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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五福晋21

安清带着那两盆建兰,从宁寿宫一路上招摇过市地回到了阿哥所,路上可是被不少人瞧到了,太后的目的也显然是达成了。

只是回来后,她还是不由想起了在太后花房内见到的那株牡丹。

翠柳不以为然道:“主子,您要是喜欢牡丹,奴婢下午就去花房给您要几盆去。”

安清见她误会了,笑着摆了摆手:“不用,我就是见那牡丹生病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救活。”

她对花草顶多就是植物范围内的研究,顶顶算不上是什么爱花之人,哪里谈得上喜不喜欢的。

不过,上辈子她的专业虽主要是农作物研究方向,但是也辅修过一段时间的花草植物学,自然也能分辨出太后宫里的那盆牡丹绝非凡品,可不是翠柳随便去花房就能抱几盆回来的那种。

翠柳‘啊’了一声,一脸诧异道:”生病了?可奴婢瞧着它开的挺好呀,哪里生病了?”

安清笑了笑,回道“你当时离的远些,没瞧见也正常,那花的茎上和叶子上都出现了一块块褐色和紫褐色病斑。”

若她没看错的话,那株牡丹应该是得了灰霉病。

在后世,灰霉病是牡丹比较常见的病虫害之一,发病的时候茎基呈水渍状褐色腐烂的状态,叶尖和叶缘处则会出现水渍性病变,病斑上也会生出灰色霉状物,即病原菌分生孢子。

而叶柄和茎部染病处则会呈现出水浸状暗绿色长条斑,花染病的话,花瓣会变成褐色并且开始腐烂,产生灰色霉变。

太后宫中的那种牡丹,瞧着已经病得比较厉害了,灰霉菌已经沿着茎基蔓延到了茎叶上,显然是病了有一段日子。

也不知宁寿宫里的那些花匠还能不能给救活了。

虽说当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但安清也认出来了,那株牡丹可是三种稀世牡丹之一的鸳鸯蝴蝶牡丹,一种非常罕见的花卉。

在明清时期都是作为贡品献给皇室的,具有极高的艺术欣赏价值。

而太后宫中的那株牡丹则更为特殊,与寻常的鸳鸯蝴蝶牡丹不同,它的花瓣边缘一圈都是金色,像镶着一层金边,瞧着好看极了。

那株牡丹瞧着可还没到盛花期呢,要是救不活就太可惜了。

就在安清暗自感慨之时,院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紧接着紫苏匆忙地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主子,太后宫里的乌兰嬷嬷来了。”

安清一愣,她这才刚从太后后宫里回来,乌兰嬷嬷这会过来又是所为何事?

她没敢耽搁,赶紧迎了出去,只见院中乌兰嬷嬷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嬷嬷,您怎么来了?”安清问,“是皇玛嬷又有什么吩咐吗?”

乌兰嬷嬷笑着摇摇头,随即侧了侧身子,把身后的小宫女露了出来,只见她手中捧着的正是那盆鸳鸯蝴蝶牡丹。

“五福晋不用着急,没什么大事,就是太后她老人家听说五福晋您在花房对这种牡丹感兴趣,便着老奴给您送了过来。”

安清连忙惶恐地摆了摆手,“这可不成,我怎的好夺皇玛嬷的所爱,嬷嬷您还是赶紧拿回去吧,不然我可就太不孝了。”

乌兰嬷嬷也没再兜圈子,把这株牡丹的来历和情况简单介绍一番,道:“五福晋您就别推辞了,这株牡丹虽实属难得,但怕是也存活不了多久了,太后的意思是,趁着这株牡丹还有些身上的价值,五福晋您就随意赏着玩吧。”

说罢,乌兰嬷嬷就给那捧在花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把花递给了一旁的紫苏,然后带着人径直离开了。

安清怔怔地看着紫苏手里的那盆牡丹,还不由有些懵。

她都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康熙孝敬给太后的,太后却转手又送给了她,说句受宠若惊也不为过。

不得不再次感慨胤祺有个好奶奶啊,连她这个福晋都跟着被爱屋及乌了。

紫苏小心翼翼的把那盆牡丹放在了屋内的案桌上,翠柳春晓几个一窝蜂的围了过来,对着这株牡丹叽叽喳喳的稀罕个不停。

安清也忍不住走过来凑起了热闹,嗯,别说,这鸳鸯蝴蝶牡丹确实不错。

它的花瓣宽大,花瓣的颜色则由深到浅有序的分布,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花卉。

可惜如今却生病了,还不知能不能救活呢,真是可惜。

也不知宫中的花匠是怎么照顾的,怎的能任其病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转念一想,安清却也又能理解了,这宫里花房培育花株一般都是预防为主,从幼苗期就开始做好各种预防措施,着人精心看护,基本成株后存活率就高的多了,这时也才会送到各宫主子那里。

当然,在这过程中也是会有生病了的,但大概率情况都是直接弃了。

而这株牡丹既是地方进贡而来,想必在预防这点上做的不如宫里,才会如此的吧。

几人瞧得很是起劲,只有麦冬理解不了,她挠了挠头,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差别吗,奴婢瞧着也没多新奇呀。”

身为一个医者,这些花花草草在她看来只有两类,一种是能入药的,另一种是不能入药的,欣赏价值压根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至于牡丹则是属能入药的行列,但相比这株欣赏价值极高的鸳鸯蝴蝶牡丹,在麦冬看来,则远远不及牡丹当中药用价值最高的川牡丹。

更何况这株牡丹还生了病,压根就入不了药,那这花便更没了价值。

翠柳瞥了麦冬一眼,十分无语道:“你不懂就少说话。”

这花名不名贵的先不论,就单单从它的来历来说,那也容不得她说这种话啊。

毕竟,这可是康熙孝敬太后,太后又转手送给她们主子的,就冲着这两位,哪个还敢说一句这花的不是啊。

还不新奇?幸亏这屋子里只有她们几个,不然传出去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麦冬自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就用双手捂住了嘴,表示自己会手动闭麦。

几人这才放过了她,注意力再次落在那株牡丹上。

“主子,您能救活它吗?”翠柳一脸期待地问。

她们之前在科尔沁时,她家主子可是治好过不少生了病虫害的农作物,所以翠柳她们几个下意识就觉得安清有法子。

安清却摇了摇头,如实回道:“还不清楚。”

牡丹灰霉病在现代也就是一种普遍很普遍常见的病虫害,一般用1%石灰当量波尔多液,或者用70%甲基托布津1000倍液等化学药剂,对其进行喷洒即可。

但现在哪里去搞这些化学药剂呀,毕竟,按照农药的历史来看,大致可以划分为两个时代,20世纪40年代前的以天然药物及无机化合物农药为主,在20年世纪40年代初,化学农药时代才开始出现。

所以这会,别说是大清了,现下就是整个世界范围内化学农药都还没有出现呢。

不过,她倒可以用土农药的法子试试。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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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去帮我找些大蒜过来。”安清转身交代完春晓,又看向紫苏,“我之前用来过滤汁液的那种粗布你去拿些过来,还有我待会要用。”

两人忙应了下来,不敢耽搁半分,没多久便带着东西回来了。

安清又找麦冬拿来了捣药罐,把大蒜放在捣药罐中捣烂,按1:1重量加水搅匀后,再用粗布过滤取汁,取汁液按容量比1:3加水稀释,最后她小心翼翼的把完成的汁液对着病变区域牡丹进行喷洒。

“好了。”安清拍了拍手,指着旁边的那堆工具道:“先收起来吧,还要用几次。”

紫苏几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她们几个虽然见过不少次安清类似的操作,但还是不由觉得很神奇。

不仅像这种大蒜这类生活中稀疏平常东西,还有不少寻常可见的中药材,它们一旦到了自家主子手中都能被用做去治理农作物的病虫害,简直就像是变戏法似的。

“这样就能救活吗?”

安清耸了耸肩,回道:救不救得活还说不好,但也没其他法子了,听天由命吧。”

若是一开始发现时就用此法子,大概率是救得活的,但这会终究是耽搁了。

这盆牡丹安清没有交给院中负责照看花草的小太监看顾,而是放在耳房的窗台边,她要亲自照看,以便随时观察情况。

今日只是第一次喷药,接下来还要视情况酌量再喷些,这法子虽瞧着简单,但喷洒的手法和用量都是很讲究的,旁人怕是把控不好度。

大蒜中含有大蒜素以及多种烯丙基、丙基等,其味虽辛辣,却具有消毒杀菌的效果,当然,若一个搞不好也能伤害到植株本身,还是她亲自来的比较放心。

毕竟,这株牡丹如今可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午间歇晌后,安清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她兴致勃勃地拉着紫苏去开库房,给她大美人婆婆挑礼物。

“紫苏,去把之前阿娘帮我准备好的那玉轮找出来吧。”

这玉轮,也叫玉滚子,可是古代女子上好的美容利器。

安清要给宜妃的这个是上等青玉所制,用其来按摩脸部可以加速脸上血液循环,让皮肤精致,据说还有祛痘止痒的功效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紫苏熟门熟路地从一排架子上中找到那装着玉轮的匣盒子。

安清接过装着那玉轮的匣盒子,不由想起了她阿娘,说起来这礼物还是她阿娘帮她准备的。

她阿娘听说宫中的宜妃很是得宠,怕这个婆婆不好相处,便处心积虑地帮她准备了礼物,说是让她找个机会送出去讨讨婆婆欢心。

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了,若是她阿娘知晓宜妃竟是个这么通情达理的婆婆,想来也能放心不少。

好吧,等晚上回来就给阿爹阿娘他们写信。

安清带着紫苏来到翊坤宫时,宜妃恰好刚歇晌起来,正倚在东暖阁耳房的窗户边发呆醒神。

“额娘!”

安清站在翊坤宫的院子中,远远瞧见宜妃站在窗边,挥着手朝她打招呼。

宜妃看见安清,先是一愣,随即一个闪身回了屋里。

那速度快到安清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啊。

昨日不还好好的嘛,难道宜妃后知后觉要为那谣言之事不待见自己了?

额……那她今日这谢礼还送得出去嘛。

恰好这会喜珠从屋内迎了出来,安清不确定问:”额娘方才怎么了?是我有哪里惹她不高兴了吗?”

喜珠忙解释道:“五福晋,您这是哪里的话啊,娘娘怎么可能不待见你呢,她只是刚歇晌起来,还尚未梳洗,不宜见人罢了。”

安清一听是这么回事,瞬间就放心多了,不是不待见自己就好。

不过,想到刚刚宜妃未施粉黛的样子,心里不由感慨,果然美人就是美人啊,怎么样都好看。

“要不,我去服侍额娘更衣吧。”她试探性问道。

正好还能在宜妃梳妆时把那玉轮送出去,这送礼的时机可简直不要太合适。

喜珠心想宜妃这会躲您都来不及,她怎可能让您服侍啊。

“咱这宫里这么多伺候的人呢,哪里能劳烦五福晋您,这会子天挺热的,您还是快些先去屋里喝会茶,用些点心,娘娘待会就好。”

说罢,她冲着旁边的小宫女摆了摆手,示意她把人带进去。

安清只能遗憾地被小宫女引着请进了正殿,约摸着过了盏茶的功夫,宜妃才终于姗姗来迟过来了。

可能是时间仓促了些,她今日的装扮素颜了不少,头上也只是简单别了只玉钗。

婆媳两人坐在大罗汉床两侧,小宫女麻利地重新上了些茶点。

“今日怎的突然过来了,”宜妃端起茶盏抿了口,问:“有事?”

安清直接开门见山道:“儿媳是来给额娘道谢的,昨个的事多谢额娘替我撑腰。”

说罢,便把之前准备好的礼物递了上去。

宜妃怔了下,昨日胤祺处置了刘佳氏的事,她自是知晓了的,也料到了安清会知道宫中流言之事是她出手处理的,但却没料到她竟然会给她送礼物。

她低头看着那木匣子里装着的玉滚子,眼底不由一亮,这青玉一瞧就不是凡品,这种品质的宫里都不多见。

但东西好归好,她却不能要,怎么说自己也是长辈,哪有找小辈要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贪儿媳妇的东西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礼就不必了,你带回去吧,本宫还能少的了你这点子东西,让旁人知道了笑话。”宜妃说道。

这话要是落在别人耳朵里,怕是都会多想,觉得是嫌弃的意思,但安清却完全不会,甚至还觉得这样的宜妃有些可爱。

这些日子来,安清也发现了,宜妃其实就是嘴硬心软的人,虽瞧着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实则并不难相处。

说直白些,她只是有些傲娇罢了。

而对付傲娇,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打直球!

“额娘自是不缺的,但这礼恕儿媳不能拿回去,不然我阿娘定会骂我的呢。“安清眨了眨眼,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宜妃皱了下眉,很是不解道:“这又关你阿娘何事?”

