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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审判官怀孕后 龙骸 45685 字 2024-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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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观慈音站在楼梯上,阎玫开始上楼了。

观慈音后退一步。

阎玫:?

阎玫停下了脚步。

阎玫低下头,额前发丝盖住浓颜眉眼,他好像有点受伤,周身笼罩一种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收敛起了獠牙,主人却还不是不愿意摸他的那种落差。

“能不能不要拿那种眼神看我?”观慈音叹息了一下。

阎玫抬手盖住自己的眼,“行了吧?”

观慈音:“……”

观慈音身后的周斯年翻了个白眼。

阎玫见观慈音不回应他,他从盖住眼的五指缝隙间偷偷开了点缝,发现楼梯尽头没人了。

阎玫:!

老婆呢???

没了???

“观慈音。”他蹭蹭蹭几下上来,对着观慈音所在的那扇被从里边反锁的门敲了敲,“我不是叫你现在跟我生孩子的,当然,我也不是个变态,周斯年在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不是——就算他不在,他死了,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我会经过你同意——”

周斯年默默翻了个白眼。

阎玫还在那自己演琼瑶剧,“慈音你开开门行不行?我发誓周斯年不会把你对我的告白乱说出去的。”

周斯年又翻了个白眼。

阎玫没看见,他此时此刻已经把周斯年当空气了,他对门内说:“慈音,我真不是来跟你造小孩的,我是来叫你下去吃饭的,你不是说好要送我吗?为什么不见见我呢?我都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本来就有点脸盲,要是我回来你不记得我脸了你认错人了跟别人造小孩了怎么办?啊我呸呸呸——慈音!你开门呐!”

门里边没声音。

阎玫:?

周斯年在阎玫背后阴恻恻地扶了一下眼镜,阴阳怪气道:“哟,他不理你耶。”

阎玫冲周斯年竖了个中指,“瞎扯。”

刚才还对他深情告白的漂亮老婆,那么爱他的还想给他生孩子小孩的老婆怎么可能不理他呢?

观慈音一定理他了,只是观慈音声音小,回答他了,但门里头的纤维材质把声音过滤掉了或者观慈音的回答经由空气传播过程中因为量子力学引发的密度原因被迫下沉进了地底,所以他才听不见森*晚*整*理。

又或者是因为刚才被阎玫撞破‘我喜欢阎玫想给阎玫生孩子’的告白现场觉得羞涩所以才腼腼腆腆不回答。

啧,多合理!

阎玫就对着门,压低声音,用和往日那种桀骜不可一世的傲慢大少爷语气截然相反的,像是百年前幼儿动画‘玛卡巴卡依古比古’的傻逼音调对门里边喊,“慈音!慈音——”

观慈音自然没开门,也没跟阎玫下来吃饭,他把自己关在屋里,无论阎玫怎么在外边敲门怎么喊也不开。

十秒后阎玫停歇了。

又过了十秒,阎玫又开始了。

“老、老婆?”阎玫趴门上,桃花眼眯起来,想从猫眼往里头瞅一瞅,但他一寻思觉得太变态,然后他蹭一下子站直了,小心翼翼又敲了一下门。

还是不给开,他就继续喊了。

“……老婆?”

“慈音!”

阎玫声音越喊越大,跟唱rap一样喊:“观慈音!你开门呐!你在里边干什么!你开门呐!吃饭啦!做的是你喜欢吃的!我煮了一大锅丸子!!还飘了几根香菜——”

“你不吃饭身体坏了怎么办!”

阎玫说这句话时声音哗啦一下低了,有点窃窃私语,像隔着一扇门对门内的观慈音传达害羞的密语,他穿着粉色围裙,修长的、在战场会精锐凶猛将异种枪枪爆头的、用来扣动扳机的食指扭扭捏捏在门上画起了爱心,“你不是要跟我生孩子嘛,要是不吃饭,不是会没劲动嘛……”

周斯年站走廊双手抱臂,他一脸不可描述像是吃了屎一样,后来他实在忍无可忍,左眼皮猛地跳了跳,他捂住眼皮,闭上眼,揉了揉被阎玫夹子音冲击到的眼球和耳朵,就转身下楼了。

饿了,吃饭去。

阎玫在这儿继续跟个大傻逼一样当夹子吧。

周斯年下楼时发现三一在楼梯口,三一倚着墙,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牛肉丸子汤,汤汁浓香扑鼻,三一咕噜噜大口喝着,一边拿圆溜溜的眼看周斯年。

三一一口闷完后打了个嗝,周斯年从白大褂的口袋里取出帕子,周斯年把帕子递给三一,手里熟练接过三一手里的还冒着热气的空碗。

三一乖乖擦嘴,长睫毛耷拉下来,蔫巴巴的,鼻尖皱起来,他悄眯眯抬眼,看周斯年,“你是不是生气了啊?干嘛皱着眉?嗝,你、话说,你刚才……上楼干嘛去了?找大嫂?”

“那你呢?在这儿缩着干什么?”周斯年:“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吃?”

“呜……”三一一下子就泪汪汪了,娇气得要命,额外一缕卷曲的黄头发提溜下来到了鼻骨,遮住挺立的骨相,他长得跟洋娃娃一样可爱。

三一瘪嘴,“他们欺负我……跟猪一样,老大刚端上来,他们一溜烟……嗝,全吃完了,这碗,我抢来的,我偷偷在这儿吃,他们……别跟我、抢。”

“吃饱了吗?”周斯年问。

三一摇摇头,迷棱棱打完饱嗝打酒嗝。

他脸上有红晕,像是喝酒了。

他从墙上直起身,往前一靠,靠在周斯年肩膀,嗅着周斯年身上的药剂和化学成分的味道,“难受……”

阎玫刚才上楼喊观慈音吃饭,他一个人坐大厅,周斯年跟阎玫没在他身边,他没收住,跟队友玩起了猜拳,把把输,输一把,就喝一瓶啤酒。

他酒量不好,胃里跟火烧一样。

周斯年垂眼,他单手揪住三一的后衣领,把人提溜起来,三一脚尖脱离地面,他咿咿呀呀双手在空中挥舞,迷迷糊糊pia一下拍到了周斯年脸上,周斯年的脸很冰,摸起来很舒服,他就往前一扑棱,双臂环住周斯年的脖子,双腿夹住周斯年的腰,考拉一样贴着周斯年解热。

周斯年没什么表情,任由他抱,周斯年单手握住三一的腰,抱着人往大厅走去。

距离离开观音城还有一个小时。

大厅里阎玫这帮特战队部下和阎玫一样吊儿郎当,他们不仅不穿戴机甲,连衣服也不换,穿着睡衣大咧咧围着餐桌划拳喝酒。

他们是alpha里最精锐的,傲气跟能力成正比,从来不会畏惧或是退缩,战争会让他们兴奋,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回到狂欢城开战了。

周斯年和他们那种猴子格格不入。

周斯年抱着三一坐在沙发上,三一舌尖露出来,小狗一样在散热。

周斯年抬手,按了一下他的舌尖。

他摇摇头,打了个小喷嚏,把脸埋进周斯年胸膛,睡了。

乌南尔倚靠着墙,她戏谑瞧着周斯年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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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瞧了一会儿就被周斯年冷侧过来,一记轻描淡写的眼刀不让她看了。

她眨眨眼,不看了,嘴里咬着发绳,单手在扎高马尾,一袭深黑色的作战服束出利落腰肢,她穿了束胸也依旧有着性感的身材线条,凹凸有致,魅力十足,她扎完头发后咯吱一下歪了歪脑袋,两臂蜜色皮肤强悍有力,她十指叉腰,抬起头,看了看二楼。

二楼那扇门前,阎玫还搁那儿站着,还在喊观慈音,观慈音没有给他开门。

乌南尔收回目光,丹凤眼微挑。

她是贫民,早年在狂欢城地下拳场打拳挣钱,是拳场排名第一的女alpha打手,她当年和阎玫是在拳场认识的,加入阎玫的特战队也是看中阎玫的实力,她要变得更强,更强才能有更高的荣耀。

所以有一个好的领导者非常重要。

只是阎玫结婚后……

乌南尔眯了眯眼。

她想起了今夜她从观音城一位小情人那里听到的传言,她的小情人神秘兮兮对她说:“徐川死了。”

徐川。

今夜邀请阎玫去酒吧的一位政客。

死前他只见过阎玫,和观慈音。

尸体被发现时被确定为异种,该死是该死,可死的时间太蹊跷,刚见过观慈音,就死了。

乌南尔收回思绪,她点燃一根烟,坐在沙发上,她瞧着身边的周斯年,余光一瞥,“他非常危险。”

