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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同行 七画 33057 字 2024-03-17

而闻奈最担心的是宋卿骨折的小腿,这样站立的压力会加重病情。

第96章

大家都没有说话,没有阻止宋卿不理智的行为。

作为亲属,他们此刻都是自私的。

所有人都可以不管不顾,包括父母大多时候都不理解宋斯年的追求,但宋卿不可以,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兄长为了事业放弃了什么,优秀的恋人,和睦的家庭。

她这一拳下去,否定的是宋斯年的职业生涯。

女孩子在网络中往往承受着更大的压力,同样都是始作俑者,男生却不是口诛笔伐的对象,如同此刻的情形,完美地隐身在人群身后。

宋卿更多气的是性别的不公平,是职业的不公平。

为什么?为什么宋斯年不能谴责这群人?为什么自己要默默忍受?

不止她,顾十鸢也忍不住,快要破口大骂,冷声说:“这里不欢迎你们,请立即离开。”

可对方显然更不讲道理,女生的母亲举着手机,仿佛手握着真理,镜头快要怼到宋卿的鼻梁,嚷嚷着:“没天理啊,我们特地来道歉的,她们不接受就算了,竟然出手伤人,把我女儿打成这样!”

她煽动着男孩子,“小吴哟,你愣着做什么?像她们这样凶恶的人家,我们怎么诚心都是没有用的!”

“阿姨,我——”男孩子嗫嚅着,自知理亏,不愿意去帮衬这对母女。

可眼下的情形由不得他犹豫,灯光清冷明亮,在地上划出泾渭分明的线条,他与宋卿注定无法言和,只能做助纣为虐的伥鬼。

他都不敢看宋卿的眼睛,弯腰扶起女生,小声说:“姐姐,我们真是来道歉的。”

宋卿胸口起伏不定,用了很大的力气,把紧握的手指捏出脆响。

闻奈在背后搀着她颤抖的手臂,眼神像利刃般冷,“我们没求你来。”

“家人们,听听现在小姑娘说的话,得理不饶人了是吧。”那位母亲情绪非常激动,唾沫星子溅到了手背上。

在场的人原以为她只是拍视频自证清白,没想到是在搞在线直播。

对于这样蛮横的人,宋卿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闻奈的掌心贴着她的脊骨,温和有力的支撑,余光瞥见宋卿抬起步子,不得不挡住她,提高了声音,“砸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落下来,隐藏在楼梯后的保镖冲出来,尽管穿着夹克衫便装,身材也魁梧得可怕,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们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那几人仗着在医院,心底发憷也强装镇静,“我告诉你们,这可是法治社会。”

冷脸保镖气势汹汹地夺过手机,使劲掷在地上,手机瞬间被摔得四分五裂。

女孩子的母亲退开几步,栽倒在地上,薄唇颤抖着,讲不出完整的话来,“你、你、你,我要报警!”

宋卿不能做的事情,闻奈愿意替她做。

这件事保镖做不了主,侧身让开通道,让闻奈的视线畅通无阻。

宋卿攥紧了她的胳膊,脸上的表情是茫然与怔松,声线绷得很紧,脸色也很阴沉,“别管他们了,你不要过去。”

可是为了宋卿的名誉,闻奈必须要处理好这件事情。

她拍了拍宋卿的手,认真地承诺,“没关系,林先生不会让她们欺负我的。”

闻奈苦涩地笑笑,没想到自己也有仗势欺人的一天。

搬出这样的庞然大物,的确让宋卿安心不少,但随之而来的担忧淹没了她,她反手拉住闻奈,眼圈通红,“有代价吗?”

闻奈其实不知道。

但她的笑一如既往地温柔,捏了捏宋卿的掌心,“没有。”

她想,有什么代价呢?她能失去的本来就不多。

宋卿站在原地,小腿上缠着夹板,一股股的刺痛,她额头的汗都沁出来了,浅琉璃色的眸子里蓄满了悔意。

闻奈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怕什么,我在呢。”

“余叔。”她轻声道,阴影里走出来位穿着青袍长衫的中年人,慈眉善目的模样,目光只为一人停留。

“小姐。”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如愿吓到了那些欺软怕硬的人。

闻奈目光稍稍柔和,“余叔,麻烦你带这位女士去手机店,购置一部新手机,然后带他们去警局,我等会儿过来。”

余叔自然是令出惟行。

他一个眼神,保镖做了个请的姿势,几人在恍惚中被请进了电梯。

整个走廊清净下来,不断有更多的医护人员来往,宋母跪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白墙祈祷,宋父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玻璃后面拉上了布帘,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众人只有焦急地等待着。

宋卿坐在轮椅上,小腿已经出现了肿胀的情况,但她完全顾不上,闻奈只好边与余叔交流,边分心留意她的状态。

情况如此焦灼,又等待了一个半小时。

午时,阳光都盛起来,雨过天晴后的蓝天分外澄澈。

加里医生走出来,身后跟着宋斯年的主治医生,他们摘下口罩,表情很凝重。

宋卿喉咙滚了一下,艰涩道:“要签病危通知书吗?”

加里摇摇头,湛蓝的眸子里满是疲惫,他第一次没主动去看熟悉的好友,而是对着宋卿鞠了一躬,“抱歉。”

他的中文再生涩,宋卿也听懂了。

宋母嚎啕大哭,绝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宋父抱着她,经历着自己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天。

宋卿的眼泪夺眶而出,压下哽咽,“什么意思?”

她把目光落在主治医生身上,希望能听到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

主治医生摇摇头,神情黯然,“我们尽力了,全身器官衰竭,他现在醒着,想见你们最后一面,抓紧时间吧。”

“尽力了,尽力了”宋卿呢喃着,一下子有些崩溃。

加里抬眸,看向闻奈,“闻,他想见你。”

闻奈不觉得讶异,她与宋斯年早就盛景时便擦肩而过了。

只是——,她无法坦然地面对宋卿挚爱的兄长。

本来是不允许探视的无菌重症监护病房,但已经不用再穿防护衣进去了,厚重的门敞开着,传来浓重的血腥味与消毒水味。

宋卿执意要与闻奈一起进去,还有宋知意。

宋知意牵着姑姑的手,大颗大颗的泪水往下滴,哭腔很重,“姑姑,里面的人真的是爸爸吗?”

