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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抿抿唇:“索相已经离职回家了,您总不能任由索相的苦心白费吧?”

胤礽勉力压下情绪,认真道:“十三弟,你这两年时常在毓庆宫,你总不会像别人那样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吧?孤的为难你总该明白,说真的,老大的所作所为与犯上作乱有何区别?”

胤祥心绪烦杂,他只是说:“太子哥哥,您不能任由索相继续这样下去,最起码修书一封做个姿态呢?”胤祥怀疑汗阿玛已经开始监管太子的一举一动了,要是发出一封要求索额图安分守己的信,大约能让汗阿玛知道太子其实是谨遵皇父之命的。

胤礽咬紧牙,又突然泄了气:“孤可以这么做,但是十三弟,你仔细想想,我其实什么都没有,相反是老大他们声势振天,可是汗阿玛却只是提防孤!”

胤祥深吸一口气,凑到了胤礽身边,胤礽会意地低头,胤祥声音放得极轻:“所以才需要您来替汗阿玛分忧,以防他们忤逆皇父。”

胤礽愣了愣,好半晌:“那孤这个太子还算是储君吗?”胤礽把后半句话牢牢地压在了喉咙里,等到日后,完全没有根基的他又该怎么继位?

胤祥抿紧唇,汗阿玛容不下索额图给太子奔忙,又岂能容下直郡王与八贝勒为他们自己交好官员和宗室?这会儿汗阿玛不过是在警告太子与索额图而已,太子只能忍,忍过去晴空万里,去年是八贝勒忍下了岳乐的事情,今年这是轮到太子了。

只要太子把索额图按住,汗阿玛不会真的怎么样,胤祥才不相信汗阿玛就干脆认为老大和老八是孝子贤孙了,觉得他俩比太子安全,那就不可能。

太子是自幼册封的储君,他在朝中经营势力汗阿玛都容不下,何况是本应为臣,却想要取太子而代之,野心众所皆知的直郡王呢?更别说那个自出宫就与宗室混到一起的老八,汗阿玛更不可能容下他!

当然这样的太子就彻底成了一个棋子,制衡另一派的棋子,完全由汗阿玛掌控,基本就得处处依着汗阿玛的心意行事,未来也很难说。但是胤祥无奈地发现汗阿玛就是不希望太子有正经的势力,或许只能指望将来汗阿玛认为到时候了,太子才能被汗阿玛扶持着有个班底,或许可以吧。

胤礽声音很轻:“那孤又得如何应对老大的挑衅呢?”

胤祥舔了舔嘴角:“毕竟汗阿玛是疼爱您的,直郡王不敢太过分。”

胤礽不再说话,只是听着车外的雨声渐歇,车队又开始行走,胤祥低声道:“西巴尔台要到了。”

胤礽看向胤祥:“这里会有迎驾的蒙古王公,十三弟,你可以看看孤若退需要退到什么地步。”

胤祥顿了顿,只是点头,马车停稳之后,跟着太子下车进了行宫。

胤俄在屋子里换了衣裳后站到镜子前认真端详,胤禟在后头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憋不住笑了:“十弟,来的是郡王,又不是你福晋,你至于这么慎重吗?”

胤俄扭头睨他一眼:“怎么?我换身干净衣裳还得有个原由?”

胤禟挑眉,接着打趣道:“你之前那么难过被指了这么个福晋,这会儿倒是转过心思了?”

胤俄转过身往外走,胤禟赶紧跟上,胤俄声音很低:“你说话注意点分寸,怎么连十四弟都不如了,他还知道闭着嘴呢,你也不瞧瞧这是个什么时候?”

胤禟瘪瘪嘴,的确没有再说了,只是小声问:“我们就沉默?”

胤俄轻叹了口气,嗯了一声没说话,胤俄稍有些心灰意冷,虽然眼见着太子终于被汗阿玛打压了,按理是得高兴,但是胤俄突然替自己发愁起来。

他恍然间明白自己无所依靠,十四可以自由自在,车队里的人都不会刻意攀扯他,因为四哥看十四看得紧,十四躲大家也躲得远,无论是太子还是直郡王都不会乐意在这个时候把四哥推给别人。

十五弟和十六弟都还是孩子,可是他俩很忙,得在汗阿玛想念幼子之时扮憨态可掬演给他老人家看,得与太子表现兄友弟恭,遇到老大老八还得装乖巧,汗阿玛瞧着这些可能会觉得是一副美好亲情景,可惜胤俄看着只觉得心凉,说真的,谁相信两个孩子会真心亲近敬重从来只在传闻里听过的兄长?可是汗阿玛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胤俄知道胤禟把恪靖姐姐的话听进去了,胤禟从来也就是想让自己得到重用,不甘心做个默默无闻只能看着兄长威风的小阿哥,汗阿玛不让他们入朝堂,胤禟只能选个哥哥希冀来日,现在有可能离开京城到关外独当一面,胤禟动心不足为奇。皇室里的屈居人下只可能因为形势所逼,单纯因为情分的那得搬来史书掰着手指头看看有几个了。

胤俄低头扫了眼自己特意换上的华服,汗阿玛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给他半点儿机会,所以他的外家明明是钮祜禄氏,却只能盼着老八得势借他之手把阿灵阿弄死,可是胤俄如今再给不了老八什么,能帮着老八打通的关系胤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就是他亲自上阵去摇旗呐喊,用他贵妃之子皇后外甥的身份,但胤俄真切地犹豫了。

进了康熙下榻的宫殿,胤俄和胤禟行礼之后坐在了旁边,太子也到了,只是直郡王和胤祉还没来。

康熙笑问道:“这几天车马劳顿,到了这处行宫,总算能好好歇息一下,太子瞧你的屋子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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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意?”

胤礽温和回话:“儿臣多谢汗阿玛关怀,屋子儿臣瞧过,很合心意,汗阿玛费心了。”

康熙慨叹道:“朕还记得你幼时带你出巡的场景,总怕你水土不服,派个太医跟着你,屋子也得派顾问行再仔细打扫一遍,生怕叫你住的不舒服。”

胤礽扯出笑容来:“儿臣是汗阿玛一手带大,幼时多有顽皮,汗阿玛费心了。”

康熙笑笑,又说了几句话,才吩咐让蒙古王公觐见,期间进来屋子的胤禔与胤祉都是行过礼默默坐下,康熙只冲他俩点了个头。

等在这里迎接圣驾的总共有八位蒙古王公,他们在向康熙行过礼又夸了他几句后,自然地将目光转向太子,来自喀尔喀的一位亲王车妄扎卜率先开口,因为恪靖公主下嫁喀尔喀土谢图汗部的缘故,也因为康熙对于喀尔喀的重视,这几年喀尔喀的王公总比其他蒙古王公要活跃。

车妄扎卜满语就会行礼的那几句,汉语压根不会,只用蒙古话道:“恩赫阿木古朗汗的继承人真是丰神俊秀,臣对太子殿下敬仰已久,这次臣有幸在迎接恩赫阿木古朗汗时见到太子殿下,真是佛祖保佑,大清有恩赫阿木古朗汗和您的继承人,臣认为喀尔喀内附大清真是佛祖为臣等指的一条明路,恩赫阿木古朗汗万岁!”

恩赫阿木古朗汗是蒙古人对康熙的尊称,意为平和宁静,这是蒙古对康熙的赞誉。

听着这个漠北王公的奉承话,康熙笑容不变,微微颔首,胤俄的老丈人立马跟上:“恩赫阿木古朗汗,自从您恩赐小女嫁予十皇子殿下,小女每日都向佛祖跪拜祈求您万岁万万岁,您是草原部落奉若神明的大汗,臣一直认为您的太子与您一样都是宽容慈爱,今日一见,臣不得不再三叩拜,感谢上苍赐予臣等您这位英主和年轻有为的太子殿下。”

说完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真的跪下对康熙和胤礽行了大礼,还念了一段经文。胤禟嘴角抽得止不住,这蒙古王公到底在想什么呢?他们难道真的以为太子跟着出巡是好事儿?

康熙没能在一开始打断王公的奉承,不得不听完了大同小异的八段话,这些人向来如此,一般都是前两个王公说什么,后面的就赶紧重复一下,他们不过是来表达一下蒙古对康熙的臣服,顺带拿些赏赐回去。

来的次数多了,奉承话也就翻来覆去的那些,看见太子,他们自然要把胤礽也加到奉承的行列里,毕竟这就是他们的儿孙未来要恭维的人,他们先替儿孙说些好听话,没毛病啊!

