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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完结
吃完饭安澈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祁南还贴心地给他塞了两个靠枕,被他瞪了一眼,却没被赶走,反而有一种莫名娴熟的感觉,就好像他们已经相识已久,默契十足。
亲眼目睹他俩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的齐山心里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
安澈站了起来,似乎有事要离开,祁南便拉着他的袖子低声说了句什么。
齐山很紧张地瞄着他们。
这个人是叛徒啊!
他们老大这么英明神武有手段,总不能栽在这人身上吧……
然后,他就看到在暖融融的台风下,安澈缓缓弯腰,在祁南唇角轻轻一吻,随后才离开。
齐山懵了,他甚至顾不得会引起安澈反感,在安澈进书房后立刻跟了上去,低声急切道:“老大,您说今天让我把他送走,还没安排去哪儿,我看西南那处宅子的风景就不错,要不把人送到那儿去?”
他心里也是藏了私心,原本祁南的事儿败露就不该留这么个人,但他打心底里就觉得安澈不会对祁南怎么样,现在他真觉得安澈纵容得太过了。
他悄悄打量安澈的表情,只见安澈说:“先不急。”
齐山说:“那我明天安排。”
“不急。”安澈说,“先带他过来住。”
齐山急道:“可他已经背叛你了啊!”
安澈觉得自己似乎在属下眼中成了个被妖妃迷惑的昏君,还大言不惭地要打压忠臣,可悲又可恨,他有些无奈。
“不用管他,我有安排。”
齐山欲哭无泪。
这该死的狐狸精,到底是给他们的老大灌什么迷魂汤了!明明曾经的老大杀伐果断,从来不屑于被这种小情小爱所困!
……哦不对,老大好像挺在意温明煦的。
但他今天捡到那个相框递给安澈时,安澈甚至连眼神都没变过,十分随意地让他收好就没说什么话了。
这让齐山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就好像安澈这种刻意忽视的样子是在避嫌。
但完全说不过去嘛!这里又没其他人……
然后他就看见祁南从安澈身后走了出来。
虽然安澈衬衫严严实实扣到了最上面,表情上也看不出任何奇怪,但祁南这家伙毫无顾忌,扣子懒得系便敞开着锁骨,上面的痕迹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狐狸精!
这个人一定是狐狸精转世!
安澈出门的时候被人拉住,他一手抱着文件,一手勉强撑着挤过来的祁南,退了一步才站稳:“干嘛?”
祁南蹭着他的脖子,黏黏糊糊地说:“想你了。”
明明才分开几分钟,他又不可能扔下祁南不管,怎么就这么喜欢撒娇。
他按住祁南后颈,安抚地摸了摸:“我就去拿个东西,别黏黏糊糊的。”
回到沙发上,安澈端着茶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看着一边赖在他这里的祁南,问:“你昨天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祁南微微偏头,像是完全不知道安澈在说什么,眼里的茫然不似作假:“你在说什么?”
安澈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心,略带试探地说:“你昨晚上在走廊跟我说,我们都是怪物,为什么?”
从前他穿梭在那么多个小世界里,其实不是没见过能出现在别处的人物,只是那种案例太少了,而且这样的人物大多会有各种各样的缺陷,从没出现过能连同记忆也带过来的人。
祁南捏了捏他的手指,垂下眼帘,声音有些不解:“我随口一说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安澈也不知道自己是更放松还是失望,他揉了揉太阳穴说,“忘了也好,就一场梦而已。”
祁南脑袋埋在他肩头,没有回话。
不知为什么,安澈看着那些文件有些头昏眼花,一种熟悉的、力不从心的感觉从心底里冒出来。
这种感觉实在没有源头,安澈按着额头站了起来。
门口,齐山敲了敲房门,恭敬地说:“老大,y国那边温少爷跟那边的手下说想见您,国庆节的时候订票飞回国,您看这边要怎么安排?”
又有手下弹消息说李丘要逃跑被抓回来,不小心打断了一条腿,要不要告诉祁南。
他还没回复,陈余,他的大哥就又邀请他去做客,这次的地点定在了夏威夷岛,还特别强调一定要把祁南带过去见见世面,好好度一下蜜月。
安澈直着身子刚想说话,突然眼前一黑,栽倒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他有些头晕,醒来时还有些迷茫,不适应到了极点。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微弱的台灯,祁南趴在床头,手伸到被窝里同他十指相扣,他们肌肤相贴。
几乎是安澈醒来的一瞬间,祁南也睁开眼,浅金色的眸子不像刚刚才醒,安静又沉默地盯着安澈。
安澈想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怎么了?”
祁南把脑袋凑过去,额头贴着安澈的额头,亲了下他的鼻尖,怜惜地伸手擦着安澈脸颊上的冷汗。
他说:“你只是有些累,所以睡着了而已。”
安澈闭了下眼睛,他浑身疲倦,懒得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问:“齐山呢?”
祁南说:“要我帮你叫他过来吗?”
