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四爷听见咳嗽声,脸立刻就掉了下来?,筷子摔了一半,又被轻轻的放在了碗上。
他斜睨一眼,一旁的苏培盛应了一声,随即捂住奶娘的嘴,连拉带拽的将人带了出去。
耿清宁心中?一跳,赶忙扭头去看?孩子们,只见二人均埋首在面前的小?碗里,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发生的事。
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没吓到他们就好。
徐嬷嬷沉默的跪在一旁,磕头如捣蒜一般,耿清宁怀疑再不拦住她,少不得磕出一个脑震荡来?。
四爷摆摆手,“滚出去领十?板子”。
明明要挨板子,徐嬷嬷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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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大赦,跪着退了出去。
耿清宁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面前的盘子上,“怎么回?事?”
四爷给面子的夹起藕片,“不知死活的东西,身上不好竟然?还敢来?伺候主子”。
娇嫩的小?生命遇见一场风、几滴雨,又或是夜里没盖好被子,说?不定就没了,贴身的人若是染了病,是绝对不能伺候主子的。
耿清宁瞬间就想?起圆明园的事儿,刚去世的那个小?阿哥,开?始的时候也只是咳嗽两声而已。
她心中?也警醒起来?,慌忙起身去摸五阿哥的额头,入手一片温凉,才?放心下来?。
五阿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冲着额娘露出无齿的笑容,他的牙龈已经冒出了几个小?白点,应当是要长牙了,口水充沛得顺着咬着的勺子滴在身上。
“小?邋遢”,耿清宁没忍住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见他瘪嘴委屈巴巴的模样,才?松开?手,叫人把他抱下去换衣裳。
一旁的甯楚格也被抱下去洗手净面,少了孩子们,屋子里顿时沉寂的吓人,外头,徐嬷嬷领了板子,一瘸一拐的进来?谢恩。
四爷端起漱口的清茶,沉声道,“小?阿哥若是少一根头发,爷要你一家子的性命”。
这话不是虚言,弘晖去世的时候,满院子的人都跟着到下头伺候了,宋格格的小?阿哥死了,身边的两个奶娘并几个丫头小?子,也一个没少的跟着去了。
徐嬷嬷心中?发苦,她是被四爷送来?照顾耿主子与小?主子的,只是这几年一直跟在二格格身边,一不留神,竟然?被家雀儿啄了眼。
“绝不负主子所命”,徐嬷嬷恨不得拍着胸膛保证,过了这几年悠闲生活,别人还真把她徐小?燕当成吃素的。
徐嬷嬷一面应着,一面退出来?,转头就把五阿哥抱到甯楚格的房内,这个时候还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至于其他人,则是分?开?锁在各自的屋子里,轮流盘问。
至于咳嗽的那个奶娘,徐嬷嬷亲自带人将她屋里屋外全都被搜了一遍,衣裳、布料、首饰、银子全部分?类收好,挨个查看?是否为主子赏赐,又把她拉出去开?解十?板子,再被拖进来?问话。
“老实交代”,徐嬷嬷身上有伤,忍着痛坐在软垫上,面上带霜。
奶娘吴氏趴在条凳上,人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她与徐嬷嬷虽然?都是打十?板子,但徐嬷嬷是主子跟前的红人,两个儿子都跟在主子爷身边做事,打起来?的时候格外会注意些,而她是犯了错的人,肯定要往死里打的。
徐嬷嬷皱眉,不知道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她叫人从外头提一桶冷水过来?,临头浇了下去,帮吴氏清醒一下。
“外头已经有人去你家里找你男人跟儿子了”,徐嬷嬷往日?笑眯眯的脸上满是寒气,吴氏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犯事,让她在主子跟前丢了这么大一丑,“你若是不说?,都报应到你儿子和男子身上,到时候可怨不得我?心狠了”。
同是女人,徐嬷嬷最知道如何拿捏另一个女人的命脉,十?个里面有五个把男人当成自个儿的命,另外五个把儿子当成命。
初冬的天气有些冷,浑身上下全都湿透的吴氏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脸色青白一片。
“我?,我?没有背叛主子”,吴氏哆嗦着回?话,“徐嬷嬷,我?真的只是嗓子有些痒痒,一时没忍住”。
徐嬷嬷气得差点站起来?,这么嘴硬,可见是苦头没吃够,叫人把她绑到夹缝的墙根处跪着,那夹缝有穿堂风,一阵一阵的,如刮骨的刀一般。
于进忠从外头进来?与她交换信息,“她男人也病了,我?不敢叫人进来?,去拿人的也都隔在后罩房里了”。
徐嬷嬷心里一沉,叫人把最近最近一月的小?院进出人员名册拿出来?一一查看?,这个月才?十?七,吴氏已经出去了三趟,每次都是大包小?裹的带着一堆东西。
奶娘在小?主子身边伺候,赏赐丰厚,补贴家中?也是常事,可家中?的男人染着病她还敢回?来?到小?主子身边伺候,可见是用心险恶。
徐嬷嬷嘶了一声,只觉得头顶一座大山压了下来?,在若是疫症那所有人都完了,上上下下一个人都跑不了,“她男人病多久了,家里最近有没有出什么事,有没有特?别需要银钱的地方?”