安清嘿嘿一笑,颇为没心没肺道:“我阿娘说,要让我好好讨您欢心,这就是之前在科尔沁时她帮我准备的呢,说是让我找个机会送给您。”

宜妃怔怔地看着她,眼底明显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这丫头怕不是个傻的吧,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想必她阿娘交代她这些话时,都没想过会这般被她卖了吧。

“不碍事,我阿娘不会介意的,她要是知道我有额娘您这么个人美心善的好婆婆,她定是做梦都会笑醒的。”

这些年来,安清对着她阿爹阿娘撒娇卖乖惯了,这会倒是张嘴就能来,哄起人来更是草稿都不带打的。

宜妃又没有闺女,哪里见过这阵仗啊,直接就被这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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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弹搞得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了。

这孩子真不含蓄,怎么什么都敢说,还人美心善……

行吧,倒也算得上坦率。

安清见状立马再接再厉道:“额娘,您就收下吧,这可是儿媳孝敬您的,看哪个敢说什么。”

说着她顿了下,突然挺直腰杆道:“不过,就算旁人真说什么也不怕,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宜妃问。

安清调皮地冲她眨了下眼:“大不了咱们背地里也说他们,这样就不吃亏了。”

宜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安清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还真是个没出息的。

但细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

眼瞧着快要到夏至了,这天真是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门窗处挡风帘子也被人卸了下来,换成了夏日用的凉帘。

安清之前让人翻出来的冰鉴终于派上了用场,她向来怕热,于是,凉榻、芭蕉扇和丝绸凉被也统统安排上。

要不是麦冬平日里盯得太紧,她更是恨不得一天三顿让春晓给她做冰沙来吃。

“主子,您快起来梳洗吧,待会瓜尔佳氏和白佳氏两位格格就要过来了。”紫苏从屋外进来,看着还安清还歪在凉榻上,便忍不住劝了两句。

天一热,安清也越发懒得动弹了,整日闷在屋里门都不出,就怕稍稍动动便是一身汗,黏腻的不行,不立马洗个澡都撑不住。

但今日是十五,是每月她们来这正院给安清这个福晋请安的日子。

安清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挣扎着想起来,但努力了几次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紫苏见状又无奈又好笑,但也知道不能再耽搁,忙上前帮着把人扶了起来。

等瓜尔佳氏和白佳氏过来的时候,安清已成功地开了机,梳洗打扮一番后来到了正殿。

瓜尔佳氏和白佳氏见状,忙起身行礼:“妾身瓜尔佳氏/白佳氏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安清摆了摆手,“都坐吧。”

两人应了声后,随即规矩地坐在了自己个的位置上。

紧接着奶嬷嬷抱着小阿哥走了过来,给安清行礼请安。

自从刘佳氏被禁足在院中后,弘昇连带着其身边伺候的人一同去了前院,平日里一概衣食住行都由胤祺身旁的人照顾着,只初一十五会被奶嬷嬷带过来请安。

没了刘佳氏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瞅着,安清倒也愿意逗一逗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顺便也履行一下她这个嫡额娘的职责。

比如询问询问孩子平时的饮食,再比如关心关心孩子睡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之类的。

但再旁的,她便也不好再多问了,毕竟人家孩子是在自己亲阿玛身边的,难道谁还敢怠慢了他去。

可能是来之前被人交代过,这次奶嬷嬷见安清愿意亲近小阿哥,也没任何防备之色,而是抱着孩子在她身边停了下来,还引着小娃娃去回应她。

不得不说,弘昇确实是个讨喜的崽崽,安清逗他一下,他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瞬间在屋子里传开了。

屋内不管是主子,还是宫女嬷嬷都被感染了,嘴角都会心地露出了一个或深或浅的笑容。

白佳氏和瓜尔佳氏本就离的近些,两人很快也都沦陷了,纷纷加入了逗娃的行列,弘昇这孩子倒也不认生,谁和他玩他都乐意,还很积极的回应对方,很难让人不喜欢。

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奶娃娃倒是相处的很是和谐。

但最安清意外的是,这孩子竟和瓜尔佳氏格外投缘,坐在她怀里不愿下来了,奶嬷嬷都哄不走。

“真是奇了,怎么你一抱她,他就不愿下来了啊。“安清惊叹道。

方才分明她和白佳氏也都抱了他,却没见他这样。

瓜尔佳氏笑着解释道:“不瞒福晋,妾身在家里时,弟弟妹妹几乎都是由妾身带大的,在带孩子上也算是有一些经验。”

说罢,她便示范了一把怎么抱孩子孩子才会舒服的手法,瞧的安清和白佳氏啧啧称奇。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瞧孩子约莫有些累了,安清这才让奶嬷嬷把人抱下去。

“我让人做了些蛋羹,折腾了这一会弘昇也该饿了,你下去看着给他用些吧。”

弘昇一岁多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平日除了吃奶外,也会喂些辅食,但这时候孩子的辅食大都是糊糊之类的,瞧着就没滋没味的,安清便让春晓做了份奶香南瓜蛋羹,虽也没放什么作料,但至少比那些糊糊好些。

奶嬷嬷忙应了下来,规矩地行完礼后,便抱着孩子下去了。

安清冲着麦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过去盯着些。

小心使得万年船,胤祺这后院可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万万是不能在她院里有了什么闪失的,那到时候她才真是有嘴都说不清楚了呢。

屋内少了个小崽崽做缓冲,三个大人之间的气氛也不由冷了些。

恰好这时春晓端了些刚出炉的糕点和冰镇酸梅汤上来了,安清顺势招呼两人用上一些,随后又象征性地对两人表示了下关怀,至此,这次‘请安’事宜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等到人全离开后,安清瞬间卸下了满身的力气,整个人都蔫了。

吼~果然面子社交是最累的。

但没办法,这可是妻妾和睦的表现,也算是她福晋这个职衔的kpi之一吧,还好每个月只有两天,她坚持坚持还是可以的。

瓜尔佳氏和白佳氏两人离开后,一路回到了她们所住的西配殿,只是在经过刘佳氏所在的东配殿大门口时,突然被里面传出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都禁足了还不消停。”白佳氏嗤笑了一声,故意大声道:“有的人啊,没那宠妾的命,那宠妾的脾气倒是先学了个十成十,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个能不能受得住。”

果然,对面院内再次传来一阵打砸东西的声音。

瓜尔佳氏皱了皱眉,低声道:“你没事惹她做什么,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说罢,她也没等白佳氏,先一步进了她们自个的院子。

白佳氏对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但也没再停留,抬脚也走了进去。

“姐姐可真够小心的,都这般了,你还怕那刘佳氏做什么,活得憋不憋屈啊。”

瓜尔佳氏自是听出了白佳氏言语中的讥讽之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姐姐自是没有妹妹活得自在,但也知道,在这宫中最不变的就是变化,妹妹别忘了,刘佳氏是侧福晋,又育爷的长子,如今只是禁足,谁又能确保日后呢。”

白佳氏神色一僵,对啊,糟了,方才只顾着自己舒坦,倒把这事给忘了。

但她转念一想,就算那刘佳氏能出来,那她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也是福晋,倒也又觉得没什么了。

至少经历了这一遭,她们可以确定的是,这刘佳氏是在爷心中的位置,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可替代。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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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尔佳氏的话倒是给白佳氏提了个提醒,在这宫中还是少树敌的好,毕竟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瞧我这张嘴,姐姐,您知道的,我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您可千万别和我计较才是。”

白佳氏说罢,硬拉着瓜尔佳氏去她的屋子,说要泡壶上好的茶给她赔罪。

瓜尔佳氏一直都知道白佳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倒也没真生气,主要也是犯不着。

再者说,两人同一个院子里住着,自是也不好把关系给闹僵了,于是也就顺着这个梯子下来了。

白佳氏还真不知从那翻了一包上好的茶叶出来,瞧成色虽不是那顶顶上等的,但也是不差的。

宫女很快泡好了茶,两人边喝茶边闲聊了起来。

“说起这刘佳氏,也不怪咱们如今幸灾乐祸,就瞧瞧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儿,如今总算是踢到铁板了吧,就说嘛,花无百日红。”白佳氏道。

瓜尔佳氏瞥了她一眼,但也没纠正她这个‘咱们’。

这些日子,她虽算不上幸灾乐祸吧,但这刘佳氏的笑话她倒也确实没少瞧。

不过,相比于白佳氏觉得刘佳氏失宠,她倒是有不一样的想法,瓜尔佳氏之前便对刘佳氏受宠一事抱有迟疑的态度。

两人算是一起来到这后院的,最开始时刘佳氏也并未多受宠,或者说爷对后院的人基本都是一视同仁,没见得多宠谁,就连着后院的管家权起初也是在冯嬷嬷手里的。

至于从什么时候变的呢,那就是刘佳氏怀孕生子之后,被爷给请封了侧福晋,还把管家权暂时交到了她的手里,也就是从那时起,传出了刘佳氏是爷这后院宠妾第一人的话。

两人又闲聊了会,不知怎么的提到了方才在正院逗弘昇的事。

白佳氏不由感慨道:“刘佳氏那样的德行,没想到竟能生了这么讨喜的儿子,也是难得。”

她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不过,这事福晋瞧着虽占了上风,但怕是在爷那里也没落得好,我听说爷这些日子都是睡在前院的,压根就没踩进正院的门,还有弘昇,依着规矩该放在嫡母身边养着才是,但爷偏偏养在了前院,可见对福晋也是防着的啊。”

白佳氏说这话时语气中不由带上些幸灾乐祸,若爷和福晋真生了嫌隙,刘佳氏如今又受罚禁足中,那这后院里也只剩下了她和瓜尔佳氏两位格格了,以前爷来她这的次数就比瓜尔佳氏多,那以后岂不是……

瓜尔佳氏看了她一眼,没应声。

爷为何没把弘昇放在福晋身边养她不知道,但防着福晋?她看未必。

方才在正院,那伺候小阿哥的奶嬷嬷若是没有人提前叮嘱,她会那般让孩子亲近福晋?

至于叮嘱之人是谁,要么是爷,要么就是如今管着小阿哥衣食住行的冯嬷嬷。

但那冯嬷嬷可是爷的人,她的意思,自然也就是爷的意思。

*

安清是那种很典型的‘来都来了’的人,之前还嫌热死活不愿离开凉榻的人,这会却又顶着防晒的帷帽在瓜田四处转悠了起来。

她蹲在那里,时不时地拔几颗刚冒头的小草,时不时扒拉下瓜秧子,也不知在瞧什么。

“主子,赶紧回去吧,这天太热了。”翠柳站在地头喊道。

安清拍了拍手中的土,起身回道:“来了。”

这会太阳还没落山,正是热的时候,她就在外面转了这一圈,里衣都已湿了一层,粘黏在皮肤上,让人很是不舒服。

“那您干嘛非得这会出来啊,等再晚些太阳落山不就好了。”翠柳嘟囔道。

安清也觉得自己有些抽风,连忙拉着人往回赶。

路过西暖阁游廊一角时,恰好院内两个打扫的太监正在檐下纳凉聊天。

“瞧这大日头的,都好些日子没下雨了吧。”一小太监说。

另一小太监擦了擦脑门的汗,回道:“可不是好些日子了吗,要是再不下雨,今年这个夏季怕是要难熬了。”

“哎,你瞧这架势哪里是要下雨的样子,真是一天比一天热,还好福晋体谅咱们这些下人,早早就让人发了什么‘夏季高温补贴’,咱们还能使银子买些碎冰来用,要不然更难熬。”

“谁说不是呢,这么燥热的天,要是没事真是连屋子都不想出啊……”

安清和翠柳没打扰两人,从旁边的角门绕了过去。

紫苏见两人满头大汗的回来,忙先给安清递了条帕子过去,然后见她擦了汗才又递上了一杯刚冰镇好的酸梅汁。

翠柳早在一旁咕咚咕咚地灌了酸梅汁,一杯下肚仍觉不过瘾,抬手却就想再给自己续一杯,却杯紫苏给拦了下来。

“太凉了,不能一次性喝这么多,小心我告诉麦冬,让她来念叨你。”

翠柳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杯子。

安清也默默撤回了一条续杯的申请,麦冬那个小古板,念叨起人简直比唐僧念经还吓人。

惹不起啊,惹不起。

“主子,今个十五,爷晚上也不知会不会过来,您看晚上的膳食要如何安排。”紫苏问。

安清想了想,胤祺今晚大概率是不会过来了吧,他这些日子每日忙得都脚不沾地,据说是被康熙派了什么祭祀的差事,前几日还特地让马祥过来传了趟话,大概意思就是太忙了,但得了空就会过来。

“我今晚有些想吃凉面了,你让春晓去趟膳房那边,给掌勺的大师傅说说怎么做,其他的嘛,让膳房看着上些就行。”

翠柳一听晚上有凉面吃,立马就要揽下去通知春晓的活。

紫苏也没和她抢,正好她还要安排人准备洗澡水,这忙活了一圈,出了一身汗,按照安清爱洁的性子,定是忍不到晚上的。

安清趁着用膳之前的这会子功夫,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当她再次从浴房出来时,太阳已经要下山了。