胤礽嘴角噙着一抹笑,安然地坐在康熙下首听着这些,胤祥这个弟弟到底是小,就像这种情况,难道他要诚惶诚恐地起身跪下说他不配被这些王公夸赞?还是要他提前与他们打招呼,说他的汗阿玛不喜他被人追捧,让他们体谅一下恩赫阿木古朗汗的气量狭窄?

胤祥垂下眼帘听着这帮人的拱火,一口一个继承人,可是太子明明就是皇帝的继承人,这个词用得也不算错啊!这与他们平常夸的儿子指定能光耀老子的门楣,徒弟承了衣钵绝对能发扬师父的手艺,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胤祥知道这些人都带了他们的长子出来,惦记着给儿子在汗阿玛面前挣点儿印象,阿玛给儿子铺路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惜汗阿玛最起码现在不想这么做。

不管在场众人如何心绪翻腾,康熙是要给这八个王公赐宴的,在宴席上的谈笑风生是必须保持的皇家体面,只不过晚膳之后胤礽三言两语打发了一位凑上来的王公,快步离开了而已。

行宫的规矩到底松散,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巴巴得跟着胤俄和胤禟回了屋子,胤禟吩咐人警醒些守好门,进了屋子就看到翁婿两人在大眼瞪小眼。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汉语听得懂说起来结巴,胤俄干脆直接用蒙语和他聊。胤俄必须从他说惯了的能够精确表达他内心情感的蒙古话里认真揣摩一下这位岳父的想法。

胤禟坐下,胤俄诧异地问道:“也就是说,您是打听过京城官员的想法的?”

乌尔锦噶喇普认真点头:“我来觐见大汗当然要打探明白他老人家面前的红人。”

胤俄抿抿唇:“那您怎么能句句不离太子呢?”

乌尔锦噶喇普叹气:“十阿哥,我也不傻,但是我不能够不理太子殿下啊,我只是个蒙古的郡王,他是咱们大清的储君,我们部落是臣服于大清的,我怎么能忽视太子殿下呢?”

胤俄皱皱眉:“那您说一两句也够了,何况直郡王同样在座啊!”为什么要在之后的闲谈里也频频奉承太子呢?

乌尔锦噶喇普摇头:“不行的,不可以这么做,我们部落的人说了恩赫阿木古朗汗才是草原的主宰,我们要全心地臣服于大汗,大汗认为太子殿下好,我们必须尊重大汗的决定,至于大汗的其他儿子,我听闻他们都已经分家了,他们已经不足以代表大汗,至于您说的直郡王,我知道在大清的法度里,直郡王相比三贝勒仅仅只是爵位高一级而已,他并无其他特殊之处,我为什么要单独夸他呢?何况我在席上说了大汗的儿子们都很好。”

乌尔锦噶喇普无奈地摊了摊手,宴席上就是吹捧的时候,皇帝也没有与他们聊什么政事的意思,只是拉家常,既然皇帝说了他的儿子不错,那他肯定要夸夸皇帝的儿子很好啊!这就是简单的礼尚往来嘛!

胤俄听完这一长段话,沉默了下来,他明白太子面对的窘境了。

胤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听八哥提起过直郡王的愤愤不平,老大的意思就是太子除了出身并无任何过人之处,仅仅因为出身选择的太子并不能让人折服,太子不配受到那么多的追捧。

可是胤禟好像从老十岳父的话里听懂了一些东西,最起码蒙古不在乎谁上位,谁上位也不可能放弃满人优先转而亲近他们蒙古人,谁上位也不可能舍弃他们蒙古这个屏障,所以直郡王的如何如何在他们听来就是一堆废话。

汗阿玛根本不允许蒙古插手朝堂政事,就算哪个蒙古王公想押注汗阿玛都得利落地把他打下去,倒也不是说没有想和直郡王拉拉关系的人存在,可是在汗阿玛态度明显的情况下,这些蒙古人根本就不敢在明面上单说直郡王的好话,尤其是有太子在一旁的情况下。

乌尔锦噶喇普看了看两位皇子,低头喝茶,要不是十阿哥是他女婿,他才不会和他们说这些,他们这些皇子以为的诡谲朝堂只是他们的事儿,与他的部落没有关系。

这也不能说他们蒙古人事不关己,就算是入了关,随便找个偏远些的县官儿问问,他们估计也只拿京城传出来的消息当下饭的佐料,爱新觉罗氏是高贵,天下是奉他家的人当皇帝,但是大家也不可能就围着他们转吧?又没有什么好处。要不是奉承皇帝能让他儿子顺利掌管部落,乌尔锦噶喇普才不想赶这么远的路来见驾。

胤俄打破了安静,笑道:“不知福晋在家可好?”

乌尔锦噶喇普立马笑眯了眼睛:“好,好着呢,不知有多盼着早日嫁给您。我听说九阿哥快要成亲了,只是我们这些人不能无诏入京,参加不了您的婚宴。我现在就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去京城喝十阿哥您的喜酒。”

胤俄认真道:“我也盼着福晋早日嫁与我,俗话说夫妻一心,我很想成个家呢。”

乌尔锦噶喇普恭维话又是一大串儿,能得十阿哥这句话,他这回就算没白来,还好这位爷转过弯来了。乌尔锦噶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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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可记得皇帝刚刚赐婚那会儿,这位爷有多强颜欢笑,这就对了嘛。

皇帝的爱子都过得不舒坦,十爷这个不受宠的何必那么要强?他可是郡王,阿霸垓又是个皇帝重视的部落,十爷娶了他姑娘,还有钮祜禄氏这个外家,将来不妥妥的亲王吗?安分些嘴甜些多讨好兄长,这前途不好得很嘛!

送了乌尔锦噶喇普出门,回到屋子的胤俄叹道:“人家蒙古王公果然够精明。”

胤禟倒是平静下来了:“所以我们说得是拉拢官员,能值得拉拢的哪个没几分底气?这都得给好处的,纳头就拜的只会是落魄之人,谁人不懂得给自己抬身价?老大能靠着名声就收服的他自己也看不上。”

胤俄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胤禟也没有回自己屋子睡觉的想法,这出巡人累心也累,累得胤禟想立马返京等着成亲了,他不想再跟着往前走了。都是学过史记的人,汗阿玛的心思又不是什么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就说京城里有几个官儿不明白?

不怎么懂汉文的蒙古王公也是经历过部落权力传承的,个个心明眼亮,只是太子就是太子,他们凭什么顾及汗阿玛不能言明的心思忽视太子呢?万一太子登基后冷落他们怎么办?奉承皇帝与太子是正道儿,他们没有理由非要难为自己。

胤俄幽幽地叹了口气,太子的权威与皇帝和朝廷的威慑力息息相关,但是汗阿玛估计不会这样想,也不知道他们这回出来要待多久?受不了索额图给太子壮声势的汗阿玛能受得了太子在蒙古的人人奉承吗?关键是蒙古王公说得话听起来可真挚了,看着就是练出来的。

胤禟的婚礼在九月底,如果汗阿玛想着多溜达会儿,他就打算七月中旬回京,不过他的打算没排上用场,七月初他们就启程返回了。

胤禟乐道:“得了,省得我婚礼冷冷清清的,你也不用想着和汗阿玛请旨陪我回去了。”

胤俄揭开马车帘子瞧了瞧外头的小雨,嘱咐道:“等不下雨了,咱们出去骑马。”

胤禟点头,汗阿玛昨儿又强调了骑射是他们的根本,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触他老人家霉头。

康熙回京之后,胤禛也累死累活的跑了回来,他按着规矩去乾清宫给康熙复命,康熙听完胤禛的汇报,赞赏地点头:“不错,这时间赶得紧,难为你还能在清江浦巡视一遍,快马加鞭赶路了吧?”

胤禛低着头,不好意思道:“汗阿玛对儿臣的体恤儿臣知道,只是九弟马上就要成亲了,儿臣想回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九弟之前去儿臣府上看过大阿哥,儿臣这个做哥哥的也得想着兄弟。”

康熙笑呵呵道:“你们兄弟处得好朕就高兴,明儿去阿哥所问问,瞧瞧胤禟用不用你帮着待客。”

胤禛连忙应下,离开屋子直接出了宫。

等回到府里,泰芬珠已经给他准备好热水了,泡过澡坐在榻上又喝了杯水,胤禛苦笑道:“我原本想着等八月底回来就好,幸亏我去的时候走得还算快,知道汗阿玛回京的时候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唉!往常汗阿玛哪回不是在塞外玩三四个月,我怪倒霉的,正好赶上汗阿玛行程短。”

虎宝从外头进来,惊喜道:“阿玛,你好了?”