“她小?叔子下个月要成亲了,据说?足足给了女方二十?两的彩礼”,于进忠脑子转的飞快,心中?也是越想?越沉,“她男人病了将近一旬,药钱也没少花”。
徐嬷嬷气得眉毛倒竖,“这样背主的奴才?,拉出去打死也不为过”。
这些银钱定是吴氏带回?去的,按理说?主子大恩大德,她就是万死也难报,但她竟瞒报病症,或许她没有直接背叛主子,可没有把主子放在头一位,就是她的过错。
于进忠想?的更多,“就是不知这病,是天灾还是人祸”。
若是有人故意设的此局,只怕这病,不可小?觑。
耿清宁听后心头直跳,去年四爷生病之?事还历历在目,缺医少药的清朝,传染病可不是小?事。
有抗疫经验的她迅速反应过来?,该隔离的隔离,该消毒的消毒,叫人在屋子各处煮醋,又用烈酒将各处一一擦拭。
除此之?外,又叫陈大夫开?了一个预防生病的方子,兰院上下每人都要喝,就连隔在后罩房的徐嬷嬷、于进忠等?人也是如此。
她自己更是每日?都抱着茶碗喝水,力求每日?喝下两千毫升的水,加快新陈代谢预防疾病,就连甯楚格与五阿哥也被灌了不少热水。
兰院的人每日?都行色匆匆,又有药味四溢,自然?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康嬷嬷有些心动,“福晋,兰院最近人手不足,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以前经常在前院晃荡的于进忠已经好些日?子不见踪影,二格格身边最得力的嬷嬷也没跟在她身后,兰院肯定是出事了。
福晋有些动摇,这个时机实在是太好了,兰院忙不过来?,她作为福晋理应帮扶一把,但前些时候的警告还历历在目,她担心这是引君入瓮之?计。
康嬷嬷看?出福晋的心意,趁热打铁道,“咱们是帮人,又不是害人”。
福晋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应下,正院太需要一个阿哥了。
四爷来?的时候也是浑身的药味,福晋行了礼,二人分?主宾坐下,康嬷嬷上了茶又自行退下,屋子里只有府中?最尊贵的这对夫妻。
福晋咽了口茶,将心中?那些反复打碎又重组的话试探着说?了出来?,“爷身上有药味,是哪里不好?”
四爷闻了闻身上,宁宁素来?最为担忧他,不叫他去兰院不说?,还叫前院每日?也熏着避疫香,喝着预防生病的药汁子,久而久之?,他身上就带了药味,只是他身处其中?不得闻而已。
“无事”,四爷笑了笑,宁宁这些折腾的法子确实有用,他与孩子们都好好的,“不过是熏的药香罢了”。
福晋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成亲二十?载,为何比不过短短的五年,她扯扯嘴角,强露出一个笑容,“想?必爷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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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忙,妾身愿为您分?忧”。
外头的事务与内院无关,福晋所提只能是最近兰院人手不足之?事,他看?了一眼福晋,不明白之?前她害孩子,如今却又为何要孩子。
二人不欢而散。
*
兰院的这场抗疫活动持续了半月有余,好在并无一人生病,也算是有惊无险。
徐嬷嬷养了十?来?天,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刚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找到耿清宁,她问道,“主子要不要把那些奶嬷嬷的孩子也给挪进来??”
就像她的两个儿子都跟在主子爷的身边一样。
徐嬷嬷恨那些奶嬷嬷眼盲心瞎,都是一块伺候小?主子的,身边人有什么动静,她们绝对有所察觉,却未曾报给她或主子,知情不报,也是罪过。
耿清宁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若是这些奶娘自个儿的孩儿也在这里同吃同住,无论有什么招数,五阿哥受了,那些孩子也跑不了。
这……
耿清宁感觉到自己开?始被这个时代同化,她虽然?清楚的知道这样连坐是不对的,但在她心里却忍不住动摇,什么也比不过甯楚格与五阿哥的命。
徐嬷嬷又劝了两句,“这对他们也只有好处,都是包衣奴才?,能与小?阿哥同吃同住,用的东西都是上好的,这是他们一辈子也求不来?的福份。”
耿清宁摆摆手,示意徐嬷嬷不要再劝。
“去办吧”,她道。
第117章
书房里,四爷微微点头,“就按你耿主子说的办”。
这一听就不是宁宁的主意,她?素来是个万事不?爱操心的,不?喜欢院子里有生人,就连下人,也一直是用惯了那几个。
幸好,她?身边还有几个脑子活络的奴才?,多少也能当?个人用,宁宁愿意采纳他们的法子也是一件好事。
纳谏本来就是上位者的优点之一。
苏培盛低声应下,他立刻就出了门,下午的时候,奶娘的亲子全部被抱了进来。
那几个奶娘见到自家孩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王府的小阿哥小格格确实住在金窝银窝里,也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但这么精心养着的小主?子们?,还没有田间地头上生下来的泥腿子活得多。
这不?是身子骨弱能解释的。
人是徐嬷嬷带进来的,她?看了一眼这几个磕头的人,放任她?们?将额头磕成一片青紫,才?不?慌不?忙的劝道?,“能与皇家血脉同吃同住,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们?孩子能有这个造化,该记得主?子恩德,日夜称颂才?是”。
劝完之后,她?又沉下声音,问道?,“你?们?这般不?愿,难不?成,是心中有鬼?”