日坠金乌,夕阳的那点子余辉洒在窗外的银杏树上,安清走到窗台边,把那盆牡丹端进了屋内。

紫苏恰好从外间进来,见状忙从她手里接过那盆牡丹:“奴婢来吧,您刚洗完澡,别再弄脏了衣裳。”

安清也没和她抢,只跟在她身后,等她把那盆牡丹放在了一旁的大条桌案上后,才凑过去认真打量了一圈。

嗯,不错,灰褐色的斑点都消失了,这盆牡丹可算是被她给救活了。

“也不枉费主子这些日子费的心思,这花瞧着真是越开越好了。”

紫苏也学着安清的样子,弯腰在那兴致勃勃地打量了起来。

“只是,我之前听说牡丹的花期不长,可这也开了挺久的呀。”她疑惑道。

安清笑着解释道:“牡丹的花期是相对较短,单个花瓣的开放时间大概也就只有7~10日,但由于多个花瓣会陆续开放,所以整体花期看起来才会更持久些。”

当然,她为了延长这盆牡丹的花期,这些日子在管理和养护上也确实是花了不少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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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比如,旁人只知牡丹虽喜阳,但很多人却不知道夏季还是需要进行一些遮挡才好,她每日光给这花换位置都要换好几次呢。

所幸它也不负所望,重新活了过来,等热闹地绽开过一次,也不枉来这一遭。

晚上的膳食提回来时,安清让小喜子去前院跑了一趟,得知胤祺还没回来,她也就没再等他,径自用了饭后,便早早歇下了。

古代晚上娱乐项目实在太少,她也养成了早睡的习惯,即便是睡不着,躺在床上冥想也是好的。

夜幕降临,胤祺终于在宫门落锁之前,顶着夜色回了宫。

“爷,咱是直接回前院,还是去福晋那?“马祥问。

这会时辰确实不早了,若换成平时他也不会多此一问,但今个是十五,他怕主子忙忘了,自是要提醒一番的。

胤祺沉吟了片刻,回道:“去正院。”

安清本来都迷迷糊糊快睡着了,突然听到外面有淅淅索索的动静,她微微起身掀起床幔,朝外探去:“紫苏,外面怎……”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到胤祺正轻手轻脚的进屋,在紧急关头下意识把那句‘你怎么来了’给咽了下去。

“爷,您这是刚回来?”

胤祺轻“嗯”了声,见安清要起身抬手制止了她,“不用,你睡你的,我先去洗洗。”

安清”哦“了一声,看他一身灰扑扑的样子,想必今日在外面定是没少奔波,她有心想问两句他在忙什么,恰好这时紫苏进来说热水准备好了。

“那你快些去吧,时辰也不早了。”她说。

胤祺轻点了点头,也没再耽搁,转身去了外间。

只是没过多会,他突然脚步匆匆地跑了回来,指着耳房的方向,问道:“你外边的那花是哪里来的?”

安清“啊”了一声,有些懵:”什、什么花?”

胤祺眼神中掺杂着一抹惊讶,又夹杂着一抹欣喜:“牡丹,就是外面条案上的那株鸳鸯蝴蝶牡丹。”

安清这才反应过来,“你说那株牡丹,皇玛嬷赏我的啊。”

虽不知胤祺为何会如此,但还是如实把事情的始末讲了出来,包括这牡丹之前生病以及她给救活的事。

胤祺怔怔地看着安清,先是惊讶她竟然能把那牡丹给救活了,随即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每日在外面就差掘地三尺了,没想到……

“怎么了,这花有什么不妥吗?”安清看他这个样子,也不由有些不确定了。

胤祺猛地回过神来,笑道:“放心,没什么不妥,但你这花怕是要还给皇阿玛了。”

安清一头雾水,这花不是康熙送给太后,太后又赏给她的吗,怎么又要还给康熙了?

即便这盆牡丹再难得,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吧。

胤祺也来不及给她解释,冲着外面喊道:“马祥,准备一下,我要去乾清宫!”

第22章五福晋22

胤祺趁着夜色赶到乾清宫时,康熙已经歇下了,所幸他今日忙的有些晚了,并未翻任何嫔妃的绿头牌。

听到外面的动静,康熙掀开床幔,冲着外间问道:“梁九功,何人在外面?”

梁九功刚同门口值班的小太监问完话,听到康熙询问忙回道:“回禀万岁爷,是五阿哥求见,他说有急事要禀报。”

康熙双眉微皱了皱,能有什么急事非得大半夜赶过来,就不能等到明日再说?

这个老五怎的还这般沉不住气。

抱怨归抱怨,但康熙还是起了身,“让他先去外间候着。”

胤祺捧着那盆牡丹也没敢放下,就这么在外间等着,还好没过多会,就看到康熙只披着件衣裳就过来了。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有什么事不能……”

康熙斥责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胤祺手中的东西,他先是一顿,下一秒直接快走了几大步来到胤祺跟前,一脸惊喜道:“这是你们在京郊花圃找到的?”

他就说嘛,泱泱大清怎么可能就找不到另一株类似的牡丹花。

“不过,这株和之前那株还真是像啊。“康熙不由感慨道。

瞧这枝蔓枝条,瞧这金边的花瓣,简直和之间那株生病前一模一样。

胤祺看了他皇阿玛一眼,心里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那可不像嘛,因为就是同一株啊。

“皇阿玛,这就是之前的那株。”

康熙“啊”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向胤祺:“之前那株?”

什么意思,之前那株不是在皇额娘宫里吗?

胤祺点了点头:“对,就是之前您送来皇玛嬷宫里那株,只是它如今被治好了。”

康熙诧异道:“当真?”

胤祺重重地点了点头:“回禀皇阿玛,千真万确。”

康熙静静地看了胤祺一眼,然后接过他手中的那盆牡丹,端到了烛火旁细细打量了起来,之前茎基和叶子上的灰褐色斑点真的都不见了。

这还不够,他又招呼梁九功把他的西洋近视眼镜拿了过来,还多让人多端来了几盏宫灯,真的是仔仔细细又坚持了一遍,甚至连每个叶子每个花瓣都不放过。

待确认完这株牡丹的确无碍了后,康熙大喜过望:“甚好,甚好,真是天佑我大清!”

说罢,他拍了拍胤祺的肩膀道:“没想到你皇玛嬷宫里竟还有这般能人,满宫花匠都束手无策的病,竟能被他给救活了,改日朕定要见见他,重重有赏!”

胤祺张了张嘴,解释道:“皇阿玛,这株牡丹不是皇玛嬷宫里人救活的。”

康熙愣了下,“那是何人?”

胤祺也没再兜圈子,把安清方才同他说的事情始末又转述了一遍,当然,他还顺道提了提安清喜欢在自个院子里折腾种东西的事,也算是替她在康熙面前过了明面。

像之前那般的流言,想必日后也没人再敢置喙了。

一听这株牡丹是安清救活的,康熙先是一愣,不可置信问:“胤祺,真是你福晋救的?”

老五福晋真能把这满宫花匠都束手无策的难题给解决了?

胤祺微微颔首,道:“不敢欺瞒皇阿玛,儿子也是刚刚知晓此事,安清说她之前在科尔沁庄子上时也种过一些花花草草,每每遇上那些花草染病虫害时,便自己摸索着法子去治理,或查阅书籍或询问有经验的农人花匠,有时能救活,有时也救不活,这次能救回这株牡丹也实属幸运。”

这是方才安清解释时给自己找的一个由头,这会倒被胤祺直接拿来用了。

康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

岱布果然会养孩子,不管儿子女儿教养的都这般好,实属难得。

怪不得他旗下科左后旗的牧民能这般配合农耕之事,想必是做好了以身作则这一点吧,儿子女儿都能亲自侍弄地里的活计,不畏辛苦,寻常王公贵族家子女哪里能做到这些。

“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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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是个好的,立了这么大的功,朕这次定重重有赏!”康熙大手一挥道。

胤祺连忙替安清谢恩,嘴上还不免对着他皇阿玛客套恭维一番。

这话康熙自是爱听的,接着又在这盆牡丹前来回踱步了好一会,不知在琢磨什么。

半晌后,他才突然转身对旁边梁九功说道:“离夏至祭地恰好还差三日,正好来得及,吩咐下去,明日起朕要斋戒三日,夏至那日,朕要亲诣方泽祭地,为我大清子民祈求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梁九功忙应了下来,丝毫不敢懈怠。

之前因着迟迟没找到第二株意味着祥瑞的牡丹,康熙因此也兴致缺缺,今日一早便已经下旨,夏至祭地于方泽时,遣户部尚书马齐去行礼。

他本人并未有亲至之意,但如今却突然改了主意,那明日一早除了要去告知马齐及礼部外,还需准备皇上斋戒的东西,帝王亲至祭祀,这可是万万马虎不得的。

胤祺默默叹了口气,他之所以大半夜前来,为的也就是这个。

他是皇子,自是知道所谓的祥瑞对皇家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他皇阿玛为何这般重视这牡丹背后的真实意图。

若是明早再来回禀,届时错过了斋戒的三日之期,他皇阿玛再想亲自去祭祀怕是也不行了。

祭祀向来就是大事,更何况方泽地坛祭地是一年中的大祀,更是马虎不得半分的。

胤祺从乾清宫出来时,马祥正在门口候着,见状忙迎了上去。

“爷,完事了吗?”

胤祺轻点了点头,“回去吧。”

马祥忙让人把一旁的步撵抬了过来,胤祺奔波了一天,这会早已筋疲力竭,坐上步撵后便闭目养神了起来。

此时已过巳时,各宫门早已落锁,主仆两人披星戴月地往阿哥所赶,这一路可算是没少折腾。

马祥瞧了眼步撵上闭目养神的主子,心里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奇。

之前在福晋院里稀里糊涂被他家爷喊着说要去乾清宫时,他还纳闷究竟出了何事,当亲眼见到他家爷从福晋屋子里端出那盆牡丹才明白了缘由。

这些日子他一直跟在自家爷身边,自是知道皇上对这件事有多重视,虽然到这会马祥仍不知福晋是哪里弄来的这牡丹,但唯一可确定的是,福晋这把可算是立了大功了啊。

当然,顺带着连他们家爷说不定都能在皇上那里沾些光呢。

步撵很快抬进了阿哥所,此时安清所在的正院一片灯火通明。

她这会正披着件衣裳坐在软榻上盯着烛火发呆,方才胤祺走时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只端走了那盆牡丹,搞得她好不容易酝酿出来一点睡意全都烟消云散了,只能起来等他回来。

“主子,爷回来了。”紫苏从外面掀开帘子进来道。

安清忙起身迎了出去,胤祺见到她的样子,立马猜到她定是在自己离开后便从床上起来了。

“抱歉,怪我方才走得太急,也没和你说清楚,害你担心了吧。”他一脸歉意地说道。

安清摇了摇头,“无碍,先忙正事要紧。”

说罢,她也并不着急询问何事,而是等着胤祺开口,能说的他便说,不能说的,她也不会问。

胤祺自是明白了她的用意,心里不由闪过一丝暖意。

两人虽成婚日子不久,但他能感受到安清对他的信任,似乎他做什么,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似的,更不会横加干涉。

每每和她相处时也都会感觉很轻松。

胤祺握起安清的手,拉着她一起往里间走,边走边把事情的始末言简意赅说了一遍,包括那牡丹意味着祥瑞的寓意,以及他皇阿玛对此事的重视等等。

“所以,那株牡丹要作为祭品供夏至祭地之用,不能再送回来了。”

虽然安清说救活那株牡丹有运气的成分,但胤祺也知道她定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但正是因为知道了这株牡丹的特殊性,才不得不送出去。

祭祀可是大事,耽误不得啊,否则怕是会给日后埋下隐患。

安清得知事情的缘由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之前看胤祺那反应,她也猜到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没想到那株牡丹背后竟还有这样子的渊源。

当然,她也十分赞同胤祺及时把那牡丹上交的举动,要知道这样的烫手山芋她可是一秒钟都不愿留在手里的。

“你若是喜欢牡丹,这些日子我在京郊翻遍了不少花圃,虽没那株特别,但也有不少不错的,改日……”

安清连忙摆了摆手,打断道:“不用麻烦了,我也没多喜欢牡丹,那日在皇玛嬷宫里就是因为那花生病了多瞧了两眼,谁知皇玛嬷误会了,以为我喜欢便赏给了我,说来也是误会一场。”

胤祺见她不像作假的样子,便轻点了点头,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皇阿玛说此事你立了大功,让我问问你想要什么?”

安清“啊”了一声,康熙这是要赏赐她的意思?

而且,还能主动提要求?

她试探性地问道:“要什么都可以吗?”