宋卿颔首,偏过头,“知意,待会儿想说什么就说吧。”

宋知意不知道在想什么,另只手揣进衣兜里,攥成拳头的样子。

进了病房,里面比宋卿想象中的要冷,宋斯年躺在床上,脸上罩着透明的呼吸罩,见她们进来,喷出乳白色的薄雾。

原来多么健硕的男人,不足一周的时间,已经骨瘦如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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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抬起手指,小幅度勾了勾,宋卿赶忙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嘶声说:“哥哥。”

宋斯年定定地看着她,久久没挪开视线,“么么”

靠得近了,宋卿才看清楚他唇边的血渍,被擦拭过,留着浅淡的痕迹,她压着声音哭,有些抽搐,“我在。”

“好。”宋斯年用力地呼吸,心跳检测仪狠狠地跳了两个大幅度,他偏向一侧,看向闻奈,“闻”

闻奈蹲下来,把手放在宋卿与他交握的手上。

宋斯年努力睁着眼睛,舍不得眨一下,“一起,走。”

他说话已经很费劲了,几次要合上眼睛,又挣扎着醒过来,接着说:“家抽抽屉硬盘。”

“好好好,我回去就找硬盘,我回去就看。”宋卿崩溃哭出声音,浑身颤抖着,“哥哥,宋斯年,你别睡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

宋斯年眼神温柔,用力抬起手,想要碰她的鼻尖,却只碰到了下巴,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么么,对不起。”

“哥哥,没办法,拍照了,鹊桥”

“宋斯年,求你了。”宋卿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闻奈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对着一直盯着她的宋斯年承诺,“我会照顾好她的。”

宋斯年眨了下眼睛,闭上休息了会儿,目光落在了宋知意身上,后悔,自责,温柔,难过情绪驳杂喷涌。

宋知意跪在他床前,把脸贴在他的掌心。

“知意。”宋斯年用尽力气叹了口气,薄雾遮住了他唇角溢出的血。

小孩子哭得没了力气,伏倒在床边,掏出兜里揉皱了的纸张,举在宋斯年面前,“爸爸,我围棋到六级了,你说过的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那是张对赌协议,是宋斯年为了哄孩子签下的,当时宋卿骂他什么来着,好像是“幼稚”吧。

宋斯年眸光深邃,盯着她的脸,连笑也做不到了。

闻奈搀扶着宋卿离开病房,把宋知意留在那里,那是宋斯年最想陪伴的人。

宋卿在门口站了几秒钟,擦干眼泪,坐上轮椅,出来的时候撞进父母悲伤的目光里,沉默着让出了路。

景阿姨跟着宋父宋母进去,顾十鸢拍了下她的肩膀。

两人对视一眼,泪光盈盈,匆匆移开。

外面的世界一半萧瑟,一半盎然,这可能是夏冬交替的季节。

天晴了,宋卿还是没听到蝉鸣,她后来才知道,蝉是活不过秋天的,她遇见的那只,可能很早就死了,死在树枝上,死在秋风里。

两分钟后,她听见母亲的悲切地嚎啕。

她说:“骗子。”

第97章

葬礼这天,天色沉郁,黝黑的云层似要滴下水来。

南城市殡仪馆在城郊的山上,山脚下的大门口停满了车,上山的柏油路两侧摆满了盛怒的菊花。

警车在前方开路,消防官兵排成两列步行,道路两旁不约而同聚集了许多前来吊唁的群众,他们身着黑色衣衫,胸前别了朵花,有人面无表情,有人泪湿衣襟。

这件事在网络上掀起默哀热潮,也有很多来现场开直播,以及蹭热度的人,这些糟心的事情全部被闻奈按了下去,没让宋卿知道。

黑衣保镖隐匿在人群中,默默看着横幅上的悼词出神。

几只山雀在头顶盘旋,发出清脆嘹亮的叫声。

殡仪馆内,正中摆放着水晶棺,被洁白的花卉簇拥着,宋斯年穿戴整齐,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红润的脸色像只是睡着了。

这时候悼念的人还没到,场馆内空空荡荡的,几支白烛寂寞地燃烧,黑长的绒布后面,宋卿拄着拐杖,静默地站着。

她抬眸,视线顺着绒布的缝隙,看见了宋斯年那副黑白相。

宋母与宋父相互搀扶着走进来,立在水晶棺的一侧,悲怆又依恋的眼神始终凝在宋斯年脸上,迟迟不肯移开。

直到宋卿慢腾腾地走了过来,宋母拉着她的手,垂着眼眸,交握的虎口溅落几滴泪,“你哥哥他怎么瘦了那么多。”

声音在室内荡出回声,像故事里的场景。

是啊,尽管化妆师已经尽力了,但宋斯年还是瘦的眉骨都突出来了。

“妈妈。”宋卿抿了抿唇,松开手,拿纸巾按了按母亲湿润的眼角,然后从西服衣兜里摸出一把巴掌大的梳子,“我帮您梳梳头发。”

宋母点点头,轻声说:“好。”

宋母原本把头发简单地挽成髻,但是也许是因为身心交瘁的缘故,耳发很凌乱,宋卿站在她身后,取下木簪,把黑白掺半的长发拢在掌心。

她顿了下,吸了吸鼻子,“白了这么多。”

宋母看着宋斯年平静的面庞,摸了摸鬓角,淡淡道:“人老了。”

宋卿毫无征兆落下两行泪来,她不停眨着眼睛,挤干了泪水,把母亲的头发梳好,按了按心口,缓和片刻后,牵住父亲的手。

宋知意跪在蒲团上,沉默着不说话。

门外来了人,奏起了哀乐,宋卿唤了声“知意”,那孩子偏过头来,眼睛红肿不堪。

宋卿努力咽下情绪,对她说:“过来。”