几个奶娘被唬了一跳,脸都白了,前几天如死狗一般拖出去?的那个吴氏,听说她?男人也被打了二十板子,一家子被退回?内务府去?了,眼见着没了活路。
“不?敢,不?敢”,领头的那个奶娘怯懦的否认,剩下的两?个也七嘴八舌的跟着说道?,“万万不?敢背叛主?子”。
徐嬷嬷满意的走了。
剩下几个奶娘商量着把五阿哥房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过一遍,甚至连她?们?自己的屋子也相互监督搜了一遍,见处处都妥当?才?勉强放下心来。
耿清宁也明显察觉到上心与不?上心的区别。
这些奶娘都是包衣家的媳妇,大多数在喂养小主?子三五年?之后,还是会回?去?的,用现代人的说法应该叫育儿嫂更为合适。
因着不?是一辈子的差事,她?们?大多数人都不?愿惹事,只做好自己的事也就罢了,多余的事,谁也不?愿意牵扯进去?。
但如今她?们?亲子也在,与小阿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怕是为了自个,也得尽心尽力。
*
颁金节过了离过年?也就近了,趁着喜气,万岁爷一口气给好几家的孩子起了名字,兰院的这个小阿哥虽未满一岁,也得了一个名字——弘昼。
历史的惯性?果然很强。
四爷倒是对这个名字挺满意的,昼,日之出入,与夜为界,乃光明之意。他也盼着这个孩子能顺顺利利、平安长大,再多的,他也不?敢贪心,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没了,现下他的要求放的很低。
好在宁宁的身子骨壮实,生的两?个孩子都很康健。
四爷起床后就躲到外室换衣裳,这些日子过年?,他每日都要进宫领宴,起得早,扑扑通通的闹出点响动,宁宁就睡不?安稳了。
没一会儿,耿清宁还是从内室里出来了,身上衣裳穿戴整齐,头发也是用簪子松松的挽起来,只是没来得及妆扮发饰。
她?接过宫女手?中毛绒绒的暖帽,踮着脚尖,伸手?给他戴帽子。
四爷个头比她?高?上不?少,他微微低下头,眼中盛满了她?。
耿清宁只觉得心尖发痒,全身如同被电过一般,产生丝丝麻意,没忍住,揉了一把他毛绒绒的头顶。
以前看电视剧里清朝人都是光头带着跟辫子,来这里之后才?知道?他们?只有刚剃头的时候是光溜溜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寸头。
再说了,他们?也不?傻,天气冷的时候寸头比光头暖和多了。
四爷伸手?拽住使坏后就想跑的人,含笑在她?的嘴角轻轻亲了两?口,弄得耿清宁愈发的脸红心跳,借着看甯楚格的借口慌忙逃开。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四爷越来越帅气了,而且因他天然的身份地位,更像是泡了一个顶级霸总一样。
赚了赚了。
耿清宁披着披风,顺着回?廊走到闺女屋内,甯楚格刚被叫醒,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由着奶娘给她?穿衣打扮。
这个点对孩子还说还是太?早了些。
只是进宫不?能失礼,宫女拿热帕子轻轻的替她?擦脸,点了些面霜在手?心化开,轻轻的揉在小主?子的脸上,弄完这一套,甯楚格整个人都清醒了。
“额娘”,甯楚格伸出手?要抱抱,“困”。
耿清宁心疼的摸着闺女的小脸,现代有哪个小孩会在夜里三点的时候起床,“路上若是困的厉害,可以在徐嬷嬷的怀里睡一会”。
徐嬷嬷对宫里相对来说熟悉些,有这样的老?人跟着耿清宁也放心,只可惜她?自己虽有侧福晋的分例,却无侧福晋的身份,无法进宫陪着孩子。
也不?知那侧福晋的册封何时才?能下来,如今看来,无论什么时候政府单位的办事效率都不?太?行。
耿清宁心中吐槽,将闺女裹在自己的披风里,娘俩一道?回?了正屋,四爷已经洗漱完毕,膳桌也摆得满满当?当?的。
早上时间紧,坐下来慢慢吃炒菜是不?现实的,耿清宁就想起公司后门处美食一条街上的杂粮煎饼、手?抓饼、鸡蛋灌饼等等。
对刘太?监来说便是有再多花样,也只是个饼而已,便宜的很,他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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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主?子的吩咐,有表面涂满酱料的酱香饼,杂粮绿豆面做的脆脆的煎饼,又软又暄的鸡蛋灌饼,当?然,也少不?了夹肉的香酥芝麻饼。
主?子说要拿着吃,刘太?监又把饼裁剪成巴掌大小的块,又将炒的小菜铺在饼上,拿牛皮纸卷成细长条,个头不?大,甯楚格也能拿在手?里吃。
爷俩热热乎乎的吃了几个饼,还喝了碗热□□,全身上下都暖暖和和的出了门。
四爷府上的内眷仍然是头一个到永和宫的。
徳妃娘娘挨个看了孩子们?,弘昼年?岁尚小未曾进宫,眼下殿内只有三个孩子,她?将甯楚格抱于膝上,又去?看下头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诺大的亲王府竟然只有这几根嫩苗苗,德妃娘娘神情有些不?悦,这当?哥哥的还比不?上年?岁小的老?十四,可见是福晋没看顾好内院。
但大过年?的,德妃娘娘也没有当?众给福晋没脸,她?淡淡道?,“以后别让宋氏服侍了”。
宋氏生了三个孩子,个个都是夭折,可见是个没福气的。
正好又逢大选,没了这个,再给老?四挑上几个好的便是。
福晋顺从的应下,察觉到过年?确实是一件喜庆的事儿。
晚上回?府的时候,她?特意掀开帘子,对四爷点头示意。
四爷一顿,才?点头应下,他本来打算将甯楚格送回?的时候,顺便就在兰院歇下,可福晋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一定是娘娘有事交代。
若是此?刻去?了兰院再走,难免会下了宁宁的脸面,在他心里,宁宁已是侧福晋,属于妻的身份。
四爷叫来苏培盛,吩咐他务必将二格格好好的送到兰院。
苏培盛心中啧了一声,他悄悄的瞥了一眼福晋的软轿,没想到这位主?儿这个时候发力了,只是到底有些晚了,不?让主?子爷去?兰院,只会让他更牵绊而已。
不?过谁得宠与他无甚关系,他低声应下,抱着小祖宗转头去?了兰院。
正院里,夫妇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厅,四爷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就看向福晋,等着她?开口。
福晋看了一眼内室,里面有热水、帕子还有干净的新衣,若是四爷换了衣裳,也能顺理成章的歇在正院,但他没动,还是盯着她?。
福晋轻咳一声,“娘娘说,叫宋氏挪到后头去?”。
四爷略一思量便知缘由,宋氏生的孩子一个也没活下来,想必是娘娘厌恶了她?,不?叫她?服侍了。
他虽也不?愿再碰宋氏,但宋氏刚失去?子嗣,又是福晋所为,福晋何必在此?时落井下石。
“听娘娘的便是”,四爷沉吟了一下,无论如何,那三个孩子总是他的血脉,“别叫人短了她?的东西”。
福晋微微颔首,算是应下,只是心中如何作想却不?得而知。
四爷将茶盏放在案几上,又去?看福晋,等着她?继续说。
娘娘就交代了这一件事儿,再多的她?也没有,福晋心中百转千回?,她?慢慢说着话,“娘娘还提了选秀的事”。
这也不?算瞎说,今日和娘娘一起打牌的时候,娘娘确实提到了选秀的事儿,据说宫中也打算留几个鲜亮的。
四爷摸着茶盏思量,三年?一大选,今年?是康熙四十九年?,确实是大选之年?,难不?成皇上未允他请封侧福晋的折子?