周斯年没有回答。

“希望老大玩玩就行,别当真。”乌南尔嘴里叼着烟,她往沙发里一倒,扯开嘴角,笑嘻嘻地把烟吐地上,红色的高跟鞋狠狠踩着,碾灭了最后一点火光。

“他要是陷进去了,就有了软肋,软肋代表弱点,他是战士,不该止步于此。”乌南尔喃喃自语。

——

半小时后。

客厅那帮吊儿郎当的alpha都穿戴整齐,漆黑机甲覆盖住躯体,机枪被他们开了锁扣,子弹已然备满,他们脸上戴好覆面,严肃而沉默,转眼间成了训练有素、高大威猛的全副武装的特种兵,他们在等阎玫。

基地外一艘军舰浮空而来,不远处灯塔传来肃穆的送行声,观音城城主亲自到临,豪车停在基地外,等候阎玫并为他传递最真挚的送别祝福。

阎玫此时还在观慈音门前贼心不死。

铁了心想跟观慈音见最后一面。

被观慈音简简单单一句话就钓成这个模样。

像个昏君。

观慈音站在落地窗边,他把窗户打开,窗外冷风吹进来,阎玫方才留下的一堆香菜轻飘飘飞起来了在室内盘旋,室内装横偏机械冰冷质感,香菜飞起来的场景实在有点好笑。

可观慈音一眼也不看,他脱下木屐坐上瓷砖铺就的窗台边缘,后背倚靠被向内推开的玻璃窗,他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轻,压在玻璃上这薄薄的玻璃一点压痕也没有,双足则抵住对面那扇玻璃。

阎玫还在门外喊他。

观慈音忽然笑了。

这笑不达眼底,却又难得有点真实。

他好像真的被逗笑了。

——

狂欢城。

战场边境。

斗兽场。

诛凰在阵营里不耐烦地牵着个小女孩的手,她把奶瓶子从小女孩手里扯过来,“别喝了,再喝你又要肚子疼。”

这个小女孩是诛凰寄生的这具身体的女人的孩子,见鬼了把诛凰当她妈,死不要脸跟着她,她本来可以直接杀了,可莫名其妙没杀。

还留了下来,一直带在身边,上战场也没丢下。

“妈妈。”

“我不是你妈妈。”

“我是怪物。”诛凰扯开自己的脸,是一张半人半鱼的丑陋的脸,“我不仅杀人,我还吃人。”

这时千米外战场传来火海灼热,她美艳的脸上一阵刺鼻气味,是腐烂的尸臭,一只手从她眼球里钻了出来,是她哥哥的尸体,她哥哥的尸体只会对阎玫有反应。

阎玫快回来了。

她头倏地好痛。

她活生生把小脑都疼得剥了出来小脑血淋淋落地上滚了几圈,这是她之前在一场大战里掏了阎玫脑子抢来的,她安在了自己头里。

起初这颗脑子很聪明,让她赢了很多场仗,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却越来越笨痴呆了一样。

这颗小脑她之前怎么也掏不下来,现在终于掉出来了。

诛凰一看。

发现这小脑萎缩成了一颗粉色爱心的形状。

第五十二章

站在诛凰身边的小女孩疑惑地歪了歪头。

“妈妈。”小女孩还在喊诛凰妈妈。

“那是什么?”小女孩一手抱着奶瓶子,一手指着地上那个像爱心的脑子,她仰起头,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问诛凰。

“……是个按一按就会发出巴啦啦能量沙罗沙罗小魔仙全身变的魔法少女变身器。”诛凰不耐烦极了。

“哇,妈妈脑袋里好厉害哦,可以变出一个魔法器!”小女孩乖乖点头,信了,她笑起来露出两个还没长齐的门牙,满眼都是诛凰。

诛凰的乌黑卷发蓦地垂落在肩,遮住雪白的毫无人类光泽的皮肤,她四肢修长,面容姣好。

“我不是你妈妈,我杀了你妈妈,现在,只是借了她的身体而已,等战争结束,我会烧了这具身体,到那时,你就没有妈妈了。”她眯起红瞳,深深盯着小女孩。

小女孩一脸懵懂。

她遇见诛凰以前只是个生活在贫民窟里那个脏兮兮的、骨瘦如柴的、皮肤发黄又因为缺水而干裂粗粝的小可怜,诛凰把她养得很好,诛凰是好人,是妈妈。

诛凰翻了个白眼。

太可笑了。

她竟然把她称为妈妈。

她一个多月前闯入观音城想对阎玫复仇,因为阎玫在战场害她哥哥只剩了一只手臂,结果她输了,阎玫和那个漂亮得不像人的病秧子把她赶出了观音城,后来她太饿了,她再度回来,进了贫民窟吃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孩子纠缠上了她。

诛凰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养她,养了一个多月了,小女孩大概太幼小了,所以不知道眼前这个身穿深红长裙,卷发红瞳的漂亮妈妈不是她的妈妈,而是她的杀母仇人才对。

可诛凰不仅杀人,还吃人。

她现在就无比想吃。

唾液濡湿她的唇舌,她舔了舔唇,霎时间血液滚烫,一股麻意穿梭在她的神经表皮,她高跟鞋狠狠踩地,而后直起身子,在斗兽场的废墟里红裙摇曳朝小女孩走来。

她身后是一只巨型异种被人类所制造的精壮坦克撞上巨山发出的轰隆巨响,巨山开始崩塌,那个人脸鱼身长着四肢的异种发出嘶鸣,这嘶鸣足以震碎人类的耳膜。

那个异种被诛凰控制,是诛凰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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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进入战场的主力军,凶猛无比,嗜血暴虐,人类在它面前如蜉蝣撼树,它连天空都遮了起来,黑压压的一片。

诛凰笼罩在黑暗里,她停了许久,才俯腰,她好像叹息了一下才拿手拍了拍小女孩的额头,一道保护屏障笼盖住小女孩,小女孩不会被千米外的战场伤害到分毫。

诛凰而后直起身,她睫毛垂下睥睨小女孩,她的面容冷艳而嘲讽,她扯过小女孩手里的奶瓶,不让她继续喝了。

小女孩没哭,很乖。

诛凰慢悠悠说:“回地下室看你的动画片去,这里太吵了。”

“我知道啦,妈妈也要快点来陪我哦,他们还在打架,妈妈待在外面……很危险的。”小女孩很听她的话,踮起脚亲了一下诛凰方才摸了她额头的手之后甜甜一笑,就蹦蹦哒哒地朝斗兽场的地下入口离开了。

诛凰等小女孩走了后才转身,她朝斗兽场的大门走去,华丽的大门颇具岁月感,古罗马的辉煌已然化为废墟,门外便是战场,风沙漫天,枪声与异种咀嚼人类的餍足声混在一起,诛凰站在最高处俯瞰战况,已然要攻陷,无须她上战场,异种便可获胜。

因为人类都是不堪一击的废物。

倏地她余光一瞥。

瞥到地上那个爱心形状的小脑。

阎玫的。

诛凰啧了一声,像在嘲笑阎玫的脑子,她自信极了,五指骤然张开,黑色的一缕盘旋在掌心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方才被她从后颅掏出来的滚落在地的小脑蠕动几下便漂浮在空中,诛凰一把接过,掌心的烈火将这颗小脑裹住,她大力地按了按。

她已然把阎玫当做掌中之物,这颗小脑便是她的战利品,是她在地面战场与阎玫对战时她亲手从阎玫脑袋里掏出来的,她是被主人赋予了自我意识并拥有一大批手下的高贵种族里唯一伤到了阎玫的优秀者,她认为羊舌香夜和恶佛玉都不如她厉害,她坚信就算在狂欢城这个战场,哪怕最后只剩她自己,她也能杀了阎玫。

她后颅现在还大开着,人类的血和异种的血红黑交错一直往下流,连同脑浆与碎成颗粒状的脑髓,她单手握住阎玫的小脑,继续看着战场,狂欢城边境会在今夜之前完全瓦碎,异种会夺得狂欢城。

战场上数不清的异种尸体和人类的尸体的碎肉飞溅半空,血淋淋地沾满武器的烟雾和灰尘,像是一只一只腾空而飞的灾难乌鸦,腐烂的白骨堆了一堆又一堆,都是陈年白骨了,数不清多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人类还是无法获胜。

异种,她所在的这个被人类称为alien的种族会继续赢下去,人类会就此灭绝。

alien会是新的大主宰。

诛凰仰起头,她会赢。

主人会奖励她的。

也会复活她的哥哥。

——

观音城。

边境线,军事基地。

观音城那位特地前来为阎玫送行的城主被阎玫拒绝进入,城主以及那些中年政客离开后,焚狼特战队的队员们才出了别墅。

他们叽里呱啦笑嘻嘻嘲讽观音城,觉得尽整一些面子工程,不给狂欢城多派兵也就算了,结果等阎玫要回狂欢城了,还假惺惺来送,假死了,动动嘴谁不会?他们越说越嗨,直接从面子工程闲来无事聊到天文地理,聊到哲学世俗,围在一起勾肩搭背搁那儿辩论,高深莫测极了。

他们还在等阎玫。

阎玫不出来,他们走不了。

“老大呢?”有人问。

“还在贴老婆呢。”有人沧桑回答。

“结婚真可怕。”

“爱让人麻木。”

“爱让人傻逼。”

他们感慨。

此时那个麻木又傻逼的阎玫还扒着观慈音所在的那扇门鬼哭狼嚎。

三一跟周斯年一人拽一只脚踝都拽不走,阎玫跟根面条软巴巴趴地上扒门,“老婆!老婆!你开开门啊!!!你不是说好要送我吗?怎么不出来见我!你不是爱我——”

“爱你个几吧啊!他根本不想见你好吧!丢不丢人!操!”最后是乌南尔从大厅沙发站起来,她忍无可忍上了楼,活动一下筋骨,将手中那根由金刚石往地面挥了挥,试了试力道才从阎玫身后一把缠住阎玫的腰,绳子自动捆绑起来,把阎玫捆成了一个粽子才安分。

阎玫侧着瘫地上:?