胤祺见她双眼发光的样子,不由一噎,“那个,原则上是什么都可以的,但是……”

安清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吧,这意思就是皇上可以问你,但你却不能真的什么都提。

啧啧~还是要注意分寸的啊。

自古以来,揣测圣意便是臣子和皇子的必修课,安清自己没这个能力,所以还是决定听从胤祺的意见。

*

经过三日的斋戒,终于到了夏至这日。

胤祺一大早便出了门,安清在他起身时醒了这么一下下,但实在太困了,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这次康熙亲自去地坛祭地,凡是一众年长些的阿哥都被他给带去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了地坛。

地坛是一座庄严肃穆、古朴尤雅的皇家坛庙,坐落在京城北郊的安定门外东侧,依”南乾北坤“之说与天坛遥相对应。

清朝的吉礼祀典分为大祀、中祀,祭祀皇地祗神则为最高等级的大祀,历代古代君王对地坛祭祀都十分恭敬和重视。

地坛祭地,为的便是祈求农作物的丰收,企盼在帝王的统治之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而祭地礼仪与祭天大致相似,整个祭祀过程十分隆重,不但祭品丰富,礼仪复杂,而且场面十分宏大,只皇帝本人就需要跪拜70余次,耗时要两个多小时,可谓是十分辛苦。

如此大的活动量对帝王来说也是个负担,所以,一般除了皇帝亲祭外,还可以由皇帝派遣旁人恭代。

就比如今年,要不是有那株意味着祥瑞的牡丹作为祭品,康熙也是并未打算亲祭的。

等康熙带着一行人来到地坛后,便开始了这漫长而复杂的祭祀过程。

宫里的人虽远在紫禁城,但不少人也在牵挂着这次的祭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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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康熙突然改变主意要亲祭的事在宫里传遍了,还隐约有风声传出来,说是因为出现了一株意味着祥瑞的牡丹的缘故。

古人对祥瑞之事向来是有着自然的崇拜意识,没多久就在宫里传来了。

翠柳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整个人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旁人不知道,但她们几个近身服侍安清的人还是知晓的,虽被交代了不能往外说,但并不妨碍她们自个得意。

“瞧你这丫头,也不知道你得意个什么劲啊。”春晓笑道。

翠柳双手叉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祥瑞可是咱们主子救活的,我自然得意了啊。”

安清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祥瑞不祥瑞的,在她看来,古代的这些祥瑞,往往都是伪造或传说出来,用来维护帝王权威的。

就像这次也不例外,她也并未太当回事。

这日子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只是越发燥热的天气让她头疼不已。

哎,这紫禁城可比科尔沁热多了,像个大烤炉似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下场雨凉快些啊。

不知安清的念叨是被哪块的雨神听到了,午后,她歇响刚起来,上午本来还晴朗无云的突然阴天大作,没多久就噼里啪啦地下起了雨来。

一开始还是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地,雨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砸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大雨打破了近日来高温天气的沉闷,众多宫人也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在抄手游廊前避起了雨。

安清站在正殿的游廊前,望着这暴雨中的紫禁城,红墙瓦檐上挂起雨水珠帘,美的颇为壮观了些。

“可真稀奇,这天怎的说变就变了,明明方才还这么大日头呢。”

“谁说不是呢,这场雨下的这般急,路上定是要淋了不少人……”

不远处几个小太监在那窃窃私语,声音隔着一层层雨雾传了过来。

安清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夏天的雨总是来的很急,要不都说这夏日的天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啊。

“这场雨下的好啊。”她伸手接了接屋檐滴下来的雨滴,喃喃自语道。

京郊附近已经这么长时间没下雨了,这个时候来场暴雨,地里的庄家算是有救了,农人今年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恰好翠柳从屋内出来,看安清的样子忍不住道:“主子,您怎么瞧着这么高兴啊。”

安清收回接雨的手,故意朝着翠柳身上洒去,惹得她左躲右闪。

“我当然高兴了,夏至雨点值千金嘛。”

翠柳“啊”了一声,方才只顾着躲了有些没太听清楚,“什么千金?”

安清不由一笑,倒是个财迷啊,其他的没听清,偏偏将千金听了个满耳。

“夏至雨点值千金,一句夏至节气的农谚。”

翠柳这才恍然大悟地&quot;哦&quot;了一声,“这节气的农谚真多啊。”

前些日子芒种有,再前些小满、立夏、谷雨清明等等都有,也不知是什么发明的这些。

安清笑了笑,可不是多嘛。

二十四节气,可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对天象、气象、物象,以及农事活动现象等进行分析探索和分析总结的结果,为广大农民把握农时进行各项农事活动,有非常广泛的指导作用。

而节气农谚,则是各个节气中关于农业生产的谚语,比如最常听说的“春打六九头,遍地走耕牛”,就是立春时节最流行的农谚,意思是春天来了,应该忙于农事和活计了。

安清突然来了兴致,对着身边的众人道:“正好今个是夏至,咱们应个景,来,大家伙都说说自己个知道的夏至节气农谚吧,说得好的,有彩头。”

众人一听有彩头,纷纷兴奋了起来,但过了半晌后,又不禁都面面相觑了起来。

二十四节气他们倒是不陌生,但农谚属实有些超出他们常识范畴了。

这宫里的普通宫女基本都是出身八旗包衣世家,家里世代也没什么人从事农耕,自然是不晓得这些所谓的农谚。

至于太监嘛,他们之中大多家里都是贫苦的农民,但因基本都是小小年纪就入了宫,对这些自也是不清楚的。

安清想清楚其中关卡后,也不再为难他们,刚想找个由头岔过去,谁知小喜子身后的几个太监里,突然有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举起了手。

“回福晋,奴才倒是知道一个。”

安清“哦”了一声,示意他说出来。

其他人也都扭头看了过来,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太监身上那个。

那小太监挠了挠头,说道:“立夏到小满,种啥也不晚。”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奴才小时候经常听爷爷说的,时间太久了,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对倒是对,只是……

“你叫来福对吧,你老家是哪里的?”安清问。

来福一听福晋竟然记得他的名字,忙激动地猛点头,“回福晋,奴才就是来福,奴才老家是盛京的。”

安清点了点头,那就没错了,这句农谚确实是东北农民种地经验的总结。

由于地理维度的不同,各个地区的气温变化也会有先后之别,就比如在南方,立夏可能代表着夏天的确立,高温天气的到来,但在东北,立夏可能仅仅代表着春天的开始。

所以,这句农谚也只在适用偏北的地区。

但这确实也是关于夏至的农谚,于是安清让紫苏拿了一个五两的银锭子做了彩头给了来福。

其他人均一脸艳羡地看着来福,但却也无计可施,谁让他们真的一句都不知道呢。

“哎呀,我也想起来一个!”翠柳突然一惊一乍道。

就站在她旁边的春晓被直接吓了一跳,“你知道直说便是,做什么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了。”

翠柳却没搭理她的控诉,而是双眼放光地看着安清:“我记得主子之前还说过另一个关于夏至的农谚,算不算?”

安清“哦”了一声,突然来了些兴趣,“你能说出来就算。”

翠柳一听这话顿时乐了,洋洋自得道:“夏至满塘谷满仓,意思是如果夏至这天有充分的降雨量,那么耕种的农作物就会有一个丰收的好兆头。”

说罢,她一脸求表扬地看向安清:“主子,我说的对不对。”

安清笑了笑,这丫头记性倒是好啊,她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的。

“不错不错,“她笑着拍了拍翠柳的肩膀,故意逗她道:“那就赏……让麦冬给你煮绿豆粥喝吧。”

有的吃翠柳本来还开心着呢,但一听让麦冬煮,而不是春晓煮,脸立马就垮了下来,哀嚎道:“主子,这哪里是什么奖励嘛,明明是惩罚才对!”

春晓煮的绿豆粥那是美食,甜甜糯糯、香香软软的,米香混着绿豆的清香,里面还会放桂花提味,简直不要太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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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麦冬就不一样了,她煮的绿豆粥那可是药膳啊,每次都要加一些乱七八糟东西,比如莲子、金银花什么的苦东西,而且麦冬的厨艺也一般,煮的粥也只能勉强能入口,总而言之,更像是在喝药一般。

安清却很不赞同,简直狡辩道:“谁说这不是奖励了,养生版的绿豆粥可是个好东西,夏至了,要注重食补,像莲子、金银花和绿豆这些,可都是夏季的好东西,要多吃才好。”

说罢,她还朝着一旁的麦冬挑了下眉:“我说的对吧,麦冬。”

麦冬颇为赞赏地看了安清一眼,“主子说的对,夏至养生注重养心,味苦之物亦能助心气而制肺气。”

“这话您倒是记住了,那麦冬还说过,夏季人的肠胃较弱,让您少吃冷食和冰镇食物呢,怎么这些就没见您听啊。”翠柳撇了撇嘴,忍不住嘀咕道,“就昨个,您还偷偷多吃了一碗冰碗呢。”

麦冬闻言立马扭头看向安清,目光中满含着谴责,似是在等着她承诺日后会少吃些。

安清轻‘咳’了一声,假装没看到,心虚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不知道在忙叨什么。

“那个,我这会突然有点饿了,麦冬你快些去煮粥吧,你多煮上些,到时候院子里每人都分上一碗。”

最后,麦冬是在春晓的助攻下被推走着去煮粥的。

安清看着人走远后,才重重地吐出了浊气。

麦冬小古板性子她真是怕了,若换成紫苏她们三个,安清随便哄哄她们倒没什么,但麦冬不行,对她承诺就必须要做到,不然她能念叨死人的。

虽也知道她是为着自己好,但这炎炎夏日的,不让她吃冰那和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啊。

旁边的人看到安清这孩子气的样子都有些忍俊不禁,但好歹顾及些都尽量收敛着,只有翠柳无情地嘲笑出了声。

“哈哈哈,主子,您这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

竟说什么饿了,这会才用完膳食多久啊,竟连这般拙劣的借口都用上了。

安清回头瞪了翠柳一眼,她还好意思笑,刚刚要不是她出卖自己,麦冬哪里会知道自己昨日多用了一碗冰碗的事,日后她怕是会盯自己盯得更紧了。

想想就好气哦。

“臭翠柳,待会绿豆粥熬好了,你必须喝两碗,这是命令!”

说罢,她也没给翠柳任何申诉的机会,直接转身就回了屋,只留个她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

直到听到身后传来翠柳痛苦的哀嚎声后,安清心情总算美丽了几分。

哼!

来呀,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小喜子等人在一旁看着自家福晋和身边打小伺候的丫鬟这般亲近,心里不免也有些羡慕。

但除了羡慕之外,却没有任何其他不该有的嫉妒和怨怼的念头。

上次漫儿的事情出来后,也算是给安清提了醒。

古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在人员管理上也是如此,在她身边,紫苏她们几个注定是旁人比不了的,若是有人再因此心生不忿就不好了。

于是,安清特地让紫苏把院子里的人全召在一起,拿漫儿之事做了由头,更是直接言明若有人想走,她也绝不拦着,还会帮其在内务府那边圆上一二,但仅限于今日。

若是此时他们不主动言明,日后再敢因此而生事,那下场只会比漫儿更惨。

众人连忙纷纷道不敢,漫儿可是被退回内务府受了宫规处罚后,被发配到了辛者库做苦工去了。

辛者库是什么地方啊,那了可是掌管着宫里所有脏活累活的地方,去了那里这辈子算是完了。

当然,在这宫里,像漫儿那般不知所谓的倒是少数,众人心里也明白,所有的情分都是处出来的,哪有平白无故就着想主子对自己好的啊。

相比于宫里其他地方,在福晋待他们这些奴才已经很宽厚了,体贴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不易,除了平日里俸禄外,各种打赏补贴不断,就拿前些日子发的那什么‘高温补贴’的银子,在这宫里可都是闻所未闻的啊。

而且,从翠柳她们几个的身上也恰好能看出来,福晋是个重情义之人,只要他们好好当差,忠心不二,日子久了,主仆之间的情分自然越发深厚的。

待日后五阿哥出宫分府另住了,他们自也是有机会跟着去王府当差的,在这宫里也不失为一条很好的出路了。

想到这里,众人心里也不由欢喜了起来,日子也越发有了盼头。

相比于安清院里的有人欢喜有人愁,此时乾清宫中,众人却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纷纷陷入到狂喜之中。

就在一刻钟前,康熙才领着一众阿哥和朝臣冒雨从京郊赶回来,众人身上都或多或少被雨水沾湿了,但这会谁也没有因淋雨而不喜,各个都面露喜色。

最高兴的还属是康熙本人了。

前有出现意味着祥瑞的国花牡丹,后有他前脚刚亲诣方泽祭地便突降甘露,这两者很难不让人多加联想。

要知道数月来,京城、直隶等地可是已经久旱无雨,滴雨未下啊。

第23章五福晋23

康熙在众大臣及一众皇子的劝说下,总算是同意先去把淋了雨的朝服换下来。

等他这边一走,乾清宫太监们在梁九功的授意下,纷纷端着拭巾和帕子进来,伺候殿里这些暂时还离不开的大臣和皇子们擦擦身上的湿意,顺便还着人端了些姜茶进来,虽说着天气并不冷,但总归是淋了雨的,还是喝上些比较好。

把这边一切安排妥当后,梁九功端着一盅刚煮好的姜茶来到了乾清宫的东暖阁,这是康熙日常起居的地方。

他进来时,康熙正在贴身太监的服侍下换衣裳,只见他眼尾眉梢皆是喜色,那紧绷着嘴角似是下一秒就要破功了,可见其主人是在多努力的强忍着笑意。

梁九功心中不免微微震惊了一下,要知道对于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帝王来说,这种情况到底是有难得一见。

