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一口不浪费,全喝下肚了。
甜的,但有一点涩,还有一点儿扎嘴。
不过沈禾在吃喝方面,放一百二十个心,这么多人呢,总不可能送上来的是变质的坏果汁。
不用怕!喝就完了!
许久后,沈禾有了点儿模糊的意识。
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抱回东宫了。
他男朋友搂着他,脱他衣服。
沈禾勃然大怒:“好哇!你干什么脱我衣服!”
在他睡着的时候,趁人之危是吗!
然后他男朋友就很鸡贼,竟然低头来亲他。
亲完后,就用那双很温柔,让他心脏受不了,只会砰砰砰一个劲狂跳的眼睛,盯着他。
沈禾心中大叫:奸诈!太奸诈了!
他一手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眼睛盯着戚拙蕴,另一手护住自己的裤腰。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落在对面男人的眼中,有多么的可爱。
戚拙蕴忍不住笑出声,低头在少年捂着嘴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而后就看见沈禾跟被烫了一样,马上收手,还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
本就布满红潮的面颊变得更红了,眼底还满出一层动人的水光,在烛火里波光粼粼。
戚拙蕴于是在少年大方露出的唇瓣上,啄了一口,温柔的哄着他说:“禾禾,哥哥给你洗澡,别闹,乖乖的。”
沈禾手忙脚乱,捂嘴也不是,不捂也不是,小声嘟嘟囔囔:“我能信?你肯定没有好心思,就是想对我做点什么。”
沈禾觉得自己的灵魂都有一半飞出来了,整个人都飘飘然,他像是分裂成了两半,身体外的那一半说:天啦!沈禾你疯了,你说的什么智障话!要点儿脸吧!你绝对是喝酒了,还不快给嘴把门!
身体里的那一半却表示:人生在世,就活那么几十年,想说啥就说啥,我说的本来就是真心话,戚拙蕴这厮阴险权谋玩家,以前还装直男挑·逗我,现在一看就是不怀好心!
管不住,根本管不住,嘴想说什么是什么。
反正羞愧难当想钻地缝的,是清醒过来后的理智禾。
现在的沈禾只想发酒疯。
戚拙蕴凑得更近了,两个人面颊几乎贴在一起,少年呼吸中带着梅子甜酒的清香气息,甜味儿诱人想要仔细尝一尝。
他轻声问:“哦?那禾禾说说,哥哥没安好心,相对禾禾做什么?”
沈禾哼哼两声:“你自己知道。”
“知道什么?”戚拙蕴锲而不舍的追问。
他的呼吸变得不问,滚烫灼热,与喝酒后发烫的沈禾不遑多让。
滚烫的气息燎着彼此的肌肤。
少年睁着眼眸,缓慢的眨一下,又眨一下,然后羞耻的小小笑了一声,凑上来亲到了戚拙蕴的嘴唇:“哥哥,我好喜欢你呀。”
醉酒的少年用微微沙哑的嗓音,吐出带着甜意的气息这样说。
戚拙蕴放弃了给沈禾洗澡的想法。
忍耐力被轻飘飘一句话推到了崩裂的边缘。
他掐住少年的下颌,攫取呼吸。
第117章他们彼此相爱
沈禾的思绪陷入漫长的空白。
他的理智被一脚揣进坑底,思维像是脱缰野马,放肆的奔驰,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个角落里发疯尖叫。
捏在他身上的手有些用力,带来些微疼痛,让他忍不住皱眉,喉咙里发出小声道哼哼表达不满。
于是那些力道柔和下来,变成裹着人起伏的海浪,让沈禾被缠住,毫无脱困上岸的力气。
戚拙蕴想到他的梦。
那个让他察觉自己感情发生了变质,突破了道德枷锁的梦境。
梦里的少年如一尾金鲤成精,漂亮且梦幻,毫无真实感,依旧让他难以克制,心动不知。
此刻的现实与梦境重合,却要比梦境更加的叫他难以克制。
戚拙蕴□□的伏在沈禾耳边问:“可以吗?”
少年眼神迷茫,望着晃动的幔子顶,口中喃喃:“啊……可以,可以的。”嗓音沙哑柔软,带着杨梅酒的甜意,眼尾蔓延着一抹红,像是新雪抹上了胭脂。
戚拙蕴俯下身,手掌小心翼翼如待珍宝般,托起沈禾的后颈同他亲吻,漆黑的眸子里情绪翻涌,眼睫克制不住的颤动,低声谴责自己的罪行:“哥哥是坏人,禾禾会怪哥哥吗?”
他趁人之危。
他不怀好心。
他所谓的克制与理智,这种时候像个笑话。
他在主动诱惑醉酒后神志不清的少年。
沈禾理智已经不在了,他浑身发热,被挑·逗的忍不住战栗。
但一些基础的分辨力还是在的,他只是在酒精的带动下,格外的冲动,格外的难以阻挡自己一些欲望与想法。
他唇瓣挪动着,想说,不怪,愿意啊,都谈恋爱了早晚的事,怎么做出一副对不起他的表情,而且这么久了都没有实质动作,男朋友你行不行啊……
可惜沈禾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因为他被亲吻的喘不上气,只能发出呜咽声。戚拙蕴一点儿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
很快,他就知道他男朋友行不行了。
沈禾眼泪掉个不停。
青年用唇舌细细密密的为他吻去。
他抖着身体,发出抽泣声,戚拙蕴托着他的后背,抚摸像是颤动蝶翼的肩胛,压着嗓子呼吸沉沉的问他:“禾禾,我们的结局是什么?”
沈禾脑子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只会趴在人怀里绷着身体,抖个不停。
戚拙蕴又叫他:“禾禾。”
沈禾这回听见了,用哽咽的嗓音应:“啊?”
嗓音里是说不出的乖巧与可怜。
好像有人将他欺负的很惨。
罪魁祸首的确被这可怜的嗓音带起三分愧疚之心,动作跟着缓和了无数倍,但这更像是慢慢折磨人。
“禾禾……”戚拙蕴唤。
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他想问。
这本是他今夜特意灌酒的目的。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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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许多时候的玩笑话说的其实很对。
戚拙蕴的的确确是个心思十分深沉的人,他清楚,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只是他极少将这份算计用到沈禾身上。
比方此刻,情浓之时,戚拙蕴仍旧能够维持三分冷静,循循善诱:“禾禾,现下你的柜门,开了么?”
这是许久前,搬出东宫后第一次醉酒的少年,在他怀中委屈无比时吐出的古怪词汇。
他在这一刻想了起来,当做敲开少年秘密的钥匙。
沈禾泪眼朦胧的说:“呃,开、开了呀。”
他像是一下子说到了担忧的话题,眼泪掉的更厉害,小声委屈:“但还没完全开呢。我们还没有告诉祖父祖母、外祖母外祖母,还有姨母跟表哥他们,要亲人朋友都知道才算彻底出柜啊。”
戚拙蕴一下子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
原来,所谓的“柜门”是恋慕男子的枷锁。
戚拙蕴停了下来,他问了目的以外的问题:“那禾禾愿意,同哥哥一道去亲友跟前出柜吗?”