他刚想把绳子挣碎。

乌南尔攥紧五指,她把阎玫从地上提溜起来,攥着阎玫这件黑背心的领口,扯着捆在阎玫腰上的绳子把人往楼下带。

乌南尔一边拽阎玫一边猛地回头,看着二楼走廊上发愣的周斯年和三一,她额头青筋暴起,丹凤眼里喜怒无常,满是戾气,“走!”

周斯年点了点头。

三一立马立正站好,铿锵有力道:“嗷!”

乌南尔凭一己之力把阎玫这个一米九几,因为肌肉过于发达导致体重快一百八十斤的大高个拽下了楼,阎玫站大厅忽然不走了。

“观慈音!你给我听着!!!”阎玫对着二楼喊:“这儿比家里安全!在我回来之前!你都给住基地!那帮政客找你——你也不能去!老老实实等我回家!受欺负了——呜呜呜——哈,哎呦乌南尔你别捂我嘴!”

“最后一句。”乌南尔这才不捂他嘴,“狂欢城还在等你回去。”

阎玫充耳不闻,他哈哈大笑,对二楼的那扇紧闭的门喊:“受欺负了给我发消息——我立马回来!!!”

说完这句话后,周斯年跟三一在后边推阎玫,乌南尔在前头拽阎玫,才把人带出别墅,进了直升机。

进去后,三一和周斯年坐在后边。

乌南尔把机舱关闭关得一只蚊子都出不去了才把阎玫身上的绳子解了。

阎玫坐在副驾驶哎呦哎呦地喘气儿,腰上都被乌南尔拿绳子勒出印子了,还有手腕,都被系得死紧死紧,现在手腕还在充血发麻,他一边揉,一边眼巴巴偏着脑袋看窗外——

直升机正在起飞,引擎声里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远,包括观慈音所在的那个别墅。

乌南尔戴上护目镜,她捻灭手里的烟,一边开直升机,一边骂他痴汉。

“痴汉?”阎玫这才收回看窗外的目光,声音有点低,“痴汉?我?我怎么了你要这么骂我?”

“观慈音以前也对你说过喜欢吧,你以前不是不信吗?你还说,你只是利用他,只是要利用他的权力。”乌南尔脖颈抬起,乌漆的瞳孔看着阎玫。

直升机已经穿入云层,在暗色的云里月光都昏芒,阎玫的脸隐匿在这月光里,明灭的光影里阎玫的侧脸立体而完美,衬得眉深目阔,丰神俊朗,一举一动都有种不被束缚的从容魅力,偏偏年轻极了,这份从容被少年意气褪去,变成了一种浪荡。

阎玫的金瞳勉强看着乌南尔。

乌南尔扯了扯嘴角,嘴里还有股让她发麻的烟味。

“我看你没有啊。”乌南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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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玫,你不仅没有抢他的权力,你还舔着脸送给他?你怎么回事?他比狂欢城重要吗?你以前不这样的。”乌南尔蔑视阎玫。

“我改变心意了不行?”阎玫往座椅一靠,长腿随意交叠,他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别拿以前当现在,也别拿现在当——”

“唱你妈的rap啊。”乌南尔十指青筋暴起,“他以前说喜欢你,你一点也没动心,为什么现在会——”

乌南尔忽然不说了。

“喜欢跟爱能一样吗。”阎玫难得认真地讲起人话,他给乌南尔解释,“喜欢,是指能喜欢很多东西,爱不一样,只能爱一个啊,所以在观慈音心里的我,分量可是很重的,爱,这个字在字典里代表着一心一意,对你说爱的人代表着他会终身爱你,是那种世界上最爱的爱,要给我生孩子,离开我他会死的那种爱,都这么爱了,我怎么不能好心地回应他一下呢?虽然刚才演得过分了点,可也是我好心啊,我虽然不爱他,可他爱我,他那么爱我了,我不能太狠心。”

啊?

啊??

啊???

乌南尔沉默了。

安静了几分钟后。

坐在后边当空气的三一却按耐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才趴在阎玫的座椅上,小嘴抹了蜜地张开了,像是忍无可忍,好奇死了。

“哪个字典教你认的爱这个字啊?”三一问。

阎玫侧过脸,拿看智障的眼神说:“旧华词典啊,你不读书的?”

“旧什么……典?”三一不可思议道。

“旧华词典啊。”阎玫好心地重复一遍。

那什么玩意儿啊?

三一惊讶地收不拢下巴。

乌南尔翻了个白眼。

周斯年在角落闭眼睡觉当死人。

阎玫像是觉得乌南尔和三一的反应太奇怪,又太愚昧,竟然他们都没读过旧华词典。

那可是千古名书啊!

于是他本着安利的心态耐心地给他们讲起他初识旧华词典那本神圣的书的由来。

“我小时候有一次在家里打碎了我爹一个古董,我怕他揍我,我就离家出走了,太无聊了,钱多的没地花,我寻思要不炸一栋楼算了,到时候三倍赔偿,结果炸I药刚做好,就遇见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儿,他在桥上摆地摊,问我要不要买书。”阎玫说。

他说着说着就陷入了回忆,“我一眼就看中那本旧华词典,一看就很有知识的气息,很符合我,又优雅,又贵气。”

“后来呢?”三一眼巴巴地好奇。

“我买了啊!把身上钱都给那个老头儿了,买回去连夜看,第二天一早我就跟我爹显摆,他惊讶得都说不出话来,他第一次那么惊讶。”

“你显摆什么了?”乌南尔终于也好奇了。

“一首诗吧,我想想……”阎玫的指腹摩挲了一下下巴,沿着流利的弧度往上捧着脸颊,桃花眼的眼睑笑得恣意,他尖牙露出,满是骄傲,“山外青山楼外楼,李白喝了二锅头,王八被里成双对,一树葱花压菊花,多么美的诗句啊,难怪我爹都惊讶了,那个叫李黑的真是个人才。”

“omg……”乌南尔:“呼。”

她被阎玫打败了,她死在驾驶座,闭起五感自顾自驾驶直升机,寻思把阎玫这个大傻逼丢下去摔死算了。

在场只有三一还愿意当个捧哏,捧得真情实感,不愧是阎玫的干儿子。

三一打破了死寂。

他看着阎玫这张分明帅得要命,却智商感人的脸。

“老大……啊不是,爸爸啊,那个旧华词典,要不,您以后别看了。”三一的声音细如蚊蝇,“要不……您看看新华词典去?”

“为什么我要看盗版?”阎玫嫌弃地看三一,“旧华词典很好的,我就要看正版。”

啊?

啊??

啊???

十七分钟后。

直升机进入狂欢城边境线的刹那一股强烈的寒风杀了过来,凶猛无比地震晃这架直升机,包括这架直升机身后的数十辆航空军舰。

三一靠在周斯年肩膀上在整理枪支,嘴里嘀嘀咕咕说要把异种都赶出狂欢城,周斯年给他多准备了几个弹夹。

乌南尔坐在驾驶座,乌黑的长发吹过她面颊,英气的一张脸上意味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旁边空荡荡的。

阎玫已经离开这个为首作为向导的直升机,他此时在医用军舰的私人套房里接受狂欢城军方的异能检测。

血液、大脑皮层、心脏、神经感官以及脑电波都经过最细密的检测,一丝一毫不敢有差错,结束后,军方这些人把身体检查报告给他看了,异能失控的概率已经被降低到百分之一,阎玫可以重回战场,替狂欢城一雪前耻将异种诛杀赶尽杀绝。

他们显然激动极了,阎玫的异能不会再轻易失控,他们有救了。

于是他们说:“这场战争只能由您平息,不论是为了您的父亲,您的妻子,亦或是人类同胞。”

阎玫正在穿戴机甲,几个女仆低眉顺目,为他递上金色的覆面与武器。

修长的黑色外骨骼机甲覆盖他年轻的躯体,层层交叠的机甲组织下,是他正在跳动得最为兴奋的残忍。

“人类?这玩意我根本不在乎。”他耸了耸肩,“如果我在乎你们的生命,一个月前我就会抛弃我的妻子回来,而不是现在。”