他是自幼伺候在康熙身侧的,在揣测圣意这方面自是旁人没法子比的,上次见康熙这个样子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但回头想想今日发生的一切,梁九功也就能理解康熙为何会有如此反应了。

地坛祭祀向来是神秘而庄重的,今日一大早康熙带着众大臣出现在地坛祭地,起初一切流程都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的,说来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所为,当祭祀的祭品被摆上祭台之时,恰好一缕阳光洒到祭台之上,这时那株牡丹就突然在一众祭品中显现了出来。

在阳光的照射下,它每个花瓣边缘的那层金边像是突然金光乍现般耀眼。

这种情况若是在平时还好,但在当时那个环境下,可以想象会带来多大的震撼了。

地坛祭地本就是为了祈求农作物的丰收,如今出现了这样一株祥瑞的植物,其意义便不言而喻了。

梁九功所站的位置离祭台尚且有一些距离,但离一众官员和身后远远围观的百姓都不远,他当时便清晰地听到了四周传来一阵阵抽气声。

紧接着便是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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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地叩头,高呼‘万岁万万岁’的声音,那会梁九功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能本能地随着大家一切跪地叩头,可想而知当时的盛况了。

不过,梁九功整日形影不离地在康熙身侧伺候,关于这株牡丹之事的前因后果自是知晓的,他隐约也猜到了,这般结果怕就是康熙的目的之一。

借着祥瑞之兆,来稳定朝廷,安抚民心。

但若说这些可能还在康熙的预料之内,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则是完全超乎了这位帝王的预料。

当祭祀完成后,康熙领着众人离开地坛时,本来晴空高照的天突然乌云密布,没过多久天上便开始滴起了雨滴。

梁九功到现在都还清晰记得当时康熙脸上的错愕和震惊之色。

之后雨开始越下越大,京郊干旱已久的良田终于迎来了甘露,百姓们喜极而泣,在暴雨中相拥欢呼,纷纷对着皇帝的銮驾的方向磕头相送。

后来,当祭祀的队伍进了京城,满城百姓更是冒雨之中夹道相送,想起他们口中还高呼中“皇上万岁万万岁!”的场景,梁九功一个身外之人都被震撼到满腔热血涌于胸口,恨不得当场便欢呼而出。

这可是民心所向啊,试问哪个希望有所作为的皇帝面对此情此景能不被触动。

只能说梁九功不愧是康熙身边第一人,他确实把这位一向以心思深沉著称的帝王揣测出了十之六七。

自古以来,历代帝王都会通过繁琐复杂的祭祀这一手段,将皇帝的权威昭告天下,将‘天父地母’‘皇权天授’的思想通过与天地对话的形式渗透到社会的各个角落。

也会通过搜集各种祥瑞之物,塑造一种瑞应跌出、祥瑞纷至的盛况,向万民展示国家的繁荣与强盛,用来维护帝王的权威。

这是为帝王者的统治之术,康熙自幼便学这些,自是深谙其道。

所以,今日那株牡丹所谓的祥瑞之兆便也是他有意为之的,或者说当初第一眼见到那株泛着一圈金边的牡丹时便有了此念头。

只要计算好了角度和时间,想要达到那种效果并不难。

包括周边那些被允许围观的百姓,也是让人提前安排部署的,就是为了让更多人见证到祭祀时牡丹金光乍现的盛况而已。

只是康熙万万没料到之后竟会下这么一场暴雨。

要知道为了达到想要的效果,最重要的前提就是要确定夏至祭祀这日有太阳,所以,之前几日他反复找钦天监确认过当天的天气。

见康熙这般重视,钦天监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一群官员日夜观测天象,反复确认后,才确定当天无雨有日头,且近些日子都没有任何要下雨的迹象。

所以,下午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确实是出乎了康熙的意料。

和历代帝王不同,康熙是个很难得对西学自然科学感兴趣的人,他自小便跟着宫里的传教士学习西方的科学知识,包括数学、几何、天文、地理和西方医学等等。

他不仅自己学,还让儿子们一起学,学完之后还会一起去实践。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康熙也远远没有之前历朝历代的皇帝那般迷信。

就比如被历代帝王视为不详之兆的日食月食,康熙对此却有着科学的理解,有时候赶上了日食或月食,他还会带着儿子们观测,让他们理解日食月食形成的这个原理。

像今年的闰三月那会,也出现了日食,当时康熙正在亲征准噶尔的途中,就命令太子在京城观测,再把这个观测的结果也报告给自己,然后和自己所观测的情况做对比。

由此可见,康熙还算是个比较倡导科学精神和理性思维的人。

但今日之事,却给了他一次很大的冲击,特别是在刚进行完那般冗长繁琐、庄重肃穆的祭祀仪式之后,这一切事情结合起来,很难不让人会多想。

这难道真是列神对他这个帝王功绩的认可?

在如今这般民心不稳的时候,以这种方式向众人昭示,他这个帝王是得天庇佑的!

康熙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这个世上也有很多科学和理性解释不了的事,就如比像现下这般。

若是安清知道康熙此时的想法,定会很精准地评价一句,他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封建帝王!

他所信奉的一切都是为了统治需要,不管是科学,还是迷信,这些都是他统治的工具,但他终究也只是一个凡人,有着‘真命天子’的自傲心理,这个心理也需要被认可。

而这份‘认可’可以来在于天下百姓,也可以来自于列神!

这边伺候的小太监刚服侍康熙换好衣裳,梁九功忙端着热姜汤上前伺候,“皇上,先喝些热姜茶吧,龙体要紧,这夏季的雨也马虎不得。”

康熙这会心情好,自是答应的干脆,接过热姜茶便一口闷了。

当然,他这份干脆也是有着旁的考量,今日这场雨可谓是下的妙啊,但这般‘妙’的一场雨若是将他淋生病了,那自然也就会大打折扣。

“其他人可有送去姜汤?”康熙问道。

梁九功回:“回禀皇上,方才老奴已让人给各位阿哥和大臣们送了姜汤和帕子,您就放心吧。”

那些大臣都是老狐狸,阿哥们也不用说了,这种节骨眼上可没人敢病,就算真生病了,怕是也只会想方设法瞒着吧。

康熙微微颔首,显然对梁九功办事能力很满意。

不过,他喝完姜汤也没着急出去,而是屏退了左右之人,独自一人待在屋内开始平复心绪。

为帝王者要喜怒不行色,岂可轻易袒露真实情绪于人前。

乾清宫正殿内,康熙迟迟未出现,众大臣还算能沉得住气,喝完姜茶后便开始闭目养神,但相比较来说,皇子们这边就躁动的多了。

太子站在众阿哥之首,大阿哥和三阿哥位于其后,三人的目光都不由落在了胤祺身上。

说起来这老五的运气也太好了吧,之前他们还在暗暗嘲笑老四老五这次可得了个苦差事,整日里在京郊外来回奔波,去寻那什么类似的祥瑞牡丹。

这简直就是白费力气嘛,想当初那株金边的鸳鸯蝴蝶牡丹刚被进贡上来时,他们兄弟几人也都是见过的,不得不说,确实是十分罕见,至少他们之前从未见过,别说是他们了,怕是皇阿玛都没有吧。

所以说啊,这哪里是在京郊那些花圃找找就能找到的,就算是掘地三尺,该没有还是没有呀。

可谁能想到啊,最后竟还真就老五给找到了!

当然,他们也并未觉得胤祺多有本事,不就是找东西吗,地方就那些地方,若是换成他们肯定也能办成。

毕竟,论能力,老五打小就不是兄弟几个的对手。

归根到底,不过就是运气罢了,恰好这份差事落在了他身上而已,要是早知如此,他们当时也定会竭力揽下这差事的。

毕竟,今日之事着实让人震惊,先是牡丹金光乍现的祥瑞之兆,后有骤降甘霖,这很难让人不把两者联系起来,考虑个因果关系。

若是皇阿玛也认为这一切都是先是由牡丹带来的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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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五这次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但就在三人在懊恼之际,又不由纷纷同情地看向四阿哥胤禛,想必他才是更懊恼的那个吧,明明两人领了同一份差事,但最后却被老五拔得了头筹。

这换做是谁,怕是都得气吐血来吧。

然而,此时的胤禛却十分淡然,因为他很清楚,那株牡丹根本就不是在什么京郊找的,分明就是五弟妹救回来的。

只是事关祭祀大事,不好公然把曾病过的牡丹当做祭品使用,所以他皇阿玛也也特地交到了所有知情的人保密,只对外言称是在京郊花圃找到的。

五弟还是特地请示了皇阿玛,才把此事告知于他的,毕竟,这份差事算起来是两人一起接下来的。

等康熙重新出现在乾清宫大殿上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恰好之前派出去查探情况的人也都回来了,梁九功见过众人后,便匆匆进来禀报。

“启禀皇上,据前去探查的几个侍卫汇报,这场雨不仅覆盖了京城周边,还包括部分直隶地区。”

康熙眼底闪过一丝喜色,这场雨可真算是救了大急了,近些日子来京城及直隶地区久旱无雨之事,可谓是让整个朝堂都头疼不已。

这个时节,正是地里庄稼快速生长的时期,若是再久久无雨,那今年的收成怕是要遭殃了。

久旱逢寒霖,还有什么比这更振奋人心的事嘛。

而如今,只盼着这场雨能下的久一些才好,别沾沾地皮就停了,那才真是让人白开心一场。

就在这时,钦天监监正也急匆匆从外面赶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回禀皇上,微臣刚观察了下天象,这场雨目测至少能下上一天。”

康熙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当真?”

钦天监监正忙回道:“微臣不敢欺瞒,这是我们整个钦天监监测的结果。”

康熙闻言大喜过甚:“好好好,甚好!真是天佑我大清。”

底下群臣见状忙纷纷跪地朝贺。

康熙一高兴,大手一挥开始对此次祭祀的相关人员论功行赏,赏了一圈后,最后终于轮到了胤祺和胤禛,由头则是两人找到了祥瑞牡丹。

关于安清救活了牡丹之事既无法对外言称,那这株牡丹的出处自是落在两人头上,准确来说,一开始康熙是想着把这份功劳落在胤祺身上的。

毕竟在他看来,夫妻一体,荣辱与共,这样倒也算合情合理,至于对安清的嘉奖,他稍后自会找个由头进行赏赐的。

但胤祺却坚持把老四给带上,说什么两人领的是同一份差事,本来也没有具体分工,那这份功劳理应也要带上他一份,康熙自是愿意见到这种兄友弟恭的场景,没多想便允了。

不过,这也是胤祺之前和安清商量后决定的,毕竟,两人是一起办的差事,若是单单就嘉奖了胤祺一人,那难免会让胤禛落个办事不利的名头,届时再平白被人笑话。

胤禛也不傻,听到皇阿玛把自个也带上,立马猜到了这定是胤祺提出来的,也自然明白了他的用意,心里对这个五弟也越发感激了起来。

康熙倍感欣喜之余,为表感激,还当场特命太子胤礽、四阿哥胤禛和五阿哥胤祺,择日恭诣皇祇室,向列神位依次拈香,行祀谢礼。

一连派了太子这个储君和两位皇子同去,可见康熙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众人心里也纷纷咂摸出了味来。

*

最后,这场雨竟连着下了整整三日之久,算是彻底解了京城及直隶地区久旱无雨之急,朝堂之上各地的报喜折子纷纷送了上来,满朝文武欢腾,康熙更是欣喜不已。

除此之外,短短几日之内,关于夏至祭地那日的祥瑞金光牡丹和天降甘露之事也在民间传扬开来,百姓甚至还自发编出了歌谣来赞颂康熙的功绩。

只是,如今这株牡丹被捧上神坛,那关于它曾生病的消息更是要捂紧了,安清知道其中厉害,所以一开始便要求紫苏她们几个知情的人全部三缄其口。

她自己更是谁都没提,甚至宜妃和太后那边也都没说,这种事情,康熙若是想让谁知道,他自个自会去说。

康熙对安清的表现很是满意,但又因无法明着对其嘉奖,于是只能把这份恩泽顺着蔓延到和她相关的人身上。

比如,他当天晚上便翻了宜妃的绿头牌。

翊坤宫中,乾清宫来传话的小太监都已经走了,宜妃整个人还是懵的。

真是怪了,皇上上半月已经来翻了她两次牌子了,按理说这个月不该再传她侍寝才是啊。

要说早年受宠那会,像这种情况宜妃倒是不会奇怪,但自打这后宫之中她和惠德荣三妃平起平坐后,皇上为了平衡后宫,便开始对着她们四人端水。

所谓的端水就是恩宠也好,赏赐也罢,四人基本都是不相上下的。

就比如翻牌子侍寝这事,每人每月不会超过两次,即便是惠妃和荣妃两人因岁数大了些,前两年让人撤了绿头牌,但康熙还是会照例去两人宫里坐坐。

只是,今日之事是为何,难道是皇上事务繁忙,记差了?