胤禛确实不想再说这些,直接和虎宝去玩了。等到晚上躺到床上,胤禛才叹道:“汗阿玛之前与我说他的返京时间,今儿我就提心吊胆的,只拿胤禟糊弄过去了,就当成是汗阿玛想喝儿子媳妇的磕头茶好了。”虽然之前五弟和七弟成亲时,汗阿玛同样不在京城。

泰芬珠点头:“那我给九弟的贺礼再加厚些。”

胤禛扯了扯唇:“我明儿去请九弟让我帮着待客,你也记住那天咱们早些去。”

泰芬珠眨眨眼:“爷放心,我会帮着招待客人。”

胤禛闭上眼睛:“快睡吧,我困了。”

泰芬珠给两个人搭了下被子,躺下很快睡着了,胤禛心里平静,没有知道太子去塞外那会儿的兴奋,因为他发现了汗阿玛对他们的苛刻,太子尚且如此,他一个四子又能如何呢?

胤禛睁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估摸这两年他都不可能再独立办什么差事了,这些年蒙古已经根本左右不了大清的朝局,可是汗阿玛依然会被蒙古王公们对太子的几句奉承话给冲击到,汗阿玛接受不了大家为下一朝做打算的心思和行为,这已经称不上是正常的平衡,完全是想将所有人掌控住的近乎于偏执的强势。

胤禛告诫自己,低调再低调,他没有资格不满汗阿玛的偏执,汗阿玛的想法无人能改变,即使胤禛觉得朝臣为自己和家族打算的心思根本不可能杜绝,那就是人家立于朝堂的原因。

但是既然汗阿玛容不下了,谁张狂谁死得快,他只能顺应汗阿玛的想法,渐渐沉默下来,有空了学学道教吧!

第97章

泰芬珠怀抱着董鄂氏生下的次女坐在她的床前,轻拍着刚刚出生二十天的小姑娘,看着孩子睡稳了,起身将孩子放到小床上。

董鄂氏面色有些发白,等泰芬珠坐下拉住她的手,扯了扯嘴角:“麻烦你来一趟了,还得替我哄孩子,这姑娘约莫是知道你来了,又开始闹觉,盼着换个人哄哄她。”

泰芬珠轻声道:“三嫂何必说这些?您好好养身子才是正经事,这都生下孩子半个多月了,脸色一点儿都不红润。”

董鄂氏叹道:“我能活下来就算是命大了,大格格的身子不好我知道,也有想过这个孩子陪不了我多久,但是没想过她和她大哥会接连抛下我走了,我能把二格格怀到九月份再生,已经是尽力了,身子亏了的这些元气慢慢补就好,反正我也再不可能有孕。”

泰芬珠稍稍握紧董鄂氏的手:“旁的自有伯母劝您,我只想说嫁到皇家,总得顾好自己。”

董鄂氏叹口气:“我请你过来,一是想请你在我堂妹成亲时照顾照顾她,我这还没出月子,肯定是不能进宫参加婚宴了。”

康熙给胤禟挑选的嫡福晋是董鄂七十的女儿,七十和朋春是亲兄弟,都是一等公哲尔本的儿子,董鄂氏和九福晋就是堂姐妹。

泰芬珠点头:“这个您放心,四爷本也就打算早些进宫帮着九弟待客,我肯定照顾好嘎珞。”嘎珞就是九福晋的闺名,她今年十五岁,泰芬珠在赴宴时见过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子。

董鄂氏笑了下:“多谢你了,除了这事儿,其实我是心烦,不好让额娘频繁过来,借着托你帮忙的由头,和你聊聊也好。”

泰芬珠温声应下:“三嫂说就是。”

董鄂氏叹道:“我生下二格格这些日子就在想,我这几年过得是什么?可是我额娘劝我,我又觉得确实是因为我过得太顺风顺水,才没防住别人暗算。”

泰芬珠嘴唇动了动,董鄂氏捏了捏她手:“你听我说完,先大嫂连着生了四个格格,太子妃从嫁到毓庆宫就不顺,你那么小就进宫,按理那个年纪正该是在府里肆意笑闹的时候,却是早早地进宫如履薄冰去了。五弟妹和八弟妹到现在也没个孩子,七弟妹倒算得上过得可以,她还是嫁进阿哥所不到半年就出宫住到府里。我的确是掉以轻心了。”

泰芬珠赶紧道:“坐着月子可不兴掉眼泪啊!”

董鄂氏抹了抹眼角:“我就是恨我自个儿,你说我为什么没有提前除掉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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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氏呢?”

泰芬珠看着董鄂氏认真询问的样子,叹道:“您也只是想着两全其美而已。”

董鄂氏眨眨眼:“还是我被三爷糊弄住了,总觉得他对我也还好,明知道他待见后院的美色,我也想着不与他撕破脸,总觉得弘晴得有他这个阿玛用心教导,其实咱们女人也只能指望儿子,三爷多满意几分少满意几分无伤大雅,人家就不可能为我着想。”

泰芬珠只能劝慰道:“您这回生产亏损得厉害,先安心养好身子,想这些太耗精神了。”

董鄂氏点点头:“我知道,我还要看着二阿哥娶妻生子呢,当然不会折腾自己的身体。我原本已经平静很多了,但是昨儿想起弘昱和弘昇今天就要到上书房念书,情不自禁就又开始想弘晴,他原本也该入宫进学的。”

泰芬珠无言地低头,这个没法劝说。

董鄂氏似哭似笑道:“弟妹,你不知道,三爷现在对二阿哥可上心了,我就老想如果他当初对弘晴上些心,何至于此呢?我和他这夫妻做得也没意思极了,他如今像是躲我一样,不过我觉得这样也好,要不然我还真说不准哪天会突然想起弘晴,真做出什么事儿来。”

泰芬珠看着董鄂氏捂着脸调整情绪,只是默默坐着。

董鄂氏闭紧眼,她额娘虽然没直说,但是也有些遗憾她和胤祉在府里大打出手弄丢了原本可以让后院受上几年冷落的机会,额娘总觉得她再多生几个儿子才更好,可是她真的忍不住,或许也是知道还有二阿哥这个倚靠,反正已经这样了,就这么过吧。

董鄂氏放下手,轻轻吐出一口气:“不说了,我堂妹成亲倒算是喜事,我打听过了,九弟后院的完颜格格怀得应该是个姑娘,也还好,总比五弟妹强些,这弘昇去了上书房读书,她这福晋做得也没个意思。”

泰芬珠叹了口气,董鄂氏眨眨眼:“其实我想想我堂妹,我就觉得我也踏实了,她这嫁进宫还得提着心过几年,我已经能消停地过日子了,哎,挺好的,畏手畏脚的日子我也过够了,以后能安静地守着我两个孩子,不用费尽心思地琢磨人家。”

董鄂氏抿唇笑了:“不聊这些了,这天儿也还有些燥热,你一般给虎宝穿什么衣服?他和二阿哥差不多大,如今每日用些什么吃食?我现在一心想着把两个孩子养好。”

泰芬珠与董鄂氏又聊了会儿孩子,才起身离开。董鄂氏的二格格洗三没办,之前她又一直闭门不见客,上个月也不去宁寿宫请安了,这也是泰芬珠这俩月第一次见到她。

回了府里,九格格在正院儿里坐着,等泰芬珠换了身衣裳坐下,就打听董鄂氏的情况。

听完后,九格格叹道:“都不容易啊,三嫂之前那么风光,这两年却简直是泡到了黄连水里,我也不容易,我越想就越觉得这不是咱们这些人的错儿,是他们的不是。”

泰芬珠喝着茶,九格格惆怅地撑着头,她这段时间心情也很糟糕,她给舜安颜挑的侍女里有一个怀孕了,这个倒没什么,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也就是稍有些伤怀。关键是祖母隐晦地劝了她两句,九格格看着就不像是祖母自己的意思,然后额娘无奈地告诉她汗阿玛觉得这太不好了,哪有成亲不到两年,额附就让旁人怀孕的呢?