宋知意点点头,又定定地看了宋斯年几眼,倏地伏倒磕头,重重的一声,传遍了殡仪馆会堂的每个角落。

她站起来,身形不稳地踉跄了一下,咬着唇坚定地走过来。

宋卿盯着她额前的红痕,没说什么,只是把手握得更紧。

于是,宋父牵着宋母,宋母牵着宋卿,宋卿牵着宋知意,一家人伫立在水晶棺的侧面,目光遥遥地望向门扉外的远方。

那是宋斯年再也无法抵达的风景。

前来悼念的人自发地排好了队伍,闻奈与顾十鸢站在前面的位置,宋母的目光停在前者的脸上,神情微怔,薄唇轻颤。

“那孩子怎么不过来。”宋母轻声叹息。

宋卿愣神了足足三秒,眼泪夺眶而出,不停吞咽着喉间的湿润,“妈妈,谢谢你。”

宋父对此,不置一词。

宋卿看向照片上微笑着的人,心里默念道:也谢谢你,哥哥。

主持哀悼仪式的是宋斯年在消防局的领导,那是个双鬓皆白的中年人,眼窝深陷,倦意深藏,他没有使用扩音器,声音洪亮而沙哑,“宋斯年同志,南城市消防支队大队长,在数次救灾任务中表现突出,荣立三等功两次,二等功一次”

人群围绕着水晶棺走一圈,瞻仰逝者仪容。

闻奈鞠了一躬,把一朵白菊摆在棺椁前方,对着亲属说:“请节哀。”

宋家人泪流满面,“谢谢。”

等待仪式结束,中年男人高喝一声,“全体肃静,敬礼!”

所有消防官兵具神情严肃,把手抵在太阳穴边,双目饱含热泪。

等待人散尽了以后,会堂内又恢复了宁静,好像那些人不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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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来提醒宋卿,“时间到了,我们可以把遗体推到火化炉了吗?”

宋卿压下眉眼间的哀伤,平静地说:“再稍等一下。”

工作人员见惯了生死离别,很体贴地应了声“好的,请您节哀。”

闻奈守在外面,等别人都走了,才进来,默默地站在宋卿身边。

约莫五分钟以后,门口现出个匆忙的身影,来人穿着黑大衣,手里捧了大束菊花。

她走进来,停住一动不动。

宋卿轻声道:“阿秀姐姐。”

从她与宋斯年离婚后,宋卿没再叫过她嫂子,以这样的称呼来代替,空中淡淡地飘过一句,“你还是来了。”

阿秀应了声“嗯”,她把那束花放在面前,抬眸看见了那张遗照,竟噗嗤笑了,“怎么是这张照片,宋斯年那么臭美。”

宋卿看向她,女人边哭边笑,神情很是狼狈,于是轻声解释道:“你离开后,他就没怎么拍过照片了,事情太突然,我们从消防内网里找的证件照。”

宋知意怯生生地说:“妈妈。”

阿秀水光盈盈的眼眸落在女儿憔悴的小脸上,又看向宋斯年,呢喃道:“不是说会好好的吗?”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宋斯年的遗体被推进火化炉之前,工作人员叫了孝子孝孙站在前排鞠躬,那里只站了宋知意一个人,她守着规矩,一丝不茍地弯下腰。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一路走好!”

这里很安静,没有外人,只余炉火的轰鸣,宋卿看不下去,转过身去。

墓地选在城郊山上,背后有座道观,香火十分鼎盛,很多人抢破头要葬在这里,宋父开了瓶白酒,倾倒在松软的泥土上,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这里原本是给我和你妈准备的。”

入了秋的山上,风格外凉,落叶被卷成长而宽阔的毯子,踩起来吱呀吱呀地响,没等到傍晚,便下了雨,守墓人送来几封信,说是有人交给她们的。

其中一封信留有宋斯年苍劲有力的字迹——“宋卿亲启”。

宋卿把其余的信交给父母,随即接到了消防队打来的电话,这群人也跟着宋斯年叫她“妹妹”。

“妹妹,我们本来应该都来墓地,但是我们不能都请假,队里离不开人,城南那边出现火情,我们必须要出警,这是宋队留在队里的遗书,我们每次出任务都要写,现在交给你,请一定节哀”

雨下起来了,不再温柔,落在肩上有点疼。

父母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宋卿拜托阿秀把他们带到守墓人的小屋里暂时避避雨,而她则选择坐在墓碑旁,头靠着冰凉的石板。

闻奈握着黑骨伞的伞柄,立在她身侧,替她挡住了所有风雨。

宋卿深吸了口气,“我其实有点怕。”

闻奈说:“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宋卿“嗯”了声,把脸埋进膝盖里,很长时间后,才抬起脸,拆开了那封信,入目第一行字——“别哭”。

顷刻间,宋卿泪如雨下。

“么么,抱歉,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牺牲了。”

“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讲,但是提笔又不知道说什么,像这样的遗书,只是今年,已经是我写的第二十一封,我早早把它准备好,但不希望它出现在你手上。”

“哈哈哈哈,但是还是出现了呢。”

“那天晚上在盛景,我其实见过你,但不确定你旁边的人是谁,我模糊的记忆中逐渐显出一道影子,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我托人从江城寄来了相册,那上面有你从小到大的照片。”

“看到这里,你这么聪明,一定都明白了。”

“当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闻奈,我立即愣住了,满脑子都想着‘怎么会是她呢?’,对不起,么么,哥哥不敢想象在这十几年里,你心里究竟藏了多大的委屈。”

“一想到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去思念一个消失在你生活中的人,我快要心疼死了,我讨厌自己,讨厌那个没有发觉你异常的自己,作为你的哥哥,我有太多地方不合格。”

“但是,宋卿,你是我的妹妹,你已经放弃过一次,不要再错过第二次,努力去争取吧,弥补年少时的遗憾。”