套房内倏地死寂下来。

有人讷讷道:“可您一直在保护人类,在战场前线砥砺前行……”

“因为战争比人命好玩啊。”阎玫说。

他说罢便扣了扣脖颈上的项圈,项圈中间的按钮自动开启后,环状护目镜从鬓发处环绕一圈遮住他总是风流慵懒的桃花眼,他没有戴覆面,一张瘦削而英立体的混血面容只露出下半张脸,鼻骨森寒,唇形冷薄,字字无情又傲慢。

他抬起手臂,强悍的肌肉线条在机甲下微微曲展,他像在伸懒腰,既不畏惧战争,也不畏惧可能发生的死亡,军舰里满是肃穆红光,他军靴踩地向门走去的刹那,套房内所有高阶精英和女仆都低下了头,他们恭敬地送阎玫离开。

阎玫站在军舰的甲板,在高空中他戴上了覆面,覆面抵御住如刀刻薄的气流,他在没有一丝氧气的高空也没有一丝不适他反而兴奋极了。

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

一个月了,异种和人类在边境线僵持了一个月,谁也没有获得胜利。

他的父亲如废物。

他会赢。

他比父亲厉害。

观慈音总有一天会明白。

阎玫十指收拢,歪了歪头,数百只猎狼便在火焰中诞生,随他俯瞰军舰正下方那个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战场十万异种。

他这人对救世没兴趣,他杀异种,只是因为异种能给他带来好处,金钱、地位、名誉,如今多了新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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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妻子的仰慕。

他需要那份仰慕。

甚至是更加亲昵的好处。

孩子?

如果观慈音真的想要,给他一个就是了。

毕竟,他非常无比十分地渴望得到观慈音的全部。

全部。

从外到里。

全部。

直升机与军舰抵达狂欢城备战区的灯塔后,焚狼特战队与狂欢城的精锐战队进行会面,乌南尔、周斯年、三一各自率领一批进行备战,只等阎玫一声令下便可进行反攻,他们要在今夜的战场转危为安,逆转局势。

异种绝不能攻破边境线。

阎玫此时则在一众权贵的簇拥下进入灯塔顶楼的作战室。

阎玫不看他们递上的战略部署并直接下令关闭防护罩。

众人开始低声反驳,他们睁大眼,不可思议,震撼极了,像觉得阎玫在发疯。

异种太强了,他们根本没法有任何优势,进入战场领域后每日派遣一批军队前往前线,剩下的人在这后方的这座灯塔开展作战计划与异种展开拉锯战。

一个月了,他们用这个方法与异种对抗了一个月。

阎玫凭什么要关闭防护罩!

“关闭防护罩……不行!关闭后灯塔就完了!灯塔外有数百只b级异种,没了防护罩它们会迅速入侵,这是战场所有人类的庇护所!”

“在那之前杀了那些异种不就好了?”阎玫眼珠上移,像不耐烦。

他坐在最高处,十指交叠搭在下巴,外骨骼机甲下这具高大的躯体不怒自威,他身后是巨大的战场实况地图,霓虹蓝的光冰冷泼洒在他脸上,他降下覆面,护目镜转为透明,露出一双毫无笑意的桃花眼,睫毛秾长,眼尾锋利。

“防护罩是给王八安的壳,不是给人类的,你们待在这里,就会放弃进攻,在战场,放弃进攻意味着必死无疑。”阎玫眯了眯眼,睥睨在场所有人。

他们都手握重权,是狂欢城所有命脉的掌控者,却又必须对他唯命是从,因为他是楼遗月的儿子,是战场指挥官。

他们看着阎玫。

阎玫每一个字都带着暴君的压迫让他们畏惧。

“一个月了,你们躲了一个月,很抱歉,我这人呐。”阎玫面无表情,“最讨厌退缩。”

“战士在灯塔每被防护罩庇护多一秒,脑子就会迟钝一秒,就会放弃进攻,放弃进攻,意味着主动权会被敌人夺走,这样,人类必败,必死,必将灭绝。”

阎玫长指抬起,指尖赤火灼眼,在有些压抑的作战室像是人类最后一束火种,“我选择进攻,舍弃灯塔,摧毁后路,这样你们只能走向战场,只能向前,赢不了,就会死,因为你们不会再有这个名为灯塔的庇护所。”

“可您根本没有制定任何战术!您会让数万军人与您送命!”有人拍了会议桌,他站起来,声嘶力竭辩驳阎玫这个疯子。

“战术?我不稀罕,战术是弱者的把戏,只要我够强,我就不需要任何战术。”

阎玫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以及,有我在,如果真到了背水一战的那一刻,真到了人类命悬一刻的那一秒,只要我在,赢得就会是人类。”

“不行——”那人还在辩驳阎玫,可双腿已经在阎玫的注视下开始发抖。

“不行?”阎玫压低声线。

一把从枪I背拔出的棱型军I刺猛地刺入反对他的这人身后的墙面,巍然不动深得可怖,只与反对者的耳朵只有几毫米的距离,伴随反对者的尿失禁,军I刺上的深红血槽泛出野蛮的光泽。

“还有人反对吗?”森*晚*整*理阎玫问。

鸦雀无声里,众人坐在会议长桌,低下了头,右手掌心摸着左肩,对阎玫行了狂欢城的敬礼。

“很好。”阎玫起身,他背对众人,在操作台上按了关闭灯塔防护罩的按钮。

在防护罩消失的一瞬间里灯塔外数百只高达百米的畸形鱼类张开了巨大的嘴,露出里面的尖牙和眼珠。

阎玫歪了歪头,血红的发丝垂落眉间,遮住他傲慢的神态。

手指抵住眉尾时金瞳化为竖状,是狩猎形态,他命令道:“开战。”

——

观慈音还坐在窗台边缘,窗外下来点薄雪,落在他乌发间时他抬指抚摸了一下,他的指腹比雪还要冰凉,他脖颈微垂,长发滑落下来遮住他的脸颊,脸色苍白极了。

“先生。”他轻声道。

“可以不杀他么?”

他指尖那粒雪化了。

雪化为水即将落地时变成一条细细的红线缠住了观慈音的脚踝。

一路往上时这线一分为二,一左一右,捆起他的大腿分开。

第五十三章

在观慈音被红线绑住前,这个房间里有一道声音说:“可以不杀他么?”

不杀谁,不杀阎玫?那就不是放弃了自己苟延残喘数十年也要拿回的自由吗?这可是生不如死的十年光阴里唯一的希望,获得自由后才能带着爸爸的尸骨离开这个喧嚣的人间,不是吗?那么苦的如地狱的日子都一步步咬牙熬过来了,所以为什么要放弃杀了阎玫呢?

这句话说得太善良了。

可说这话的人的尾音不知为何却有些许上扬,像是极力忍住才没发出的嘻嘻声,这人有一条薄薄的舌尖,一字一眼里都在笑,含了一股天真又甜蜜的像是幼童牙牙学语的畸形感。

这哪里是善良的人,分明是残忍至极、对一切都冷眼旁观的怪物。

这怪物从银色的地面里爬了出来,露出一双红色的眼珠,粉色的头发满是血,皮肤遍布鳞片,阴森可怖,他有一具畸形的身体,四肢往外翻起,身体上挤满了咕叽咕叽的滑腻眼珠,像内脏钻了出来一样挂在四肢。

咕噜,鱼眼和他一起盯着观慈音,而后指尖生出红线。

在观慈音鬓发那粒雪融化落地的刹那代替雪水缠绕住观慈音的脚踝一路向上,沿着观慈音身上仅仅穿的这件交领蓝袍,缠住他的大腿根部。

这红线太贪婪,一左一右捆住观慈音的双腿,这怪物想分开观慈音的腿,分开不够,最好再向上提起来,怪物想透过这松垮垮的袍子检查观慈音的躯体。

他一边控制红线慢慢地以极小的间距扯开观慈音的大腿,一边继续学着观慈音的语调说着温柔爱语。

“阎玫对我很好,是世界上除了爸爸对我最好的人了,我怎么可以杀他呢?一直利用他,欺骗他,我真的太过分了,阎玫是个好孩子,对我那么好,我不舍得杀他。”

怪物牙牙学语,继续道,“慈音,你这些天是不是在想这些呀?”