“嗯。”安澈说,“我还有一些事要做。”
祁南又没说话了。
他紧紧贴着安澈,像是寒冷的人在疯狂汲取温度,病入膏肓的人靠近救命的药一样。
无端的,安澈品出了几分哀伤。
他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半撑着坐了起来,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都要靠着祁南喘半天气,实在是困倦。
“你又要去哪儿。”祁南的声音有些轻,“你想走吗。”
安澈还以为他又开始不安了,刚想说他不走,忽然明白过来他这句话不是问句。
回过头,他居然在祁南眼睛看到了点点灰色,像死沉的纸灰,风一吹又散了,找不到半点痕迹。
“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吧,我将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祁南缓缓站起来,脸上没有表情,“我亲爱的,主人。”
安澈瞳孔瞬间放大,他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周遭的环境居然有些皲裂的意味,祁南似乎还想说什么,可他一张嘴,环境就破碎得更快了。
他有无数疑问和质疑,可张嘴却只有苍白无力的茫然:“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试过无数方法想要留住你,我只是希望能陪着你做你想做的事而已。”祁南的声音清晰传入他的耳中,依旧平静,却带着疲倦不堪的哀伤,“可惜,那些尝试都失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澈
地动山摇,整个世界都在震颤着,似乎一只伏蛰在地底的巨兽被激怒,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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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怒吼着要撕碎吵醒它的人。
地面都在发抖,安澈下意识退了一步:“等等……什么意思?”
他想起来上个世界的南,那是一个会使用幻术的人偶。
……他现在看见的究竟是幻境还是现实?
真是荒谬,他觉得这件事已经太超出他的预期了。
耳边传来系统机械的提醒声:“警告、警告!小世界供能严重不足,请宿主立即脱离世界!”
“警告、警告!小世界即将封存,请宿主立即脱离小世界!”
“未知能源体靠近小世界,请宿主立即做好脱离准备,系统正在传输能源!”
“正在准备脱离!启用贮藏能源……”
安澈几乎快被尖锐密集的机械音烦透了,他耳中嗡鸣声尖锐得几乎要爆炸,震得他耳膜都要破裂。
他紧紧咬牙,只觉得口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愈发深重,他呼吸一滞,猛地咳出血来,点点猩红溅在衣衫上。
他踉跄两步,面前祁南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只能勉强看到祁南说了句什么,一阵剧烈的亮光闪过,他还没来得及闭眼就晕了过去。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冰冷的风吹过。
昏迷前看到的那阵强光实在是太猛烈,疯狂刺激着他的虹膜,现在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也判断不出现在的情况。
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在哪儿,记忆残缺不全,看不见,听不见,也难以辨认方向,而丹田的位置隐隐作痛,轻轻一动便满是撕裂的痛苦,仿佛受了极其严重的伤。
他胡乱挥舞着手臂,不知碰到了什么,耳边清脆的响声传来,大概是打碎了一个瓷瓶。
浓郁的药香味温吞地传来,安澈顿时觉得四肢百骸都舒适了不少。
他撑着身子起来,只觉得入手的似乎是柔软的床铺,上头的花纹绣的很细致,却只让他觉得陌生。他摸着额头,手心有些许黏腻,微冷,额头却很烫。
……这是哪儿。
一个眼盲又身受重伤的人,正处于失忆状态,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醒来。
安澈摸索着光脚下床,尽管腹部的疼痛还是让他冷汗淋漓,但他还是不愿坐以待毙,他慢慢靠着墙边,摸到窗沿,推开窗,清凉的风带着外面嘈杂热闹的喧哗闯了进来,他这一处房间似乎正是在一条热闹的街上。
细听,楼下还有聊天的声音。
第82章:
风同样也带来了流言蜚语。
“九阳宗不愧是天下第一门派,要不是当初清风仙尊叛逃到魔界,想必九阳宗一定能更兴盛一些。”
“就是不知道那清风仙尊到底去了哪儿,当初小道消息里他跟紫阳剑尊蜜里调油,转眼就被伤得遍体鳞伤,估计这时候正躲在哪儿养伤呢!”
“害,别说那清风仙尊已经消失无踪了,要是他还在早就被群攻而起,讨伐得屁滚尿流了!”
“嘶,还真是想亲眼见见他长什么样,传闻里他貌若潘安,美得不似真人,如天仙下凡呢!不过吧,那些说书人的嘴可信不得,都巧言令色得很!”
“你别说,这安仙尊的模样确实没有半分虚言,我有一弟兄曾侥幸在九阳宗听过一段时间课,就遇到过安仙尊……”
“什么仙尊?叛徒才对吧!”
……
寒风凛凛,安澈忍不住轻声咳嗽,喉间痒意怎么也止不住。
大概是又牵扯到了伤口,他越咳越剧烈,微微弓腰,没有丝毫缓解的疼痛牵连着他眼里氤氲起一片水雾。
门被敲了两声,小心地推开,小二端着托盘,里边呈着茶水点心:“客官,您昨个儿点的茶——”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家客栈很注重客人隐私,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突然打扰客户的情况,但小二得了老板授意,特意去查看了下这间屋子的客人有没有离开,所以才鲁莽开门。
他没想到会看到昨天那个客人如此狼狈的一面。
明明昨天客人似乎还好好的,虽然皮肤比高山上的寒雪还白,呼吸比金玲凤凰的羽毛还轻,衣衫单薄,像是病入膏肓,眼里沧桑而悲怆,行将就木。
客人一次性给了住房半年的灵石,在老板问起时轻声说:“将我葬在隐山上。”
隐山,正好在他们客栈的正后方,那里常年危机四伏,去采药的人一旦深入十不存一,小二不明白为什么客人要选择葬在那里。
让他更不明白的是一向不愿意多管闲事的老板居然同意了。
此刻他更清晰地看到这位客人的脸,连呼吸都滞住了。
墨色长发披散在腰间,眼睛乌黑而无神,水雾迷蒙,缥缈朦胧,如同一副精美的水墨画。
安澈光脚立在那里,眼睛看不见,只能凭借耳朵勉强辨别方向,静静“看”着小二,却没听到下一步声音。
他微微偏头,问:“怎么了?”