九格格真的想骂人了,合着之前佟家人想着压住她,她汗阿玛就视而不见,舜安颜回了佟府住,只要时常来公主府溜溜,不让旁人议论,汗阿玛就心满意足,反正额附不经传召也不能进公主府,这是有说法的。

等这会儿舜安颜要有个庶子女了,汗阿玛就要蹦出来指示祖母和额娘劝她,他想让她干嘛?不动声色地除掉那个侍女?她也得有那个本事啊!人家可是在佟家住着呢!

看着九格格灌了一口茶,泰芬珠认真问道:“那你就打算拖着了?”

九格格挑眉:“那我能怎么办?那个侍女是我选出来的,她一家子都在我府上,我当初和人家说得就是我与额附不睦,马佳氏也想着让额附回佟家住,让她帮我盯着些,之后我和舜安颜吵得厉害,她干脆就被带回去了,前些日子也让她额娘在我跟前儿表过态,她生下的孩子只认我,说我可以抱回公主府养着,我凭什么把气撒到人家身上?”

泰芬珠叹了口气:“就是怕汗阿玛不满。”

九格格无所谓地摆摆手:“汗阿玛哪有那闲工夫天天盯着我?他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好了,我自问没本事应对马佳氏,我不想叫她来我府里住着,那人家就要天天来看儿子,且不说我有多烦,京里人看了也要说尚了我这个公主挺倒霉,马佳氏辛苦守大的独子得她亲自去看。按理她应该高兴舜安颜当了额附,咱们大清的额附仕途会更好,结果人家就不安稳地待在自己家里,碰上这样的婆母,我能怎么样?”

泰芬珠斟酌道:“主要是你四哥也不高兴舜安颜有庶子女出生,觉得这样你太憋屈了。”额附是能纳妾,也没哪条礼法规定舜安颜的第一个孩子必须九格格生,但从人情上来说这事儿让胤禛很恼火。

九格格讨好地给泰芬珠添了盏茶端过去,笑嘻嘻道:“那就得四嫂帮我说话了,我四哥是个男人,他是不明白马佳氏有多难缠,说真的,不是我就不敢收拾一下她,可是纯粹为了出口气,那不值当。马佳氏出事了,我的名声就也毁了,汗阿玛就会真的觉得我这个女儿不懂事,舜安颜得彻底和我成了仇人,我图什么啊?那如果舜安颜在他家住着,庶子女就总会有。”

泰芬珠点头:“我劝劝是可以,但是你四哥厌恶极了舜安颜。”

九格格无奈道:“四哥是疼爱我,但是额附本就能纳妾,舜安颜这也不算违反大清律,他没打算求着我,我也不打算好好和他过。至于外人看了说嘴,我这些兄弟们的后院闹得笑话也不少了。嫂子们都为难,后院的妾侍想着争也是人之常情,这不就安宁不了吗?我这点子事儿不算什么的。”

泰芬珠笑叹:“你要能想开,那确实也无妨,汗阿玛到底是会心疼你的。”

九格格挑眉:“我倒也没说汗阿玛不疼爱我,只是终究我是个女儿家,就算是公主,可汗阿玛依然是盼着我温良贤淑,他现在觉得我有些软弱,可我真要和舜安颜闹起来,他同样会生气,会觉得我这个女儿不消停,两害相权取其轻,我眼瞧着汗阿玛为太子殿下焦头烂额,他不会多搭理我的。”

泰芬珠抿抿唇,九格格凑近身子,挤眉弄眼:“四嫂,您说太子殿下真的与身边侍从有染?”

泰芬珠皱皱脸:“这个我怎么可能知道?前几年太子身边的三个太监不就被带进了慎刑司?但是那正好是在太子妃生下三格格之后,这也说不准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当时也没什么传言出来。”

九格格纠结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四嫂说的她也知道,虽然这种消息从来不可能明面上放出来,但是九格格也知道太子妃那次早产不是个意外,毓庆宫被带走的下人不少,大家只是私下议论太子妃不如意而已。

可这回汗阿玛又处置了太子身边两个太监,风言风语就都传起来了,这个到底是无风不起浪,还是的确有人在诋毁太子呢?

九格格在四贝勒府消磨了一天时间,在胤禛快回家时就跑了,胤禛骑马回府,远远地就看到公主府的马车离开。

进了正院,胤禛无奈道:“九妹这是躲我呢?”

泰芬珠笑呵呵地给胤禛斟茶,轻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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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多想了,九妹是不想您为她的事情着急上火,希望您回家了就歇歇。”

胤禛喝了口茶,笑叹道:“我又不是闲着无聊,天天盯舜安颜那挡子事儿,九妹打定主意不怕别人说她可怜了,舜安颜就先放着,等我收拾这小子的时候还方便呢,不用顾及九妹的想法。”

泰芬珠笑着称是,胤禛问道“虎宝呢?今儿怎么没看见他?”

泰芬珠无奈道:“在花园玩儿呢,他晌午睡得多了,出屋子也迟,估摸一会儿就回来了。”

胤禛点点头,习惯了一进门就看见孩子,见不到虎宝还挺奇怪。

闲适的坐了一会儿,胤禛突然想起来:“你去三哥府上,三嫂说什么了?二格格的满月还办吗?”

泰芬珠摇头:“三嫂说不打算办了,她请我照顾一下九福晋。”

胤禛叹了口气,没再说胤祉的事儿,转而提起胤禟:“快下值那会儿,我去了趟阿哥所,没找到九弟,就又去了上书房,他特意去了那儿照看弘昇,这小孩子凑一块儿麻烦也不少。”

泰芬珠好奇道:“今儿不才是第一天吗?怎么也不该在这个时候闹不愉快吧?”

胤禛失笑:“要不说是小孩子呢?虽然也知道个远近亲疏,但是脾气上来了,该闹就会闹,汗阿玛给四个孩子安排了练书法,就是我过去那会儿。弘晋和弘皙自然是一伙儿的,弘昇也是亲近弘皙,我和九弟在外头聊婚宴的事儿,屋子里就闹起来了,弘皙本就大他们两岁,太子给他启蒙也早,写出来的字当然不是弘昱能比得,弘晋和弘昇围着弘皙夸,徐元梦也夸赞弘皙,弘昱自然不满。”

徐元梦出身满洲正白旗,姓舒穆禄氏,挺会读书,没进宫当侍卫,考中了进士,记录康熙的起居注的时候,和一个叫德格勒的彼此攻讦,被康熙罚进了内务府,八年前又被提拔到上书房陪伴阿哥们读书,现在又被康熙指示教四位皇孙学书法,也不好说这是不是美差。

泰芬珠点头:“所以您和九弟去拉架了?”

胤禛笑道:“没有,徐元梦还是可以的,三言两语就把弘昱领到另一边了,弘皙也不敢把事儿闹大,带着弘晋和弘昇直接走了,看见我们还请了个安,说是要带弘昇去毓庆宫送他个礼物,九弟看着弘昇和弘皙弘晋处得还行,就也没拦着,只说让他早些出宫回家,然后就和我离开了,弘昱那孩子不好哄,留给徐元梦吧。”

泰芬珠微微蹙眉:“不是说过段时间让两个孩子住阿哥所吗?这能行吗?”

胤禛收了笑,叹道:“行不行的,大哥不可能把弘昱天天接回府,那弘昱得起多早才能按时到了上书房?弘昱被大哥养得娇气了些,在府里估摸也是众星捧月的小主子,乍然去了围着弘皙转的上书房,不难过愤恨才是假的,但他要是不能很快接受,那直郡王妃就要高兴了。”

泰芬珠听着也是无奈,胤禛淡淡道:“大哥再对前头的福晋有感情,也不可能高兴弘昱不争气,虽然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弘昱心性不好容易恼火,也只能怪大哥自己,可谁叫弘昱需要让大哥满意呢?只能盼着他的外家舅舅教导他些,大哥太过宠溺恐怕是教不好弘昱的。”

泰芬珠正要说话,胤禛又摇头失笑:“估计也指望不上,要不然弘昱就不可能是这样高傲的性子,这会儿直郡王府都有女主子了,也不好去得频繁。主要是老大不服气太子,他肯定也不会乐意叫自己的儿子巴结弘皙。弘昱小,看着也是个单纯的孩子,根本藏不住心思,弘皙就要沉稳得多,弘昱八成要在上书房吃一番苦头了,那儿的师傅不管私底下偏向谁,明面上一定是捧着弘皙,太子的儿子就是比一个郡王的儿子尊贵。”

胤禛话音刚落,虎宝就跑了进来,看见胤禛就往他腿上爬,胤禛哭笑不得:“你瞧瞧你的脸热成什么样子了?快打盆温水来给大阿哥擦擦。”

虎宝缠磨了一会儿胤禛,到一边去让乳母给他擦了脸,又笑呵呵地跑过来,胤禛抱住他,抬头看向泰芬珠:“等明年开春,得让虎宝开始读书了,汗阿玛这会儿让弘昱和弘昇进宫,等虎宝五六岁了,他肯定也要去上书房,总得提前教教他。”

泰芬珠点头:“好,那是我先教着,还是请个先生?”

