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看她双眼弥蒙起一层水雾，白嫩的面上泛起薄粉，桃腮粉面，眸光流转，就知她是醉了。

春杏轻柔地按住魏婕勾着酒壶的手，语调温柔如清风地劝：“公主莫要再饮了。”

春杏的声音太轻柔，魏婕掀起睫毛瞧她。一时间分不清身处何处，脑中春杏苍白着脸，形销骨立地躺在床上的样子从记忆里翻涌出来，魏婕乌睫一颤，反过来握住她的手。

“你疼吗？春杏。”

春杏不明不白地怔住，只当她是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便顺着她的话说：“我不疼，但是公主如果继续喝的话，脑袋会疼的。”

魏婕摇摇头，话题不知为何一转，“我不想嫁给沈书珩。”

春杏愕然，她原本只当公主是气恼沈书珩与其他的女子私会，却没想到她竟直接不想嫁给他了。

明明，公主是期待的呀，虽然公主从未直接说出口过，但春杏能看出来，她真真是期待的。

在卫国公透露出要沈书珩做驸马那日，魏婕眼角眉梢挂上欢欣之色，罕见卸下一身重担，出门去茶楼看了场男欢女爱的风月戏。

春杏心口涌上酸涩，她替自己的主子感到难过，语调更加轻柔缓慢：“沈公子一定与那陈姑娘没什么，公主还是气恼吗？”

“不啊……”魏婕纤长的睫毛似蝉翼般半垂着，在玉白的面上投出两团黑影。“我就是不想嫁给他。”

她嘟嘟囔囔，又端起酒壶要饮酒。

春杏要拦她，她就躲，喊着让所有人都滚，手中的酒壶喝完，她就一把将酒壶摔在地上。“啪嗒——”一声脆响，飞溅的瓷片正好碎在一双玄色长靴前。

魏婕半眯着美眸，模模糊糊间，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向她走来。

原是春杏劝不动公主，便让人唤了戚子坤过来。

“你来做什么？”魏婕看清戚子坤俊美的一张脸，泛红的眼尾轻轻提起，斜睨他一瞥。

今日戚子坤不当值，上午将魏婕送回寝殿后，他便回自己的房舍休息。只是刚才青梅来敲他的门，让他去照顾公主，他才过来。

青梅沉默寡言，这一路他思绪放开，一会儿想魏婕怕是又想折腾他，一会儿想她会不会是病了。

谁知，却是喝醉了。

戚子坤冲春杏微微颔首，春杏却对他弯唇一笑，默默带着所有侍从走出去了。

庭院骤然空旷，晚风吹拂睡莲，水波荡开，泛起一层层涟漪。

戚子坤提提肩，无奈地走上前，蹲在还在给自己倒酒的酒鬼面前，“殿下，酒好喝吗？”

魏婕捏住酒杯的手一顿，垂首看向他。

月洒清辉，落下薄纱，朦胧在少年墨黑的双眸间。他下颚绷紧，抬起头，专心地看着她，那透亮的瞳仁里仿佛能看到她的脸。

都是假的！

他的温柔，他的专心，全都是假的！

魏婕扯扯唇，用空闲的手一把捏住他线条流畅的下巴。戚子坤被女子微凉的指腹触碰，还不等反应，那柔软如棉花的手指便强硬地捏住他的脸，另一只手捏着酒杯往他口中灌。

酣郁的酒香四散缭绕，猝不及防的酒水从他闭合的唇瓣中溢出，滑过下巴，顺着凸起的喉骨流到衣襟深处，淌出一条湿润的、旖旎的痕迹。

一些酒水沿着唇缝渗进去，滑向舌尖，掀起一片醇香而灼热的辛辣。

——酒是烈酒。

魏婕的手还捏在他的双颊，甚至捏得更紧，她恶劣地问：“好喝吗？”

戚子坤用他被酒气熏出一点红晕的桃花眼盯着她，说不出话，便好脾气地摇摇头。

“啧——”魏婕松开捏住他脸的手，给自己重新斟上一杯酒，嫌弃地说：“上好的九酝春酒，你竟然觉得不好喝！”

她明显是醉了，一颦一蹙慵慵懒懒，皎若月影的手虚虚托着头，金钗斜斜的挂着。

说是嫌弃，那拉长的语调，却像是在撒娇。

月光下，戚子坤的笑意温和，声音极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九酝春酒是好，但是殿下，您真的喜欢吗？”

魏婕脑中晕眩，思绪便极容易被他带走。

她迷迷糊糊地想：喜欢吗……她当然不喜欢，她本就不喜欢这种浓烈的酒，她更喜欢呷一口便从舌尖处溢开甜香的甜酒。

但温和的甜酒又有什么意思，饮起来一点都不痛快。

魏婕从鼻腔里哼哼两声，偏过脸不理他。

戚子坤一看她这样，便知她其实是不喜欢这烈酒的，于是他继续循循善诱地说：“您喜欢什么酒呢？”

魏婕睨他一眼，佯装发怒道：“才不告诉你，你真的太吵了！”

喝醉的魏婕比平时更不好说话。戚子坤不气馁，他耐心十足：“我猜，殿下喜欢甜果酒。”

魏婕顿时猫儿炸毛般瞪他，“你瞎说！”

戚子坤确实是瞎猜的，在大梁时，他见那些女眷多偏爱甜果酒，他便随口一猜，但他没想到，还真是让他给猜对了。

“殿下不喜欢果酒吗？”戚子坤看起来很惊讶：“我可是很喜欢。”

“你撒谎！”魏婕猛得放下手中杯，忽然俯下身，两手捧住戚子坤的脸，白皙的透着薄粉的脸一下凑得他极近。

戚子坤被她带着酒香的幽然女儿香扑个满怀，脑中一瞬空白。

距离真的太近了，稍微往前一两寸他便能碰到女子挺翘的鼻尖。女子温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打到他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