宜妃揣着这个疑虑来到乾清宫后,则越发糊涂了,因为康熙竟然拉着她聊起了家常!

真是天南海北的聊啊,从两人年轻聊到孩子长大,两人之间相处的一些事情甚至连宜妃自己个都记得不太清了,没想到康熙竟还还都记得。

宜妃心里不免有些感动。

谁知,康熙上一秒还在忆往昔,下一秒突然问道:“这些日子,你和老五福晋相处的可还好?”

宜妃差点没绕过来,这好好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难道是有什么人在康熙面前搬弄她们婆媳俩的是非了,可不应该呀,她自认和安清之间相处还挺和谐的,就算旁人想说什么怕是也没有由头吧。

那就是之前安清在院子里折腾种东西的事被康熙知道了?

宜妃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之前她借用康熙的名头帮着安清处理这事,本想着这些日子了康熙也没找她,应该是默认了老五福晋的作为,难道是她想差了?

“臣妾还挺喜欢老五福晋的,老五和他福晋相处的也是极好,臣妾前两天还说要找个机会好好谢谢皇上呢,您给老五赐这婚真真是极好的呢。”宜妃一脸真诚地说道。

康熙是何等心智,立马明白了宜妃的意图。

她这是变着法子给老五福晋说好话呢,先说自己满意这个儿媳妇,又说老五夫妻关系融洽,最后还点出了这亲事是他赐的,这是生怕他责怪啊。

见宜妃误会了,康熙大笑了两声,道:“你放心吧,老五福晋没惹什么事,你不用费心思替她说好话。”

被拆穿了,宜妃也不恼,而是拍着胸口庆幸道:“吓死臣妾了,臣妾还以为那丫头不懂事,又怎么惹到皇上您了呢。”

说罢,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把安清之前的那事提提。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康熙就摆了摆手,道:“你不用解释了,那孩子愿意折腾就让她折腾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日后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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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什么人再乱嚼舌根,你直接就可说是朕准的。”

这等好事,宜妃自是笑着应了下来,顺道还不忘替安清谢了恩。

康熙向来就喜欢宜妃这个直来直往的劲,不过,他还真的挺意外宜妃竟然能和安清处的这般好,毕竟,她和咸福宫妃就不太对付,也向来不太喜欢宫里的那些蒙古妃子。

那时他确实还担心过,宜妃会和这个儿媳妇处不好,到时候他和老五夹在中间会难做呢。

宜妃嗔怒地瞪了康熙一眼,道:“皇上就是这般看臣妾的?”

康熙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少和朕打马虎眼,你敢说朕当初给老五赐婚那会,你真没担心过?”

不过,宜妃最让康熙满意的一点是,当初他给老五赐婚时,她明明不满意有个科尔沁出身的儿媳妇,但却从没到他面前闹过。

宜妃耸了耸肩,她当初之所以没闹,是因为知道闹了也没用。

在这后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宜妃自是有自己的一套立足之法,那就是凡事要掌握好一个度。

就像康熙是喜欢她的泼辣,但这个度也仅限于男女之间的拈酸吃醋上,旁的事却不行,特别是事关前朝事务。

对后宫女子而言,他要先是帝王,后才是夫君。

这条警戒线要永远明明白白地立在那里,否则早晚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臣妾当时确实是担心过,但转念一想,皇上您赐婚,自是信得过的,您做什么也自有您的道理,臣妾只需听从您的安排便好。“宜妃不忘趁机半真半假地告白一番。

康熙听完果然大为感动,直接把人拉进了怀里,紧接着床幔一扯,遮挡住了好一番云雨。

宜妃本以为这次意外侍寝之事便到此为止了,谁知第二日乾清宫的小太监竟又来了!

若说这第一日还勉强还能解释为康熙忙忘了,或者她自己个受宠,但当连着被翻了三日的绿头牌,宜妃心里也不由七上八下了起来。

要知道在这后宫中有宠是好事,但这莫名其妙的受宠还不知晓缘由,那就不免让人心生惶恐了。

于是,在第三日早上离开乾清宫时,宜妃拦住了门口的梁九功,颇为含蓄地打听了起来。

梁九功看着一脸诚惶诚恐的宜妃,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娘娘有福,近日五阿哥和五福晋得了皇上的眼,特别是五福晋。”他笑着提醒道。

宜妃愣了下,“关老五福晋什么事?”

梁九功摇了摇头,示意她只能点到为止,“娘娘,恕老奴多嘴,您也别去找五阿哥或五福晋打听。”

宜妃立马心领神会:“多谢梁公公提醒,本宫自是知道分寸的。”

既然这事康熙觉得她不该知道,那她便不知道好了。

只是,宜妃可以确定的是,她这几日的突然受宠竟是因为安清的缘故。

她突然有点哭笑不得了起来,自打她入宫这些年,为争宠各种手段都使过,甚至也利用过儿子把皇上笼络到自己宫里来,但却从来没有想过,她有朝一日竟还能靠儿媳得宠!

这……说出去谁会信啊。

要不是向来知道梁九功的为人,宜妃自己怕是都没办法说服她自个相信。

从乾清宫离开后,宜妃真是越想越觉得好笑。

之前宫里不少人都在背地笑话她,说什么娶个科尔沁儿媳妇就是来克她的。

真是笑死,安清哪里克她了,这分明就是她的福星啊。

第24章五福晋24

康熙可能也意识到这几日传召宜妃太勤了些,不利于后宫的和谐,于是,在第四日时他终于翻了旁人的绿头牌。

宜妃也趁机松了口气,她都这个岁数了,有位份有儿子傍身,早没有年轻那会这么强烈的争宠念头了,要知道侍寝可是个体力活啊。

再说了,她也不想因此成为惠德荣三妃的眼中钉,毕竟如今她们四妃旗鼓相当,若是她在恩宠上压这三人太过,届时她们再合起伙对付自己可就不好了。

而这三日恩宠就恰恰好,既显出来了她比其他三妃更受宠些,但又不会因太过扎眼适得其反,顶多也是让她们宫里的茶盏多碎几套罢了。

自那日祭祀之后,也不知为何,朝堂上的事好像一下子都顺遂了起来,就连御史们吵架的次数都少了,真的是一派祥和之象啊。

朝堂上的事越顺利,康熙的心情自然就越好,于是,他做起事来也越发随心所欲了起来。

这日早早下朝后,他突然想起来也有些日子没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了,于是择日不如撞日,当即便去了宁寿宫。

太后见康熙突然过来,不免有些惊讶,“皇帝,这会你不应该是在忙公务吗,怎么有空来哀家这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要知道康熙每次来给她请安,基本都是傍晚那会过来,那时朝堂上的事也处理的七七八八了,才能勉强抽出一些时间过来。

像如今这般刚下早朝就过来的,又怎么可能不让太后多想。

康熙见她老人家误会了,忙笑着解释道:“皇额娘,您别误会,没什么事,儿子就是得空了来您这坐坐。”

太后见他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在反复确认无事后,这才放下心来。

“那便好,无事便好。”

这会正好赶上太后午间用膳的时辰,于是康熙便也陪着她老人家用了些。

每每一到夏季太后便苦夏的厉害,往年康熙会带着太后及后宫众人早早去畅春园居住,那边可比皇宫里凉快多了,但今年因着西北战事的缘故,前朝已耽搁了许多事宜,他也只能亲自坐阵在紫禁城了。

但康熙一开始是准备单独把太后送过去的,她这么大年纪了,没道理跟着他在这里遭罪,说到底还是畅春园那边住着舒服些。

太后却严词拒绝了,说皇帝受得住没道理她受不住,坚持拒绝离宫,这事才不得不作罢。

不过,康熙心里也清楚,太后此举是为了不给他招惹是非,毕竟几个月前朝堂各地都不太稳,若是太后此时独自离宫避暑,难免让那些有心之人抓住由头,说皇帝和太后不和,一个‘孝’压下来也够他喝上一壶的了。

“皇额娘,您这吃的也太少了,再多用些吧,身子要紧。”康熙见太后没吃多少,不由劝了起来。

太后却摆了摆手,看着御茶膳房做出来的这满桌子吃食,只觉太过油腻,实在没什么胃口。

“不用了,皇帝别担心,下午若是饿了,哀家用些点心便好。”

康熙眉头微皱,面露些担忧之色。

在他看来,这点心本就甜腻的慌,炎炎夏日更是让人没什么胃口,他并不觉得太后能用的下,多半是为了安慰他吧。

乌兰嬷嬷瞧出了康熙的担忧,忙笑着开口道:“皇上,您别担心,等午间歇晌起来,届时老奴让小膳房会给太后做份凉皮做午点用,她老人家最近特别爱吃这个,有时候一份都不够吃呢。”

康熙一听这话,眉头果然就舒展开了,只要有愿意吃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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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便好。

“嬷嬷,你说的那凉皮什么,是御茶膳房新研究的菜品吗?”

乌兰嬷嬷摆了摆手道:“回皇上,凉皮不是御茶膳房做的,是五福晋给的方子,说是陕西那边的民间小吃。”

说罢,她又把凉皮的做法简单描述了一遍,“配菜可以加上些黄瓜丝、绿豆芽,口味上上有酸甜口味,酸辣口味和麻辣口味等等,太后最喜欢吃酸甜口的。”

康熙本来也苦夏,只是稍微比太后好些,但也没什么胃口。

这些日子来,他每餐也都是为了身子勉强自己多用些,谁知听乌兰嬷嬷这么一说,他竟突然有些口齿生津,有了想尝一尝的冲动。

太后见状,笑着说道:“皇帝若是喜欢,等下午让小膳房多做一份,哀家让人送去给皇帝尝尝,若是皇帝觉得好,那日后便让御茶膳房照着方子给皇帝做,这大热的天儿,人本就没什么胃口,还是要多用些爽口的才好。”

康熙自是满口应了下来,“皇额娘说的是,就照皇额娘说的办吧。”

但转念一想乌兰嬷嬷说是安清提供的方子,他又不由感慨了一句:“老五福晋倒是个有心的。”

太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孩子是个好的。”

说罢,她又指了指不远处桌几上的几碟子糕点,道:“皇帝你瞧,老五家的听说哀家近日来苦夏,没什么胃口,便三天两头琢磨些吃的让人送过来,真是生怕哀家饿瘦了啊。”

康熙一听竟还有这事,心里对安清的印象又好了不少。

是个孝顺的孩子。

他顺着太后手指的方向瞧了过去,果然看到那桌几上有几种平日里没见过的糕点,于是也不由来了兴致,遂让人端了几样过来尝尝。

“皇上,您吃的这是江米凉糕,五福晋说这是河北衡水那边的民间小吃,太后也最喜欢这点心。”

“这是天长雪片糕,五福晋说是安徽当地的民间点心,吃起来雪白甜软,入口即化。”

“这是……”

康熙尝一种,乌兰嬷嬷便在旁边细心地替他解说,只每一句中必不可少的是‘五福晋说’,康熙也不由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些地方小吃,不管是外观还是做法,自是都没宫里这些点心精致,但胜在口感还不错,软软糯糯,酸酸甜甜的,确实适合夏日食用。

只是……“老五福晋怎的知道这些?”

她一个远在科尔沁蒙古王公贵族家养尊处优的格格,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民间小吃啊,就算听说那也是该知道那些各地的地方名菜吧。

乌兰嬷嬷笑着回道:“皇上和太后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呢,之前太后也问过五福晋这个问题,五福晋说他们部落里有不少各地的汉人,都是从他们说的。”

康熙点了点头,心想这就没错,前几年各地难民出关就数科左后旗接收的多。

安清这一解释显然是在康熙和太后这边过了关的,但他们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安清之所以知道这么多各地民间小吃的真实原因,竟是因为她上辈子是《舌尖上的中国》这档美食节目的忠实观众而已。

牡丹一事上,康熙本就觉得亏欠了安清,从太后宫里走上这一遭,回到乾清宫后,他便立马让梁九功直接去开他的私库,又流水一般地搬出了不少好东西,让人送去阿哥所,赏赐给安清。

当乾清宫来人时,安清正窝在屋子里乐呵呵地吃酸奶冰碗呢。

这御茶膳房做的冰碗其实已经和后世做的大差不差了,这夏天的当季水果比较多些,像甜瓜、水蜜桃、枇杷、葡萄啊,还有福建巡抚进贡而来的芒果,将这些都切成小块,然后铺成满满一大碗,再放一些红豆糯米等小料,撒上些冰沙在上面,这冰碗就算完成了。

不过从膳房端来后,最后一步,安清还需再淋上一层春晓刚发酵好的蒙古老酸奶,齐活!

这冰碗吃起来简直不要太爽,但遗憾的是麦冬每日只准她吃一碗,所以安清格外珍惜,每天都要留在午后最热那会享用,竭力让它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你说什么?皇阿玛派人来给我赏东西了?”安清手握着挖冰沙的银汤匙,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紫苏,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是,之前不是赏过了吗,怎么又赏?