怪物还在扯他的腿。

观慈音面无表情望着怪物,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腿被两条红线这样玩弄,也不介意他的恶意叵测。

“怎么不回话呢?像个被玩坏了的洋娃娃。”怪物见他不回答,牵着红线的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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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左右往外大力一扯,远距离同步控制起了缠在观慈音腿上的红线往外扯。

怪物眯起眼,已经透过那宽松华丽的袍底看到了一点腿根的雪白皮肤。

没有伤疤。

怪物这才停手。

他闷声笑了几下,像庆幸,指尖红线一瞬消失,他落下手,掌心撑着地面,身下是一圈一圈如野兽獠牙一张一合、撕咬开的污黑深渊,他跪坐在这深渊,而后,如一条粘腻的海蛇向观慈音爬了过来,他的脸上全是鳞片,滴滴答答往下落鱼腥味的水,粉发凌乱遮住他的脸。

观慈音看不清他原来那张人类面孔。

“观慈音,是我呀。”

羊舌香夜是从狂欢城,楼遗月所在的那个神殿来到这里的,浑身是血,凄惨无比,连原型都显露七七八八。

他一定是触到了楼遗月的逆鳞,楼遗月才会伤他,却难得留了他一命,还让他逃回观音城找到了观慈音。

羊舌香夜不在乎那些东西,他只知道自己找到了观慈音,这就够了。

他像是要找观慈音做些什么。

“这个基地空荡荡的,我来陪你,是不是就不寂寞了?”羊舌香夜抬起头,乱发下双眼弯弯,他一边笑一边朝观慈音爬来,纤细的手腕骨折了一只,撑着地面爬过来时颤颤巍巍的,像一只受伤的兔子,蔷薇粉的长发被血濡湿,发尾都结了肮脏的块粒,他还在笑,笑意牵扯脸颊上一个梨涡,细细的下巴漂亮而白嫩。

他直到爬在观慈音脚下才停了。

“我为了见你可是冒死逃出狂欢城的,从楼遗月手里,你那位主人可真是狠呐,我只是跟他拿回我的人,他就把我伤成了这个模样,是不是……我变丑了……啊,不对,观策说我永远漂亮的,你说呢?”他仰起头,如忠诚,如愚弄。

观慈音居高临下坐在窗台边缘,他单手撑着侧面一扇打开的玻璃,身形笔直,微微垂眼,正对跪在他面前的羊舌香夜。

“爬过来做什么?香夜,我受不了这种的,我只是一个贫民,您可是上民,是我丈夫唯一的表弟,不是么?可惜我的丈夫不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像他解释了。”观慈音歪了歪头,另一只手优雅搭在大腿上。

似乎被羊舌香夜那根红线绑得太紧,勒了肉,破了皮,生了红。

这红线还没解开,还紧紧捆住大腿肉,袍子有些乱了,腿部线条在蓝色的绸缎里若隐若现。

“表弟?初次见面时,你不是认出我了吗?我是alien呀,你知道的,所以才对我下了缉查令不是吗?可观音城城主不同意,因为我的身份太高贵,最后是你出卖了身体,阎玫才帮你的。”羊舌香夜快要碰到他的脚了,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畸形样子。

“那么他,干过你了吗?”羊舌香夜抬起眼,已经恢复了那张如洋娃娃甜美的少年面容,肤白如雪,兔眼无辜。

“不关您的事。”观慈音侧过脸,垂下了睫毛。

“我只是好奇,你知道的,我寄生的这具躯体是beta,我闻不到信息素,不知道你有没有被标记。”羊舌香夜瘪起嘴,像撒娇,圆圆的眼珠咕噜噜打量观慈音,从观慈音艳丽却冷淡的侧脸,到喉结,到腰肢,最后停留在了他的脚。

“你的脚,怎么那么好看,比观策的还好看。”羊舌香夜古怪眯眼,喃喃自语。

观慈音脸上没有表情,他侧回脸,在死寂的夜里静静望着羊舌香夜,乌黑长发被窗外寒风吹拂,鹅蛋脸分明温婉,可眼珠色泽又黑又窄,像毒蛇在盯人。

窗户太高,观慈音坐下后,臀部的衣料就往上提了,于是脚踝就露了出来,包括那白得毫无光泽,却极致诱惑的双脚,这脚在银色地板的光照下愈发冷白,他的脚不似寻常男性omega的小巧圆润,反而很纤细瘦薄,他没有穿木屐,没有穿袜子,于是毫无遮掩,被羊舌香夜仔仔细细窥探了遍。

这脚连脚面的青筋都是细细的,足底有着极为优雅的弧度,他足尖发粉,这粉沿着雪白的脚底晕染到了足后跟那条性感的肌腱,最后连起脚踝,踝骨有一粒红痣,还有阎玫之前紧紧攥出掰|开的指痕。

羊舌香夜爬在他面前,羊舌香夜抬起手,要握住这脚踝把观慈音从高高在上的窗台扯下来。

观慈音俯身,清瘦的手指按住羊舌香夜的手腕,这一按便让羊舌香夜睁大双眼,羊舌香夜满眼血红地瞪着观慈音,他嘴里止不住地流血,漂亮的脸时而变换,又差点成了满是鳞片的怪物模样。

他本就重伤,此刻彻底无法动弹受制于观慈音。

因为观慈音那一按,触发里植入这体内的缉查令,羊舌香夜无法逃脱,身体按着观慈音的命令被禁锢住了。

缉查令并非一张罪证书,而是一种最稀有的高科技基因产物,它能将所有生物的自由权禁锢在缉查令所得者的人手上,为他所用,永生不可逃脱。

观慈音此刻便下了令,大概是温柔的禁止触摸罢了。

观慈音落了地面,他关上窗户后无声走到羊舌香夜身后,风停了,室内灯光昏黄,衬得他身形高挑,越发蛊惑,他细细系好自己松散的袍子,乌发被他别在耳后,他的眼珠冷冷移过来,盯着这少年人的后颈。

后颈好细,一下子就可以掐断。

可观慈音收回目光,蹲下去,耐心捡着地上那些刚才因为他开窗被风吹得满地都是的香菜。

他一边捡,一边放在怀里,把它们攥在掌心,像是一束绿色的捧花,他似乎很珍惜阎玫为他种的这些香菜,虽然他事实上并不喜欢,不然也不会狠心丢了阎玫之前静心编制的香菜玫瑰花了。

现在又矛盾地开始捡起来,是怕阎玫回来发现吗?

谁也看不透观慈音的心思。

哪怕是羊舌香夜。

羊舌香夜身形无法动弹,但余光看着这一切。

眼中锋利转瞬即逝,他鼻尖皱起,委屈极了,弱小又可怜,他开始装哭了,背对观慈音抽抽噎噎说观慈音欺负小孩子,连脚都不让他摸。

观慈音捡完所有香菜,把它们放进床头柜上的花瓶里后,才走过去,捏了一下羊舌香夜的脸颊。

“你走吧。”观慈音温柔道。

“我不会告诉阎玫,也不会告诉先生,你来过。”

“喂!我冒着被追杀的风险来找你!我来给你送情报!心甘情愿告诉你观策的下落!如果是以前,你根本抓不住我!你一辈子也找不到观策的!!!”羊舌香夜猛地站起来。

他比观慈音矮,看观慈音要抬头,孩子气的一张脸满是甜蜜,“放弃找你的爸爸了吗?我可是知道他下落的。”

观慈音垂下眼,“我已经找了十年了,直到遇见你。”

羊舌香夜敛了笑。

“我很感激你,香夜,不管你究竟是谁,至少你让我知道,我也许有一天可以找回爸爸的尸体,把他好好安葬。”

观慈音拿袖子给羊舌香夜擦脸上的血水,是新伤,还没有结疤,羊舌香夜的脸被他拿袖子擦干净了。

“我为了抓到你,我向阎玫出卖身体,他给了我权力和庇护,我好像快要成功了,可是我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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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我害怕见到爸爸的尸体。”观慈音望着他,意味不明,像疲倦,又像是茫然。

“香夜,你之前告诉我,他还活着,可我当年是亲眼看着他死掉的,我不是那种怀揣希望的人,我从来不抱有希望。”观慈音垂眼看自己手腕内侧,那是阎玫留下的齿痕。

阎玫喜欢咬他,舔他,幼稚鬼,是不懂事,又乖张的坏狼崽。

阎玫对他好。

“我为了爸爸活了十年,那样难过我都坚持下来了,可是我和阎玫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我开始感到疲倦,我不明白,我觉得我讨厌他。”观慈音的声音越来越轻。

“可是爸爸死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活下去了。”

“他妈的,我说过了,观策还活着,你为什么不信我呢?你是不是日子过太苦,心早死了啊?”羊舌香夜沉默半晌,才捂住脸,疯癫地哈哈大笑,他骤然抬头,指缝间是一只正在流血的眼,睫毛长得过分,带了混沌的恶与甜。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么?都是为了你啊,为了帮你找你可怜的爸爸,我去了狂欢城,我找到了观策,那样一个大高个子被关在地下室,我摸他一下,他都害怕得大哭。”羊舌香夜对观慈音步步紧逼,字字发狠,“你说,把他关起来那个人,怎么那么狠啊,折磨成那个样子了。”

“楼遗月怎么那么狠啊。”羊舌香夜语调忽然变得同情起来。

他打量观慈音,长发雪肤,蛇眼红唇,这样一位艳丽的蛇蝎美人此刻却唇色惨白,危在旦夕,宛如血都被一丝一线抽干。

“楼遗月把观策从我身边夺走,我为了观策才来到狂欢城,才寄生在这脏脏的人类具皮囊下。”羊舌香夜松开捂住脸的手,露出那一只异化的眼珠,眼珠竖起,眼下皮肤满是鳞片,他的脸半人半鬼,诡异极了。

“你知道吗?”羊舌香夜厌恶地说:“楼遗月抢走我的人,只是为了你。”

“你最后一个任务是怀上阎玫的孩子在家杀了他吧?”