这样的停顿给了少年喘息的时间。他仰着头,搂住戚拙蕴,亲吻上他的喉结,语调绵软乖巧的说:“愿意,喜欢哥哥,所以愿意告诉所有人。”
沈禾在朦胧失控的意识里,想,他真是,好喜欢,好喜欢戚拙蕴啊。
这个,应该就是爱吧。
他爱戚拙蕴。
戚拙蕴也爱他。
所以他们两个,天生一对。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戚拙蕴喉结滚动,额角青筋鼓动,后背的肌肉也随之绷紧,搂着少年从自己的枕下摸出一样东西。
是一条柔软的杏黄色裙带,两指宽。
他哑着嗓子继续铺垫,慢慢问着,手中的动作让脑子此刻不太够用的沈禾没注意。
“那禾禾想要什么时候同哥哥出柜?”
沈禾眨眼,张着嘴喘气,费力思考这个问题。
“等哥哥解决完戚乐咏他们,咱们便去告知亲朋,好么?”
“还是等禾禾及冠之后?”
一串眼泪从少年的眼角簌簌落下。
戚拙蕴只是寻常提问,可看见沈禾忽然有些异样的表情后,戚拙蕴后面的问题全部被压在喉咙口,无需再问。
原来节点这样近。
原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这么一点。
短短的一两年,他们之间便走到了结局。
沈禾说他是万人称颂的明君,那么他还活着,死的是沈禾。
是被戚乐咏害死,还是其他的原因呢?
戚拙蕴蓦然浑身发凉,与此同时心中生出一种难以克制的暴戾。
他不知道明早醒来的沈禾,会不会如之前醉酒一样,忘掉今晚的记忆,可无论如何,他一定要知晓答案。
哪怕醒来的禾禾会因此,怪他怨他都好。
少年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压在了头顶。
鲜艳的黄色落在雪白泛红的肌肤上,无比的醒目。
沈禾生锈的脑子,还没能因为关键词感到格外的悲伤,就被冲断了。
他扭身想跑,但被大掌用力按住腰肢,头顶的手一只被压住,另一只与男人十指紧扣,让他丧失任何逃跑的空间。
男人干着过分的事,嗓音还装得格外温柔,反复的问他:“禾禾,我们的结局是什么?”
“禾禾,你会永远陪在哥哥身边吗?”
“禾禾,说不说?”
沈禾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要死。
失控的大脑对他表示:你要是不说,没准儿不用等剧情杀了,一准儿死床上。剧情杀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五十,现在挂掉的概率可能高达百分之九十。
大脑还对他表示:而且现在死在床上,比过段时间被剧情杀丢脸多了。
沈禾还试图求饶。
但是黑心肠的家伙这回装聋,一点不回应。
沈禾又试图撒娇。
然而黑心肠的家伙不仅没心软放过他,还更狠了,死床上的概率直逼百分百。
靠,服了呜呜呜呜。
沈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话:“我、我、不是我……”
青年终于心软了,愿意抱起他,拍抚他的后背哄他:“慢慢说,慢慢说。”
沈禾说:“不是我,那不是我。”
青年嗓音低哑温柔:“不是你,不是禾禾,我知道,你们不同,哥哥很清楚。”
沈禾将头埋在戚拙蕴颈间,温热的泪珠子一颗颗砸在他的皮肤上,滚落到锁骨。
少年说:“他和戚乐咏造反,背叛你,然后五马分尸了。”
……
漫长的寂静。
唯有彼此沉沉的呼吸,与沈禾偶尔的哽咽。
再接着,是疾风骤雨。
沈禾后半程酒醒了,可脑子已经哭懵了。
戚拙蕴发疯了。
突破了沈禾的认知。
他觉得自己大约是一棵在暴风雨里快要被打烂的花草。
明天天亮时,他会被碾得变成泥。
*
沈禾醒来时,天是黑的。
他以为天还没亮,忠言听见动静后,小心翼翼走到榻前,也不敢如以往那般掀开幔子,只敢隔着小声问:“小公子,您醒了?”
沈禾问:“什么时候了?”
他一说话,吓了一大跳。
这嗓子活像是重感冒后吞过玻璃渣子,才被剌成这样。
忠言说:“您睡了一日,现下是亥时。饿坏了吧?奴才这就去为您端吃的来?小公子可有什么不适之处?若是有,奴才现下就叫人去为您请太医来。”
沈禾试图起身。
起身失败。
他瘫在床上,感受浑身酸痛的像是跑了十个一千米一样,两眼发直的盯着床幔,用自己的鸭子嗓回答:“好,没有不适,我想先喝杯水。”
然后不说话了。
多说一个字都是对他的折磨。
沈禾在心中演练过没有一千次,也有一百次了。
温柔的,凶狠的,强制的……
沈禾没想到戚拙蕴全都沾点。
沈禾脑子里想七想八,忠言端着水过来,沈禾本想伸手去接。
寝衣袖子便被拽了一截上去,露出他的小臂。
沈禾又被吓了一大跳。
就见原本的雪白的皮肤上如同种了一片片花瓣,红色自手腕内侧顺着胳膊爬上露出的肘弯,一路向上蔓延,隐匿在衣衫下。
沈禾手忙脚乱的将袖子拽下来,盖住这些痕迹,脸颊通红的接过水,喝完后递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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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脏狂跳,还没能平复心情,想起来昨晚自己哭着乱七八糟暴露了多少,就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踏入殿内。
殿门口准备去取吃食的忠言行礼:“陛下。”
戚拙蕴回来了!
沈禾磨牙恨恨,一把拽上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这厮,阴险歹毒!
沈禾发誓,自己再也不会上当了!
可恶!
智商高了不起?力气大了不起?体力好了不起?!
他还想转过身去,背对戚拙蕴,以此表达自己的愤怒。
奈何身体不允许。
床边一沉,沈禾紧紧抓着被沿,防备被拽。
谁想,戚拙蕴并没有拽他被子。
一双手从他身下穿过。
沈禾整个人连被子一起被抱起来,被圈进怀里。
男人温声认错:“哥哥错了,日后再也不会了,禾大人愿意原谅哥哥么?”
沈禾不争气的心脏砰砰砰跳起来。
血液上涌,许许多多的画面在他脑子里回放,重映,不管他这个大脑的主人是否愿意再去回顾这些画面。
身体跟脑子一起提醒他,你好喜欢他,包括跟他做这些事。
它们围绕沈禾念叨,你好喜欢他,所以你也觉得这些事很舒服。
虽然超出了你的承受范围,但你仍旧很开心,你们彻底在一起了。
你们之间也再没有秘密,你可以毫无保留的对他宣泄一切了。
日后不必独自惶恐,独自担忧,独自不可安睡。
因为他也喜欢你。
他喜欢你,爱你,就像你喜欢他,爱他那样深。
你们彼此相爱。
“砰砰砰”这是心跳的声音。
大的像是贴着耳膜在跳动。
是的。
沈禾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轰隆。
他们彼此相爱。
他可以对戚拙蕴毫无保留。
第118章血肉真实
沈禾被戚拙蕴从被子里剥出来的时候,面红耳赤。
屋里人都退出去了。
戚拙蕴端着肉片粥,搂着人让他靠在怀中喝。
他觉得心脏发软,发烫,忍不住的低下头,轻轻吻着少年的耳尖。
沈禾呛了一声,说:“干什么干什么!”