老康不会是公务太多给忙晕头了吧。

“主子,您还是先出去领赏吧,乾清宫的公公还在等着呢。”紫苏催道。

安清云里雾里地被紫苏推了出去,果然在院里见到了乾清宫来的那公公,和前几日送东西过来的还是同一个人,以及他身后还站着好几个捧着赏赐的小太监。

好家伙,这打眼瞧过去,那些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差点闪到眼睛。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委婉提醒两句:“这位公公,皇上前几日不是已经赏赐过了吗,今日这是不是弄错啊。”

要不,再回去问问?

安清觉得还是问清楚的比较好,万一到时候搞错了,难道还能再收回去不成?

当然,堂堂一国之君就算是搞错了,也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但安清却实在做不出无故昧下别人东西的事。

唉~没办法,谁让她从小生活五星红旗下,懂事起就学习五讲四美,可谓是为她根正苗红的人生基调打下了坚实牢固的基础。

“五福晋您可真会说笑,皇上金口玉言,怎么可能弄错呢。”那公公笑道。

安清立马懂了。

得嘞,这意思就是别管康熙有没有弄错,但只要他说出来了,那就一定没有错。

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嘛,明白,明白!

最后,安清也只能无奈收下康熙这波赏赐,但她心里始终觉得有点不安,总觉得还是康熙搞错了。

不然怎么会赏了又赏,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直到晚上胤祺过来,才终于给了她答案:“无事,皇阿玛应该是觉得委屈了你。”

安清“啊”了一声,她委屈什么?

胤祺无奈地看着她,有时候他真有些看不懂她了,她好像永远很容易满足,似乎也从来不会觉得委屈一样。

上次刘佳氏的事是这样,这次牡丹的事也是如此。

安清终于在胤祺复杂的目光中反应过来了,哦,他说的是那株牡丹的事啊。

但是,这有什么好委屈的呀,目前这种结果可是她求之不得的啊。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若她只是仅仅救活一株名贵的牡丹,那倒还没什么,但如今那牡丹可是被冠以‘祥瑞’之名,这要是和她沾上点关系,旁的先不说,可以确定的是定会招来不少麻烦。

安清对她自己如今的状态十分满意,并不想节外生枝,否则也只是平白给自己增添烦恼罢了。

再说了,职场生存法则之一,不需要每个人都记住你的好,只要老板知道就好。

在这偌大的清朝,还能有比康熙更大的老板嘛,所以在这件事情中,她所有的功劳旁人都不用知道,只要康熙知道就够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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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名。

大概有点这意思。

不过,此次祭祀事件中,安清是深藏功与名了,但胤祺却不得不去做那个出头鸟。

毕竟,那祥瑞牡丹总要有个由头才好。

以至于这些日子来,胤祺开始被兄弟们频繁找茬,最麻烦的是,太子、大阿哥和三阿哥竟在这件事上站到了一个阵营上,只要一人找茬,另外两人总会一起帮腔。

怎么平日里没见他们这般团结,胤祺真是越想越气。

幸好还有他四哥经常帮着打圆场,不然他真怕自己憋不住。

胤祺打小最不想的便是和兄弟们相争,倒不是怕什么,主要就是想着大家骨肉兄弟的,何故为了些子小事闹翻了脸。

说句不好听的,真要闹起来,也不见得谁会吃亏呢,他自幼长在皇玛嬷膝下,兄弟们中,除了太子是由皇阿玛亲自抚养长大的外,怕也就属他的靠山最硬了。

这日,胤祺又被大阿哥借故挤兑了一番,下午憋着一肚子气回到了阿哥所后,便一头闷进了书房里,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出来。

“爷,要让人传膳吗?”马祥小心翼翼地问。

以前基本回来时能赶上饭点,胤祺都是去安清那院用膳的,但今日马祥有些不确定,毕竟,他们爷这些日子被太子和大阿哥、三阿哥排挤之事,多多少少和福晋也是有些关系的。他怕他们爷会迁怒。

其实,马祥有时也挺替他们爷累的,这些年来,他们爷这总是暂避锋芒,让自己尽量不在兄弟间冒头,谁成想努力了这么久,这一件事就立马让他成了众矢之的。

胤祺直接踢了他一脚,“你这是什么表情?!”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他是这般不讲道理的人吗,是非曲折他还是分得清的,这件事根源在他们兄弟之间,关安清何事。

马祥挨了一下,忙捂着屁股连连告罪。

好家伙,别福晋没事,他再被迁怒了啊,毕竟,爷这会正憋着一肚子火,找个由头出出气也正常。

胤祺也不是真的要迁怒谁,自然没抓住他不放。

方才进了书房这么久,他就是怕自己憋不住脾气迁怒到旁人,这会气消得差不多了才出来。

马祥见胤祺没有生气的样子,便壮着胆子说道:“爷,您这是何必呢,咱也不怕什么。”

他自幼跟在胤祺身边,对自家主子还是了解的,外界都说五阿哥能力平平,但只有马祥知道,自家主子是在藏拙,从小便是。

若是他想回击,大阿哥他们还真不一定是对手。

胤祺自是懂马祥的意思,但还是摇了摇头。

若是放在几年前,他也许会反击,大不了闹到他皇阿玛面前,反正大家年纪都不大,顶多也就是兄弟间的一些争执罢了。

但最近几年,随着太子和大阿哥在朝堂之上争的越发厉害,皇阿玛明显对他们这些皇子多了不少提防之意。

如今他刚被皇阿玛在朝堂上嘉奖一番,又顶着个寻到祥瑞牡丹的名头,这时候稍微有一些举动,怕是都会被误以为是要妄图什么。

他本就无意于此,又何必招惹这个是非。

胤祺很早便明白,不管是皇玛嬷,还是他额娘,她们最大倚仗就是他皇阿玛的信任。

皇玛嬷并不是他皇阿玛的亲生额娘,在这宫里本就走的小心翼翼,还有他额娘,顶着个宠妃的名号也早已是这后宫之人的眼中之钉了,他不能让她们因着自己被皇阿玛猜疑。

所以这些年来,他情愿顶着平庸的名头,也不想多生是非。

至少在胤祺看来,平庸也意味着安全。

*

胤祺来到正院时,安清恰好刚换好一身轻便的衣裳,她准备趁着这会凉快些,去给地里的西瓜修剪枝条。

这会西瓜主藤已经长出八九片真叶,到了要开始修剪枝条的时候。

“你这是要做什么?”胤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解地问道。

安清欢快地回道:“我种的那些西瓜该修剪枝蔓了,这正准备趁着晚膳前把这活给干了呢。”

说罢,还冲着他发出了邀请,“爷,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胤祺自是满口应了下来,他本就对安清种西瓜的事感兴趣,之前那会说要给西瓜育苗没能赶上,没想到这次倒是赶上了。

两人来到瓜地后,胤祺站在地头,看着这一地的西瓜秧子,不由有些惊讶。

西瓜他每年都会吃,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西瓜秧子,这一地西瓜藤蔓蔓延开后,竟这般有生机。

安清没打扰大少爷见‘世面’,她则自顾自地蹲下来开始干活。

早干完早吃饭,这就是古今农人最朴实的念头啊。

胤祺左看看右看看,好不容易稀罕完,回头一看安清都快干完半垄地了。

他不好意思地走上前,说道:“这个难吗,要是不难的话,你教我吧,我帮你一起干。”

“一点也不难。”安清也没拒绝他,直接撩起一棵瓜秧子示范了起来,“你看啊,从这根部开始,只需要保留这个主蔓和这两根健壮的侧蔓即可,其他所有子蔓和孙蔓全都摘掉就行。”

说罢,她扭头看向胤祺:“看懂了吗?”

胤祺下意识点了点头,这确实不难,那条需要保留的主蔓和两个健壮的侧蔓都很好辨认,只是……

“这些枝蔓也长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摘除?”他皱眉道。

安清指着一条枝蔓,耐心解释道:“这些都是无用枝蔓,摘除它们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养分浪费,这样才能提高产量和品质。”

胤祺听的似懂非懂,但‘无用枝蔓’倒是明白了,既然无用,自是要摘除的。

修剪枝蔓这事本就不难,他操作了几次后便上手了,于是两人边干活边聊天,胤祺越发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

“那这西瓜什么时候会结果呢?”

“开花之后啊。”安清回道:“不过,这西瓜一旦开花了,还得赶紧追肥才行。”

“然后呢?”

“什么然后?”

“追肥过后,还要做什么吗?”

安清“哦”了一声,不禁有些想笑,但她也知道自己一旦笑出声,胤祺怕是要恼了。

这可不行,她本来就想着开发开发胤祺种地基因呢,这可不能半途而废。

于是,她努力把笑憋了回去,开始耐心给他讲解了起来。

比如,追肥过后一个星期左右,一根藤上就会开出很多花,有的可能还结七八个瓜,但是一根藤蔓上留两个西瓜就行,其他的都把它掐掉。

至于原因嘛,因为太多的话会导致全部西瓜都很小,不甜,这样就可以让它们足够吸收土壤里的养分等等……

中晚熟的西瓜本就不宜种植太密,所以,这大概有一分半的地,安清当初也就种了一百来棵西瓜苗,两人不知不觉就给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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祺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安清不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干活后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舒畅了不少。

两人站在西瓜地头,齐齐望向红墙之外的天空,夕阳还剩下一个小小的尾巴,在晚霞上印出了金黄的光芒。

夏日傍晚的微风,夹杂着白日里的燥热,却莫名让人很踏实。

胤祺就干了这么一会农活,好像一天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她突然有些理解安清之前的话了。

劳动使人快乐。

*

胤祺不像之前那般忙了后,基本便像是住在了安清院里一般,有时候回来直接连前院都不回了,便直接便来她这里。

若碰上安清在拾掇她那块瓜地,他也会主动加入,而且还很是乐在其中吗,好像自那日起,他的种田基因真的觉醒了一般。

这造成的直接后果是,安清屋子里胤祺的东西越来越多,不仅仅是衣食住行的东西,他还经常把公务搬到她这处理,以至于安清连书房都分他一半了。

当然,这种情况下,后院自是要有人急了。

这天翠柳从外面串门回来,却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安清一细问才知道,原来西配殿的白佳格格派人去前院给胤祺送汤水了。

“主子,您难道不管管?”翠柳着急道。

这些日子,看到自家主子和爷关系这般好,他们正院这些人自是乐见其成的,所以哪里能容得旁人半路插进来啊。

安清耸了耸肩,“管什么啊,白佳氏本就是爷的格格,关心关心爷也正常啊。”

大家都是合法的,她管的着嘛她。

当然,安清也不会觉得白佳氏这般有什么不妥,说直白些,她和白佳氏就像是同在一家公司的同事,她总不能因着自己职位高一些,就要挡着旁人去往上爬吧,这不合理啊。

还是那句话,胤祺愿意来她这,她不会赶他走,但同样的,也不会阻止他去旁人那里。

至于妻妾斗法什么的,抱歉,她没兴趣,只要白佳氏不惹到她跟前来,都和她没关系。

翠柳见自家主子竟这般不上心,也是急的不行,但她也了解安清的脾气,也知道劝也没用,于是只能除了干着急外,就是拼命去外面打听消息。

比如,今日白佳氏去前院送汤水,明日白佳氏又让人去角门等爷了,又或者是白佳氏打扮的花枝招展去花园偶遇等等。

对于这些,安清则是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甚至连胤祺去没去白佳氏的院子,她都不是很关心,她现在全部的心思可都在那块瓜地里。

自从她那西瓜结小瓜后,她真是恨不得一天跑三次瓜地看看,那是生怕出现一丁点问题啊,毕竟这眼瞧着就要丰收了,要是有个好歹,她得懊恼死。

安清的中晚熟瓜才刚开始结小瓜妞子时,那早熟瓜已经熟了,宫里也开始正式供应西瓜了。

按照她的分例,内务府每日供给的西瓜量自也是足足的,宜妃知道她爱吃西瓜,还特地让人送来了不少,似是生怕她不够吃一样。

可是,安清在吃过几次后就表现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当然,也不是说内务府糊弄她,给她分的瓜不好,主要是这个时代的西瓜都这样,皮厚肉粗白筋多,口感太差了。

安清自己不太吃,那这些西瓜倒是便宜了她院里这些人。

小喜子抱着一块西瓜,蹲在院子里啃时,越吃越纳闷了起来。

这多好吃的西瓜啊,福晋怎的就不喜欢呢,可瞧着她对那地里的西瓜这么上心的样子,也不像是不喜欢吃西瓜的人啊。

不止小喜子一个人有这个疑惑,院里不少人都有。

大概也只有翠柳她们几个略略懂一些安清的感受,去年在科尔沁时,她们可是分过那么一块的,那味道如今想想都忍不住咽口水,也难怪她们主子会念念不忘。

就这样,就在安清的日夜期盼下,她的那些宝贝西瓜还没熟,花坛里种的西红柿倒是率先红了果。

胤祺这日过来时,恰好看到安清正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手里抱着个什么红彤彤的东西正在啃。

那东西瞧着好像有些眼熟。

待走进一看,这不是那观赏植物西番柿的果子吗?!