虎宝眨眨眼:“教我吗?”

胤禛低头笑道:“对,你总得念念书吧?总不能天天四处溜达。”

虎宝嘟着嘴:“我没有四处溜达,我就在家,额娘请安不带我。”

胤禛失笑出声:“等明年你额娘就会带你了啊!虎宝的启蒙还是我亲自来吧。”

泰芬珠有些诧异:“您天天在衙门,哪里有时间教虎宝呢?”

胤禛低头看了眼认真听他讲话的儿子,笑了笑:“我想好了,用完晚膳后教他半个时辰,明儿就开始吧,你不要让他在外头玩儿那么久,他跑不累的话晚上就有精神,等明年开春,我给他寻摸一个先生。”

泰芬珠扬起唇角:“爷亲自教虎宝,我就安心了。”

胤禛无奈地笑了下:“我也是看到那几个侄子,觉得还是得多用心,他们和我们小时候不一样了,那会儿汗阿玛的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我们除了跟着师傅上课也没什么可想的,汗阿玛只喜欢功课好的儿子。我和三哥就是盼着能在汗阿玛考教功课的时候,让他老人家夸上一句。现在的弘皙和弘昱心思能有一半儿在书上都能算他们专注,虎宝的性子必须得稳下来,要不然进了上书房不知道他心里得遭多大罪。”

泰芬珠受教地点头,胤禛他们小时候因为有胤礽镇着,上书房的环境挺单纯,如今的弘皙和弘昱却是水火不容。以胤禛的处事方法看,虎宝必须学会明哲保身,这可有些难啊,弘昱都大虎宝两岁多呢,唉,到时候虎宝五岁,弘昱七岁,弘皙可都九岁了!泰芬珠明白胤禛为什么不放心了,做阿玛额娘的放心才叫怪事。

胤禛一边逗虎宝说话,一边琢磨宫里的事情,弘皙锋芒毕露,对上个同样霸道的弘昱,还有太子与太监有染的传闻甚嚣尘上,真够乱的,胤禟这婚礼倒是挑了个好时候。

胤禟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穿好喜服,见时辰还早,坐在卧房里和胤俄抱怨:“礼部可真会给我挑时候,我还得在宫里成亲,我想想一会儿的场面就头疼。”

胤俄安抚地笑笑:“九哥也不用太担心,就算在宫里又能怎么样?无非是太子肯定会过来喝杯喜酒,都知道你成亲那是大喜事,他们不会没眼色的捣乱。”

胤禟撇撇嘴:“我可一点儿都不盼着太子过来给我面上增光添彩,上半年老大成亲他都没去,只派了弘皙过去给老大添堵。我的婚宴也不是很需要他参加。”

胤俄失笑出声:“你说是这么说,可要是太子真不来,估摸汗阿玛就得叫你过去问问了,都在宫里,太子溜达着就能过来,又不像是老大那个是在府里头,太子出宫也确实麻烦。”

胤禟叹气:“我就是说说而已,我也怕人家不来,然后被别人打量,揣摩我和太子是不是有龌龊,也不知道谁传得那些荒唐事儿?不管真假,都够下作的,朝堂争斗归朝堂,拿这种东西出来说事儿,下面还要干嘛?”

胤禟挨近胤俄,压低声音说:“之后难道还要直接玩儿刺杀?”

胤俄淡淡道:“有些无所不用其极了,不过我觉得这是因为汗阿玛在意这些事情,这也算是投其所好吧。”不过不是为了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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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阿玛高兴,是为了让他恼怒太子。

胤禟嗤笑道:“说真的,我觉得挺可笑,汉朝好男色的皇室子弟可不少,人家不照样该干嘛干嘛?这个也不耽误上朝当差处理政务啊。”

胤俄认真嘱咐:“今儿是你成亲,对谁都得笑脸相迎,千万不要因为你心里那点儿怀疑对别人甩脸子。”胤禟听不惯这些流言,心里对老大和老八都有几分微词,照胤禟的说法,就算这事儿是真的,传的沸沸扬扬也有老大老八的功劳,要不是他们,那就是那些依附他们的宗室和官员。

胤禟点头:“我又不傻,我可把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了啊,弘皙那四个侄子你替我看好了,虽然他们都小,但是不要让弘皙和弘昱坐一桌儿,小孩子的脾气说来就来,你可得靠谱点儿。”

胤俄笑着点头:“放心,我专心和弘皙聊天就是,他坐稳了,弘晋和弘昇就也乖巧地围着我了。”

听人禀报胤禛来了,胤禟边往屋外走边笑道:“四哥说早些来还真就早得厉害。”

胤俄抿唇笑,四哥的较真儿放在这种时候叫人觉得挺暖心,说好帮忙就要实打实地帮。

胤禛在前院忙碌,泰芬珠和八福晋又看了一遍屋里的摆设,确认妥当之后,坐下歇歇脚儿,一会儿应该就会有人来了。

郭络罗氏语气平和:“我听说四嫂也要早些过来,还挺惊讶的。”

泰芬珠笑道:“九弟娶福晋是大喜,四爷惦记兄弟,我就也早些过来。”

郭络罗氏勾起唇角:“四哥四嫂夫妻同心,看得让我羡慕。”

泰芬珠笑叹道:“就是踏实过日子而已,弟妹气色也好。”

郭络罗氏低头叹了口气:“我?不过是将就着过罢了,这成亲也三年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命薄,连个孩子也没能养下,舅舅的日子过得艰难,我自然得好好照顾自己,期盼着有能报答他们的一天。”

泰芬珠温和道:“弟妹心胸豁达。”

郭络罗氏摇头笑了笑:“我不豁达,之前又开始给良嫔请安不过是无奈而已,我舅舅觉得八爷还是好,我也只能贤惠的孝顺额娘,舅舅总归看着我长大,也只有他对我会有几分真心,盼着我过得好。”

泰芬珠一时无言,今日的八福晋坦诚的过了头,郭络罗氏笑了笑:“四嫂,我瞧见大嫂进来了。”

泰芬珠与八福晋起身往前迎了几步,张佳氏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第98章

张佳氏是郡王妃,泰芬珠与郭络罗氏自然要给她行个礼。张佳氏连忙再走近两步:“四弟妹、八弟妹快请起。”

泰芬珠笑道:“大嫂快坐,喝口茶歇歇脚。”

张佳氏笑眯眯点头,三个人落座。

郭络罗氏看张佳氏放下茶盏,轻笑道:“大嫂今日来得好早啊!”

张佳氏眉眼弯弯:“王爷在衙门当差,我怕来迟,就提前出门了。”

泰芬珠笑着听两人说话,她没怎么与张佳氏打过交道,这几个月也没有能够碰面的宴会,而郭络罗氏与这个大嫂却的确熟稔,寒暄两句,郭络罗氏直接问道:“大侄女没来吗?”

张佳氏失笑:“我原先说和大格格一同来,只不过又想着要提前出门,不想让她小孩子来这儿干坐着,就让她等等再带上二格格过来。”

郭络罗氏微微勾唇:“大嫂想得周到,十妹妹她们也还没来呢,侄女儿们来了也没个说话的。”

张佳氏点头:“我出门前大格格还说很想见见几个姑姑呢。”

郭络罗氏扯了下唇,随即换了个话题,她刚刚嫁给八爷时,很喜欢和妯娌们说些拉进关系的话,想让八爷觉得她好,只是现在郭络罗氏基本不聊这些让人为难的事儿了。

她已经彻底明白,嘴上的几句话拿捏不住个个眼明心亮的皇子福晋,没人乐意与她在口舌上争高低。就方才问大格格的这两句,也是张佳氏之前和她提过要带两个格格来,郭络罗氏意思意思地问下而已。

张佳氏来了之后,陆陆续续地很多宾客都到了,等到把九福晋迎进新房,大家坐下开席。

胤禟捏着酒杯站在胤礽身边,胤礽浅笑道:“九弟也成家了,孤为你高兴。”

胤禟赶紧道:“多谢殿下。”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胤礽给面子地喝完,温和道:“九弟去招呼别人吧。”

胤禟连忙应下,就转到直郡王身边,等把一溜的哥哥敬完,胤禟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始挨桌与人寒暄两句,然后坐到了胤祺身边,胤俄也在这儿坐着。

胤禟凑近问道:“五哥,您在这儿干嘛?”