小二被烫着似的回过神来,他扫视过地上那一片狼藉,立刻急急忙忙扶着安澈回了床上,又清扫着地上的瓷片。
“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可以帮您。”他眼里尽是认真,看起来正经得很,只有耳尖上的红暴露了他的不安。
然后,小二就看见面前这个天仙一样的人缓缓张口:“这是哪儿。”
小二愣住了。
来不及思索这句话的含义,他看见安澈又迟疑着,微微蹙眉。
安澈的手腕在深色被褥的衬托下更加苍白,青黛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他那只瘦骨伶仃的手,此刻深深抓着被褥。
“我是谁?”
安澈失忆了。
宋立泽赶来的时候气喘吁吁的,他站在房门口,拉着小二问了一遍又一遍:“他是这么说的?失忆了?”
小二战战兢兢地回话:“老板,他真是这么说的,而且、而且他眼睛好像看不见了……”
宋立泽扭头推门而入。
他看见那个人两眼无神,靠着床头气息弱而缓慢,几乎要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断气。
已经丝毫看不出当年风光霁月、意气风发的清风仙尊的模样,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病态,从云端落到泥地里,谁都能来践踏。
宋立泽颤抖着嘴唇,甚至迈不开一步:“你怎么……成了这样?”
安澈偏头,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
“什么样?”他轻轻问,“我成了什么样?”
他有些淡淡的烦躁。
这些人总要一惊一乍,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可他胸口还淤积着郁气,疼痛萦绕不散,几乎撑不住这样持久的谈话,他不愿就这么睡过去,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又开始咳嗽起来,捂住嘴唇的掌心一片鲜红,十分刺目。
宋立泽大步上前,却只见安澈微微合眼,疲倦极了。
他心里微沉,替他擦拭干净手里的血:“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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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澈没理他,安稳地睡过去。
昨日安澈来得很匆忙,宋立泽没来得及查看他的情况,一时心软把他留了下来,今天才渐渐后悔,贸然收留他在这里,万一被紫阳剑尊知道,他里外都不是人。
可这时他探着安澈脉搏,才发觉这人已是油尽灯枯,浑身疮痍,恐怕连明年都熬不到,此时又双目失明,身上的伤都不曾包扎,任由伤口恶化生疮。
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受,细细将安澈手腕塞回被窝里,悄悄离开房间。
九阳宗的丑闻人尽皆知,都说是清风仙尊痴缠紫阳剑尊,打压同门,又叛逃魔界,是实打实的叛徒。
宋立泽知道的更全面些,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是紫阳剑尊的朋友,两人无话不谈,他眼睁睁看着贵为清风仙尊的安澈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清风仙尊与紫阳剑尊少年相识,拜入同一处师门,成了最为亲近的师兄弟,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清风仙尊少年慕艾,求了师父指婚,他一心痴缠紫阳剑尊,不知为何那时的紫阳剑尊没有拒绝。
他们那时的感情很好,直到后来紫阳剑尊公然违抗婚约,非要与另一个人结为道侣,还公然挑衅说清风仙尊不知廉耻纠缠着他,那时他们师父发了好大一通火,将紫阳剑尊压到刑事堂抽了九十九鞭,还是清风仙尊劝下来的。
要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清风仙尊就此消了心思,不再与紫阳剑尊联系,舆论倒不会发展到如今。
只可惜,他陷入了魔怔,不但每时每刻都要黏着紫阳剑尊,甚至为他疗伤摘取草药擅闯禁地摘得那九天寒莲,自己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将那九天寒莲送到紫阳剑尊那儿时,紫阳剑尊还在与另一人卿卿我我。清风仙尊大怒,当即拔剑要驱逐那人,却因为身负重伤被紫阳剑尊轻而易举拦下来,还冷漠地让他滚。
打也没打过,还被心爱之人羞辱,清风仙尊黯然神伤,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可他还是没有放弃,竭尽所能讨好紫阳剑尊,他以为自己只要再努力一点,再多付出一点,紫阳剑尊早晚有一天能被他打动。
师父对他失望了,亲朋好友也渐渐疏远他。
可惜,一直到他心生魔障走火入魔他也没能让紫阳剑尊多看他一眼。
宋立泽心里异常不舒服,他是紫阳剑尊朋友,一开始当然是无条件偏袒紫阳剑尊的,可安澈实在是太惨了,即便他理智上觉得安澈是在自作自受,可什么都不如他亲眼看着安澈如此凄凉无助来的冲击力大。
他闭门想了半日,决定拜访一下紫阳剑尊,正巧紫阳剑尊昨日传了音讯想邀他去品茗。
他当即掐了道符去往九阳宗,去时惊讶地发现几大主峰皆是热闹非凡,路上挂着灯笼、贴着红符,似乎正巧有什么喜事一样。
宋立泽越看越心惊,几乎是飞奔过去到紫阳剑尊府邸,顺着记忆里的路线推门而入,看到里间两人坐在书桌前,正靠在一起亲密地低语。
外人面前从来不苟言笑、冷漠自持的紫阳剑尊萧景舒,虽然此刻依旧没什么表情,却耐心地听着身旁那人说话,即便看到宋立泽过来,他的眼神也没有移开半分。
他身边那人,便是萧景舒捧在心上甚至不惜与清风仙尊决裂的人——九阳宗灵药堂二长老白钰。
不知为何,宋立泽盯着他们,第一次如此冲动:“安澈在我那儿。”
萧景舒研墨的手一顿,眉眼冷淡:“我与白钰即将成婚,不必告诉我他的事。”
宋立泽一字一顿:“他重伤失忆,身体撑不过三个月。”