“走,与闻奈一起走。”

“至于父母那边,我希望用我的死亡来换取他们对你的宽容。”

“还有,我走了以后,家里一切都只能靠你了,我亲爱的妹妹,这样的担子很沉重,但我没有办法,只能交给你,请你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与懦弱,不能完完整整地再挡在你面前,我对不起父母,对不起你,对不起宋知意,如果你觉得累,可以把宋知意交给阿秀。”

“你不用担心,她是孩子的母亲,当年的事情怪我们太年轻气盛,不懂得忍让,如果你能遇见阿秀,请替我说声抱歉。”

“宋卿,要加油,要开心,我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你。”

“”

“哈哈哈,我的语文水平你是知道的,实在写不出东西了,但是我看他们都写十几页的内容,可恶啊,我可不能落后啊,就让我写点东西来凑凑字数吧。”

“我志愿加入国家消防救援队伍,对党忠诚、纪律严明,赴汤蹈火、竭诚为民,坚决做到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恪尽职守、苦练本领,不畏艰险、不怕牺牲,为维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维护社会稳定贡献自己的一切。”

“没关系的,么么,别哭,这是哥哥预想中的归宿。”

第98章

清晨,玄清观门扉轻掩,山涧中弥漫着薄雾。

“小姐,我们该走了。”余叔出声提醒道。

闻奈站在棵高大的槐树下,身影若隐若现,长发垂落在肩上,眉眼间凝着清霜,轻声道:“再等等。”

她对待林家的老人,言行越来越冷淡,活脱脱的清冷美人。

大概是与宋卿待久了,两人不自觉沾上彼此的脾性,闻奈也习惯冷言少语,应付起人事来懒懒散散的提不起兴趣。

余叔不敢催她,毕竟他对于闻奈小姐来说,作用等同于监视器,自然不奢求能获取信任。

他神情如旧,唇角含笑,安分地等待着,履行应尽之责。

“吱呀”大门敞开,身着藏青长袍的老人须发皆白,手持扫帚,跨过门坎,做起清晨洒扫的活计。

逝者往生,七日祭祀。

宋斯年下葬至今,已经是第八天,宋卿一直留在玄清观,与天师一起,为亡魂炼度。

而闻奈不能留,第一日便回了北城,接手了丰达集团的一应事务。

丰达主要涉及建筑地产、信息产业以及新开辟的娱乐版块,很是块惹人眼红的肥肉。

这件事在观山澜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依照林潮海先前的意思,林家这位声名极盛的“姑姑”只需当个吉祥物,所以当实权转移的苗头显现,瞬间惊怒了家族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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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利益体。

近几日观山澜的门坎都被踏破了,人人都在揣度主家心思,无数的消息在青瓦白墙内穿梭,不亚于一场八级地震的威力。

而林钦,虽有不满,但他在海外还有实业,老爷子轻易动不得,所以在掌权人的一意孤行之下,黑着脸做了顺水推舟的人情。

不过林钦平日积威甚重,虽只挂了董事,但在关键位置留了旧部,暗中使了不少绊子。

闻奈为了处理烂摊子,每日辗转于南北城,连续五日没有好好休息,在飞机上小憩已是十分奢侈。

她此次回南城除了思念宋卿,更多是因为外公的缘故。

最近国家有个很重要的项目,找不到合适的青年学者,不是资历浅就是经验少,难以担当重任,只好请专业的领头羊出山。

闻青云老当益壮,一刻也闲不得,科研资金刚就位,明日就要启程去非洲出差,这次大概要离开两个月的时间,所以闻奈不得不赶回来与他吃顿晚饭。

至于宋卿,闻奈不愿打扰她,徒增离别的感伤,只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她下了飞机便驱车驶向玄清观,车停在山脚便不能再前行,从五点半左右开始爬山,日升之时才抵达。

门口,多了道人影,身着黑长风衣,半高领的内衬,领口别了枚金属质地的枫叶扣,与身着道袍的长者形成鲜明对比。

闻奈一眼就认出她,眷恋的目光落在女人的侧脸上,看她唇瓣翕动,眉心微蹙,垂眸与身边的人轻声交谈。

好像瘦了些,两颊微微往里面凹,突出更加英气的五官,闻奈心疼极了,想着后面要多找机会补回来。

直到这时候,看见宋卿,她才突然有种强烈的归属感与既视感,恍然觉得这样美好的画面曾经在梦里经历过,想来也许是日思夜想的缘故。

连日周转的疲惫,在此刻消失殆尽,她像是归巢的候鸟,乍然松懈下来。

闻奈贪婪地多看了两眼,克制地垂下眼眸,说:“走吧。”

下山要快些,但至少也要二十分钟,先从城郊赶回观山澜汇报工作,再远程处理完丰达的琐事才能腾出时间与外公见面。

光是想着,闻奈就有些头痛。

“好的。”余叔笑眯眯地转身,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他也不避着闻奈,摊开手掌,露出来电人的备注——是“先生”。

“请小姐稍等,我接个电话。”余叔没有走开,在原地按了绿色按键,还点了扩音器。

这些举动倒是挺让闻奈意外的,不避讳自己,是否意味着林先生新的棋局已经要开始布阵了?

“咳咳——”电话那边的人狠狠咳嗽了几秒钟,艰难地吞咽下口水,才说:“新闻看了吗?”