请封侧福晋不?是什么大事,与家世背景无甚关系,一般折子递上去?也就行了,可他的折子递上去?足足半年?有余。
皇上虽九五之尊,但到底还是个人,德妃娘娘、良妃娘娘等人出身都不?高?,如今却身在高?位,说起来还是皇上的偏宠,是以皇上从不?会插手?一个皇子的后院之事。
除非此?人后院已涉及前朝。
四爷想得入神,他的后院为何会涉及朝政。
第118章
四爷还是没在正院歇下,抬脚便回了书房。
只是他心潮澎湃,实在难以入睡,辗转反侧不知多久之后才堪堪阂眼,而寅时初刻又得起?身进宫,最多睡了一两个时辰而已。
但看上去,他不仅未曾精神萎靡,反倒是仍旧精神奕奕,毫无困意,烛光下他眼珠子黑的发亮,赛过一旁的烛火。
这种亢奋持续了整个过年期间,正月十五领宴归来,他甚至不觉得疲累,还有心情一起?看花灯。
元宵节,又称为"上元节"或"灯节",府中大多数主子都进宫了,这些灯为谁所制,匠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还未到?傍晚,兰院的廊下、树上、亭中便挂满了花灯,有金鱼灯、兔子灯、莲花灯这些常见的,还有做成灵芝形状的芝草灯,做成仙鹤形状的鹤灯。
有给小主子们在地上滚的滚灯,推着走的各色车灯、转灯,看得耿清宁眼花缭乱。
最稀罕的是院内制了一个两层楼高的架子,上面挂了一盏大花灯,一旁的空地上摆着投壶、套圈、烟花此类的小玩意儿。
白日里装饰的时候,耿清宁就在一直看,刚用完晚膳,她就迫不及待的出了屋子,葡萄笑眯眯的问道,“主子,点灯吗?”
这还用问,耿清宁使劲点头?。
廊下的灯第次被点燃,顺着廊沿延伸成一条灯线,路的两侧放着精致的莲花灯,此刻也朵朵浮现,顺着耿清宁的脚步向外延生,仿佛步步生莲一般。
空中还漂浮着数个类似于孔明?灯一般的浮灯,整个兰院的上空都被照得发?亮,如同白昼一般。
就连旁边路上的两个小丫头?都觉得脚下的路变亮了许多,她们顺着光亮的往上看去,画有吉祥如意的四角宫灯在兰院的上空处挂着。
那是兰院内最高处的花灯,挂在足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的架子上,架子也是造办处新做的东西,上午刚搭好的。
“啧啧”,提着热水的那个小丫头?叫小红,她咂吧着嘴叹道,“真不愧是那位主子”。
另一个小丫头?叫小绿,她明?显胆小的多,此刻被同伴的话唬得缩着脑袋往四处看了两眼,见周围无人才松了口气,道,“这位主子也是你我?能提的,小心给主子招祸”。
小红晃荡着手中的铜壶,真是同人不同命,都是作为格格进府的,钮祜禄格格如今连热水还只有半壶,而兰院却是满院子的宫灯。
她眼神好的很,那个花灯上面拐角处还画了一朵小小的兰花,那个字她虽不认得,应当就是‘兰’字。
只是她到?底是听从了同伴的劝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二人站在那里稀罕的看了一小会儿,才忙不跌的回去伺候。
听见响动,翠儿摔帘从屋内出来,“一个两个都懒散的要命,提壶热水提到?了这个时候,怎么?,是从城外宝龙寺提过来的吗?”
小红嘴利些,接话道,“姐姐莫怪,天冷,路上有冰,我?们怕滑倒就走得慢了些”。
翠儿没空与她们打?嘴仗,这两日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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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精神头?短,歇的也早,此刻正等着热水洗漱,她冷哼一声,直接上前拧了两把,直把小丫头?拧的眼泪汪汪的,才亲手提着热水进去了。
等翠儿的身影消失,小红才敢将袖子撸起?,只见手臂内侧的嫩肉已经青紫一片。
小绿怯懦的道,“你何苦与她争辩这两句,平白得了这么?些伤”。
小红咬着牙根,“我?说?的句句属实,不过是她在主子那里受了气,撒气到?我?头?上而已”。
主子爷一年到?头?也来不了一两回,格格心情郁闷,身边伺候的人也得不了好,少不得成为格格的出气筒,而大丫头?的出气筒就是她们这些小丫头?。
“别?管那种人”,小红倔脾气又上来了,“咱们去看花灯,好不好?”