萧景舒盯着面前雪白的宣纸,修长手指细细抚平褶皱。
冷俊而凌厉的眉眼依旧无动于衷,眼中流泻出些许复杂的情绪,只一瞬间又被压下去,萧景舒看起来没有半分动摇。
薄唇微启,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十足冰冷:“自作自受罢了。”
宋立泽大怒:“你——”
“宋兄。”
一道清亮温柔的声音传来,打断宋立泽的怒火。
是白钰,他微微一笑,是与萧景舒截然不同的风格,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事实上他在九阳宗的名气也不小,他时常会在门内开放讲课,耐心教授弟子知识,门下弟子无一不爱戴钦佩这位温柔的二长老。
君子如玉,温润而泽。
白钰缓缓起身,他穿着一件青色长衫,身形修长,举手投足优雅而端庄。
“宋兄别急,景舒性子就是这般冷清,并无恶意。”他耐心地解释,“既然你说清风仙尊状态如此不好,作为九阳宗的长老,我便代景舒去看望一下他吧。”
宋立泽一愣:“这,会不会太麻烦长老了……”
白钰浅笑道:“不会,清风仙尊从前毕竟也是九阳宗的人,也是我曾经很钦佩的长辈。”
第83章:
凉风习习,大概是窗户没关紧,屋子里那点可怜的暖气被吹得荡然无存。
作为修士,安澈本是不惧这点冷风的,他曾经修为接近大乘期,还是清风仙尊的时候几乎是水火不侵,任何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东西都不可能近他身半寸,可惜一朝走火入魔修为尽毁,此刻的身子就像一个被一点点粘好的破败瓷器,无法抵御半点风寒。
他身上盖着的锦被冷而重,手脚冰凉,他既无法蜷缩身子取暖,也无法干脆推开被子坐起来,像被闷在铁铜罐子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绵绵疼痛如针扎一般,手指僵硬冰冷,忽然被一双温暖的手捧住。
暗香浮动,另一个人的存在如此突兀,安澈感到身体里涌入一股陌生的灵力,舒缓轻柔地游走在他的身体里,寒意被驱散。
游走完两圈以后,安澈身上的疼痛减弱了不少,甚至额头有些微微出汗,他微微睁开眼,依旧是一片黑暗,却隐约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感受到那人将手悬在他额头上,轻柔淡雅的幽香袭来,本是让人安心的感觉,安澈却没由来的觉得恶心。
他闭上眼,声音有些干涩:“你是谁?”
那人替他擦去汗,似是感慨,又有些惋惜:“你果然忘了。”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白钰。师兄,我曾经是你的同门师弟。”
白钰将安澈扶起来,礼貌地保持着距离,将他缩在被窝里的手拿出来:“病人不宜思虑过重,好好养伤,我替你把脉。”
他实在是体贴,又细致入微,察觉到安澈对他那点微末的排斥便极其具有分寸感,既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有太冷淡。
他给足了安澈进退的余地,但他更清楚以安澈的身体连轻微的动弹都做不到,所以这番举动大约也只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般的怜悯罢了。
一旁的宋立泽心情有些复杂,他本意是想刺萧景舒两句,却没想到白钰对安澈兴趣居然这么大,二话不说跟着过来。
他还怕白钰对安澈下黑手来着,这会儿倒是不怎么担心了。
也许他们曾经关系不错,白钰也对安澈误入歧途而感到惋惜呢。
白钰握住他的手腕,只觉得好像握住一块寒玉,入手顺滑,死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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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料,安澈果然没有力气对他的行为做出反应,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一样。
他想,从前的安澈只要一见他就冷着脸,入门多年他们从来没有心平气和坐下来聊过天,像两个形同陌路的仇人。
不过片刻,白钰收回手,看着宋立泽道:“经脉尽断,丹田枯竭,体内心魔的魔气肆虐,你之前说的三个月还是太保守了,他的身体顶多能撑一个半月。”
宋立泽一惊,刚想责备白钰在安澈面前说这些,可他看着安澈没有丝毫反应的样子又有些心酸。
他不由得皱眉,问:“还有恢复的办法吗?”
白钰低头,看着安澈微微发颤的睫毛,说:“几乎不可能。”
宋立泽咬牙。
他知道白钰一贯说得都委婉,他这么说那就是没救了。
白钰慢慢将人放躺下来:“带他去做想做的事吧。”
有一段时间安澈并不能很好分辨身边的人来的是谁,他的眼前仍然一片黑暗,只在偶尔身体好些的时候能看到些许亮光,如果身体能更好些,说不定他能恢复视力。
有力气起身时,他会尝试着磕磕绊绊地走路,或者拿某样东西。
每当这时,他总能感受到屋子里另一个人的存在,那人也不说话,只是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很有存在感,似乎在观察他的情况。
这几天安澈已经把屋内的陈设摸清楚了,他摸索着走到窗前的案台,伸手拿了只笔,沾墨在宣纸上随意写着字。
瓷白的手臂纤尘不染,尽管看不见,他盲写出来的字仍旧飘逸潇洒,可惜他手没力气,一排字写下来轻飘飘的,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但他眼神很执着,案前还亮着烛火,光落在他眼里,水润柔和,有一种圣洁的感觉,就好像他身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动摇,不会流泪。
他这样的表情,就容易招惹心怀不轨的人。
白钰温和的目光在烛火映照下更亮了:“师兄,今天的你有没有想起来一些什么?”
安澈偏头,瞳孔涣散的眼睛看着白钰:“没有。”
白钰无声笑着,说:“我还以为师兄是生气了才躲起来不见我,让我担心了好久。”
安澈沾了墨,按在宣纸上的手移了半寸:“我为什么要生气?”