“楼遗月知道一切结束后他给你的自由会让你永远离开他。”

“但是他不要你离开。”羊舌香夜慢慢地说着,血淋淋剥开一个贪婪偏执的真相。

“你需要有一个一辈子的软肋,不管是你爸爸,还是你的孩子。”

观慈音听完这些话后他的瞳孔忽而放大,似是绝望,又像悲伤,他低下头,肩膀颤抖起来,宛若悲伤的啜泣,他低下头的模样真是好看极了,鼻梁水墨画般秀艳,唇瓣咬住,手指抵在唇间像在极力忍耐那股害怕。

他害怕了。

因为楼遗月的偏执。

楼遗月对他就这样狠吗?为了把他永远关起来,竟然要做到这种地步,他的爸爸……他的爸爸因为他被关起来的,多少年呢?究竟被关了多少年?在哪一栋别墅呢?他和楼遗月住过那一栋别墅吗?爸爸知道他在吗?爸爸是不是无数次向他求救?最后和他一样心如死灰放弃了希望?

“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们在这一方面,是同伴不是吗?我会帮你找到观策的。”羊舌香夜看着观慈音,他在观慈音这份悲伤里叹息了一下,“为了我自己。”

观慈音这才抬眼,睫毛都湿了,连带涂红了眼尾,衬得梨花带雨般可怜,眼珠覆盖的那层泪膜泪盈盈的,温柔而感激,“谢谢你,香夜。”

可毒蛇从不会讲真话,美艳的皮囊天生冰冷且狠毒。

第五十四章

阎玫摧毁灯塔后所有躲在这里的战士被迫听从他的号令离开这个最后的安全地带,他们无法继续后退,只能跟着这位疯狂又傲慢的指挥官冒死前往战场。

可他们非常害怕。

战场前线早如决堤溃败,被高层军官命令在此抵抗的战士也已经死了大半,异种却毫无伤亡,数千只巨大无比的畸变鱼类长出四肢,蠕动又嘶吼着张着大嘴推平所有向它们进攻的坦克与战甲,它们冲毁前线,已经进攻到了灯塔外,与人类近在咫尺,死亡如阴影压迫着他们无法呼吸。

灯塔被毁后,防护罩破碎的刹那,所有在这里的人类都仰头恐惧看着百米高楼巨大的怪物将他们包围,张开獠牙的恐怖样子。

乌云密布,战场雷声轰鸣,阎玫率领部下走在这些废物的最前端,凶猛而果断地厮杀出去。

阎玫身为战场指挥官从来没有任何战术,因为只要够强,怎样都会胜利,他不需要父亲留在这里的那些窝囊废的帮助,只带着自己几个部下便在不到半小时内彻底完成不可思议的局势逆转,异种已经被击退到了老巢附近,也就是诛凰所在的斗兽场外。

异种如今该被人类围剿肃清了。

越野车的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响声,乌南尔单手架起机关枪,一边开车一边对着前线射击,周斯年正在通过热感应和全息装置计算斗兽场内的构造,确保进入斗兽场后一切都顺利,这个斗兽场外表看着是废墟可内里曲曲环环非常复杂,还有异种施加异能带来的迷宫,还未等周斯年计算出正确道路,阎玫就单手提溜起正在车上偷吃巧克力的三一跳出窗,越野开得太快,落地刹那全身都狠狠砸在地面,两个人在地上翻了几圈才能站起来,越野已经进入斗兽场,阎玫跟三一留在外面,擦了把脸上的沙与血,就冷肃看着不远处在浓雾里嘶吼而来的巨型怪物,克苏鲁般的巨型章鱼张着数千只眼,触手上搅碎了百人的尸骨,还在淅淅沥沥往地面砸,在战场像一场怎么下也下不完的雨。

这怪物最后被一道亮黄闪电缠住身躯又被一头燃烧着烈日大火的巨型雄狼用锋利的爪子活生生掏出了大脑,主脑被掏出后它的身躯开始剧烈挣扎要挣断三一给它下的锁链,甚至一只光是触碰就能摧毁一栋百层商贸大楼的触须缠住雄狼的腰狠狠往地上一摔,在骨头碎了的声音里雄狼眯了眯眼,鼻腔发出不悦的热气,然后随一声震破战场半空风声的狼吼,战场沙石地面焚烧起红莲业火将这怪物全身烧了起来,身上那个触须连带怪物的躯体被烧成黑色的粉末随风而散,吹到了那些退缩在战场外的人类战士的眼前,这是战场最后一只怪物了。

这是阎玫的功勋,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使用多少异能,完美克制住异能失控的风险还将战场迅速肃清,此刻只剩一只异种了,那就是诛凰,乌南尔和周斯年可以解决,他不需要再进入,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战场这最后一个怪物死了之后三一才敢呼吸,他眼泪汪汪瘫坐在地,手都被自己的异能电得发麻了,嘴里还叼着在车里吃了一半没吃完就被阎玫提溜出来打仗的巧克力。

“老大,下回摇人打架提前告诉我啊……呜呜呜我的巧克力差点化掉了。”

“回家了给你买一箱。”阎玫此刻变回人类躯体,身上那套机甲已经破损得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精壮高大的男性alpha躯体,穿着黑色背心与工装裤,他脸上覆面被降下,他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指按着脖子上像项圈样的东西,单手捏碎后才呼吸了一下,而后他掀起额前红发,露出锋利的桃花眼。

眼前是战场后的废墟,满是尸骨和血,数不清的战甲与武器也被埋葬在烂掉的肉里。

阎玫军靴踩地越过这些废墟,他每走一步,身后都有火焰燃烧,在黑暗的被灰色大雾弥散的战场上像最后一道人类之光如破晓烧灭了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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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他朝灯塔废墟走来,这个废墟里所有人都敬仰而畏惧地恭候他归来。

他面无表情扫过他们,微微仰起下巴,英俊而压迫。

狂欢城这些废物一个月都打不赢的仗,他和他的部下只需要半小时不到。

他指尖开始滴血。

有人颤巍巍问他要不要处理伤口。

他傲慢地点了点头。

军营医疗室内,所有人都出去后,三一坐床边在那舔巧克力,一边听坐床上在那鬼哭狼嚎的阎玫在那举着骨折后被打了石膏的右手在那鬼叫:“啊!!!啊!!!我的娜塔莎!我的宝贝儿!!!你怎么断了!!!啊!!!”

娜塔莎是他的右胳膊。

三一乖乖地看阎玫,“爸爸你放心,娜塔莎没了你还有莫妮卡呢。”

莫妮卡是他的左胳膊。

“神之右手是无法被取代的!”阎玫深沉地拿男人的语气对三一说。

三一不谙世事地歪了歪头。

这时阎玫手上的通讯器传来全息投影。

是周斯年。

三一坐在阎玫身边,眼巴巴看着,“呀!怎么受伤啦?”

“没事。”周斯年浑身是血,他身后是被割断头发的乌南尔,乌南尔短发披肩,肩膀被撕裂了,露出白骨。

斗兽场里一片死寂。

在下一场赤红大雨。

阎玫:“赢了?”

“嗯。”周斯年一边拿帕子擦脖子上的血,一边回答,“她死前好像在保护什么,也许有什么被藏了起来,我跟乌南尔正在寻找,这需要点时间。”

阎玫:“多久?”

“十五分钟。”周斯年精确道。

“那就行,不耽误我回家。”阎玫思索道,“这样我就能早点去见我老婆了。”

周斯年跟乌南尔在屏幕对面翻了个白眼,默契一起挂断了。

通讯结束后,阎玫忽然感受到身旁有一道炽热复杂的目光。

三一边喝牛奶,边拿“爸爸你该不会恋爱了吧”的关爱眼神问问题。

阎玫拿莫妮卡拍了拍三一的小身板,“儿子你放心,我是不会被omega骗的,我装作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只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你别拿怀疑我是恋爱脑的弱智眼神看我,我有自己的节奏。”

“……你有什么节奏啊爸爸?”三一挠挠头。

阎玫想了想,认真回答:“动次打次大大次。”

三一:“……”

三一:“……吸溜。”

喝了口热牛奶缓解阎玫的冷笑话带来的尴尬。

阎玫把三一当空气,他在床上垂眼,看自己小指腹上的银色戒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一吃完巧克力加牛奶了还是饿,就去厨房找吃的了,三一离开后,阎玫才从枕头底下神神秘秘拿出跟观慈音专属的通讯仪器。

他拨通了,清了清嗓子。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沟通。”机械女音无情回复。

阎玫:“?”

又打了一个vip的。

“对不起尊贵的vip会员,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沟通呢。”机械女音热情回复。

阎玫:“?”