戚拙蕴听见他的声音,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还有几分始作俑者的愧疚心:“好,哥哥不闹你了。”
沈禾埋着头喝粥,一碗粥喝的干干净净,浑身暖融融的,终于觉得有了点力气,嗓子也不再那么刮得难受。
他舔舔唇瓣,有点儿想问戚拙蕴,他昨晚到底透露到了什么地步?
好像底裤都掉干净了。
但戚拙蕴没有谈论这个话题的意思。
相反,他正常的不得了,一点儿看不出昨夜那种恨不得把人弄死的凶狠与戾气。
沈禾于是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去说这件事。
他们好像忘掉了这件事。
戚拙蕴等沈禾吃饱后,搂着他没有松手,探进被褥中,隔着薄薄的衣料揉捏他的腿。
沈禾觉得痒痒,想要缩着躲开,戚拙蕴哄他:“哥哥给你揉一揉。”
行吧。
沈小公子觉得戚某人做的确实过分,为了表达自己认错的诚意,给他揉揉酸痛的肌肉是份内之事。
沈禾小声哼了下,威胁说:“那你只揉。”
戚拙蕴抓住了沈禾的一只手,握在掌心,应声:“只揉,不做其他的。”
沈禾吃饱喝足,被揉的有点儿舒服,戚拙蕴这种时候人模人样的,怪老实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戚拙蕴还找了话本子给他看,免得他无聊。
沈小公子被伺候的舒服的不行,困意上涌,没多久,话本子便从他手里落在床上,歪着头靠在戚拙蕴怀中睡着了。
脸颊红润,眼尾还带着些隐约的笑意,看起来睡着的时候心情挺不错,让人想要跟着扬起眼角眉梢,露出个笑容来。
戚拙蕴垂着眸子,床边的账幔垂下,让他半边面孔隐没与黑暗中,剩下的半面在烛火中也不甚明晰。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少年乌黑细软的长发间穿梭,为他理顺每一缕发丝,最后手指落在了少年温热柔软的颊边。
指背亲昵温柔的磨蹭了几下温热肌肤,带着无限珍惜。
戚拙蕴低下头,与少年蹭了蹭鼻尖:“别怕,禾禾。”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无法改变,必会发生的事。
若是有,他会亲手推动,让结局偏离原本的轨迹。
“我们会白头到老。”
*
沈禾的生活完全恢复了许久之前,那种按部就班的平静。
每日里忙着读书,看各种经史典籍,看策论,不时在戚拙蕴得空的时候,会被他拉着去校场,骑马射箭。
戚拙蕴还是很忙。
但他每日里都开始抽出固定的时间,陪着沈禾,守着他看书也好,陪着他倒腾花花草草也罢。
时常,两人在一起,便会吻到一处。
还有一件事。
戚拙蕴开荤后,沈禾从他身上看到了昏君的影子。
这厮时常击溃沈禾的意识防线,故意引·诱,然后就,没完没了。
沈禾是一点儿不肯承认自己意志薄弱的。
他只有在被握着腰拖回去的时候,才会掉着眼泪求饶,说他错了云云。
戚拙蕴这种时候,还能保持他的理智。
他会一下下的,问沈禾:“禾禾,今日的书读的不上心,你答应哥哥,要做哥哥头一个状元的。”
沈禾泪珠子掉落,无处可逃,哽咽说:“会、会考上的。”
呜呜呜呜呜死变态。
这种鸡娃方式是正常人想的出来的嘛!!
……
新帝登基二年春。
各地起兵造反。
造反的军队势如破竹,自北往南,一路攻入京郊。
五月末,初夏时节,繁华的京都大乱。
去岁冬日大火本被下葬的晋王活生生的出现在皇城外,骑在战马上,高呼新帝无德,篡位登基,鸩杀先帝,他为人子,为人臣,应百姓呼声,决意拨乱反正。
若是新帝一日内出城投降,可留全尸。
叫阵声日落月升不绝。
东宫内。
戚拙蕴小心翼翼将累睡着的沈禾放进被子中。
他低下头,发现睡梦中的少年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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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轻轻蹙着,眼角还挂着一滴泪水,用指腹轻轻揩去了。
他俯身,在少年耳边哄着:“哥哥在,不要害怕,什么事都不会有。”
叛乱的号角吹响,沈禾便不可避免的绷紧了精神。
随着戚乐咏的军队靠近京城,沈禾有些恍惚,这种时候,戚拙蕴不肯有一丝风险,不让沈禾出宫去寻其他人分散注意力。
戚拙蕴只能另辟蹊径。
忠洪在外头,先是轻声唤了句:“陛下。”
得到戚拙蕴应允后,轻手轻脚进门:“陛下,您瞧着,眼下可是时候吩咐下去,叫人动身了?”
戚乐咏带着军队围了京城,叫阵整整一日,戚拙蕴根本懒得理会。
他抬眸的时候,眸子里一丝温度都没有:“去吧。戚乐咏与戚乘风,都要活的。”
忠洪应声,便要轻手轻脚的出去。
戚拙蕴末了,又说:“结束之后,让沈砚进宫来见孤。”
“是。”
东宫内实在太安定,丝毫不像是被叛党即将攻破皇城该有的氛围。
倒像是居高临下,看笼子里的野兽被戏耍得无能狂吠。
沈禾醒来的时候,戚拙蕴不在殿内。
连翘与荷菱守着。
一听见动静,便问:“小公子,要起身么?”
沈禾睡得有点儿久,脑子懵懵的,趴在床上抬头,醒神后一会儿后才说:“起!”
他抓着衣裳,腿酸,不过显然是有人为他揉过,并没有到他难受的地步。
他穿好外裳,低头给自己套鞋,荷菱说:“奴婢来吧。”
说着给沈禾帮忙。
沈禾看了一圈,被连翘按住脑袋,只能微微低头让她给梳头,嘴里一边问:“哥哥呢?”
连翘梳着柔软的发丝,回答:“陛下在面见朝臣。”
沈禾又想起来他被折腾到昏睡过去前,是什么节点。
他着急忙慌的问:“那戚乐咏他们……”
荷菱笑着安抚沈禾:“小公子,您就将心放回肚子里便是,若是有什么,奴婢们还能这样安安心心的服侍您,不忙着收拾包袱跑路?”
连翘手指灵活的为沈禾将发丝束好,笑着轻声说:“小公子,胜了。”
沈禾:“什么?”
他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什么胜了?
他睡了几天?
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吗?
时空乱流,他又穿了??