白钰靠近了些,声音很轻,像淬了毒的匕首:“因为师兄的爱人抛弃师兄了,所以师兄一直在生我的气,怪我抢了师兄的人。”
他想在安澈脸上看到别的表情,真是受够了,他从前只觉得这位师兄可怜又可悲,如今却有些看不透他了。
但安澈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甚至很平静地说:“我不会爱人。”
可笑!
这是白钰的第一反应,他觉得荒谬极了,简直比他听到安澈失忆还要觉得可笑。
他冷冷道:“师兄,你说你不会爱人,那从前跟在萧景舒身边寸步不离的人是谁?你苦苦追求他十数年,爱他爱到生了心魔,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我不记得。”安澈总算有了点情绪,不过细看,那是些许嫌弃,“你离我远些,太香了。”
白钰身上的香是桃花香,自从他与萧景舒确定感情,他便常常去峦雨峰,那座山峰上大片的桃花林将整座山都熏陶得香气馥郁,他自然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
从前安澈尤其喜欢这种气味,如今看来倒是排斥得很,难道失忆也会改变人的习惯?
白钰想了很多,心绪沉浮,却再没有在安澈面前表现出来半分。
他低头盯着安澈按住的宣纸,轻声问:“师兄,你想活下来吗。”
安澈手一顿,墨团在纸上晕开。
白钰一直看着安澈的手,他还记得那双手握着剑的样子,记得安澈曾经气红了脸,看着他的眼睛如璀璨繁星,纤长瓷白的手揪着他的衣领咒骂他,让他去死。
那是他们的初次交锋,白钰刚入宗门没多久,几乎算是空降来的弟子,一来就被宗门收为亲传弟子,树敌无数,他果断找了当时的宗门大师兄萧景舒作为保护伞,用尽手段,让萧景舒为自己死心塌地。
萧景舒动心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公然抗拒了安澈的示好,转而选了他这个一无背景,二无实力的“花瓶”,也难怪安澈气不过。
也许那时候安澈还顾及着他们是同门的关系没有动用灵力,所以那威胁也显得没那么强硬,让他印象深刻的反而是那双眼,盛着水汽,又带着鲜活明亮的怒火,像只猫,张牙舞爪。
而现在,那只活泼的猫病了、残了,再也没有当初的灵气,变得死气沉沉。
白钰有一瞬间想,要是当初他做了不同的选择,那只猫说不定不会这样凄惨。
这念头也只存在了一瞬间,他轻轻一笑,眉眼温和,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可惜你活不长了,尽早享受,下辈子投个好胎,别看错人。”
恶毒的话不假思索地说出口,白钰应该觉得痛快,他同安澈争了这么久,恨也恨过,斗得你死我活,也曾钦佩敬仰过,那些他觉得应该遗忘掉的过往经历此刻却涌上心头,他越说越停不下来。
他撑着桌子,垂下的眉眼尽显温和:“找个远一点的地方去死,别碍我的眼。”
白钰从容起身,衣袍纯白无垢,举手投足优雅自在,他似乎想明白了,也终于不想跟安澈浪费时间。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手刚搭在门框上,身后的安澈终于开口了。
“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想看我崩溃,流泪还是羞愧?”
安澈抬头正对着他的背影,黑沉的眼睛投不进一丝亮光。
“你不是胜者吗,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人,财产,能力,我这个已经被你剔出决斗场的人为什么还能入你的眼?是怜悯,还是你那颗无处安放的救世主心理作祟?”
他语气终于不像先前那样格式化的冷漠,而是略微带了些疑惑:“为什么我失忆了,你这么难过。”
白钰一刹那紧紧攥住拳,他表情冷然,身姿挺拔不动,却掩盖不了此刻震颤的内心。修士轻易不会受伤,他的掌心此刻却慢慢渗出了鲜血。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缓缓回头,表情已经恢复到了平时的从容:“你又要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仿佛在自己周身竖起了坚固的盾牌,警惕心瞬间达到巅峰,他紧紧盯着面前这个孱弱无助的青年,好像他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动动手指就能摁死的人,而是什么洪荒巨兽。
但安澈却低下头,仍旧无动于衷,表情淡漠:“就当我是感觉错了吧,眼睛瞎了,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罢了。”
第84章:
白钰站在那里半晌,最后嘲讽地笑了笑:“那番话确实是胡思乱想,毫无逻辑,狗屁不通。”
安澈仍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抬头看他。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情绪,白钰雀莫名看出他的意思。
这是逐客令。
他干脆利落地离开。
回到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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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房间以后,他仍旧有些心神不宁。
安澈说的那些话被他无数次压下,却又不可避免地涌上心头,白钰觉得心烦意乱,坐在庭院思索了半天又觉得无所谓。
他跟一个死人计较什么,左右安澈活不了多久,他就表现一下作为师弟的宽容,勉强忽视掉他的话吧。
更何况……
白钰抬头看向窗外,这个季节外面飘着落叶,街上冷清,行人稀疏。
他说错了,从来没有胜者。
安澈总找不到方向,房间里摆设虽然没有变过,但他光是行走就已经耗费太大精力,写完一整页宣纸以后,他本想将纸拿到窗台边晾干,起身时却突然撞到烛台,滚烫的蜡油落在手背上,他猛地一缩手,那烛台滚落在地噼里啪啦碎成一片。
他只能面前看到几团光影四处散落,刚刚站起来便被一个人猛的拉住,那一瞬间涌上来的香气熟悉的让他皱眉。
不过他很快看见地上的烛光被灭掉,那个人并没有松开手,沉默着没有说话。
安澈挣扎了一下,他才松开手,站远了一些。
安澈问:“你是谁?要找谁?”