他不高兴地查了家里监控,发现观慈音不见了。

“操!人呢!”他从床上站起来,个子太高,脑袋直接撞天花板了。

——

与此同时。

观音城,政府大楼。

顶层,高级待客室。

“来这做什么?徐川那个案子被你以意外身亡的决断结束后,作为奖赏你该休息几天,不必来监察处才对,为什么过来?”观音城城主问。

他坐于高位,手中持笔一顿,抬起眼,看坐在对面的观慈音。

“我希望您能帮我一件事。”观慈音垂颈道。

“什么?”城主闻言眯眼。

室内霓虹蓝的光昏暗不清,观慈音那双蛇般上挑的长眼却清楚可见,尤其那艳红的眼眶,鼻骨的侧面还微微潮湿,像白玉淋了泪,楚楚可怜的美人样子,他没有穿制服,没戴面具,没有持戴银枪唐刀,只穿了一件毫无威胁甚至算得上柔软的袍子,长发侧扎垂落胸前。

他抬起头,修长脖颈没了头发的遮挡便无辜露出,白得毫无光泽,却极为美丽。

观慈音细语道:“我想,去狂欢城。”

“为什么?”城主没有直接拒绝,竟还莫名放轻了语气,纵使他因为观慈音而被阎玫压制,纵使他想起楼遗月临走前对他嘱托过的那句话——

楼遗月不让他放行观慈音,尤其是回到狂欢城。

观慈音想了想,他望着城主,稍纵即逝便低下了头,他坐姿恭敬极了,似乎对面前这位观音城的年迈城主怀有崇高敬意。

“我想我的丈夫了。”他温柔地说:“我想见他。”

还未等城主说什么,观慈音陷入思绪般,蹙了眉,“战场那样危险,他还只是个孩子,不知道会不会受伤呢?我想去见他。”

“楼遗月不会允许我——”城主的话语戛然而止,声线嘶哑如乌鸦,他捂住脖子,剧烈咳嗽着死死看着观慈音。

城主忽然无法呼吸,枯败的皮肤忽然一阵发麻,仿佛有一种剧毒进入他的毛孔,这剧毒并不香,反而脏臭极了,如污泥里的死鱼的气味,却被一股蔷薇花香裹住,变得阴森而甜蜜。

他在失去视觉前看到观慈音起了身,这人总一副优雅端庄的模样,哪怕此刻他在忤逆这所城市的最高领导者也不见丝毫慌乱。

观慈音将桌上一份文件拿起来端详,袖子滑到小臂,露出一颗鲜红如血的小痣。

观慈音放回那份文件的一刹那文件便被焚烧,这时从观慈音身后站出来一个粉发红瞳的少年人,少年人蹦蹦跳跳朝因为剧痛而挣扎翻滚的城主走了过来。

他扣住城主的头骨,笑嘻嘻地歪了歪头,修长且在燃烧粉色毒火的手指抵住唇瓣,对城主天真地说:“嘘。”

“就让他离开嘛,不然你会死在我手上哦。”

第五十五章

得到观音城城主的通行令后,观慈音与羊舌香夜离开了待客室,走廊一片漆黑,红外线检测仪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数百个微米摄像头也早被羊舌香夜用异能损坏并虚假构造出一段监控录像,从而彻底抹除他们二人的来访。

“通行令简直多此一举,只要我在,两城可以自由往来,你该知道,我寄生的这具躯体有个好父亲,他身为立法庭庭长可以为我做任何事,不仅可以解除你对我的缉查令,也可以带你回到狂欢城,不必像刚才麻烦。”羊舌香夜耸了耸肩。

他指尖缠着粉色头发,一圈一圈将指腹缠得死紧,血液死闭了他才愉悦松开。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贫民,哪怕有上民允许,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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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离开,只有通行令可以。”观慈音声音低了下去,纤长的脖子埋入乌发,雪白又麻木。

“可他们都不给我,都不让我离开观音城,因为楼遗月不让我回去。”观慈音掌心合拢,将莲花状的通行令攥在掌心,格外珍惜。

他三年里都得不到的东西,羊舌香夜却轻而易举。

轻而易举。

“你为什么要跟我联手?身为监察官跟异种联手……呵,算不算背叛人类?”羊舌香夜嘲讽道:“说实话,我寄生在这具躯体已经一年多了,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听说你杀了很多异种,那,为什么不杀我?”

“我会杀了你。”观慈音讲话总轻轻的,漆黑眼瞳瞥了过来,冷却含笑,“但在那之前我要找回我的家人,只有你能帮我,不是么?”

“是啊,我比你那个没用的丈夫有能耐。”羊舌香夜开心地说,忽而语调下压,“比起这个……我很好奇你刚才——”

羊舌香夜的眼珠在黑夜里亦如红宝石华丽,他眼珠慢慢扩散,弥漫整个眼眶。

“你刚才从那个老头子的办公桌上拿了什么?他晕过去之前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你拿了什么让他害怕?他的出轨证据吗哈哈哈哈。”羊舌香夜捂住嘴,病态睁大眼皮,笑着问,这张漂亮的脸上满是神经质。

“没什么。”观慈音面无表情望着羊舌香夜,“你要看吗?”

他将通行令收回袖子,指尖蓝色光芒微闪,复刻出一张薄纸,他两指捏住边缘,递给了羊舌香夜。

羊舌香夜垂眼看了看。

是观慈音与阎玫的婚书。

拿婚书做什么?拿这玩意儿给楼遗月看?再气死他?那没用,楼遗月那家伙变态得要死,看见人.妻怕是更满足。

羊舌香夜指腹摩挲纸张,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婚书——

羊舌香夜忽然明白了什么,不止明白了观慈音为什么拿这个假婚书。

还明白方才在基地,观慈音眉眼怏怏与他诉说悲伤的样子。

观慈音那副让他心软的样子,原来都是装的。

观慈音只是利用他跟观音城城主索要通行令,利用他回到狂欢城,再利用他找到观策。

观策……啊,原来如此,观慈音早知道他一直在寻找观策,才放他一条生路,等他替观慈音找到了,观慈音再跟他服软,他自然会心软,再带他去找观策,一家子和和美美团聚?

是团聚吗?

不,不对,在那之后,观慈音会——

“不行!”羊舌香夜很少被欺骗,从来都是他用漂亮的脸欺骗别人,他瞪大眼,兔子般生气了,“你……”

观慈音指尖摸了摸羊舌香夜的额头,红色的细光如针刺入羊舌香夜的额头,羊舌香夜呼吸一窒,痛苦地咬住唇。

缉查令的作用下,羊舌香夜不能违背他的命令,羊舌香夜不能阻止他。

可这只能控制羊舌香夜的行动,思想不可以控制,所以只能用欺骗,让羊舌香夜心甘情愿被他骗,为他做事。

他要回狂欢城。

“不要告诉他,他年纪太小,会伤心。”观慈音垂下眼睫,不看羊舌香夜窥探来的目光。

那目光像在觉得他心狠手辣似的。

“你这是寻死。”羊舌香夜咬牙,意味不明道,“没人会感激你。”

“没关系,只要人类活着,我可以付出一切,我的生命本来就很卑贱,什么都不值,我会为他们找出一条出路,在我死亡之前,在我的尸骨被风吹落世界每一个肮脏的角落。”观慈音虔诚又温柔地回答,“就当我谢罪好了。”

他从羊舌香夜手中抽.离那张婚书,慢条斯理卷起放回袖子。

羊舌香夜忽然扯住他袖子,五指紧攥,咯吱阴森,“我改变主意了,你不能回狂欢城,你他妈敢跟那老东西同归于尽,观策一定会恨你,他等了你十年,不是等你去死。”

观慈音指尖微顿,他摇了摇头,“没关系。”森*晚*整*理

他转回身去,慢慢朝前走去,那里的路越来越黑,越来越狭窄,这里是顶楼,顶楼是观音城,是人类中最高的阶级阶层,这里又冷又静谧,连窗外的月光都更傲慢。

观慈音却不是。

羊舌香夜站在原地,观慈音离他越来越远,他看着观慈音的背影,这孩子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垂落后腰,腰太细了,躯体也那样瘦,羊舌香夜可以看到他后足跟行走时的凹陷,握一把骨头就能漂漂亮亮碎掉似的,走路总是没声音,举手投足也格外优雅,优雅到了毫无生气的地步,是被训出来的,一定受了很多苦,挨过打吗?