反正已经挨了打?,不如坐实这偷懒的罪过,否则这打?岂不是白挨了。
小绿惯是个没主意的,小红求了一会,还是没抵过她的哀求,低声应下了。二人磨蹭了这一会儿功夫,等她们再去的时候,兰院周围已经围了好些个看热闹的人,里面也传来玩耍的动静。
耿清宁就着灯光玩了一会儿投壶,只是光线到?底不如白日,看得不够清楚,她害怕伤眼睛就弃了投壶,又到?一旁玩起?了套圈。
套圈得有彩头?,耿清宁也不吝啬,叫葡萄开了库房,无论是首饰,布料,玩具,全都往里面放,而且兰院每个人都有五次套圈的机会,谁能套中,谁便能得了这个赏赐。
一时间兰院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果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兰院内欢声笑语,耿清宁觉得这个小小的花灯节也有意思起?来。
四爷到?兰院的时候,就听见一阵阵的喝彩声,猜灯谜的,套圈的,好一派热闹景象,被围在最中间的耿清宁更是兴奋的红了脸。
所有人都捧着她一个玩,确实让人开心。
四爷制止了那些请安的人,他快走几步,含笑将自?个身上的斗篷披在了耿清宁身上,“夜里凉,还是得注意些”。
他个子高,对他来说?刚刚好的斗篷披在耿清宁身上就拖了地,银灰色的貂皮在满院子的烛火下微微闪着光,衬得她的小脸愈发?的莹润白皙。
斗篷还带着他身上的暖意,耿清宁侧头?蹭了蹭毛绒绒的皮子,满院烛火汇于一人身上。
人比灯耀眼。
*
正月十五之后,福晋终于不必日日进宫,能腾出手来处理府里的这一摊子事。
宋格格被叫来正院的时候,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福晋又想?出什么?折腾她的点子,她如今光杆一个,再没有怕的。
福晋脸上满是轻松与惬意,宋格格如今在德妃娘娘和四爷眼中不过是个活死人一个,膝下也没有子嗣,后半辈子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府里要进新人了”,福晋的眼睛紧紧得盯在宋格格的脸上,以她的身份和地位,根本没必要亲自?出面,派个奴才去也就罢了,但是她就是不想?错过宋氏任何一丝痛苦的表情。
“爷的意思是叫你把院子让出来”,福晋看到?了自?个儿想?看的东西,她满意的喝了一口茶,只觉得茶水甘甜,入口芬芳,“正月里不宜动土,正好,二月初二龙抬头?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就定在那日罢”。
宋格格的指甲几乎扎进掌心,福晋不敢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也就是说?,这件事确实是四爷同意的。
她明?明?是第一个进府的人,侍奉四爷多年,还为他生了一子两女?,如今他却为了那些还未进府的新人叫她没脸。
宋格格行?礼告退,一路扶着文秀的手臂,强撑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后,立刻叫人扶着她跪在佛前。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仍旧挂着悲悯的笑容。
跪了许久,宋格格才觉得头?脑清明?了一些,四爷不是个薄情之人,此举必有深意。
可最近她只做了一件事。
被发?现了?
一时间,她的心口狂跳,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嗓子也干涩但无法吞咽,宋格格闭上眼睛开始默念法华经,待到?佛前的香燃尽,她也终于平静下来。
绝对不会是被发?现了,一来,此事她做的隐秘,绕了好几道圈子,根本没有直接触碰,二来,以四爷眼里揉不了沙子的性子,若是此事被发?现,她现下已无法安然自?处。
还是得想?个法子探探口风才是。
宋格格想?的很好,只是自?那日后,康嬷嬷每日都会去她那里查验一番,无奈之下,她只能先收拾东西。
扑扑通通收拾了半月之后,二月初二这一日,康嬷嬷才亲自?领着她去了新住所。
新住处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子,只有两间屋子,甚至连个偏房、耳房都没有,院子里空落落的,除了一个光秃秃的桂花树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院落之小,从院门到?屋子门口,只有十余步,别?说?宋格格,就连过惯了苦日子的文秀当时都变了脸色。
“格格”,文秀担心的看着宋格格,“您……”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响亮的狗叫声打?断了,外面也传来了许多人走动的声音。
这个小院子一侧是下人居住的后罩房,另一侧也是猫狗房。
宋格格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此刻再吵再闹已是无用,不用静下心来以谋后事,“收拾东西罢”。
屋子只有两间,里头?那间靠墙放着床作为卧房,在中间放了一张屏风,隔出一小块区域供佛像,外面那间既要用来会客,还要用膳,若是抄经写字,还要当成书房。
文秀犯了难,以前的院子里,她与几个小丫头?睡在一个房内,虽说?房间不大,好歹也有一块立脚的地儿,如今,主子都施展不开,她们又当如何。
“要不,奴婢们回下人房那边?”文秀一面拿掸子将角落的蜘蛛网拂掉,一面轻声问道。
宋格格盯着文秀身穿丫鬟衣裳也挡不住的妙曼身姿,突然想?起?之前她将四爷请来那回,是一瘸一拐回来的。
“不用”,宋格格微微摇头?,神色有些微妙,“你就睡在我?房内,打?个地铺便是”。
丫头?伺候主子睡觉这也是应有之意,文秀并未有疑,脆生生的应下,忙着将主子的铺盖被褥铺好,那些东西都可以慢慢收拾,但主子每日午膳后都会小憩一会儿,可不敢耽搁主子休息。
文秀铺好了床,又忙不迭的去领分例、提膳,幸好,虽然住得差了些,但目前看来,吃喝用度并未短缺。
总算还有个好消息,文秀想?。
第119章
府里的日子本就难熬,搬到那个小院后,更难熬了些。
三五尺见方的院子?,走不了几步就到头,一颗光秃秃的树,不见一片嫩叶,看着就让人心情烦闷。
旁边的下人房人来人往,总是喧嚣的厉害,抄经、祈福都会受到影响,若是刮起了风,猫狗房里畜生身上那股子腥燥味,便会顺着窗户缝就钻进屋子?里,就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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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香都压不住。
见格格一日?比一日?的憔悴,睡也睡不好,用膳也不香,文?秀便从花园子围墙外伸出的枝条上折了几支黄色的腊梅花,专夹在窗缝、门缝处,梅花清香素雅,与主?子?最为相?配,想来多少能起到一些用处。
除此之外,这处距膳房实在太远了些,天气冷,膳点提过来的时候已经凉得透透的,分例中炭火虽是全数给的,但终究不够用,月末的时候连火盆也点不起来。
文?秀会将?碳灰中还未完全燃尽的小碎块一一挑出来,聚在小炉子?里,无论是煮茶还是热菜都十分便宜。
“奴婢今日?提膳的时候,见花园旁边的迎春花都开了”,文?秀笑眯眯的把热好的膳食摆在桌上,“格格,天气暖和了,您抄经再不会冻着手了”。
小院阴寒,点着火盆去驱除不了那股子?寒意?,宋格格抄经的时候就冻坏了手,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也冻得如同萝卜一般。
还是前两年的日?子?太顺遂了些,宋格格握着茶碗暖手,有?子?嗣傍身的时候,四爷看顾着,下?头的人也奉承,哪有?炭火不足的时候。
“文?秀,你跟了我几年?”宋格格放下?茶盏问道?。
文?秀将?茶碗撤走,又将?用膳的碗碟筷箸摆好,“应当是八年,不过以前奴婢只是个小丫头,您可能记不住”。
宋格格摇头,语气亲昵道?,“怎么会呢,我当初一眼就相?中你这个傻丫头了”。
当初‘文?秀’被撵出府,那些心思多的都不敢冒头,就怕被连累,只有?这个小丫头憨不拉几的,闷着头往前冲,莽撞又稚嫩,如今年岁大了,人出落的沉稳又漂亮。
“只是连累你了,如今,与我一同过这样的苦日?子?”,宋格格叹道?,目光扫过桌上的几盘子?白菜豆腐。
盘内虽说是白菜,但不见叶片,只有?咬上去嘎吱嘎吱的硬菜帮子?,豆腐煎至双面?焦黄,但破损之处甚多,看上去烂糟糟的,应当是煎坏的那些都聚在这里了。
宋格格继续道?,“你若是想走,我不拦你”。
文?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求格格珍重自己?”。
宋格格弯腰低头,伸手扶起地上的人,又拿出帕子?作?势擦掉文?秀额头上密密的汗珠,“我知你是个忠心的,不过闲话两句而已,何至于此?”