“晋王已经下狱,等候陛下发落呢。昨夜里听说激战,是沈大公子带兵与秦将军两面围攻,一举便将叛军拿下,只有少许逃散的,尚在追捕中。不过最要紧的晋王,还有世子均未逃脱成功,是被大公子押送回来的。”
“沈、沈砚?”沈禾更呆了。
书里,也没写啊这。
沈禾觉得世界玄幻了,以至于他对自己的下落都没那么担心了。
原文尾声一大叛乱高潮节点,都这么用闪电战结束了,还是沈砚忽然冒头结束的,沈禾觉得自己像是看了本假书。
他是知道沈砚从武了,也知道戚乐咏少了他这个原本左膀右臂之一,但这发展是否也太……
太奇怪了。
沈禾想。
但他愣了一小会儿后,想,似乎也不奇怪。
好像一切都有先兆,都曾从细枝末节中透露过变化。
沈砚一心从武挣军功,有着祖父都真心实意骄傲的军事才能,却还愿意长时间留在京郊驻扎。
他身边也从最开始无人,到后来多了许多能够支出来供沈禾用的亲信。
亲信唤他的称呼是“小将军”。
沈禾都是知道的。
沈砚瞒了他一部分,也露了一部分给他。
戚拙蕴也是,毫不担心戚乐咏造反……去年晋王府大火,他主动露出破绽放走戚乐咏的事,沈禾也是猜到过的。
话虽如此。
一切都合理,然而一切发生的太快,沈禾觉得大脑的处理器一时半会儿跟不上,需要一点儿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找到真实感。
沈禾还没处理完信息,大获全胜立下战功的沈砚来见沈禾了。
沈禾一路出东宫,沈砚还穿着战甲,估计是刚述职回返,转道来东宫见他。
沈砚一看见他,蓦然露出个笑容,唇角一对梨涡,眸子看起来明亮:“小禾。”
沈禾围着他打转,上下检查,问:“哥,你受伤没有,怎么样?你是不是跟太、跟陛下早就商量好了,才离开京城那么久?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沈禾皱着眉头看得仔仔细细,生怕哪儿有伤口在流血,被沈砚瞒过去了。
他秀气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嘴唇也抿紧,一脸的不高兴。
沈砚看着他这副模样,却觉得高兴得很。
他抬手,用力在沈禾头上揉了两下。
沈禾看着穿着战甲,英姿勃发,身形都显得高大的沈砚,心中恍然,原本的炮灰哥哥都要成为大将军了。
沈砚,沈将军。
沈禾没忍住,紧皱的眉头散开,露出个欢喜的笑容:“沈将军,恭喜呀!”
沈砚也笑着应了:“谢谢小禾。”
他是将军了,日后,他会有资本保护小禾。
祖父不在之后,他会成为小禾新的靠山。
见过沈砚后,沈禾总算有了点剧情大变的真实感。
他在心里唧唧歪歪,这波啊,这波算是戚拙蕴的损失大减,还多了原剧情没有的一员大将。
沈禾忽然高兴起来。
他一路沿着宫道,往外走,踩过自己从小到大踩过无数次的砖块,还有一些他从前没有去过的地方。
他一路跑去了姨母的栖霞宫附近。
栖霞宫是姨母住惯了的,所以哪怕后来重新划分先帝宫妃们的时候,栖霞宫也划给了柳宣妃。
五皇子的母妃被他接出宫去,养在王府了。
不过他也与之前的戚乐咏一样,不可以离开京城,是个没有实权的闲王。
好在五皇子无所谓,他连早朝都不上。
沈禾差点儿冲动去向姨母出柜了。
但他急刹车,忍住了。
沈禾又原路返回,忠言与几名护卫跟着他,沈禾说:“你们不必跟着我!”
说完,如一阵小旋风的跑掉,衣摆在他身后放肆的飞扬,发出风声。
沈禾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他仰着头,鬓角的碎发在风中被吹得乱舞,斜下去的日光为宫墙铺上金辉,也拉出大片的阴影。
沈禾踩着这些阴影,心脏狂跳,伴着他踩在石砖上都脚步声,与每一寸从都身侧褪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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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景。
他眼眸发亮,亮的像是里面藏着两簇跃动的火苗。
血液极速的流动,浑身亢奋。
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告诉他,不必担忧了,不必紧张。
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跟原文脱轨,早就不再是书中那个世界,剧情节点的枷锁在一次又一次的偏离中,被挣开,长出了新的血肉。
这是一个全新的,真真正正的,有血有肉的真实世界。
*
戚拙蕴亲自去了关押戚乐咏的牢狱。
戚乐咏在瞧见他的瞬息,便癫狂的挣扎起来,身上的锁链哗啦作响,他被牢牢固定在架子上,除了无能狂怒,动弹不得。
戚乐咏大吼:“戚拙蕴,你干什么不杀了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我可是造反!你一日不杀了我,我便一日还有翻身的机会,你等着,你以为你能将我留下的人清缴干净?痴人说梦!有朝一日,必然还会有人反了你!”
戚拙蕴面无表情,微微侧头与忠洪说:“他与戚乘风身边的人,都换掉,旁人不可靠近。”
忠洪应声:“是,陛下放心,奴才已经同监大人说过轻重。”
戚乐咏面容扭曲。
他身上受了重伤,说来滑稽,戚拙蕴这人竟然没有将他千刀万剐,反而是寻人为他疗伤,还一日三餐的让人给他喂饭。
戚乐咏冷笑:“你难不成在假惺惺做好人,行善积德?”
戚拙蕴抬起眸子,看着戚乐咏。
戚乐咏试图激怒戚拙蕴,让戚拙蕴与他说话,让戚拙蕴能一怒之下,给他一个了断。
然而,戚拙蕴仅仅是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来此处,好似只是单纯的确认一眼。
确认什么?确认他活着?
哈?
戚乘风也活着。
戚厌病终于解了禁足,与恒亲王夫妻来牢狱探监。
戚拙蕴能够听见隔着一段距离,恒亲王妃年迈的哭声。
接下来,还有外戚……
火烧外戚。
不,他们也会活的好好的。
只是换个地方活着而已。
他们都能够活的好好的,那么他的禾禾,更应该活的好好的。
如果国公府沈禾不能活的好好的,那么就换成将军府沈禾。
如果将军府沈禾也不能,那么就是新科状元沈禾。
沈国公府可以彻底不用存在,沈国公世子的身份也可以彻底与他剥离。
他会让所谓的“结局”,一点一滴,与沈禾分割。
第119章出柜
戚拙蕴处理政务,每日收拾戚乐咏闹出来的残局。
沈禾则每日被押着读书。
他心情说不出的好,压在心头许久的石头莫名被卸下,他觉得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轻松了,连带着读书的时候也不唉声叹气,反而是认认真真的看书。
有时候戚拙蕴不面见大臣的时候,他就坐在戚拙蕴旁边,戚拙蕴干的正事,沈禾为考状元努力。
日子倒也过的很快。
兵临城下不过半月的功夫过去,沈禾却觉得像是过去了很久。
沈禾开始琢磨出柜的事了。
他想告诉其他人。
告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姨母跟小表哥他们。
他不是个习惯将这样的事忙着亲人的人。
怎么说都是终生大事。
沈禾还没琢磨两天,怎么寻找契机跟戚拙蕴提这件事,戚拙蕴先收拾得人模人样,看得一大早爬起来的沈禾两眼发呆,思索戚拙蕴穿着这样子是在干什么?
真帅呀。
啊不是。
沈禾眨眼,清清嗓子,义正言辞的说:“哥哥你……”
戚拙蕴将他从床榻上抱起来,沈禾趴他怀里,接受服务,被人穿衣服穿鞋,低着头看戚拙蕴蹲在小榻跟前,握着他小腿的时候,福至心灵:“哥哥……你是要跟我一起出宫么?”