林先生好像知道她在听,闻奈神情自若,坦诚地说:“没有。”

林先生朗笑起来,“你还挺直白的,他们都不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

“您是不是要说我是第一个这样放肆的人?”闻奈回了个笑,知道他看不见,语气中都带了轻屑。

那边传来窸窣的声音,像滚轮声,闻奈目光微讶,不动声色地敛眸。

林先生敷衍地哼两声,言简意赅地说:“你现在掌控着手下上万员工,他们的生活都要由你保障,每日关注时政新闻是必修的功课。”

又是长篇大论,闻奈不置可否。

最后,他说:“加州街头发生了枪战,你三叔也有参与。”

闻奈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林钦,林言,林枫,或许应该把林言换做自己,三足鼎立之势,仿佛历史的重现。

也许,林潮海的生命快走到尽头了。

“我马上回来。”闻奈示意余叔挂了电话,立刻转身下山。

七日已结束,宋卿计划今日下山。

宋家父母由阿秀姐姐与顾十鸢陪着,昨夜就已经回了南城市区的家,至于宋知意,在周末过后,就去了学校留宿。

这孩子也曾提议过要留在玄清观替父亲祈福,但是懂丧葬事宜的人说她年龄太小,不适宜呆在墓葬附近过夜,所以宋卿就把她送回学校,承诺过几日来接她。

原来的宋卿是不信牛鬼蛇神之说的,但现在她却无比希望世上有鬼神,让诸天神佛保佑宋斯年的往生之路顺畅些。

宋卿走到清净散人身后,还未来得及出声,这位鸡皮鹤发的老者就开口说:“快走吧,下雨的路泥泞不好走。”

下雨?明明是青天白日。

换洗的衣物装不满背包,宋卿单肩背着包,神情微怔,道了声谢以后,又捐了不少香火钱才转身离开。

就那么恰到好处,早些晚些她都看不见闻奈的背影。

“呵呵呵”道长轻笑出声,长笤帚磨蹭着水泥地面,呼起焦黄的落叶,缤纷得像振翅的蝴蝶,“快走吧,再不走追不上了。”

宋卿拱了拱手,问:“她一直没进来吗?”

“欸。”道长摇摇头,“我每隔一天都能在这棵槐树下看见她,从来没进来过,人人都说近乡情怯,也许近情情更怯呢。”

宋卿欣喜不已,压抑不住见她的想法,抬步就要离开。

道长叫住她,“来的第一天你说心中有惑,我说时机未到,需沉下心来思考,我如今看你眼神清明,应该是明白了。”

宋卿笑了笑,“是,明白了。”

“嗯,你住了几日,天天早课也很辛苦,送你张姻缘符,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前生造定事莫错过姻缘。”道长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张黄纸符箓,递给了面前的香客。

宋卿双手接过来,微微躬身表示感谢。

告别以后,她撑着竹杖,大步流星地往山下走,前方道路曲折蜿蜒,树林阴翳,野草丛生,很难窥见人的影子,即使有人,在十米开外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最后转过弯折的煤渣路,连通村道公路,视线才豁然开朗,远远眺望到整齐排列的白色墓碑,守墓人的屋子升起来袅袅炊烟。

宋卿站在路边的平台上,胸中激荡的情绪,逐渐平复成淡然。

她回头望了眼,玄清观已经悄然隐匿在山林之中,只能看见拔高的金色顶针,明明来时觉得艰难险阻,离开时却是天道通途。

临走之际,她要去给宋斯年上一炷香。

同守墓人打完招呼,她踩着枯黄的草地慢慢走,毫不意外能在这里遇见闻奈,像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暗自涌上来隐秘的窃喜。

她看着闻奈俯身拨弄了下烛芯,火苗腾得跳跃起来,不知看了多久,逐渐发起呆来,等到神思再恢复之时,心悦之人正戏谑地盯着自己。

宋卿立在原地,双手被在身后,手指绞在一起。

但她面上不显,仍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谁也窥不见她的窘迫。

当然这只是她的自以为是。

闻奈看着这人傻不愣登的,叹了口气,微偏着头,眼神温柔似水,主动道:“不抱一下吗?”

说罢,她眼前一花,即刻撞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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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微凉的怀抱之中。

宋卿用下巴蹭着她的头顶,眼神眷恋极了,嗓音沙哑,“当然要。”

闻奈低下头,把脸埋进她的胸口,深吸了口气,还是熟悉的木质调,心安下来,迟疑道:“你是不是踮脚了?”

宋卿:“”

等到怀抱温热,宋卿撤开半步,眉梢轻挑,“你对我的身高这么不自信啊?”

看见她张扬的神情,闻奈居然眼眶有点酸,鼻尖儿微红,说话带着鼻音,“你有高我这么多吗?”

宋卿盯着她的眼睛,说:“那你低头看看我有没有踮脚。”

闻奈依着就去看了,刚垂下头,脸颊上飞快地擦过湿润温热的唇瓣,像果冻一样弹软。

“你!”闻奈看向她,却是意犹未尽地勾起唇角。

“我怎么了?”宋卿佯装迷惘的样子,掩饰地眨巴眨巴眼睛。

闻奈露出好笑的神色,“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宋斯年比我都想看见你。”宋卿正色道,牵过她的手,面对着篆刻着宋斯年名字的墓碑,噙着泪,轻声说:“哥哥,我正式和你介绍一下,她叫闻奈,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相伴一生的恋人。”

她紧张地攥出了汗。

闻奈都感觉到了,心里淌过一阵暖流,并没有反驳。

第99章

不出道长所言,真的下了雨。

她们在墓地耽搁了时间,又被突如其来的雨势困住,不能及时赶到山脚。

余叔作为年薪百万的管家,自然考虑到了出行的各种因素,提前备好了雨伞,以确保万无一失,但出乎意料地被拒绝了。

“余叔,你先下山吧,我们等雨小了再离开。”闻奈牵着宋卿的手,在小木屋的屋檐下站定,目光温和地看着他。

余叔略感诧异,他已经做好了淋雨的准备,心里有些复杂,“您可以和宋小姐一起撑伞。”

闻奈看他手里仅有的一把伞,摇了摇头,坚持道:“你先走,可以拿了伞再来接我们。”

换了种说法,余叔勉强能接受,于是轻顿以后,点了点头,“那请您等我片刻。”然后撑着黑骨伞独自闯进连绵细密的雨丝里。

天冷起来,浓雾沉郁,很快就看不见人与树木的影子。

房屋周边外扩了一米宽的水泥面,侧面堆放着整齐的木柴,被塑料薄膜遮着,雨打下来,噼里啪啦地响。

守墓人在角落砌了土灶,斜斜地支了铁皮烟囱,灶上煮了沸腾的茶水,她灌满陶壶以后,又盛了两杯给两位客人。

“谢谢。”宋卿坐在柴火旁的木桩上,把两杯茶接过来,撇干净其中一杯的浮沫,才递给身侧的闻奈。

之后,又紧握住她的手,一刻也不松开。

闻奈觉得好笑,“我怎么感觉你特别紧张?”