胤祺轻声道:“帮你看着点儿这些宗室里的半大孩子,怕他们喝了酒,给你添乱。”

胤禟低笑:“还是五哥体贴啊。”

胤祺只说:“你快吃两口菜吧,一会儿应该就会有人走了,你总得再过去说两句话。”

胤禟点头,他确实得吃些,刚刚都饿了,偏偏该敬的人总得敬。

胤祺看了看周边几桌的宗室子,又瞟了弘昇一眼,弘昇乖乖夹菜。胤祺心里叹一口气,就因为这小家伙在宫里和弘皙玩儿而不搭理弘昱,直郡王见着他都有些冷淡。当阿玛的护犊子,直郡王能接受胤祺不亲近他这个大哥,但受不了他的儿子弘昱被孤立。

胤祺挺无奈的,弘昇才五岁,再过几天就要搬进阿哥所住了,不管是祖母还是额娘,都不能频繁派人到阿哥所看弘昇,何况弘昇一天大部分时候都会待在上书房。

胤祺去看过一次他们几个上课,除了汗阿玛特意安排的书法只让弘皙跟着上之外,这四个孩子和十五阿哥、十六阿哥接触也很多,可是十五阿哥是在毓庆宫长大的,十六阿哥是他的同母胞弟,这俩同样亲近弘皙。

胤祺没理由让儿子只与弘昱一块儿玩,有心让儿子稍微顾及一下弘昱,可惜胤祺发现真这样弘皙还不乐意呢,他儿子这么做了一天就不干了,弘皙待弘昇有些笼络,弘昇也不太乐意巴结和他一样大的孩子。所以胤祺只能叹气了,他真的没办法。

胤禟边夹菜边和胤俄说笑几句,约莫太子要走了,扭头看了一眼,被惊得立马回头,胤俄不解地回头看去,又皱眉看向胤禟:“你在这儿躲什么?过去劝劝啊,满都护是王叔的长子。”

胤祺也瞧了瞧那桌,太子坐着,满都护站在旁边不知道在说什么,直郡王和老七低着头,三哥和四哥都抬头看满都护,胤禩已经转过身子看样子想要起身。

胤祺直接站起来往那边儿去,胤禟慌忙跟上,胤俄温和道:“快吃菜啊,都愣着干嘛?”

胤俄起来挨桌招呼人低头吃饭,这热闹有什么好凑的?满都护纯粹是个拎不清的。

胤祺走到满都护身边,声音冷淡:“你在这儿做什么?”不管他有什么事情,让大家在老九的婚宴上都向他张望个不停就不成!

满都护笑呵呵道:“五贝勒,我最近听说了些有关太子殿下的谣言,这太有失皇家体面了,我也是想亲自问问殿下,这种谣言还是尽早澄清为好。”

胤礽嗤笑:“孤用得着你来澄清吗?”

满都护正要张嘴,胤祺已经说话了:“满都护,你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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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止你一个儿子,别以为年长几岁就了不起!”

满都护嘴角下拉:“五贝勒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要来替我阿玛决定我们家的爵位传承吗?”

胤祺冷笑:“你是在说笑,能决定恭亲王府爵位传承的只有我汗阿玛,你阿玛能决定个什么!”

满都护彻底没了笑意,直郡王也抬头看着老五,什么叫年长几岁没什么了不起?

胤禩赶紧站到胤祺身边:“五哥,满都护也是好意。”

胤祺扭头盯着老八:“你不会以为你家以后就不办宴席了吧?是非对错你都不分,八弟!你是谁的兄弟?哪家的人?”

胤禩只感觉袖子里的手都有些抖,他从来没想过一向温和的五哥能说出这样的话。

满都护想抬脚离开,可是十多年来被常宁当做承爵人培养的傲气让他只是僵立在原地,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五贝勒的话,按理来说王府的继承人一般都是非嫡即长,皇帝也基本都是顺水推舟,就像他这两年从来都是代表阿玛常宁在外走动一样,大家都默认了他是未来的当家人,换掉他一定会横生枝节,但是看过皇上收拾安郡王府后,满都护对于五贝勒的话心生恐惧。

直郡王淡淡道:“无非是几句话而已,五弟小题大做了些。”

胤祺根本不看直郡王,只是盯着满都护:“你是走还是不走?”

满都护硬挤出一句话来:“五贝勒,咱们也算兄弟,这种喜庆时候,兄弟之间随意地说些话,您多想了。”

胤祺漠然:“我九弟的婚宴不是你随意说话的地方,你想随意到宫外八贝勒府去。”

胤禟抿抿唇,心里踌躇了下,还是保持沉默,他现在虽然和八哥还是关系不错,但是这个关系不足以让他去拂了五哥的脸面。

胤禩咬咬牙,看向满都护:“你想问的也问了,回去坐着用些菜吧,这种高兴时候得多喝几杯喜酒。”

满都护到底拉不下脸来说些软和话,只是转身去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了。

胤祺没再看谁也没说话,直接绕过胤禩走了。

胤禟左右为难,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七哥,这饭菜怎么样?”

胤祐都愣了,抬头看了一眼胤禟,抿唇笑了笑:“挺好的,九弟也回去再吃点儿,一会儿还要入洞房呢!”

胤禛扬起唇角:“九弟快去吧,我们吃得挺好的,自家兄弟不用你招呼。”

胤禟傻笑道:“哥哥们慢用,殿下,我先走了。”

胤礽扯了扯唇,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胤禟赶忙溜之大吉。

之后的宴席倒是风平浪静,等到宾客基本离开,泰芬珠和他塔喇氏来到前院,看见胤禛在等着她,泰芬珠温和道:“五弟妹,我和四爷先走了。”

他塔喇氏弯了弯唇:“四嫂慢走。”五爷估摸还在屋子里呢,她得再留一会儿。

泰芬珠和胤禛坐上马车回到府里,等躺到床上,胤禛感叹道:“我真是小看五弟了。”

泰芬珠不解:“席上发生什么了?”她们在后院并没有听说。

胤禛简略地说了下,着重提了下胤祺。

泰芬珠挺惊讶:“五弟说话很准啊。”

胤禛扬起嘴角:“今儿咱们和老八都去得早,五弟就是正常点儿去的,但是等真碰到事儿了,才会知道什么叫同胞兄弟。九弟咋咋呼呼的和这个玩儿还要与那个亲近,却一点儿都没有五弟的果断。不过也就是五弟能这么说话了,他万事不沾染,就凭着太后娘娘安稳地过日子,不怕直郡王和老八恼火。”

泰芬珠点头,胤祺平时不温不火的,看来只是没到人家恼怒的时候而已。

胤禛轻笑出声:“五弟是让人惊讶,只不过我更关注九弟和十弟,这俩好像不太乐意完全跟着老八。”

泰芬珠想了想:“之前六妹就说,原本九弟打算做生意,知道做生意肯定得依附官员后,就退却了,虽然九弟也没有再掺和六妹的买卖。”

胤禛含笑道:“我记得这事儿呢,九弟和十弟有所保留最好,老八的人缘真的太好了,满都护一直也是跟着他混的,也不怪五弟生气九弟不吭声,谁知道今儿的事情是老八指使还是满都护自作主张?”