戚拙蕴将鞋子给沈禾套上,起身凑近,在沈禾的唇上亲了一口:“咱们先去瞧姨母,同姨母说清楚成不成?然后请姨母为我们俩说情,免得祖父与外祖他们提拐杖打我。”
沈禾眨眨眼。
戚拙蕴又在他眼睫上亲了一口。
亲得沈禾不得不闭上眼。
戚拙蕴仰头问他:“好不好?”
沈禾睁开眼,眸子晶亮。
他抿着嘴唇,雪白柔软的面颊上揉了血色:“好呀。”他小声说。
戚拙蕴故意逗他:“什么?哥哥没听清。”
少年倾身,整个人倒进他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颈,贴住他的耳朵说:“好,呀!我说,好!”
哈哈!
戚拙蕴托着他的屁股,将人整个抱起来,当做小孩似的颠了颠,逗的沈禾乐不可支,搂着他的脖子嘻嘻直笑,笑到戚拙蕴唇角跟着上扬,无法遏制的与他一样开心。
二人用完早膳,去了栖霞宫。
沈禾还是有点儿怕的,怕姨母揪他。
没想到戚拙蕴很是坦荡,一点没拱了人家好白菜的心虚,站的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好好好,皇帝就是了不起,沈禾在心里想。
宣妃,不,确切来说,现在应当叫宣太妃。
宣太妃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方四十出头的年纪,已经眼花耳聋到这种地步了?
她听见什么?皇帝来说,他同他们家小禾要做夫妻?
两名男子,还是自小养大小禾弟太子?
宣太妃差点儿也成为反贼的一员。
她吸口气,又吸一口气,眼尾已经有了遮掩不住的细纹的凤眸扬起来,慢慢露出个笑容,和蔼的冲她的小外甥招手:“小禾,你过来,跟姨母仔细说说。”
沈禾:QAQ
不了吧,感觉姨姨要当场抽他。
戚拙蕴抓住了沈禾的手,让他站在自己背后,严严实实的挡住:“姨母,今日我不是天子,您也不是太妃,我就是个寻常男子,您是我心上人的姨母。您心性聪慧通达,又真心疼爱禾禾,所以我今日来,是想与他一起得到您的祝福,也想您能帮我们在外祖与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跟前说些好话……”
宣太妃气急反笑:“好好,好一个寻常男子,你既然自己说自己是寻常男子,我便也不同你客气,小禾,给我过来!”
沈禾:“……姨母……”呜呜呜。
戚拙蕴抓沈禾的手更紧,并不让他过去。
宣太妃冷笑着问:“我且问你,你是什么身份,小禾是什么身份?莫要说什么你是寻常男子,你当不当得了寻常男子,你自己心里清楚,有本事你今日便昭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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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退位让贤,否则日后骂名落在小禾身上,你这个皇帝如何痛痒?”
宣太妃疾声厉色:“你是什么时候对小禾起了心思,他又是何时对你起了心思,你一手养大他,不肯假借他人,如今倒是会极了近水楼台,你晓得你在做什么,小禾自小心思单纯,又可晓得他在做什么?”
戚拙蕴听着宣太妃锋利的字句,等着她说完,没有打断。
见她停下,眼色冷戾的盯着自己,等待自己的回答,才道:“我不会退位让贤,让渡自己的权柄是愚蠢之事,与其将刀剑交给他人,不如我握刀剑护我想护之人。姨母所思所虑同样是我所思所虑,是以,我日后宫中空置,禾禾日后不娶妻妾,我为君,他为臣,至亲君臣,此乃世人眼中,我们的身份。”
沈禾一愣,他没想到戚拙蕴都考虑到那么远了。
难怪,难怪每天都一心想着让他考状元。
现下他尚未及冠,还能厚着脸皮光明正大留在东宫内,过些年,难免惹人怀疑。
若是入朝为官,为重臣,那么他们可以有无数的理由见面,即便搬出东宫去,也影响不大。
反正忽悠外界是够的。
至于第二个问题。
沈禾从戚拙蕴背后冒头,小声唤:“姨母,我晓得我在做什么,您别总拿我当小孩。便不是太子哥哥,也有别的男子,我生来只喜爱男子,常说我不娶妻,你们总是不信罢了。”
沈禾没注意,说这话的时候,戚拙蕴侧目,扫了他一眼。
沈禾从戚拙蕴背后大着胆子挪到自家姨母身边,搂着她的胳膊挨挨蹭蹭的撒娇:“姨母,我知道您最心疼我,最喜欢我,才这样担心,可我是谁?我可是小三元,聪明着呢,在做什么,要做什么,做的事情可能面临什么后果,我都清清楚楚的,姨母~”
宣太妃甩胳膊,试图把粘着的一大只甩开。
甩了两次,尝试失败。
宣太妃:“……”
少年太懂得如何让人心软了,他哄长辈熟练又乖巧:“姨母~姨母帮帮小禾,小禾给姨母做和大师傅新学的糕点怎么样,给姨母第一个做,还给姨母买糖!”
宣太妃还倔强的冷哼一声:“不帮你,你便不给姨母做,不给姨母买了?便不亲近姨母了?”
少年语调落下去,像是一只垂着耳朵,蔫头巴脑的小狗,委屈但还是乖巧的蹭了两下:“买,给姨母买好多,第一个给姨母做,也亲近姨母,但是我可能要挨外祖或者舅舅的打了,到时候打的屁股开花,起不来床,还得养几天伤才能见姨母,姨母心不心疼呀?”
宣太妃的心已经被蹭软了,嘴上还勉强撑着:“我就晓得,打小你这孩子便向着外人,连摘花都要给外人比姨母多得多。”
说着瞥戚拙蕴。
外人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戚拙蕴含笑而立,做足了恭敬晚辈的样子,看沈禾的时候,眸子里的笑意更盛。
沈禾哪儿能不知道姨母现在嘴硬心软,顺杆子就爬:“以后摘的花最多的给姨母!姨母帮帮我好不好,嗯?”
“哎哟,撒手,珠钗都要被你摇散了。”姨母嫌弃的小声说。
沈禾嘿嘿笑了一声,欢欣道:“我掏荷包给姨母买新的,买几箱!让姨母挑最好看的戴!”
