父岳母放下心来。

这次回到江府不算大张旗鼓。

他们带了两对活蹦乱跳的鸡鸭,两只雪白圆滚滚的小羊羔,还有几坛好酒和茶叶。

只是提前告知说江眠想爹娘了,想要在年前回娘家一起好好吃顿饭。

但方才走进院里,后厨传来的饭菜香味就让江眠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这时间还早,怎么就已经开始做饭了?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了酱烧排骨和香浓鸡汤的气息。

看来这些都是原主爱吃的。当然,江眠也很爱吃。

大厅挂着一幅九九消寒图,梅花枝的骨架尽显,枝头也染了零星几片玫红色泽。而江丞相一脸严肃地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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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毛笔,试图在这图上画出一片崭新的梅花瓣……笔触略显扭曲。

看到这消寒图上花瓣有些轮廓圆润漂亮,有些颇为歪歪倒倒,江眠就知道这是他爹娘在每天轮流作画,可惜这绘画技术的差距,堪称公开处刑。

很好,爹娘依旧感情和睦。

江母拉着江眠和晏清昀坐下,让侍女赶紧端来热茶。

她打量着江眠这身如雪般的白狐裘,稍微有些讶异地看向晏清昀:“哎呦,这莫不是当初陛下赐的那件……”

“是,孤自小习武不惧严寒,倒是太子妃向来体弱,冬日就该再穿得暖些。”晏清昀在江母面前显得比平常温和,淡笑着解释道。

而江母看到晏清昀隐约有些破损的唇角,也用帕子掩着唇笑了笑,还忍不住稍稍瞪了江眠一眼。

半晌,她才感叹道:“眠儿幼时发过一次高热,烧了好些日子,我急得夜不能寐四处求神拜佛,好歹是救了回来……可自从那次开始,他身子就比常人虚弱,性子又多娇气了半分,真是辛苦殿下您多加体谅了。”

“您不必如此,这都是孤理应做的。”晏清昀一点架子都不摆,跟江母比起了谁更客气。

“娘亲娘亲,”江眠压下馋意,打断了他们的客气大比拼,甜甜道,“我给您买了如意坊的白玉霜,您要不要擦些试试?如今天气这般干冷,这屋子里又整日烧着暖炉,可不能大意。”

“我这老婆子还用什么白玉霜,眠儿你真是……”话是这么说,但江母也笑得愈发灿烂了。

“娘亲您说什么呢,”江眠把那镶着金丝的木盒子推到了江母手边,故意耍着性子般说道,“现在这京城哪家的贵夫人小姐不在抢着用,那如意坊都整天人满为患,白玉霜一盒难求了,咱们江丞相的夫人怎能落于人后?”

他知道江丞相向来清廉,平日生活也不会奢侈,但既然这是母亲有能力享受到的东西,总不能再总是省着。

“好好好,娘用就是了!”江母推拒不过只好收下,笑着抬手摸了摸他吹弹可破的光滑脸蛋,“看看,你不光被养得白白胖胖,连这脾气也被殿下惯得愈发任性,这可怎么办才好。”

“臣妾胖了吗?”江眠转过头幽幽问道。

晏清昀喝了口茶,清清嗓子:“以孤之见,眠眠还需再胖些才好。”

“殿下的意思是,臣妾现在就像一副骨架,颇为硌手?”江眠鼓起脸。

“孤……”

即便是江母,也快受不了这小情侣打情骂俏的气息了。

好歹晏清昀是真的愿意宠着江眠,她可以暂且放下心来。

她将那盒白玉霜仔细收好,转头对着江丞相喊道:“老头子,别折腾你那鸡爪画了,吃饭去!”

江丞相浑身一僵,默默收起毛笔。

餐桌上果然都是江眠爱吃的东西,江母格外关注江眠多夹了哪些菜,随后又劝他多喝几碗炖汤,还吩咐侍女盛汤时多舀些菌菇和鸡肉,装了满满一大碗。

江眠又变回了乖孩子,让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最后不得不摸着隐约有些圆滚滚的肚子,和晏清昀一起在庭院散步,绕了好多圈。

至少外院里看不出任何巫蛊之术的迹象。

回来之后,江丞相提起了先前入宫带给江眠的棋盘,说要考校一下他的水平可否进步。

江眠自然是一脸无辜地继续放水,等到他爹得意地捋着胡子,才向晏清昀发出求救眼神。

晏清昀笑了笑,接替江眠坐在桌前。他素来喜爱研究残局棋谱,棋艺精湛,上来便毫不留情地让岳父输了三回。

场面非常欢乐。

趁着江丞相犟劲上来了,想要拉着晏清昀对战到天明,江眠悄悄回到了原主的“闺房”。

这卧室看起来就像是仍然有人居住一般,被褥干净整洁,梳妆台前摆满了胭脂香粉,飘着淡淡香薰的气息。窗边的长青盆栽叶子上,还残留了浇灌后的水珠。

江眠定神寻找了一番,从床底暗格中发现了一缕用红绳绑起来的头发,几叠黄纸,以及许多没削干净的木雕,隐隐可以看出是人形雕塑,腹部留下了雕刻姓名的空余。

那红绳江眠也有几根,当时他还以为是原主自己绑头发用的,但这居然也是诅咒的一环。

他之前回门,只想着寻找自己是狐狸精的证据,没想到这巫蛊之术的原料都堂而皇之放在了他的房间里……而江母心疼自家哥儿,尽力维持着闺房里的一切原封不动,反而方便了原主日后行事。

江眠推测,文中那巫蛊之术恐怕并非迷信,而是真有效果。

只不过,皇室与江家都是何方道人意图攻击的对象。

江家会遭遇此事,便是因为原主掺了一手,拿到皇室中人的头发之后,写好名字,缠于木雕和纸人之上,然后在旁边放置可供分辨的江家信物,随意藏在一处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简简单单,就能将偌大的丞相府推入水火。

说不定那数个木雕之中,还有不少是给江家自己人准备的。

想起与江父江母相处的点点滴滴,那淋漓尽致的关爱和偏宠,江眠并不好受。

江丞相一家如此为夏国鞠躬尽瘁,却险些被这种可笑的方法坑害。

他将那暗格里的物件尽数带走,尽可能平静地和爹娘告别,回到东宫后,便冷着脸将它们全部烧毁殆尽。

被风卷起的烟灰,仿佛是要躲着江眠那般,朝远处竭力奔逃。

“何方道人可以死了。”江眠垂眸道。

他雪白的狐裘依然一尘不染。

“好,”晏清昀揽住他的腰,温和道,“他离开人世的路途,不会太过轻松。”

江眠弯了弯唇。

老婆是变态,也有变态的好处。

待到夜色渐深,江眠悄悄给那个无声无息去世的江家哥儿上了炷香。

虽然宫中禁止私下烧纸祭祀之事,但晏清昀可不会拘着他。

但至少在如今的世界观之下,亡魂或许可能残存于世间,甚至是拥有转生的机会。

江眠希望能让他知道,原主这一次没有机会再去谋害他的家人。

“我不会让爹娘难过,”江眠轻声道,“江家的功绩将长存于史书,他们也会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

在他转身的那刻,那柱香上的烟雾竟无风自动起来,燃得极快,几乎转瞬间就要烧至尽头。

江眠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回头望去,那香燃烧的速度又马上重归正常。

一阵柔风轻轻吹起了他的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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