蜡油滴在手上的疼痛还没消去。
他这段时间瘦了很多,皮肤也白了些,手背上几乎只剩下骨头,便显得那处红斑异常显眼。
像绽放在雪地里的红梅。
萧景舒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本是不放心白钰,跟过来以后又恰好看到安澈。
他想起来安澈曾经说过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他,除非有一天安澈老了走不动了,不然天天都要缠着他。
安澈在他面前一直很温顺,从前事事顺着他,不论遇到什么天灵地宝都要第一时间送给他,实在是一个又傻又好利用的人。
萧景舒修的是无情道,他眼中只有剑。
曾经安澈是知道的,萧景舒对所有人的态度都一样,没有谁是特殊的,所以他更加肆无忌惮地亲近,一点怨言都没有。
可惜安澈想错了,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在白钰入门后萧景舒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他不是不在乎别人,而是不在乎包括安澈以内的其他人。
——白钰对萧景舒来说不是其他人。
那段时间的安澈虽然伤心,可也仍旧把他放在心上,无论做什么都能想起他。
现在的安澈,看向他的表情只有警惕与嫌恶。
安澈站立不动:“你是谁。”
萧景舒说:“紫阳剑尊,白钰的朋友。”
安澈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在隔壁,你走错了。”
他猜到这个人就是白钰口中说的人,不只是因为他们身上的气味很相似,还因为安澈对他们总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排斥感。
虽然安澈对白钰口中说的那个故事十分不屑一顾,但真正见过这两个人以后,他觉得有几分可信度,但他应该不像故事里那样爱得要死要活的,毕竟他只有膈应的感觉。
萧景舒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安澈觉得他跟白钰不一样,他很沉默,情绪复杂很难懂。
他着实有些茫然,也有些疲倦。
他很清醒的感觉到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但记忆全失以后只剩一头雾水和几个莫名其妙找上门的人。
第二天的时候他找到小二,告知了宋立泽一声,他要出门。
宋立泽还没说什么,白钰就先一步决定他陪安澈出去。
眼盲的人出门堪称灾难。
更别说安澈这样后天的,他既不懂得要如何挑选道路才不会撞到路人,也不知道要如何避开脚下的障碍,撑着盲杖走了一会儿,额头薄汗都出来了。
他身边的白钰是个摆设,从来不会有搭把手的想法,只在一旁冷眼旁观,不出言嘲讽都算他脾气好。
直到走到了集市口,那边传来热火朝天的叫卖声。
白钰看见安澈脚步停了一下,在一个破烂地摊前停下来。
那个地摊上卖着零碎草药的老人被风吹得咳嗽了几声,身旁坐着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拦着安澈:“哥哥,您要买一点药吗?我爷爷说生病了吃药就会好。”
安澈蹲了下来,随意拿起一株草药摸了一下:“你这里有什么?”
见他愿意留下来看看,女孩眼睛亮了一下,连忙介绍说:“这里有赤心果,吃了能治感冒的,还有清心草抑制心魔,右边有一些草药和灵丹,这个玉肌丸很受女修士追捧的,服用完能让皮肤变得更好……”
一旁的白钰只看了一眼就确定这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虽然小女孩刚刚说的草药种类很多,但大多是根须花叶残缺不全的,这部分草药在运输的过程中已经丧失了大部分药性,对安澈没有半分用处。
不过失了忆的安澈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倒也情有可原。
安澈拿起一颗小小的圆形石头问:“这是什么?”
女孩愣了一下:“这大概是不小心装进去的吧。”
安澈握着这块石头,莫名从里面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又带着一丝让人不安的魔气,转瞬即逝。
安澈说:“我要了,多少灵石?”
女孩脸上一喜,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老人,得到眼神示意后犹豫了一下开口:“……十块中品灵石。”
出门的时候宋立泽提出要给他装点灵石,但安澈之前好歹也攒过很多宝物,虽然在颠沛流离中大多已经遗失了,但还不至于沦落到要借灵石的地步。
听闻此言,他刚想从包中拿出灵石,又被白钰拦了一下。
白钰还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这种破石头他们也能叫出这样的价格,大概也是看安澈身子孱弱好欺负,故意把价格往高处报。
他走到安澈前面,眼睛看着那个老人:“这石头也能卖十块中品灵石?”
一块中品灵石都够换一千块下品灵石了,确实算天价。
女孩看了眼老人,沉默不语。
那老人一看白钰不好惹,立马陪笑道:“您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说错了,是十块下品灵石,下品灵石。”
白钰瞥了他一眼,自己从乾坤袋里取出灵石给老人,安澈收好东西,跟在他身后。
走出了一大截以后,白钰还是没忍住冷嘲热讽:“师兄真是好雅致,别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灵石你说给就给,想必那些天灵地宝师兄也是看不上才送给景舒的,可惜景舒用不上都给我了,也算是师兄送我的,如今兜兜转转这灵石又替师兄花出去了。可惜我没师兄这样大度,别人都快骑在自己头上都不气恼。”
安澈默默偏头,看起来不想理他。
白钰觑着他,似笑非笑:“师兄可是生气了,嫌我吵?怎么之前不见师兄这么大气性?”
“我知道师兄一向怜香惜玉,要是实在可怜那个小姑娘,大可以回头去给她灵石。”白钰按着他的肩膀,“我也很好奇师兄用这么多灵石,到底买的什么宝贝。”
安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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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缠得不耐烦了,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转过来,只是表情有些不情愿。
白钰看着他垂下去的睫毛投下那一小片浅浅的阴影,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这几日安澈一直被静养着,像只脆弱的瓷娃娃一样,脸颊白又粉,嘴唇看起来很软,没什么血色,又很薄。
安澈眉毛很轻地皱起来,似乎有些嫌弃,又摆脱不了这个让他心烦的人:“你又要说什么。”
白钰眨了眨眼:“师兄,你很烦我吗?”