宣太妃压了又压,嘴角到底还是翘了起来。
就是余光扫到戚拙蕴时,眼底还闪过一些不虞。
戚拙蕴看得一清二楚,他也不在意,重要的是禾禾高兴。
况且宣太妃真心为禾禾,世上多一个人真心实意的为他打算,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宣太妃既然被求的松口,应下帮忙的事,便一点儿不含糊。
她回殿内换了身衣裳,随沈禾二人一道出宫,去柳家。
宣太妃在马车上对沈禾道:“届时你去了,就同你外祖母撒娇,你外祖母最喜爱你不过,她心疼你,父亲那便不成问题。至于你几个舅舅舅母那,我去说便是。”
说还要讲究个方法。
亲人要晓得,但也不到人人都知晓的地步。
戚拙蕴既然已经准备好未来做面上的君臣,私下的夫妻,那便不能有叫外人知晓的风险。
再者……柳尚书如今年岁实在是大了,高寿无疑,儿女大的已然五十出头,便是小的如柳老四,也是四十的年纪。
柳尚书的几个兄弟,已经没有一个在世的。
他们不能将人气到,得用迂回的方式。
一回到柳家,柳宣妃先是拉上在的四舅舅与几位舅母,让沈禾带着戚拙蕴去见外祖母。
沈禾欢欢喜喜的,微微仰头对戚拙蕴说:“太好了,现在正好合欢花开着,外祖母最喜欢合欢。”
他手中握着一把准备给柳老夫人的合欢花。
鲜红色。
像是一捧红色的羽毛。
柳老夫人一头银丝被梳理的一丝不苟。
沈禾到小院的时候,老夫人正逗弄着廊下的八哥。
八哥在笼子的横木上跳来跳去,嘴里叫唤着:“瓜子,瓜子,瓜子!”
老夫人笑眯眯的从一旁嬷嬷手里拈瓜子仁,喂给叫个不停的八哥。
八哥吃到后也不停歇,如猪八戒吞人生果,一下子就咽下去,接着叫唤:“瓜子,瓜子,瓜子!”
沈禾心中哼哼,叫个不停,催什么,担心我拔你的尾巴毛!
老夫人瞧见沈禾,先是愣了下,随后惊喜笑道:“小禾,是小禾呀,快快过来,让外祖母瞧瞧!”
沈禾过去,将合欢花放进外祖母怀里,笑眯眯的搂住外祖母撒娇:“外祖母,有段日子没来瞧您,您生气没?”
“没没没,你要是记得多来看看外祖母啊,外祖母就更高兴了。”老夫人笑眯了眼。
她岁数大了,眼神不那么好,隔着一大段距离,认沈禾还成,戚拙蕴却是如何也认不出来。
戚拙蕴上次与老夫人见面,还是好些年前未及冠时,来柳家接沈禾。
如今的戚拙蕴比起那时还是少年的戚拙蕴,天差地别,身形高大,气质沉稳,再不复当初的单薄青涩。
沈禾跟戚拙蕴摆手,让他在院子的廊下稍等会,自己进去跟外祖母磨一磨。
戚拙蕴含笑瞧着他站在老夫人背后挤眉弄眼,那副鲜活的模样。
老夫人只当是跟着的护卫,没多想,便进了屋。
沈禾嘘寒问暖东扯西拉了好大一堆,最后终于铺垫到主题相关,磨磨蹭蹭的说:“外祖母,若是,我是说若是,我喜欢的是男子,不想祸害好人家姑娘,这辈子都不打算娶妻生子,外祖母可会生气?”
沈禾有点忐忑。
其实算起来,他也就比戚拙蕴出柜的经验多了那么一丢丢,他还只来得及跟父母出过柜而已。
他摸摸掌心,总觉得掌心紧张的快出汗。
老夫人笑眯眯的,和蔼慈祥的一位老太太,用皱巴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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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了摸沈禾的头,力道柔和:“这有何生气?咱们小禾呀,心地善良,这不是好事,值得夸赞吗?小禾愿意喜欢谁,便喜欢谁,外祖母觉得要紧的,是小禾高兴,小禾若是高兴了,那喜欢男子,又有何妨?”
沈禾低下头,在老太太掌心蹭了蹭,小声说:“谢谢外祖母。”
柳老夫人虽然人老了,但脑袋并未混浊。
眼下她也回过味来,笑着凑近沈禾,问:“那是你心上人?谁呀,哪家的孩子,说给外祖母听听?”
沈禾脸颊发红,他觉得有种羞耻感,明明“丑媳妇见公婆”的是戚拙蕴,他干什么觉得羞耻?
他小声回答:“外祖母,你认识的,戚拙蕴。”
柳老夫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新帝的名讳。
沈禾紧张的盯着自家外祖母,确定外祖母只是愣了会,似乎接受良好,眼巴巴的问:“我能叫他进来么?”
老夫人捧着怀里还没放下的合欢花束,笑眯了眼睛,拍着沈禾的胳膊催促道:“好好,快快,去请人进来吧,你这孩子。”
沈禾紧张的心情立马放松,像是出笼的鸟,雀跃的扑腾出门,去找戚拙蕴,拉人进来。
屋里的老夫人笑眯眯的,将合欢给身旁的嬷嬷,让她插进花瓶里,道:“今日的事啊,你知道,烂在心底就成。”
嬷嬷笑着应了。
出柜其实很顺利,格外的顺利。
这让沈禾出宫时绷紧的心情,不知不觉放松。
好似他的喜欢,他的爱,被捧到了明面上,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得到了所有亲人的包容呵护。
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他难以维持冷静。
沈禾这种松弛,维持到在柳家跟四舅舅见过,被四舅舅背着戚拙蕴薅了两把,而后走出柳家门。
姨母留在柳家了。
她许多年没能在柳家长住过,如今老皇帝反正死了,新皇帝听她外甥的,她乐意住娘家多久是多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沈禾在大街上撞到了沈砚。
沈砚看见他跟戚拙蕴的时候,他正跟戚拙蕴买完小摊上的玩意,戚拙蕴在马车上拉他,登上去的那一刻趁他不背,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亲了下沈禾的脸。
沈禾一抬眼,就跟五米开外,骑在马头,占据视野高地的沈砚四眼相对。
沈砚:“……”
沈禾:“……”
沈禾看着沈砚牢牢盯着他的俩黑眼珠子,勉强从脸上挤出个笑容,扭头问戚拙蕴:“哥哥……今日一道将祖父祖母那头也见过么?”
戚拙蕴笑眯眯的:“好啊,都听禾禾的。”
沈禾:努力微笑。
他们一路到国公府,沈禾反复去看戚拙蕴,想要跟戚拙蕴说点儿什么,商量怎么办。
可惜沈砚跟在他们俩背后,那视线如有实质,盯得沈禾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
他扭头,冲着沈砚尬笑。
沈砚:“……”绷紧了脸。
一点不接受嬉皮笑脸。
戚拙蕴轻轻摸了下沈禾的后脑勺,让他不要焦躁,转而同沈砚道:“老国公近两日身子骨可还好?”
沈砚冷笑一声:“这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戚拙蕴说:“眼下便是孤的意思。”
沈砚脸色微沉,一双黑洞洞的眸子各位冷。
沈禾没有想到沈砚反应这么大。
小表哥他们暂时还不知晓呢,方才在柳家的时候忙着搞定长辈,小表哥他们在当值的衙署内,需得下值回家,才会晓得。
不知道会不会也跟沈砚一样变脸。
沈禾在心里嘀嘀咕咕,咋回事啊一个个的,怎么比长辈还不开明呢?
本来以为最难搞定的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没想到会是原本爱哭的包子哥哥。
可恶啊!