这孩子从小就命不好,长大了也没养回来,病怏怏的,讲起话来也轻声细语,跟被欺负的可怜娃娃一样,总被人欺负,又不会反击,傻死了。

羊舌香夜上回催眠观慈音,让观慈音杀了一个少年时欺负他的alpha,那alpha好巧不巧被异种寄生,算不上人类了,不是人,可观慈音之后清醒过来还是难过了。

别人看不出来,可羊舌香夜知道他难过,为了那个扯他进入人生地狱,把他卖给楼遗月成为傀儡玩具的人生地狱的alpha,观慈音十六岁那年从圣洁的神仙成了泥巴地里人人唾骂的脏莲花。

观慈音该恨那些人才对,不该难过,不该哭,不该躲起来一个人哭,哭都是没有声音的,咬住手腕蜷缩在角落,泪珠都是一颗一颗往下沉默地掉。

这时走廊边缘苏醒出几丝血红色的昏光,一丝一缕往半空纠缠起来,成了一束盛开的血莲,观慈音微微侧脸,他望向窗外,蝴蝶蓝袖遮住面颊,腮边红痣如血艳丽,他薄唇轻启念了什么,木屐轻移,足下泛起一阵花瓣般的涟漪,在这漆黑走廊如神官祭祀,美而虚妄,宝蓝色的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开来,而后自下而上笼盖起他的躯体,他的躯体慢慢变得透明,像一尊清冷又悲悯的雕塑。

他的躯体越透明,脖子上那个锁链越明显,这锁链压得他似乎很痛,他跪坐在地,透明的身体上所有亮光向四周散去,如数不清的蝴蝶振翅高飞,它们飞出窗外,停在虚拟天棚,将观音城保护了起来。

虚拟天棚的四个角落下的巨大神像睁开了眼,诸天古佛的眼中刻塑出鎏金梵文,梵文四散到了观音城的每个角落,所到之处一切异种都被抹杀。

羊舌香夜在政府大楼的走廊里感受到了他同胞的死亡,他不痛不痒,只盯着观慈音,观慈音的躯体彻底透明,如一缕幽魂,他向前一步,只握住一把稀碎的光,碎得尖锐又无情。

观慈音不见了。

碎片被羊舌香夜握在手掌,把手指扎破了,粉色的血甜甜往下滴落,他低声骂了句操便跟了过去。

——

彻底与阎玫结束通讯后,周斯年与乌南尔进入斗兽场的鹰巢,鹰巢是所有看客台的最高层,每一层的椭圆拱门内侧都有狼虎豺鹰的雕塑,显得狠戾而血腥。

尤其鹰巢,周斯年和乌南尔来到一个拱门内,可以看到里面的墙壁都被血浸入得深红,脚下还踩着男性和猛兽的尸骨,至少一千年了,这个斗兽场在一千年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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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贵族的赏乐胜地,一百年前异种降临后,人类动用科技创造浮空城割走一部分土地来到半空,这个斗兽场就被划分给狂欢城,斗兽场辽阔而坚硬,成了狂欢城的边境线,这里曾发生过数次战争,无论是异种入侵,还是人类自相残杀抢掠土地与资源。

他们二人在肃穆沉默的斗兽场里有些渺小,是人类面对自然与历史的渺小,这里太巨大了,一时半会无法找到他们的任务目标。

乌南尔蹲地上,指腹勾着枪,点了根烟,脸上还在流血,是诛凰死之前拿鞭子甩她脸上的,深可见骨了。

她嘴里叼着烟,含糊不清道:“那家伙叫诛凰是吗?我还挺喜欢她的,可惜了。”

“异种不值得怜悯。”周斯年戴上检测镜,在鹰巢的最高处俯瞰整个斗兽场,包括大厅中央舞台那个后心口被尖锐高石刺穿躯体,死不瞑目抬起头,望着天空的诛凰。

他们在一小时前进入斗兽场,在大厅那个垂挂着红色绸缎与金丝缎带的舞台上见到了诛凰。

她身后没有一只异种,都被阎玫亲手杀绝,阎玫平日总吊儿郎当的傻逼样,可他战力太过强悍,是目前人类中的战力巅峰,他逆转局势太迅猛,入侵狂欢城的所有异种除却诛凰都被肃杀,诛凰甚至无法与同胞进行求救。

又或许,她拒绝求救。

她此时孤立无援却毫无败意,一袭红裙摇曳,乌发如云朝乌南尔和周斯年走来。

这是一只几个月前将阎玫脑袋掏了的b级异种,她不强大,那次只是巧合罢了,但她似乎非常愚蠢,觉得自己这一次也能赢,她没有躲,在她一己之力重伤周斯年和乌南尔后,周斯年冷静地完成了反杀,乌南尔一枪射穿她头颅,损坏她的大脑。

她要死了,可是她的眼没有在看对手,只看着一个角落,这时她的一只眼球忽然肿胀流血。

“不行……哥……别出来……”她死之前跪在地上痛苦地捂住眼,光滑的皮肤溢出密密麻麻的鱼类鳞片,是凤凰灯鱼。

周斯年意识到了什么,他抬手,让乌南尔后退。

凤凰灯鱼诞生起便为兄妹,其中一只陷入生命危险,另一只哪怕已经死去也会起死回生一段时间会为之复仇。

周斯年记得几个月前在地面战场,阎玫杀了诛凰的哥哥,叫残凤,残凤此刻是要从诛凰眼里出来救妹妹的。

可诛凰拼命捂住眼,不让他出来。

为什么?

诛凰颤颤巍巍站起来,脑袋已经没了一大片,一张脸上半是张扬的少女面孔,半是红色的鱼类面容,一颗鱼眼被她捂住,她全身都是枪洞,往外流出许多鱼鳞,她朝乌南尔走了过来,“杀!杀了我!”

乌南尔警惕眯眼,她五指紧攥。

这时诛凰跪在她面前,那只没被捂住的少女的眼里满是乞求,“哥哥出来……为了救我,一定会吃了那个孩子……不要让他吃……杀了我……杀了我——哥哥就不会救我——”

乌南尔和周斯年没有回答。

诛凰忽然扯了扯嘴角,她的脸开始腐烂,有一股污臭的鱼腥味,她哑声道:“我输了……就输了……我早就不喜欢这种……这种——主宰世界没什么好的了……不好玩,我想跟银蝶儿……在一起。”

“银蝶儿?”乌南尔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看见诛凰那只鱼眼里钻出一只枯槁的男人手臂。

遍布鳞片,还有一只猩红愤怒的眼。

“别动我妹妹——”这时这只手开始往诛凰的眼球外挣扎,它要出来,但要吃掉一个小孩子的尸体才能真正起死回生,才能得回异能,才能保护妹妹。

这是残凤最后的生命意识,是他为妹妹做的最后一层保护。

只要吃一个小孩,他就可以保护妹妹,杀了眼前两个人类,和妹妹回到深海,回家。

“哥!不要吃掉那个孩子……”诛凰忽然发出尖叫,她扯住眼球里出来的那只手,她后退着,高跟鞋已经断了跟,修长的小腿上满是青色的血丝,像是作恶多端的符印,她往后一步一步,一边哭,一边说银蝶儿对不起。

她的头发满是血,粘腻垂下去,她的肩膀开始失重,快要被她哥哥抢走意识与控制权,千钧一发之际她捂住眼球向后倒去,后心口直接被斗兽场上那颗尖锐的锋利石头戳穿。

诛凰死后,周斯年跟乌南尔一直待在斗兽场。

诛凰死之前一直在保护什么。

他们要找到答案。

十五分钟后,最终在地窖找到了答案。

斗兽场最底层的地下室里那个用来关押野兽和角斗士的地窖里,他们一走进去,吱呀推开门,发现室内铺了一张粉色地毯,地毯上坐着个在看动画片的小女孩,小女孩笑得天真浪漫,怀里抱着个奶瓶,被细心装满,冲泡得很完美,她慢慢喝着,跟着动画片里的卡通人物摇头晃脑唱着儿歌,麻花辫跟着小脑袋晃来晃去。

她的右麻花辫上有个拿银色发带绑成的蝴蝶结。

乌南尔推门而入时,小女孩先喊了一声妈妈,发现不是,才遗憾地低下头。

乌南尔蹲下,试探地问:“银蝶儿?”

小女孩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呀?我妈妈告诉你的吗?妈妈呢?她说好要和我一起看动画片的,怎么还没有回来?”

站在门外的周斯年移开了目光,“乌南尔,带着孩子走。”

乌南尔忽然眼眶一酸。

她这才明白诛凰为什么自寻死路也不要她哥哥为她复仇,那样野心勃勃曾在战场对着他们放出狂言要成为世界新主宰的异种,如今却为保护这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献出她的野心与生命。

斗兽场。

大厅。

诛凰的嘴里还在流血,她这张腐烂的人脸上有一只正在渐渐焚烧成灰烬的男性胳膊,是她哥哥。

“哥……”诛凰大哭着,“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没用……如果我狠狠心,哥你去把银蝶儿吃掉,我们就能赢了……可是……可是我舍不得,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知道她是人类我该恨她,该吃了她,可我就是舍不得,她把我当妈妈,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是不是背叛主人了……哥……对不起,哥……我害你和我一起输了,我们要死掉了……你别讨厌我……哥,我们还是兄妹好不好?哥——我们下辈子也——你不要讨厌我……”

哥哥最后一缕灰烬在散去前抹掉了她眼尾的泪水。

叮铃。

诛凰在真正死亡前听到了金色铃铛摇晃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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