文?秀不敢借力,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躲过宋格格擦汗的手,“格格是个金贵人,奴婢不配用格格的帕子?”。
宋格格将?帕子?塞进文?秀的手里,“不必妄自菲薄,我看呐,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
三月份的时候,大选差不多就要结束了,皇上自己?没留多少,倒是给好几个宗室指了福晋,还给几个年岁大的皇阿哥赏了人,雍亲王府指了一位侧福晋的事在里头极不显眼。
德妃娘娘向来是跟着皇上走的,也跟着赏了一个格格。
皇上亲封的侧福晋是往日?的湖广巡抚年遐龄之女,如今新任四川巡抚年羹尧之妹,但年家隶属于镶白旗汉军旗,并不是什么满蒙大姓,德妃娘娘便指了一位身份更低些的,武氏。
福晋比四爷知道?的更早。
德妃娘娘看出福晋脸上的僵硬之色,叹她还是太年轻,没有?经过事,宫里进新人的时候,哪个高位嫔妃不是满脸的笑意?,看上去比自家办喜事还要高兴。
只是看在弘晖的面?子?上,德妃娘娘还是多劝了两句,“老四是个念旧情的,你且宽心”。
就连皇上后宫三千佳丽,来来去去那么多人,最后还是她们这些老人,可见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无论后来多少人,只要有?当初的情分在,这日?子?总归是能过下?去的。
福晋却心中发苦,圣上亲封的侧福晋,若是再得宠生子?,亲王府中哪里还有?她的位置,这般想来,还不如当上侧福晋的是兰院那个。
福晋僵硬着回了府,叫人去前院去四爷,这种大事,她肯定是要与他商量的。
“不必急于一时,交由内务府即可”,四爷道?,“至于那个格格,你看着办便是”。
侧福晋虽为侧,但到底占据了一个‘妻’字,进府并非小事,而是迎娶。
这种事情,内务府做惯了的。
福晋松了一口气,内务府那些个人物个个眼高于顶,若是无甚好处,做事如同蚂蚁一般拖沓,怕是明年也娶不进来,如此看来,四爷对这个侧福晋并未放在心上。
“我是怕委屈了新来的妹妹”,福晋佯装叹气,“眼下?的这些院子?只怕是配不上侧福晋的身份”。
眼下?除了正院,最大的就数扩建之后的兰院最大,甚至比李侧福晋的院落还要大一些,但这个也能勉强说得过去,毕竟是亲王府扩建的时候顺带的。
四爷转动?起手腕上的佛串,一粒一粒的似乎能磨灭心中若有?似无的烦躁之意?,在他心中,这个侧福晋之位已是许了宁宁的,只是圣意?不可妄图揣测,又涉及他心中极为渴求之事,实在让人心烦。
“这些事毋须问我”,四爷将?佛串摔在桌上,顷刻间,佛珠散落一地,一旁伺候的人全都伏趴在地上捡珠子?,“你是福晋,这些事情你全权做主?便是”。
他的声音比平时略高,佛珠四处迸溅,福晋吓了一跳,连忙垂头恭顺应是。
这件事算是交代完了,四爷抬腿便走,他脚步急促,苏培盛顾不得还没捡完的珠子?,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只是路过徒弟小全子?的时候,不轻不重的给了他一脚。
小全子?没跟上去,立在原地等了一会,屋子?里菡萏撩开帘子?出来了,双手捧着佛珠和荷包,“全公?公?,劳烦您了”。
全公?公?将?荷包塞进怀里,忙不迭的撵师父去了,只是刚走到兰院,就见主?子?爷立在围墙外头,看兰院上空飘着的风筝。
一墙之隔。
三月,春光正好,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
在这四方四正被圈起来的府中,人想要活得好,就要想着法子?逗自己?高兴,耿清宁向来不会亏待自己?,即便不能出去踏青,也得在府内赏桃看春,顺便放个风筝。
风筝线被系在百福的小背心上,小贵子?拿着风筝跟在百福的后头,甯楚格向远处扔出一个圆盘,百福就颠儿?颠儿?的往那边跑。
百福跑的快,三月的风也知趣,不一会儿?风筝就挂在了天空上。
甯楚格在一旁跑一会儿?笑一会儿?,百福激动?的到处乱窜,空中的风筝不知何时断了线,正摇摇晃晃的往下?落。
四爷驻足看了一会儿?,纸鸢落在他的不远处,他亲自将?这个金鱼样式的纸鸢捡起,转身往兰院走去。
耿清宁正坐在秋千上,上次元宵节的架子?她没让拆,正好,天气暖和了,做个秋千也很不错,她还想在树下?挂个吊床,等到夏日?的时候用来纳凉。
“你回来了?”耿清宁有?些惊讶,刚刚两个小太监出去捡风筝,没想到回来的却是四爷,而且看天色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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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他怎么这个时候就在府中。
而且他还拿着她断了线的风筝,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电视剧里的反派心机女,特意?放风筝引他过来似的。
“嗯”,四爷将?风筝交于一旁的人,轻轻推起了秋千,“怎么样,好玩吗?”