宋卿低头抿着微褐的茶汤,眼睛瞅着地面,下意识道:“有吗?”

这次闻奈坐得比她高些,轻易地看见她垂首时后颈凸起的脊骨,那是宋卿非常敏感的地方,她的眼神暗下去,“嗯,比刚才还紧张。”

宋卿没意识到气氛的悄然变化,把下巴抵在膝盖上,神情陡然落寞,说:“我怕”

“怕什么?”闻奈捏着她的指骨,微微用力,到底还是起了别的心思。

“像做梦一样。”宋卿抬起眸子,迷茫地瞧了她一眼。

“哼。”闻奈想到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心揪起来,她不能为宋卿分担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希望用自己来弥补。

答应成为她的恋人,在闻奈的计划里,也是比较靠后的一环。

她还未在丰达站稳脚跟,林钦大可以用私生活混乱这样的理由来攻讦自己,这个社会都不能够理解同性间的感情,更遑论林家那些恪守成规的遗老遗少。

光凭想象,闻奈便能猜到未来的路不会那么顺利。

只是,她看着宋卿安静的侧颜,根本不忍心让她失望。

宋卿永远是她的例外。

在守墓人进去拿毛毯的空档,闻奈的指腹碰到宋卿的下颌,忍不住摩挲了几下,抬起来,咬下去,舌尖试探性地舔舐着。

宋卿先是怔愣,松开牙关,眯着眼睛迎接她。

两种木质调融合在一起,很清浅的味道,特别是宋卿在道观住了几天,身上沾染上香火气,让闻奈恍然觉得在轻吻一个超脱俗世的人,像在特定的场合下偷情,更加刺激。

淡淡的愉悦在两人眸底流转,吻了不足半分钟,闻奈退出来,又咬了下,留下痕迹,揶揄道:“还像在做梦吗?”

宋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晶亮的眸子像餍足的小狗,“像,像触不可及的美梦。”

“油盐不进。”闻奈曲着指节敲了下她的脑门。

宋卿傻愣愣地笑了。

这时候,守墓人阖上窗户走出来,臂弯里搭着条毛绒绒的毯子,嘶声道:“盖上这个,烤着火就不会冷了。”

宋卿恢复了冷淡的神色,好像满腹柔情只予一人。

闻奈道了谢,接过来,掸开毛毯,盖在两人肩上,她们缩在一起取暖,相互依偎的影子被火光投射在墙面上。

“山里露水重,你们应该多穿些的。”守墓人不赞同道。

闻奈与宋卿都没有反驳,相视一笑,心里都有种难以言说的温暖。

守墓人是个年近半百的女人,发丝斑白,但脸上的皱纹很浅,只有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明显些,是一眼就能瞧出故事感的长相。

宋卿惯不爱说话的,闻奈瞥见窗户玻璃后面是整排的书架,找了个话题与她聊起来。

女人身边放着古朴的收音机,如今大多数无线电台都关闭了,只好整日播放着音乐频道,她极少与外界通信,气质像上世纪画报里的知性女人。

“我爱人在这里。”她遥望着成排的墓碑,眼神里满是眷恋,“在她生前,我们便约定好,以后若是谁先走了,另一个人不可以沉溺在过往的回忆里。”

闻奈与宋卿默契地没有搭腔,空气里环绕着陶笛萧瑟悲怆的音调。

青烟缭绕,她们坐在这里,听了半小时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最后茶都空了,茶梗冲泡的汤汁,毫无技术可言的手法,闻奈却品出了一丝甘甜。

这样的体验,是永生难忘的。

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渐小渐大,轮流了几个回合。

余叔发了消息来说路不好走,才到停车场,上来需要的时间会更久。

差个把小时到晌午,她们再留下来,就要被招待着吃午餐了。

守墓人独守山中,经济状况显然不太好,宋卿不太想给人压力,便找了个理由告辞,闻奈也是非常赞同。

阿姨非要把伞给她们,也被婉言拒绝了。

起身走到屋檐边,宋卿脱下外套,长款及膝的风衣,罩着两人也绰绰有余,两人站在雨幕里同小木屋的主人挥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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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逐渐消失不见。

走了段路,雨水还是不可抑制地打湿了宋卿的衣裳,特别是后腰,浸骨的寒意。

但是闻奈被宋卿保护得很好,只有裤脚是湿的,幸好没有打雷,让她们可以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稍作休憩。

这时候雨比较小,闻奈从风衣的阴影里出来,躲在宽大的芭蕉叶下,伸出手来接雨水。

这个样子的她像极了高中无忧无虑的时候,喜欢风,喜欢雨,喜欢音乐,喜欢自由。

宋卿只是看着,就心底酸软。

“姐姐在干什么?”宋卿的目光里满是爱恋。

闻奈羽睫微颤,手腕淋着雨水,脆弱不堪的莹白,“在等雾气漫上来。”

她微微勾起唇角,单纯得像个小孩子。

在雨天等雾,真浪漫啊。

这样富有浪漫情怀的姐姐,她却给了个那么朴素的表白。

宋卿神情有些恍惚,从年少时开始,她便想象过很多次表白的场景,私底下也偷练过话术,但当时机悄然降临,一切都是顺水推舟。

她因此,有些怅然若失。

宋卿伸手,抚摸着她的侧腰,她怕痒笑着躲开。

宋卿不放弃,又伸手去勾她的腰,轻轻往怀里一带,若无其事地说:“感冒了怎么办?”