沈禾试图用老三套。
他还没能扭头,冲着自家新上任的将军哥哥卖个笑呢,被戚拙蕴按着后腰往前推,哄着:“禾禾先去瞧瞧祖父祖母,我来同你大哥说一说。”
这就是要脱掉皇帝的身份,用弟弟的男朋友身份进行对话了。
老实说,沈禾还有点怕他们两个打起来。
他既怕戚拙蕴打沈砚,又怕沈砚太厉害打戚拙蕴。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边挨打他都肉疼。
“快进去罢。”戚拙蕴再度轻轻推他。
沈砚也看着他,说:“小禾先进去吧。”
沈禾不得不一步三回头的朝里头去。
他给自己打气,既然如此,那他就先去搞定自家爷爷奶奶,沈砚那头就交给戚拙蕴自己了!
……
沈砚身上有点奇特的特质。
与沈禾自小长大的一群孩子,哪怕镇定淡然如郑学则,也对戚拙蕴有些惧怕在身。
唯独沈砚,虽然在沈禾嘴中,是个能被虫子吓哭,姨娘待他不好的可怜哥哥,却稀奇的不惧怕戚拙蕴这个太子。
他眸子幽静,盯着戚拙蕴,视线不避不让:“不想陛下养育微臣的弟弟,会做出监守自盗之事。”
戚拙蕴反问他:“你要以君臣的身份,同孤谈论此事,还是要以禾禾兄长的身份?”
第120章想成婚么?
沈砚说:“有何区别?若是我以臣子的身份劝谏,陛下会放过小禾,不行荒唐事,做克己慎行的明君?还是我以小禾兄长的身份斥责陛下,让你远离小禾,你便会退一射之地,不再让他踏上这歧途?”
戚拙蕴淡淡道:“这件事,不可能。”
沈砚早便知晓,可听见戚拙蕴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不免攥紧了拳头。
这便是皇帝,这便是君王。
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平等要求从不存在。
沈砚蓦然觉得他手中那所谓的军功权利,如此的微弱不值一提。
戚拙蕴却说:“你大约弄错了两点。”
“其一,孤与禾禾两情相悦,我们方从柳府出来,人后我们为夫妻,人前我们仍为君臣,不会有人非议于他。便是有,孤自会解决。”
“其二,你手中的权柄,有何用处?老国公卸甲归京,先帝尚且要顾虑他三分颜面,你可堪此用,可堪此礼?”
“你既说孤养大的他,也该知晓,这世上,孤才是伴他最长久,爱他最珍重,顾他最周全之人。”
沈砚有才干,而戚拙蕴需要人。
沈砚要权柄做亲人护盾,戚拙蕴同样需要他的珍宝有所依靠。
戚拙蕴会做沈禾最大的依靠,但不会让自己成为沈禾唯一的依靠。
……
沈禾正磨磨蹭蹭的跟老国公与老夫人做铺垫。
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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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近来身体不太好,前段时间叛贼动乱时,还病倒了许久的时间,好几名太医几乎是要住在国公府。
沈禾围着他,为自家爷爷捏肩,一边问他觉得身体如何。
老国公笑眯眯的,全然看不出他年事已高,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反而瞧着很是精神矍铄,反手拍着沈禾的手背哈哈笑:“祖父好得很,倒是我们小禾呀,前段时候吓着没?倒也好,你那时候在宫里,不用惊惶。你可不晓得,那乱贼围城的时候呀,京都里乱哄哄的,有些子胆小如鼠的人,只差连夜打地洞从京都钻出去逃走了哈哈!”
老夫人闻言不知为何低头,没有答话,脸上的笑意也稍显落寞几分。
但这些很快,很微弱,沈禾又忙着跟老国公嘻嘻哈哈,一时未能注意这么点异样。
东扯西拉好一会,老国公拉着沈禾的手,拍拍他问:“小禾啊,你这拐弯抹角好半晌了,有什么话,便与祖父直说罢。咱们爷俩还用那些弯弯绕绕么?”
老国公拍着他的头,沈禾就乖乖蹲下来,靠在自家爷爷奶奶腿边,老夫人低头看着他直笑,摸摸他的脑袋,像他小时候那样。
老国公看他还在踌躇,再给他喂定心丸:“咱们小禾啊是个乖孩子,也是个聪明孩子,祖父不忧心你日后办什么坏事,就怕你性子太软和,受人欺负。祖父与你祖母年纪大了,总不能为你撑一辈子的腰,日后等咱们去了,还得靠你与你大哥互相支撑不是?”
他叹口气:“也好在你大哥如今总算是有功业在身,日后也能护持你一二。”
沈禾鼻根发酸,很不高兴的打断:“说什么呢!您与祖母还能为我撑腰好久呢!”
老国公便不说了,哈哈乐着问:“那你到底同祖父祖母说是不说?是喜事呀,还是坏事,若是坏事,你也直管说,你祖父我戎马一生,就没有不能给咱们小禾摆平的事!”
沈禾小声说:“我觉得是喜事,很大的喜事,但您与祖母兴许不觉得高兴……”
老夫人笑眯眯的:“小禾既然觉得是喜事,祖母与你祖父又怎么会不高兴?你若是高兴,祖父祖母自然要同你一样高兴才是。”
沈禾也不嫌弃地上脏。
他没规矩的盘腿坐在地上,脑袋歪过去,枕上祖母的膝盖,老夫人笑着摸摸他的脸颊,就听着少年小声说:“我有心爱的人了,他是个男子,我想同他白头到老。”
屋外。
戚拙蕴与沈砚同时停下脚步,立在廊下的阴影,听着屋里的动静。
沈砚仍旧不大高兴,可侧目瞧着门窗,似乎是透过窗纸看清里头这样说话的少年神情多么温柔,于是不悦的神色终究慢慢散去。
至少不会在沈禾跟前露出半分。
戚拙蕴淡漠的神情被软化。
沈禾活泼灿烂,能够对着亲人朋友随便讨好撒娇,拿捏人的一套手到擒来。
可到了谈情说爱的时候,他反而格外的羞耻心强烈,不太爱主动向戚拙蕴剖白自己的喜爱。
但戚拙蕴很喜欢听。
每每听见,都让他有将人抱在怀中,永远不放手,去哪里都揣在心口的冲动。
屋里。
苍老的声音在沈禾满心的忐忑中响起。
“哈哈,就这事?这算什么?你这小子,未免太小瞧我与你祖母的见识。我与你祖母走南闯北的时候,什么事不曾见过?你既然有心爱的人,那便是天大的好事,你让祖父猜猜,能得到咱们小禾青睐的人,到底是谁。”
老国公的笑声豪迈粗犷。
老夫人用粗糙的掌心拍拍沈禾的脸颊:“这孩子,莫不是以为祖母与祖母会不悦,所以早便有了心悦的人,瞒到今日才肯来说罢?”
沈禾被说中了,脸颊烧的慌,可又止不住的高兴。
他猛然坐起身,扭过头去看看自家爷爷,又看看自家奶奶,嘿嘿笑了两声,越想越觉得高兴。
这算什么?
全面出柜成功了?
沈禾跳起来用力搂住自家爷爷,狠狠抱一把后转头去抱住奶奶,嘿嘿直乐,高兴得像个小傻子。
沈禾说:“祖父您猜到了吗?”