安澈不想跟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说话。
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没有激怒白钰,他反而笑得很开心:“烦我就对了。”
安澈一把将他的手拍下去。
虽然确实很烦他,但安澈仔细想了想确实觉得那石头不对劲,他把那东西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毕竟他此刻修为尽失,身边唯一靠谱点的只有白钰。
白钰随手接过来,打量了一下:“这石头除了温度低了些,没什么不对。”
他试着往里面注入灵气,却忽然发现石头表面出现了裂痕,最后猛地炸开,里面溢出的魔气争先恐后地钻出来,细听还有尖锐的哀嚎声!
突生异变,白钰下意识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拉着安澈猛地后退,却见正前方一道黑影出现。
谁也没料到九阳宗管辖下的城镇会突然出现魔修,那一道黑影出现在一家客栈屋檐上,手中的摄魂幡轻轻一挥,滚滚魔气瞬间在街角荡开,一连掀了无数家摊点,黑气浩浩荡荡,但凡沾惹上那股黑气的人皮肤都被腐蚀得坑坑洼洼,靠得近的整个人被融进去,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痛苦地死去。
白钰站直了身子,看着魔修的眼神很冷:“摄魂幡?你是魔尊手下的护法!”
他当即拿出法器,那是一方棋盘,方方正正,他灵气逼人,落下几枚黑子将那魔修画地为牢,爆炸声猛地响起,那魔修被灵气灼烧,发觉这街头不似他料想的那般无人值守,反而有强劲的修士存在。
他还没来得及大开杀戒就被提前发现意图,当机立断将手中的摄魂幡一挥,滚滚黑烟猛地膨胀,无数人的惨叫声纷纷响起,再散开时已经不见他的人影了。
白钰错愕,这魔修居然直接引燃摄魂幡内的残魂,只为了逃跑?
第85章:
街道一片狼藉,地上躺着的人很多,活着的、死了的,半死不活的,堪称人间炼狱。
白钰不由得皱眉,他记得摄魂幡是魔尊手下的护法才有资格拿到,而魔尊已经消失很久了,这一次突然出世是为了什么?还专门挑着九阳宗底下的城镇动手。
他无意间看到半空中的黑影。
那一方摄魂幡破败的旗角飘扬在半空中停滞片刻,猛地拐弯朝安澈扑过去。
白钰瞳孔猛地一缩:“危险!”
黑气横冲直撞,安澈眼睛看不见,却本能地感受到威胁,他紧紧捂着腰间的乾坤袋,松手时一块精致小巧的玉横在他面前,黑气近身撞在玉身上,一刹那激荡起滚滚灰尘,白光耀眼,安澈身体岿然不动。
有一瞬间,白钰几乎要以为他会像从前那样抽出腰间的本命剑,轻而易举的把来捣乱的魔修就地正法。
可是没有,仅仅是魔修逃跑以后随意挥出的一道魔气就足以把安澈压垮。
硝烟散去,安澈捂着胸口,沉闷地咳嗽着,吐出了一口血。
他慢慢弯下腰,脸色更加苍白了,水墨般淡雅的眉眼仍旧没有表情,却让人觉得难受。
安澈的身子太清瘦了,病骨缠身不知比以前瘦了多少,他又偏爱白衣,曾经穿白衣是威风凛凛,现在仍旧仙气飘飘,却让人生不起敬畏。
他本该万人瞩目。
白钰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地意识到,清风仙尊已经不在了。
曾经压了他十几年的人,如今脆弱得不堪一击。
可悲。
但安澈仍旧平静,让人几乎感受不到他濒临崩溃的意识和躯体。
他轻描淡写地擦去唇边的血渍,指尖的红色很刺眼:“他往哪儿跑了?”
白钰盯着他的唇角,摩挲着手指:“他用了地级传送符,追踪不了他的位置。”
也许是伤口又开始疼了,安澈胸膛起伏略微大了些,漆黑的眼睛望向周围:“有多少人受伤了?”
很多。
那个魔修实力强悍,出手果断,起码七八人死亡,几十人受伤,这还只是不到半柱香魔修造成的破坏,要是他不出手干预,等守卫过来这座城估计得空一半。
白钰垂下眼:“不严重,护卫已经过来疏散人群了,伤者也会安抚好发放抚恤金的。你先跟我回去养伤,等有结果了我再告诉你。”
白钰不明白魔修是怎么进城的,九阳宗门下每座城里都有萧景舒亲自设下的阵法,但凡感应到一丝魔气都根本进不来,还会触发警戒,但他不关心这个。
事实上,他不关心绝大部分人。
虽然他觉得安澈在他心里有点儿不一样,白钰很难描述到底有多不一样,大概是一个被丢弃了很久的玩具突然又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曾经玩倦了,现在想重新拾起来。
安澈又咳出了血,他看起来很羸弱,紧绷着的指节发白。
白钰悄无声息走到他身边,扶着他肩膀,声音带了些关切:“我带你回去?”
他手掌按着肩,动作很规矩,只能感受到手下清瘦硌手的感觉,伴随着呼吸不规律地颤抖。
安澈脸很白,耳尖却有些红,瞳孔涣散,看起来很不正常。
其实他没有给安澈选择的机会,已经在心里决定勉为其难抱着他回去。
可惜安澈并不按他的计划来,反而推开他的胳膊,困倦的眼看着他:“你不用这样,挺虚伪的。”
白钰以为自己听错了,微笑都维持不住:“什么?”