“不会的。”闻奈嗔道,不再躲闪,安静地靠在她肩上。

树叶落下来,外套搭下来,眼前灰蒙蒙的一片。

“唔——”闻奈蝴蝶骨被撑着,被迫挺起了胸,唇瓣被含住,衣角被掀开。

她里面搭了件纯色线衣,用力扯几下就变了形,感受着胸口的那只手,闻奈的脸颊腾得烫起来,“傻子,动一动。”

宋卿眼里闪过喜色,将女人所有的声音都吞进喉咙里。

这一吻,又耽搁了五分钟。

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唇瓣都红肿得不象话。

再又经历了两次之后,闻奈唇角被蹭破了点皮,终于忍无可忍,在热情小狗凑上来的时候,手指撑住了她的额头,“好了,不可以了。”

宋卿食髓知味,一脸欲求不满。

“你比我还小,怎么这么。”闻奈目光有些复杂,在看到她委屈可怜的目光以后,把“重欲”两个字咽了下去。

接下来的路程,宋卿怕惹她生气,不敢再放肆。

后来余叔找上来,给了她们两把伞,离开两三步的距离,闻奈发现了她湿透了的后背,心软得不行,抿着唇不说话。

她们坐在回南城的车上,余叔贴心地升起隔板,车顶上亮着灯。

宋卿敏锐地感知她情绪的异常,凑过来,嬉笑着。

闻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她就噤声不敢说话了。

这着实逗笑了闻奈,又心疼,又觉得她傻乎乎得可爱,从旁边拿出个纸袋子,轻声说:“把衣服换了。”

灯亮着,闻奈没有要关的意思。

宋卿在山上脸皮再厚,现在也感觉到局促,迟疑道:“现在吗?”

闻奈听她说话都有了鼻音,应该受了凉了,不注意的话会感冒,于是语气重了些,“刚才亲我的胆子哪里去了?”

“能一样吗?”宋卿嘀咕道。

“哪里不一样了?”闻奈轻飘飘地瞥去一眼。

宋卿立刻把外套扔在脚边,把上面的打底内衬脱到肚脐的位置,耳廓有点红,“你转过去。”

闻奈没再逗她,翻出娱乐公司的年中报告,半指宽的厚度,密密匝匝的字眼,心不在焉地看起来。

宋卿没说要灭灯,闻奈也忘记了,于是余光春色醉人,不知不觉中心乱了,久久没翻开一页。

“换好了。”宋卿说,语气有点怪。

她穿的是闻奈备在车上的职业装,是裁缝按自己的尺寸新做的,只穿过一次,但这件白衬衣对于宋卿来说显然有点小,特别是胸围那里,撑得扣子都快合不上了。

“嗯,挺好看的。”闻奈面不改色地说。

第100章

100

车子抵达宋家小区附近,她们必须要分开了。

两人从两侧下车,气息都有些不稳,宋卿尤为明显,隐藏在衣袖里的手在轻轻发颤,身体克制不住余韵的袭来。

她扶着车门把手,头晕目眩了许久。

闻奈拿出竹杖,走过来,递给她,“我明天陪你去医院复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她的目光真的好正经,明明刚才在车上

宋卿被这反差惊到了,眼神里流露出几分羞赫,用手背冰了冰脸颊,“很晚了,六点以后吧。”

“嗯,到时候我来接你。”闻奈替她拉了拉领子,温柔地笑笑,“风大,记得照顾好自己。”

宋卿压下躁意,胡乱地点了下头,余光瞥见她手指上套着的素圈,泛着“水润”的光泽,心里砰砰直跳。

舌头痛,脖子痛,小腹也痛,宋卿红唇轻抿,逃似地避开了对视,“如果你太忙的话,就不必赶过来,我自己有王医生的联系方式。”

闻奈见她害羞,觉得有趣,明知故问,逗弄她:“你这就烦我了?”

宋卿睁大眼睛,连忙解释:“我没事,我不是”

只有闻奈可以轻而易举地撩拨她的情绪。

她浅色的眸子里藏着焦急与恐慌,是长久压抑下造成的患得患失,闻奈心下一阵懊恼,倏地上前拥住她,“好了,好了,我胡说的。”

宋卿平复下来,眼含热泪,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委屈的,“那你重新说。”

还好宋家住得够偏,周围也没什么邻居,否则宋卿是绝对不会这样撒娇的。

撒娇?她后知后觉愣了下,好陌生的技能。

闻奈宠溺地揉了揉她细软的发顶,“乖,姐姐最爱你了。”

宋卿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抬头时目光清冷如初,有刻意之嫌,“反正不用特意赶回来。”

她又不是傻子,看得见闻奈眼圈下的青黑,眼睛里的红血丝。

但闻奈既然不说,她便不会多问,有很多事情自己都无法处理,宋卿从没有这样一刻迫切地希望自己能更强大些,强大到可以成为姐姐的羽翼。

闻奈失笑道:“知道了。”

宋卿淡淡地“嗯”了声,独自撑着竹杖离开,转身的瞬间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眼睛弯得像月牙。

闻奈是看她背影消失后才离开,坐在疾驰的车上,继续看各家子公司的财务报表,一时间头疼不已。

宋卿到了家,指纹解了锁,屋里空荡荡地没有人。

从宋斯年出事以后,她请了长假,便很少时间看手机了,手机早就没电了,关了几天机,她从抽屉里找出充电器,在客厅里找了个插口接上。

手机要充会儿电才能开机,宋卿坐在沙发上发呆,打量起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家来,明明是记忆中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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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些细微差别。

一个多月没人住,茶几下面铺了层灰,摆放着几袋糖果,还有用彩色橡皮筋扎起来的大包炒瓜子。

宋卿闭上眼睛,疲惫地瘫倒在柔软的沙发里。

她上次回家是多久了?好像快半年了吧,怎么感觉恍如隔世的?