耿清宁单手抱着秋千绳,任由身后大手推动?,春日?的风吹在脸上都是暖洋洋的闲适。
“挺放松的”,她道?,其实对于多种娱乐信息冲击的她而言,放风筝绝对称不上有?意?思,但清朝没有?那么多种娱乐活动?,放风筝还能遛狗还能逗闺女。
唔,用轻松、愉悦形容更为恰当。
甯楚格从远处跑过来,自从上了前院幼儿?园之后,她再没有?像小时候那般尖叫喊闹,她只是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了四爷的怀里,把他撞的一趔趄。
“阿玛!”甯楚格抱着他的腿,“你是不是来陪我与额娘放风筝的?”
一旁的弘昼还不会说话,啊啊呃呃的激动?摆着小手。
四爷含笑摸了一把闺女的小脑袋,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乖,等着,阿玛给你放纸鸢玩儿?”。
也没见他怎么摆弄,不过借了一阵风,略微快走几步,风筝就径直飞上了天。
四爷叫人送来一把剪刀,放在耿清宁的手里,“这是你的纸鸢,剪断这根线,晦气就会随着它?一起飞走”。
他这样一说,耿清宁确实有?点印象,红楼梦里面?黛玉她们把放风筝叫做放晦气,有?消灾法难之功效。
这都是封建迷信,不足为信。
只是这话却难以说出口,他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她,众目睽睽之下?,他将?她环于怀中,引着她的手去剪断那根绳子?。
绯色爬上她的脸庞,她扭头瞪了他一眼,只是双目含情,目光如水,瞪起来无甚说服力。
四爷忍不住低头,凑在她耳边轻轻亲了两下?,热气扑在她的耳垂处,耿清宁只觉腰肢发软,稀里糊涂的剪断了风筝线。
“好高啊”,甯楚格只顾盯着天上的风筝,见风筝越飞越高,高兴的直拍手。
孩子?们还在呢,耿清宁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瞥了一眼,满院子?人的头全都垂到了胸口,全当自己?是聋了瞎了。
耿清宁又瞪了他一眼,老夫老妻了,还耍这种花样。
第120章
乾清宫里,张泉春正跪着回话,“去年冬日天寒,各色毛衫卖的极好,关外运进来二十万担羊毛,许多旅蒙商见有利可图,已开辟了三条新商路专门运货”。
四爷瞥了一眼张泉春,他计划的半个执行者,由一个小太监一飞冲天,已经成为御前?的红人。
张泉春身上穿着暗红色对襟镶边马甲,这是?万岁爷赏的,哪怕眼?下天气一日日热起?来,穿着直冒汗,他也每日穿在身上,根本不舍得脱。
这哪是?衣裳,明明就是万岁爷给的脸面!
张泉春不停的拿眼?角瞥皇上的脸色,口中还在道,“从关外回来的人说,今春养羊之数比以往多了六成,只是?如今天热起?来,是?否还需继续?”
这几年毛衫风靡京城,据说连亲王贝勒府上的人都?穿这种东西,上行下效,有钱的人家买羊毛、羊绒搓线制衣,没?钱的人家去外头扯芦花、杨絮,好歹也能充充场面。
这股风从京城往南边吹,就连江南那边的人也争相?效仿,南方富庶,羊毛的价格涨了三成不止。
见有利可图,不少人出走西口,若是?能带回来一车羊毛,全家人好几年的嚼用便尽够了,若是?能多带回几车,娇妻美妾,屋栋宅铺,下半辈子算是?不愁了。
只是?中原地?广人多,草原上的羊终究还是?供不应求,再三加价也无济于事,许多人带着银钱前?去却空手而归,金钱利诱之下,不少部落今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养更?多的羊。
但羊还没?长成,羊毛依旧很贵,若是?继续,这比银钱亦十分可观。
皇上没?说话?,他盯着手中的折子,自康熙四十六年起?,黄河泛滥,赈灾得花钱,重修水利更?是?耗费甚重,这折子正?是?户部叫穷的折子。
他看向四爷问道,“老四,此事,你怎么看?”
四爷对‘羊毛’之事也算是?了解,府里专门养了几个人,有事没?事就关内关外的来回跑,理由是?现成的,专门在外头收皮子供主?子做衣裳。
他低头应道,“儿臣愚钝,从小便只知万事贵之以恒”。
无论寒暑羊毛都?是?贵货,才能让那些人因利发狂,忽视其中种种蹊跷。
皇上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何尝不知此计贵在千秋,只是?国库空虚无银,他亦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皇上眯眼?又看了一遍折子,自从过了知天命之年,眼?神?也不如以往好使,西洋进贡的眼?镜他也试了好些个,可带着不仅无甚效果?,反觉得头晕脑胀。
“国库亏空”,皇上叹了一口气,“实在无银”。
大清从太宗那会儿,给官员的俸禄就不多,导致许多官员确实两袖清风,生活贫困,但这些人都?是?跟着皇上的老人,他们从国库中借些钱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只是?这个头一旦开了,就有数不清的人凑上去,有的人可能只是?为了些许的银钱,而有的人则是?通过借银来体现他们的圣恩,到最?后,不去国库借银的反成了特立独行之人,沽名钓誉之辈。
这个道理,皇上不是?不懂,只是?这些人陪着他除鳌拜、平三藩、收台湾、征噶尔丹、抵抗沙俄侵略,都?是?依靠这些老臣的出生入死。
而在这些老臣看来,自己当年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皇上干了那么多大事,现在花他一点?银子,那是?天经地?义的。
皇上是?‘仁君’。
这个骂名必然有人要担的,四爷双膝跪地?,“儿臣愿为汉阿玛分忧”。
皇上微微摆手,一旁的梁九功接过折子,悄无声息的递给跪在下方的四爷。
四爷双手接过折子,恭敬磕头道,“儿臣能否向您借一人用?”