安澈困惑了:“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白钰笑容消失了,他盯着安澈看了一会儿,松开手:“确实,每次一见你就觉得碍眼。”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硬,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
白钰刚刚出手赶跑了魔修,周围人虽然钦佩却也畏惧,周围的护卫过来了解了下情况便离开了,直到萧景舒过来。
城里的护卫也没想到萧景舒会亲自过来,自从梦泽真人决定闭关,紫阳剑尊就成了宗门里的掌事人,平日里想见一面难如登天,更别说交谈了。
萧景舒只过来随便了解了下情况便朝白钰的方向走过去,先是看了下白钰,又仔细打量安澈的身子,立刻发现了他唇边的点点血渍。
萧景舒收回视线,问白钰:“怎么回事?”
白钰摊手:“我也没想到魔修会突然出现,把他赶跑以后,你的老情人受了点伤呗,唉,你不会当着我这个新欢的面去心疼旧爱吧?”
萧景舒表情淡淡:“别乱说。”
“哪儿说错了?是老情人说错了,还是新欢说错了?”白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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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弯了弯,“萧剑尊,您可真绝情,陪您这么多年我还讨不到个名分了?”
萧景舒转过身子,他的脸俊美绝伦,偏偏表情端庄正经,浑身上下黑袍包裹得严实,平添了几分禁欲气息。
但他对白钰极有耐心,大多时候都是纵容的:“别闹。”
白钰刚想说什么,安澈便插了下嘴:“不好意思,我可能没空看你们打情骂俏。”
他们二人齐齐回头,就见安澈摊开手心,刺目的鲜红从指缝流下,失血过多的安澈半闭着眼,勉强压下眩晕的感觉。
他抿唇,原本苍白的唇有了颜色,是灼灼的红。
他是对着白钰说的:“我要回去,你们继续。”
安澈还记得路,不远,他拄着竹竿做的盲杖转身准备离开,萧景舒突然出声:“我给你一道符。”
他凭空捏着道金光闪闪的符文,慢慢打出,那符文落在安澈手中的盲杖上闪了一下,完美地融进去。
安澈显然也察觉到不对,稍稍捏紧了盲杖:“这是什么?”
萧景舒说:“指路,或者御敌。”
安澈试了下,拿起来的盲杖与平时没有区别,只在落地时有些许灵气溢出,牵引着他往前走,那些灵气也抽丝剥茧般治愈着他体内残缺破碎的经脉,很舒服。
萧景舒抱着剑,表情没什么变化:“你很弱。”
安澈转身就走。
白钰看着他们说话,没出声。
他知道萧景舒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他不在意的人这么好,别看萧景舒一副固执剑痴的形象,实际是个算计比他还多的人。现在安澈这幅凄惨落魄的模样,已经无法带给他任何好处,萧景舒却依然帮忙了。
他想起昨天萧景舒来找他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他第一次找错了地方,还被他笑了一番,此刻又有些回过味来——萧景舒该是先去找了一趟安澈。
他盯着安澈的背影,也许是看得太入神,被身边的萧景舒出声打断:“你在看什么?”
白钰瞥了他一眼,唇角笑容不变,却第一次没主动贴过去挽着萧景舒的手。
龙门客栈。
先前宋立泽听闻街上出了魔修,立马闭门谢客,又想起安澈还在外面,他身边跟着的白钰应该能护好人,他便自我安慰着说再怎么严重白钰也能回来。
后来人倒是回来了,宋立泽出门一看,只有安澈一个人,他急忙上前问:“白钰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还在跟魔修纠缠?”
安澈沉默片刻说:“紫阳剑尊突然出现,他们正在闲聊。”
一听这名儿,宋立泽心里立马脑补出了一百八十部凄美狗血话本子,他望向安澈的目光不自觉带了些怜悯。
他刚想安慰两局,就见安澈提前开口:“我累了,先去休息一下。”
宋立泽连连点头,目送他上楼。
关上房门,确保听不见任何声音,白钰和萧景舒还没回来时,安澈一直攥紧着盲杖的那只手终于放松了下来,摊开掌心,里面是一丝小小的魔气。
当时白钰阴差阳错引爆了那块石头,又被突然出现的魔修吸引了目光,自然没注意到安澈的小动作——他把石头里流窜的那一丝魔气悄悄包裹在自己手心里,又抓着盲杖。
好在不管是白钰还是萧景舒都没注意到这点细节,而那丝魔气也很乖巧,一直团在安澈手心不出来,这时候才慢慢飘在空中,散发出点点亮光,像只黑团子。
这丝魔气显然不属于之前那个魔修,也不属于他见到的任何一个人,却让他有种熟悉感——之前决定买那块石头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安澈好奇地拨弄了一下,只觉得指尖碰到了一点柔软湿润的东西,那团小东西居然一下子缩成个小不点,像是在害羞一样。
真稀奇。
他试探开口:“你是什么东西?”
那黑团子没有动静,大概是没听懂。
安澈也觉得自己有点蠢了,就这么个小东西还指望它能回话吗,他将这团小东西随手塞到衣带,脱了衣服挂在衣架上,上床休息。
他耗费的精力太多了,几乎是一闭眼就睡着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光线昏暗,衣架上的衣服微微动了一下,口袋翻出来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小球。
那小球飘在空中,咻的一下钻进安澈的被窝里,贴着他柔软冰凉的脸不动了。
万里之外,镇魂宗。
尊位上,极夜魔尊手里把玩着一团黑气,眼里有些兴味。
下面有属下低头汇报,站立不动如同雕塑一般:“尊上,方易出现在长云城,被白钰驱除出去下落不明,他还偷走了您的摄魂幡。”
第8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