他紧紧盯着老国公。
老国公心里已经确定了八九成,还故作犹疑的说:“……思来想去,总不能是……”他往上指了指。
沈禾咧出一口小白牙,说:“他也来了,在跟哥哥说话,我没让下人来通报。”
沈禾这样说的时候,老夫人与老国公抬头,朝门口看去。
青年帝王站在门口,先是态度恭敬的对着自己的臣子唤:“祖父,祖母。”那样的恭敬,老国公总错觉,连太子当初唤先帝,都不曾如此的认真。
青年帝王唤过心爱人的长辈后,便垂下眼睫,视线里似乎只看得见一个人,缓步上前,将人从地上抱起来,细致的为少年顺好脸颊边的碎发。
老国公一下子就安心了。
在太子年幼时,他蹭想过将刚出生的小孙子抱回身边,可惜小太子态度决绝的强留下襁褓里的婴儿。
小孙子满岁之时,他又曾百般试探,仍旧被小太子回绝。
之后数年,每每觉得有机会,他都会想方设法的同幼年的太子,少年的太子,青年的太子提及此事。
直到如今,从前的太子成了帝王。
从前襁褓里的婴孩长大成人,成了个聪敏隽秀的少年。
老国公终于歇了将这份心思,首次发觉,兴许这的确就是他的小孙子最安然的归处。
*
沈禾合上书,从布老虎背上爬起来,还是有点儿难以置信:“咱们昨天……”
戚拙蕴好笑得很:“禾大人,今日您已经问过十三遍,这是十四遍。”
沈禾撇嘴,颓然的倒下去,重新打开书,嘴里嘀嘀咕咕:“这不科学啊,一下子,全都接受了?这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戚拙蕴问他:“科学是什么意思?”
沈禾底裤都被扒干净了,开始完完全全的撒欢放肆,闻言开始得意的科普:“就是发现实物的规律,总结并寻求它们的本质原理。符合事物发展原理的,就是科学的。”
戚拙蕴又笑了声:“原来如此。”
沈禾来了兴趣,一骨碌滚过去,从小榻后边的空隙挤到了戚拙蕴身边,还不忘用脚勾住他的大老虎到手边,给自己垫背:“哥哥,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我都可以给你解释。”
说完嘻嘻一笑。
得意的要命。
戚拙蕴垂着眸子瞧他,慢慢凑近后,沈禾得意不起来了,开始不争气的脸红心跳,下意识闭上眼睛。
然后便听见戚拙蕴鼻腔里冒出一声气音,带着浓郁的笑意。
沈禾愤然睁眼,正要谴责戚拙蕴故意挑·逗他,就被戚拙蕴在眼皮上亲了个正着。
他亲完,扭回头,做出明君忙于政务的样子,手中拿着朱批小毫,低声说:“禾状元,你专心读书,今夜哥哥要考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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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禾:“……”
沈禾:被扼住命运的咽喉.jpg
这男人太歹毒,太狡诈了!
可恶啊!!
他一个撅子爬起身,拎回自己的布老虎滚回属于自己的位置,离戚拙蕴远远的,埋头捧着自己枯燥的要死的典籍,哼哧哼哧的背书。
夜里的时候,戚拙蕴果然考了沈禾。
沈禾对此表示嫉妒。
这厮看起来跟他长了一样的脑袋,但构造好像大有不同。
他背到大脑麻木的东西,这人信手拈来,连错一个字都能抓住,然后施以惩罚。
而且戚某人明显尝到了甜头,决定好日后都用这种方式来惩罚。
沈禾骤然压力山大。
比高考前夕还要紧张。
可以想象,后年要是没有拿到状元,这厮阴险心脏的权谋玩家能借机怎么“惩罚”。
沈禾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努力刻苦学习。
头悬梁锥刺股,沈禾都敢用来形容自己,不带一点儿心虚的。
他要是在现代有这个劲头学习,考个清北简直都不在话下!
这么埋头学习,眨眼到了八月。
期间他自然是与柳峥、郑学则他们几日见过的。
戚厌病有些颓然,但似乎精神还好。
沈禾看见戚厌病总是担忧,戚厌病知晓,还反过来安慰沈禾:“放心,哥从前与你说的话,又不是骗你的。”
沈禾知道戚厌病是在说,他与他大哥关系一般的事。
可关系一般归一般,终究跟没有关系截然不同。怎么说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柳峥几人围着沈禾一通拷问,晓得详情后,摇头赞叹:“还是小禾胆子大。”
太子殿下那样的都能喜欢,可不就是胆子大?
沈禾:“……”为什么他们就不信戚拙蕴一点儿就不可怕呢!!
哦不对。
沈禾现在改口了。
戚拙蕴晚上的时候还是有点可怕在身上的。
八月,郑学则与小表姐定下许久的婚事,终于择下一个良辰吉日举办。
小表姐的胞兄柳岱将人背出门送上花轿,从长街这头一路吹吹打打,抬着箱子去那头,一路上的小孩都能分到喜糖,跟在队伍背后欢呼。
街边的百姓也跟着凑个热闹,分口糖吃。
郑学则这回不在保持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他嘴角微微勾着,露出一点笑意,不时扭头看一眼后方接上的花轿。
戚拙蕴也来了。
他自然是为了陪沈禾来的。
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皇帝只在人前晃一圈,而后便跟着沈禾去了小院子,不落外头的客席。
沈禾探头探脑的,觉得好奇。
郑学则作为新郎官,今日是要被灌酒的。
他先是来见过戚拙蕴,沈禾推着他:“哥你别喝了,你这酒量还不如让表姐来呢,待会儿喝趴了多不好,你让五哥跟小郡王去为你挡酒,嘿嘿。”
沈禾都跃跃欲试,很想去帮忙。
不过想归想,旁边的人看着呢,他不敢,郑学则与其他人也不敢。
沈禾只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满地乱转,像条四处都要凑一下的小狗。
戚拙蕴:“……”
院子里便一下只剩戚拙蕴一个人。
他觉得好笑,想跟出去,不过想着若是他出去,沈禾八成要跟着他回来,以免影响其他来客。
戚拙蕴原本以为要等到少年在外头玩到尽兴才会回来。
不想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人便笑嘻嘻的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不知从哪儿顺来的两碟糕点。
他将糕点放在桌上,积极的为自己邀功:“哥哥你快尝尝,我试过了,这两碟最好吃,专门给你偷回来的。”
戚拙蕴摸着少年的耳垂,伸手忽然将他抱上自己的膝头,轻声问:“禾禾,你想同我成婚么?”
沈禾一呆,有点结巴:“啊、啊?成、成婚?”
戚拙蕴问:“想么?”
沈禾窝在他怀中,仔细认真的想了想,小声回答:“有点想。”
他补充:“但就一点点,也没那么想,成婚这样大的事还挺麻烦的。”
毕竟他跟戚拙蕴又成不了婚。
真成婚,他跟戚拙蕴得被文臣骂成什么样呀。
咦,不敢想不敢想。
戚拙蕴摸着他的后颈,一下下的缓慢揉捏着,说:“好,哥哥知道了。”
沈禾:?
不是,你知道啥了啊你就知道了?
总觉得很不对劲!
不过这件事马上就被沈禾抛在脑后了。
因为他只短暂出来凑热闹一天,第二天就重归水深火热的高考生活。
救命啊!
要是还有下辈子,真是打死他也不想再读书了!
感觉他已经把八辈子的书都读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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