泰芬珠点了点头,没再搭话。

胤禛悠悠叹道:“汗阿玛对太子的打压大家都看到了,有的是人想要一哄而上直接推翻毓庆宫,满都护不过是一个被推出来试探的棋子罢了,他真以为老八能保住他?岳乐的身后名老八都无能为力,恭亲王府与满都护无关了。在皇子的婚宴上难为太子,他这是替太子立威呢!汗阿玛没想过放弃毓庆宫。”

看见泰芬珠揉眼,胤禛失笑道:“你睡吧,我就是不太困,瞎琢磨而已。”

泰芬珠笑了笑:“您也早些睡。”

胤禛想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太子与汗阿玛的关系不可能再好了,太子那么高傲的性子怎么能接受满都护这种人的挑衅,而这些都是因为汗阿玛对老大和老八的纵容。

不管汗阿玛之后怎么冷待恭亲王府和满都护,太子本人却是不能拿人家怎么样。完全倚靠汗阿玛的宠爱而活,这靠谱吗?关键是有一个老大在虎视眈眈啊,汗阿玛在面对直郡王和太子的争执时,并不是每次都偏向太子,彻底的退让又该怎么退呢?太子的未来有八成都得看老天是否眷顾了。

只不过面对太子被众人传得甚嚣尘上的谣言,以及这么快就有满都护亲自挑拨太子的情况,汗阿玛应该还是会给太子再留些面子。

不知道是应了胤禛的猜测,还是康熙另有旁的考虑,康熙在十一月去祭陵时,只带上了胤禛、胤祥和胤禵。

京城的气氛在年关临近时渐渐热闹起来,又因为四位出嫁的公主回来,年味儿更足。

九格格忙得都不来四贝勒府玩儿了,除了和姐姐们一起约着聚聚,端静公主带着她的女儿干脆住在了九格格府上。

夜深了,端静看着女儿睡着,和九格格躺到了床上,九格格推了推这个年长她九岁的姐姐,轻声问:“你是不是过得不太顺心?”

端静微微一笑:“我原本也觉得我自己不顺心,看见你就觉得应该满足了。”

九格格也不恼:“那不挺好嘛,你都有一双儿女了,也就是我的公主府在京城,你的在喀喇沁部,挺想家里人吧?”

端静缓缓摇头:“我有什么可想的?我额娘只生了我一个,汗阿玛去延禧宫看八弟还来不及,对我能有几分照顾?至于额娘,我封为公主之后就有了俸银,我把那大部分都寄给了她和舅舅家,有了银子,我这个公主在哪儿都对他们无所谓。”

九格格微微蹙眉:“五姐,你这话也太伤感了吧?这次你回来,布常在多高兴啊。”

端静公主叹道:“我也没说额娘不疼爱我,可她过得确实不错,面色红润,看着那屋子里的摆设也都好,我是自己心里不痛快而已。”

九格格靠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噶尔臧欺负你了?”

端静拍了拍九格格的手:“别瞎叫,是你姐夫呢。”

九格格睁大眼睛:“他对你好才是我姐夫,五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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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想来我府上住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可得知道这几年是你拿捏噶尔臧的好时候,杜棱郡王不是身体不好了吗?噶尔臧只是个次子,我看他就是个野心勃勃的样子,他要想袭了郡王的爵位。咱汗阿玛就是他必须讨好的,你可别犯傻,你受了委屈这会儿不说,等人家当了郡王,你可就不能轻易拿捏他了,汗阿玛不会随意动一个蒙古郡王的。”

端静抿抿唇:“我有儿子了,两岁多,活泼壮实,瞧着就是个能长大的,再怎么样,我也盼着噶尔臧能当上郡王。”

九格格抿抿唇,翻过身子不搭理她了,端静兀自想了一会儿,动了动身子去拉九格格的手,九格格叹了口气。

端静无奈道:“九妹,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好,噶尔臧最初与我相处还算和睦,我嫁过去没两个月就怀孕了,他是个骄狂的性子,那会儿就开始在外头乱搞,我觉得这种事儿也管不住,就当不知道,他确实想压过他长兄,看着杜棱郡王年岁渐高,我们又好好处了一段时间,就有了我儿子,我总得为我儿子想。”

九格格坐起来,看向端静认真道:“五姐,你知道你儿子的靠山是谁吗?”

端静皱眉:“汗阿玛到底鞭长莫及。”

九格格冷笑:“汗阿玛要是鞭长莫及,噶尔臧压根就不会搭理你!你为什么不看看恪靖姐姐过得如何呢?她嫁得是漠北的部落,比你嫁得更远。”

端静一时无言,好半晌:“我儿子总得有阿玛护着吧?他长大后也有可能与旁人起争执,汗阿玛日理万机,我难道能时时麻烦他老人家?”

九格格泄了气:“那你要就这么想,你就别难过了,任由噶尔臧拿捏你好了,你以为人家和你生儿子是看重你,其实不过是知道你好打发,只要有个儿子,你就要为他在汗阿玛面前遮掩,那随你吧。”

端静抿抿唇,轻叹道:“我再想想,这回见到恪靖妹妹,又看到你过得自在,我确实有些犹豫,要不然也不会带着姑娘过来,把噶尔臧搁到汗阿玛赐的府里了。”

九格格扯了个笑容出来:“那就还好,你得奔着恪靖姐姐去,不能学我,我身子不好,想生养个孩子也难,可这样我和佟家实际上就没什么牵绊了,关起门来过日子也行。姐姐想为外甥打算,您总不能就躲汗阿玛躲得远远的吧?”

端静笑了笑:“总觉得额附看重儿子,我儿子平平稳稳地承了他的爵位最好,真要承爵的时候闹出问题来,万一爵位有闪失怎么办?”

九格格挑眉:“可是噶尔臧就觉得汗阿玛能插手他们部落爵位传承,人家一个女婿就这么觉得,你这个亲闺女反倒把汗阿玛看扁了。噶尔臧就算在外头养了两个阿哥,可他都不带着去见他阿玛,根本就没打算给名分,就是当外室子养的。即便以后你有了名正言顺的庶子,身上有皇家血脉的外甥也才有资格承爵,这是绝对的。”

端静笑叹:“我确实怪可笑的,但是九妹,我得慢慢来,不止我看到恪靖妹妹惊讶,噶尔臧看到土谢图汗也惊讶,他已经习惯我在他面前事事忍让他了。”

九格格给端静掖了下被子:“这个我不管,哪怕你隔几个月给汗阿玛写封信呢,让噶尔臧看看,他老丈人是谁?别等到想要爵位了才临时抱佛脚。”

端静扑哧一声笑了,她确实知道恪靖妹妹经常往京城来信,而她一般只是给宫里送年礼而已。

两个人准备睡了,端静轻声问:“你真的不打算要个孩子吗?”京城就没人不知道九妹妹与舜安颜关系冷淡。

九格格迷迷糊糊道:“不要,我不待见额附。”

端静叹了口气,其实她也不喜欢噶尔臧,只是觉得有了儿子,能有人给她撑腰而已。但是端静自己早就发现了,光有个女儿的时候,噶尔臧对她还不那么随意,这次来京前,他抱着儿子很理所当然地让她想办法和汗阿玛说说情,还试图搭上直郡王,端静像前几年那样回绝,噶尔臧态度强硬说话也蛮不讲理。

端静眼里闪过迷茫,她没什么可求的,只是盼着她儿子能长大,能顺当的承了爵位继承了部落,女儿能嫁个好人家。拜见太后娘娘的时候,她老人家就说她们这些公主的儿女前程都不用操心,现在九妹妹也是这么看的,额娘还叮嘱她等回到蒙古也学着恪靖一样时常给汗阿玛来封信,说汗阿玛不烦恪靖妹妹,就也不会烦她。

端静被九格格的一句话说得起了担忧,如今噶尔臧只有两个外室子,他只是偶尔去看看,那俩孩子从来不在喀喇沁部露面,端静并不担心,这样子长大的阿哥根本不可能登了高位,但是万一真有个正儿八经的庶子呢?

照噶尔臧现在对她的态度来看,如果那样情况出现,她的儿子身边就会有隐患,端静眯了眯眼,她得想个招儿让噶尔臧既能把郡王挣回来,也再没精力折腾,最好能让他顶着郡王帽子安分在公主府里坐着。

端静突然想起随着恪靖去归化城的太医,她能不能让汗阿玛也给她一个呢?汗阿玛应该也喜欢安静的杜棱郡王,只要噶尔臧不给她儿子再生兄弟,他在公主府里爱怎么风花雪月都无所谓。

端静摸着自个儿的胸口,安慰自己要平静,她只是以防万一罢了,不管怎么样,总得等到噶尔臧袭爵再说。这几年她一定要藏好这个心思,没办法,噶尔臧对她太不客气,而她比不了恪靖妹妹,却想过过九妹妹的潇洒日子,也想确保儿子万无一失。

端静不在乎部落能不能完全由儿子控制,因为她知道现在她公公处理部落很多事情时都是得汗阿玛首肯的,她只要儿子有个爵位就好,喀喇沁部忠心皇家挺好的,这不就更能体现她这个公主的尊贵了吗?