母亲在厨房里做红烧肉,父亲打开了电视机,调了体育频道,装了几盘瓜果点心,平平无奇的周末难得有过年的气氛。

她和宋斯年坐在一起,各自抓了捧瓜子来磕。

父亲又具体说了些什么,宋卿记不太清楚了,无非是些催婚相亲的话,一时间惹得大家都不愉快。

宋斯年挡在她面前,大声承诺着:“以后我和宋卿一起住养老院!”

午后阴雨转晴,客厅窗户没关严,洒进来清冽又柔和的阳光,矛盾得像她存在于这个空间,宋卿觉得自己活着,又觉得自己死掉了。

她睡醒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半,手机充满电,自动接收了上百条信息。

宋卿睡得有些凉,坐起来的时候头晕,揉揉惺忪的眼睛,没第一时间去翻手机,瞥见阳台上挂着没来得及收拾的衣物,被主人家遗忘了半个月之久,甚至还有她与宋斯年的睡衣。

宋卿很容易拼凑出那时候父母的心境,周末两个孩子都允诺要回家住,父亲兴致勃勃地做了大扫除,母亲换了床单浆洗了衣物。

可惜,她再也没法见到宋斯年。

宋卿擦拭了眼角,翻看手机消息,里面有部分是公司项目的交流,她一概删除不看。

顾十鸢:【我们已经到家了,叔叔阿姨有我陪着,你不用操心家里的事情,安心呆在玄清观祈福。】

时间是第一天晚上八点,对方还撤回了条消息。

阿秀姐姐:【卿卿,逝者的遗物不能留在家里,宋斯年的东西已经处理好了,但他的电子设备我们不好处理,都留在房间里,你看看有没有需要销毁的。】

阿秀姐姐:【我带走了他的篮球。】

时间是第二天下午两点。

接着几天,顾十鸢和阿秀姐姐带着宋父宋母出门散心,一直没再回家,每天都会按时发来今日行程安排与合影照片。

宋卿才发现,怪不得会有陌生的感觉,原来是因为这个家里有关于宋斯年的东西都被清除掉了,而阳台上的蓝色睡衣,没被发现,逃过一劫。

宋卿把衣服取下来,折起来,封进塑料袋,装进纸箱里。

她站在宋斯年卧室门口,拧了半圈门把手,站着愣了会儿神,什么都没想,然后做了番心里建设后才打开门。

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宋卿还是被这空荡荡的房间给震住了,床,衣柜,书桌都还在,但是属于宋斯年的痕迹都消失了。

她记得墙上贴有球星的海报,床头柜上总放着两本纸质书。

书桌上摆着硬盘和计算机,宋卿拉开凳子坐在那儿,打开计算机,插上U盘,找到活页夹,看到了宋斯年留给她的影像数据。

从小到大的生日,每一次都拍摄了祝福视频。

宋卿看完视频花掉了四个小时,应该在八点结束的事情,她在这个房间枯坐到凌晨。

最后退出活页夹的时候,她在计算机桌面找到了新视频,看属性时间是两个月前录制的,还没有剪辑,就没存进硬盘里。

“哒哒”,宋卿按下鼠标左键。

屋子里黑暗无比,只有计算机屏幕盈盈的光映衬在她脸上,显出几分萧瑟与凄凉来。

“哈喽啊,二十七岁,咳咳——,不行,卡痰了,重新来。”

“哈喽,二十七岁的么么。”

宋斯年举起相册,翻开其中一页,指着合照上的人,笑着露出了大白牙,“我的好妹妹,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得偿所愿了吗?”

宋卿生日在十二月,这是宋斯年提前录下的。

——

这次开学表演,戏剧社的演出大获成功,副部长自己撰写的剧本,反响好评如潮。

年轻的孩子喜欢热血又无厘头的剧情,在学校贴吧里开了好几个讨论帖,都是有关于剧情以及角色的探讨。

这天她们演出完,副部长通知大家先别走,留下来合影纪念,宋卿换了戏服,脸上还留着夸张的舞台妆,几个姐姐见她长得可爱,拉着她加重了腮红。

她被折腾得够呛,精疲力竭地挪到了闻奈姐姐身边,把宋斯年甩在另一侧。

“茄子!”众人朗笑着比着手势。

“咔嚓”一声,摄影师按动了快门,闪光灯快速亮起,目之所及全是青春稚嫩的脸庞。

这是个值得纪念的瞬间,拍照结束后开学典礼也结束了,这天学校不会上课,留给学生最后半天时间放纵,大家一哄而散,没有表演压力,在林荫路上撒野似地奔跑。

宋斯年去体育场打了一下午篮球,宋卿则是继续去训练馆挨揍。

日子平淡如水,好像没什么不同,宋卿再也没见过闻奈,逐渐又忘记了姐姐的长相。

后来初中部开了学,祝遥依旧像个小霸王似的,翻墙逃课来找宋卿聊天,只是她发现昔日这个软乎乎的女孩子已经不太愿意搭理自己了。

宋卿站在围墙边上,仰脸看着坐在墙头上的女孩子,一本正经道:“祝遥,逃课是不好的行为,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祝遥嘴里叼着从外面摘来的野草,肆意洒脱得像风,眉梢微蹙,“你舍得赶我走?”

两三个月不见,宋卿已经长变样了,突然窜起来的个子,消减下去的脸庞,愈发精致立体的五官,漂亮的不象话。

宋卿成长速度慢些,总算赶上了大部队的尾巴。

而且她是练拳瘦下来的,每天那么大的运动量,让身体每处肌肉都十分紧实,勾出流畅健康的线条,很有青春的活力与张扬。

这样的宋卿,祝遥心里一怔,盯她的眼神慢慢变了。

宋卿笑说:“你连寄件地址都不愿意隐藏一下。”

祝遥愣了下,思考了几秒钟,礼物是她实打实从美国买回来的,本打算亲自交到宋卿手上,但后来她与妈妈吵了架,一气之下提前回国找了个野队飙车,有次庆功宴喝醉酒以后,把礼物稀里胡涂就给寄出去了。

祝遥忘记隐藏信息了,所以寄件地址就在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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