虽然十三爷年前?已经被放出来,但皇上再没?召见过他。
要知道,在这紫禁城中,被皇上厌弃是?最?可怕的事情。
皇上没?有说话?,伏案看起?了剩下的折子,梁九功弓腰笑道,“四爷,您请回吧”。
*
石庙村里,李大娘正?拽着她的大儿媳妇曹氏吵闹不休。
“大家伙儿快来看看啊,哪家的媳妇儿像她这般躲懒,下地?、做饭、喂猪一概不做,家里的活都?靠我这个老太婆,怕不是?要累死我这个当婆婆的”。
三月的天,野草疯长,许多人下地?归来就在一旁看热闹,累了大半日了,有笑话?可看也能松快松快。
李大娘是?地?地?道道的乡里人,撒泼打滚样样精通,耍赖卖痴信手拈来,此刻她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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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当真是?无可奈何,看着人越聚越多,羞上加气,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娘,别这样,大伙儿都?看着呢”,曹氏顶着大红脸说话?,“况且,我不是?不干活,昨日不是?跟您说了吗,我娘家弟媳妇生了,我回去瞧瞧孩子,很快就回来了”。
李大娘要的就是?这句话?,她一把?拽下曹氏胳膊上挎的篮子,掀开上面盖着的花布,将里面的东西倾倒而出。
是?一条二指宽的肥膘肉,还有一包油纸包着的红糖。
“瞧瞧,这样的好东西全都?带回娘家,哪有你这样当人儿媳妇的”,李大娘将地?上的肉和糖囫囵塞在怀里,也不嫌弃油腻腻的,挺着鼓鼓囊囊的胸口,上去就要拧曹氏的胳膊。
曹氏惯是?被婆家磋磨的,只不过去岁冬日她给别人搓线制衫挣了不少银钱,再没?得过这样的辱骂与拨打,她还以为自己的好日子来了,没?想到今日回去给娘家弟媳妇添喜,婆婆又是?这般不给脸面。
婆婆为什么这般对她,去年冬天挣的银钱她可是?一分没?剩的给了当家的,今日买东西的钱也是?当家的给她的。
“娘,娘,您别这样”,曹氏双眼?含泪,她素来嘴笨,按照婆婆的话?来说就是?一个闷鳖,此刻挨打受辱,心?中气愤极了,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求您了。”
“我这样怎么了?你偷我们老李家的钱补贴娘家还不叫人说了是?吧”,李大娘没?理也有三分底气,何况现在的她自认为占理,一时间,手拧的越来越狠,曹氏很快就红了眼?眶。
“我没?偷钱”,曹氏忍不住辩解,偷东西的名声若是?落在她头上,以后若是?有了孩子都?会受人白眼?,“是?当家的给我的”。
李大娘根本不听,在她心?里,曹氏花李家一分钱都?是?罪过,“走,跟我回家,不然我叫老大打死你”。
老大虽然也是?个闷葫芦,但还算孝顺,肯定不会跟她对着干的。
李大娘吃的膀大腰圆,曹氏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被她拽着直往家里走。
不远处,刚到石庙村的红果?看得眉头紧皱。
曹大姐是?她的师傅,她理应帮上一把?,只是?多年在马九后院做红姨娘的经历,让她知道有些事情不过是?愿打愿挨,外人若是?插手,反遭埋怨。
曹氏几乎是?被拖着,她环顾四周,无人在意她的处境,反倒是?各种指指点?点?。
乡下嘛,婆婆打儿媳妇,男人打老婆的,都?不算什么稀罕事,看热闹罢了。
红果?挡在了李大娘身前?,“哎大娘,您知道曹大姐家怎么走吗?胡掌柜的叫我来找她收货来着”。
李大娘上下打量了几眼?,见来人衣裳还算是?光鲜,又听胡掌柜之名,到底还是?停了下来,她狐疑的问道,“胡掌柜不是?说最?近天热,不干了吗?”
正?是?因为天热,曹氏再没?法挣这个银钱,她才要治治这个小娼妇,等治个一年半载的,明年冬天的银钱曹氏才能继续乖巧的交上来。
红果?脸上笑意不变,她做了一个往上面指的手势,又很快收起?来,她道,“胡掌柜说,有人要了许多,让咱们赶紧做起?来,这不,我得去附近好几个村子呢”。
李大娘不是?好糊弄的人,一大家子十几口人,没?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作怪,全靠她这双利眼?,但是?来人一副坦荡模样,身后还有骡车,实在没?必要欺哄于她。
她松了嘴角,露出浮夸的奉承之色,将身后的曹氏推到人前?,曹氏被她推的一趔趄,差点?摔到在地?,只是?她完全不在意,径直说道,“是?不是?找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媳妇?她惯是?个偷懒滑头的,你们可要看好她才是?”。
胡掌柜那里的活计是?计件给钱,多做多得,若是?来人能听进她的话?,多多督促曹氏,说不定挣的银钱会更?多。
红果?矜持点?头,好几年姨娘生活让她身边有人伺候,多少有些主?子的派头,当真把?李大娘给唬住了,放任曹氏离开。
*
骡车内,红果?将帕子递给曹氏,“曹师傅,擦一擦罢”。
人与人相?交最?忌交浅言深,曹氏向她求救,她愿意帮上一把?,但再多的,也没?有了。
曹氏木然的擦拭眼?泪,她本以为自己习惯了这种生活,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上了人的生活,再经历这般,竟然痛苦到难以承受。
红果?扭头看了一会窗外,蒲公英正?在随风摇曳,她估摸着时间觉得曹师傅应当整理的差不多了,才扭头道,“我刚才说的不是?假话?,胡掌柜让我们继续干活,别忘了,明日辰时”。
曹氏怯懦的应下,下了车,也忍不住眼?神?追逐不放。
红果?姑娘人长的美又能干,搓线制衣也学得很快,胡掌柜从外头弄来的机子她也上手最?快,还能在毛衫、毯子上绣上精美的花纹。
听说,她还立志终身不再嫁,就连皇庄庄头也不看在眼?里。
曹氏木木的想着,若是?大清能像前?朝那般有女户,红果?应当更?自在些。
不像她,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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