他的脸直接吓白了,几个健步走到安清面前,伸手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果子。

胡闹!这东西哪里是能吃的!

第25章五福晋25

安清整个人都懵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又看了看胤祺手里那被她啃了一半有点惨不忍睹的西红柿。

不是,他抢她西红柿干啥,想吃他可以自己拿啊,又不是没有!

胤祺这会根本管不了这么多,低头看着手中已然吃了一半的西番柿,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马祥,快去叫太医!”他的声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听到‘太医’两个字,安清短暂宕机的大脑终于恢复了正常,立马理清了胤祺此番行为背后的原因。

“等等!”她对着马祥伸出了尔康手,然后扭头看向胤祺,“这个可以吃的,没毒,真的不用请太医。”

胤祺眉头微皱,静静地看了她几秒:“你以前吃过?”

当然吃过了啊,上辈子那可是几乎天天吃,毕竟这西红柿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还美容养颜,健脾消食,对身体非常好。

“见别人吃过。”安清可能觉得这个解释有点弱,说罢,又贴心地补了一句:“放心,没死!”

但就是这句贴心的话,直接让胤祺黑了脸。

她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没死,还让他放心,就她这样什么都敢乱吃,他能放哪门子心!

简直就是胡闹!

胤祺看着安清一脸无辜的样子,训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扭头瞪向马祥:“混账东西,你还在磨叽什么,听不到爷的话吗!”

马祥早都待不住了,听到胤祺的话立马撒丫子就跑。

他已经完全被安清吃西番柿的举动吓傻了,宫里谁人不知,这西番柿的果子虽瞧着好看,但可是有毒的浆果啊,福晋真的是,怎么能什么都吃啊。

但他还没跑几步,却又听胤祺在身后喊道:“记得请太医院齐院正。”

安清一听竟还点名要请太医院的老大,瞬间瞪大了双眼。

真要搞这么大阵仗啊,找个小太医过来给她把把脉,证明没中毒不就好了。

可是,当她转头看到黑着脸的胤祺后,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突然就有点怂了。

好吧,院正就院正,谁来不是来啊。

马祥这边一离开,胤祺立马把手中的西红柿丢到一旁,蹲在安清身前,满脸关切道:“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头晕?腹痛?或者哪里不舒服?”

安清终于逮到机会证明自己了,连忙回道:“没有没有,我现在好的,不头晕,也不腹痛,哪里哪里都好的很。”

说罢,她还怕对方不信,倏地一下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然后使劲蹦跳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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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下,“爷,你看,我这不是好……”

胤祺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把人按住,然后一把打横抱起,朝着屋子里走去。

他边走边咬牙道:“你少折腾些,给我回屋好好躺着!”

安清:“……”

胤祺把人放在床上后,又反复确认了她暂时无碍后,这才终于有时间兴师问罪。

他转身看向旁边的紫苏几个,神情冷然道:“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福晋的,嗯?”

没有打骂,没有发火责难,就这个没什么感情色彩的‘嗯’字,瞬间把上位者的那种压迫感展现的淋漓尽致。

安清还从没见过胤祺这样让人不寒而栗的一面,整个人不由愣住了。

紫苏几个更是被吓得像鹌鹑一样,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们哪里见过这阵仗啊,要知道平日里胤祺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待下人也温和,即便是有人偶尔犯了些小错,他也都是轻轻放过。

而像现下这般模样,却是从未见过的。

安清看她们这样子,也是于心不忍,紫苏她们之前也是劝过的,只是她没听罢了。

她秉持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原则,扯着他的衣袖晃了晃,小心讨好道:“爷,你别骂她们了,我是她们的主子,她们哪里能管得住我啊。”

胤祺回头瞪了她一眼,才阴阳怪气‘呵’了一声:“那你还挺能耐的。”

安清摸了摸鼻子,没皮没脸地回道:“没有没有,也就一般能耐吧。”

胤祺真的要被她气吐血了,这打了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地移开了眼。

屋内瞬间陷入了一阵沉默,安清乖觉地躺在床上,尽量降低存在感,紫苏几个更是恨不得把自个给缩起来。

还好没过多久,马祥终于领着太医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也顺势打破了这屋内令人窒息的诡异氛围。

来人正是太医院齐院正,说来也是巧了,今日本来不该他当值的,恰好临时被康熙喊过来替一位贵人诊脉,这才刚完事,正准备放下药箱出宫呢,就被一头闯进太医院的马祥逮了个正着。

然后,他就这样一路被拽到了阿哥所,至于病人是谁,什么病,病症如何全一概不知。

只是齐院正早认出了马祥是五阿哥身边的人,听他边拽着自己,嘴里还边一直念叨着‘快快快,人命关天’,便下意识以为是五阿哥出了什么事。

谁知齐院正一进屋,便见到胤祺端正地坐在那里,瞧着也不像是出什么事的人,于是,他把视线移向了一旁床上躺着的安清。

“齐太医,您愣着干什么,快帮五福晋看看啊。”马祥在一旁催促道。

齐院正这才确认病人是谁,忙提着药箱走到床边,蹲下身来:“五福晋,麻烦您伸出右手。”

安清‘哦’了一声,乖乖配合。

齐院正从药箱里抽出一条薄纱手帕垫在她手腕上,然后开始诊脉。

只是,他反复诊了好几次脉,都并无发现什么不妥,只能疑惑地开口问道:“请问五福晋,您是哪里不舒服?”

安清下意识瞥了胤祺一眼,抿了抿嘴,如实回道:“我挺好的啊,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齐院正扭头看向旁边的胤祺,一脸不解。

既然没什么不舒服,他们这么着急请太医是为何?

胤祺双眉微皱,“齐太医,你确定没什么不妥?”

为谨慎起见,齐院正又诊了次脉,最后确定地回道:“回五阿哥,五福晋脉象稳健有力,微臣确认并无任何不妥。”

胤祺这才重重吐出了口浊气,之前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齐院正此时却是一头雾水。

胤祺给他解释道:“她方才吃了半颗西番柿的果子。”

“什么?”齐院正顿时大惊失色,“您、您说五福晋吃了什么?!”

安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是,他们这一个一个的反应,搞得她像是吃了什么毒药似的。

好吧,她承认,在这会人眼里西红柿就是有毒的,所以啊,她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她自己个院子里偷摸地吃,谁知这么巧就被胤祺碰到了,还搞出这么大阵仗来。

胤祺刚刚放下些的心,被齐院正这么一搞瞬间又提了起来,“就是那观赏盆栽西番柿的果子。”

说罢,还让人把安清吃剩下的那半个西红柿给拿了上来。

齐院正忙上前拿起那半个西红柿查看了起来。

安清忍不住扶额,那西红柿上还留着她狗啃般的牙印,突然觉得好丢脸怎么办。

齐院正仔细看了那果子,确定是西番柿后,再次走到安清面前,道:“五福晋,烦请先伸出舌头,微臣需要查看是否有中毒迹象。”

安清还能有什么法子,只能无奈全程配合。

于是,齐院正再次拿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各种检查了起来,望闻问切一个不落下,最后甚至还用银针扎破了安清的手指头取了一滴血验了验。

就这样折腾了一番后,最终确定安清暂无中毒的迹象,但这有个前提,是暂时,所以为了怕是毒性发作慢的缘故,要观察一番才好。

“要观察多久?”安清问。

齐院正略微思考了一瞬,“回五福晋,至少要三个时辰。”

安清心想也还好,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这会正好时辰还早,等用了晚膳,再休息会就差不多了,也不耽误什么。

胤祺转身看向齐院正,问:“齐太医,观察期间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齐院正点了点头,“期间不能进食,要保持空腹。”

安清:”……“

可是,她现在就很饿怎么办啊。

这白日里太热了,根本没什么胃口,她就等着晚上这顿呢。

安清瞥了眼旁边盘子里被她啃剩下的那半个西红柿,小心翼翼地问:“反正吃都吃了,要不再吃一个,也不碍事……”

胤祺一眼眼神瞪了过来,她立马闭上了嘴。

行吧,不吃就不吃,少吃一顿也饿不死。

齐院正突然觉得这五福晋真乃当今奇女子也,一开始他只以为对方是不懂误食了此果,因为无知所以无惧,但这番折腾下来,该知道也早知道了。

但就在此生死难料之际,她却能表现的如此淡定自若,真不愧是在蒙古铁骑下长大的科尔沁女子,身上那股子临危不惧的气质,远非紫禁城女子能比的。

安清可不知她这会的表现竟给人留下这么个伟岸的形象。

不好意思,她还是很贪生怕死的,不慌不惧那是因为她非常确定这玩意能吃,不然换个其他不知名的果子试试,她绝对能当场慌死。

接下来,众人度过了这十分漫长且煎熬的三个时辰。

最后,在齐院正反复确认并无中毒迹象后,这事才算告一段落,满院子人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只有安清一个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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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心没肺的,临睡前还在那嘟囔道:“看吧看吧,我就说没事嘛。”

胤祺气的直接翻了个身,眼不见心不烦。

安清撇了撇嘴,也径自躺下睡觉去了,折腾了这么久,确实是挺累的。

没过多久,屋内就传来她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胤祺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倒真是心大啊。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微微地掀开了些床幔,让外面的烛光能照进来些,以便他能更清楚的观察安清的情况。

安清这一觉睡的舒坦,天刚破晓,她便悠悠地睁开了眼,谁知下一秒就对上了胤祺那双幽深的双眼。

“你、你今天不用上早朝吗?”

虽说未封爵的阿哥并不用参加早朝,但康熙这个鸡娃的老父亲却早早地就让几个已成年的阿哥去早朝旁听去了,所以他们每日也要和上朝的大臣一般,天没亮就要出门。

胤祺没接她的话,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可还好?”

安清“啊”了一声,“挺好的啊。”

胤祺见她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也放下了心来,冲着外面喊道:“马祥,再去请齐院正过来一趟。”

安清眨了眨眼,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胤祺这是还在为她昨日的事担心啊。

不是,他难道……“那个,你不会一夜没合眼吧。”

胤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安清心底的愧疚感瞬间涌了上来,所以,他昨日是真的被自己吓坏了啊。

“你说你怎么敢的,那东西都没人吃过,万一吃出什么好歹,这可是要命的事。”胤祺道。

安清不想他担心,于是努力解释道:“我真见人吃过的,没有莽撞。”

胤祺见她还不知悔改,顿时火大的不行,一个没忍住直接吼道:“你还狡辩!”

安清默默闭上了嘴。

嘤嘤嘤~他凶她!

不过,转念一想能让胤祺这么好脾气的人生气,她好像也要自我反思一下了。

站在胤祺的视角来看,那西番柿一直都被人认为是有毒的,且身边从无人吃过,那贸然见到她吃下,然后还检查不出任何症状,说不担心那肯定不可能啊。

怪不得他一宿不敢睡呢,这是怕自己夜里毒性发作吧。

想清楚后,安清立马意识到之前是自己想当然了,能忍到这会才朝她吼,胤祺真的是难得的好脾气了。

“那个,爷,您就别生气了嘛,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她眨着忽闪忽闪地大眼睛,可怜兮兮拽了拽他衣袖。

她向来会卖乖装惨,这手绝活可是从小练到大,不管是她阿爹阿娘,还是哥哥们,只要见她这个样子都没办法再继续生气。

安清这一手可谓是使得无往不利,但她也清楚,这个只能对在意她的人才有用。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和昨日胤祺的种种表现,他对自己虽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至少应该把她当成自己人了,那这就够了。

胤祺哪里见过她这个样子,果然败下了阵来。

他深吸了口气,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以后不许再乱吃东西了。”

安清哪有不应的道理,连连保证个不停,就差没举手发誓了。

见胤祺脸色总算缓和了些,她重重呼出了口浊气。

呼~总算是把人哄好了,要知道越是脾气好的人,真生起气来才更吓人,这次毕竟是她有错在先,要是不把人哄好,她自己个都得难受死。

但安清哪里知道,哄好胤祺才仅仅是第一步,这件事可没这么容易完。

太医院齐院正可是直接对康熙负责的,换句话说,这可是康熙的亲信啊,这么大的事他自然是要向康熙汇报的。

所以,当齐院正刚经历过前晚的心惊胆战,一早又被请到阿哥所给五福晋把完脉,确定她的确没有中毒的迹象后,便径直去了乾清宫。

康熙听完整个事情的始末后,愣了足足好几秒:“你刚刚说,她、她吃了什么?”

齐院正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回禀皇上,五福晋吃了西番柿的果子。”

‘啪嗒’一声,是奏折掉在桌案上的声音。

“胡闹!简直是胡闹!”康熙倏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在那来回踱步来回骂道:“那东西是能随便吃的吗,老五福晋不懂事,怎么也没个人拦着,院子里那些奴才都是死的吗!”

齐院正默默擦了把虚汗,对皇家人护短的行径早已见怪不怪了。

“老五福晋现下如何了?”康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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