有了公主们的到来,康熙这个年过得很是热闹,元宵过后,四位公主陆续离开。宫里就传出了皇上他老人家也要离开京城的消息。

胤禛正在西次间教虎宝念书,泰芬珠在外头收拾着胤禛的行李,没错儿,这次康熙去五台山依然点了胤禛伴驾。

等泰芬珠收拾个差不多,终于能坐下喝口茶,胤禛也从西次间出来了。

泰芬珠问道:“虎宝睡了吗?”

胤禛点头:“睡了,我看那行李准备得可以了。”

泰芬珠摇头:“明儿我再看一遍,别让您路上缺了东西使。”

胤禛叹了口气:“我不想去啊,这回汗阿玛带上太子和十三弟,偏偏还要把我也领走,我有点儿担心。”

泰芬珠看着胤禛说完话浅浅地抿着茶,没有吭声,胤禛是觉得康熙把他当成太子的跟随者了,但是问题是他既劝不了太子也不想劝,更不乐意离太子太近。

胤禛又咽下一口茶,抿紧嘴唇,他得想个办法,决不能让汗阿玛觉得他一心为太子着想,这个状态太危险了。胤禛觉得太子这两年迟早会与汗阿玛起了冲突,他可不敢站到太子那边儿,太子根本就没有胜算。

而索额图却是个敢想敢做的人,胤禛知道索额图从年前开始就频频赴宴,索额图应该是不满太子的处境,那他会做什么呢?只是拉帮结派吗?不管是不是,索额图明显是在践踏汗阿玛的忍耐。胤禛有次听胤祥说,太子挺怜惜索额图。怜惜?那太子的怨怼是冲着谁呢?

胤禛压下这些担忧,嘱咐泰芬珠:“给虎宝找师傅的事儿我来办,你正常过日子就好,反正不论是请安还是赴宴,你能不说话就不要说。”

泰芬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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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重地点头应下。

二月初,胤禛带着满心的忧虑跟着康熙和太子踏上了去五台山的路程。

第99章

菩萨顶是康熙每次来到五台山都会居住的行宫,这会儿的天气还很冷,胤禛缩着手低头跟在康熙身后。

康熙今儿的兴致却很高,偏头问胤礽“你九岁时来过这儿,还有印象吗?”

胤礽四处看了看,浅笑:“儿臣记得那会儿没有现在华丽,路也没有现在好走。”

康熙笑叹:“一晃眼十九年就过去了,日子过得快,朕也已经年近半百,哎,老了啊!”

胤礽自然地接话:“汗阿玛精神奕奕,正当壮年呢。”

康熙笑着扭头问胤禛:“朕还能算是壮年吗?”

胤禛连忙抬头:“汗阿玛确实正当壮年。”

康熙笑骂道:“净会说些糊弄朕的话,朕这会儿要算壮年,那朕什么时候算老啊?”

胤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低头不说话。

康熙又笑呵呵地问胤祥:“你觉得呢?”

胤祥咧开嘴笑道:“汗阿玛永远年轻。”

康熙笑着摇头:“你们三个啊,没一个敢说实话,朕今年再爬五台山已经没有前几年那么有劲儿了。”

胤礽嘴边噙着一抹笑容,只是安静地跟着往前走。

快到康熙下榻的屋子,他又问了一个问题:“噶礼是个怎么样的人?”

胤礽认真道:“能力出众,做事勤勉,可当大任。”

康熙挑眉:“你对他评价很高啊?”

胤礽点头:“何和礼的后代,出身高贵,对我大清忠心耿耿,这样的大臣令人喜欢。”

康熙轻叹道:“他刚刚就任山西巡抚的时候,搞出了搜刮民脂民膏的闹剧,也不知改邪归正了吗?”

胤礽猜测:“应该不会再犯事了吧?三弟同我说过,噶礼身上的一些小毛病已经改好不少了。”

康熙步子慢了下,失笑:“老三能看准人?”

胤礽自信道:“三弟眼光很准的,何况三弟妹就出自董鄂家,都是亲戚,三弟对噶礼也熟稔,这九弟也娶了董鄂家的姑娘,真论起来,三弟和九弟还是连襟呢,董鄂氏确实是咱们大清望族,噶礼来自这种家庭,能成长为备受赞誉的一地父母官,不足为奇。”

康熙驻足在门前,转过身子:“你们都各自回屋吧,这外头冷,回去好好烤烤火。”

胤禛和胤祥随着胤礽行过礼后离开,康熙收了脸上的笑,进屋批折子去了,就算在外头,京城的情况也要密切关注。

胤礽直接往自己住处走,胤禛默默行了个礼,没有理会胤祥,径直走开。胤祥感受着这菩萨顶的寒冷,打了个哆嗦,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胤禛回屋脱了外衣躺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

苏培盛检查了炭盆,安静地守在一旁,在外头溜达到现在,他也很冷。

胤禛闭上眼睛,他这一路基本都是装傻充愣过来的,碰到太子总要关心地劝两句,不往汗阿玛身边凑,没有必要就待在自己屋子里睡觉,和而不同,一定要与太子保持这样的说话方式,要对太子毕恭毕敬。他肯定太子的地位,不认同太子的担心,理由就是直郡王终究只是个郡王,汗阿玛极看重毓庆宫。

待在菩萨顶的日子很单调,次日胤禛早早起来拜佛进香,然后在旁聆听康熙与庙内住持谈论佛法。

胤禛听得稍有些入迷,等到康熙意犹未尽地带着三个儿子回了屋,笑问胤禛:“怎么样?感觉到佛法的精深了吗?”

胤禛认真点头:“佛法无量。”

康熙慨叹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话说得好,察觉到不对了自然应该早些悔改。”

胤禛闭上了嘴,胤祥眼睛一直盯着鞋尖儿,胤礽也没有搭话的意思。

康熙盯着三人看了一会儿,胤礽干脆低下头。

康熙淡淡道:“朕说得对吗?”

胤禛小心翼翼回话:“汗阿玛说得很对。”

胤祥抿紧唇,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不反对汗阿玛做一些能保障太子不至于威胁皇位的事情,但是胤祥很反对如今汗阿玛对于太子不停的打压。

这是会出问题的!现实不容回避,宗室和勋贵就是在为下一朝做准备,或者说只要有资格的都在密切关注太子和直郡王,这是人性,汗阿玛再有权势都不可能磨灭人家对自己子孙后代前程富贵的考量。

胤祥觉得汗阿玛这根本就是在熬鹰,如果他真的觉得太子不好,他可以换,自古以来换太子的不少,但是不能这样让直郡王和八贝勒声势浩大的立于朝野,这根本就是在逼迫索额图和太子失态。

汉景帝立的太子刘荣就在位三年,景帝想换直接就换了。而汉武帝明明那样大权独揽,却生生把太子刘据折腾到在三十七岁时起兵造反,汗阿玛这是在奔着谁走呢?为什么啊?

就算想压住太子的野心,那也不能叫老大他们掺和进来!刘据也只是和武帝对抗,后来继位的汉昭帝在刘据自杀之时才三岁。如今他的哥哥们都入朝都拥有旗下人口,太子面对的情况好像还不如刘据呢!

胤礽沉默不言,这片苦海不是汗阿玛推他进去的吗?他也想出来,可怎么做?前明的诸王一成年就去封地,只有花天酒地的钱而没有触摸封地政务军事的资格,谁能告诉他如何面对虎视眈眈的兄弟?

胤礽只觉得可笑,汗阿玛期盼他们兄弟和睦,却对老大和老八非常纵容,汗阿玛有替他收拾过一个兄弟吗?汗阿玛要做个慈爱的父亲,那他这个太子当然就只能做个恶人了。起了野心却又失败的皇子本就不可能有好下场,胤礽怀疑汗阿玛对老大那个长子的疼爱,也琢磨自己这个嫡子分量到底有多少!

屋子里一时陷入令人心惊的寂静,康熙叹道:“和你们讲佛法,你们却是畏畏缩缩,朕也没了兴致,都走吧。”

胤礽干脆利落地行礼离开,康熙的面色一下就沉了,胤禛看见胤祥没有动作,跟着起身离开了,不管胤祥留下要说什么,胤禛都不想知道。

康熙看向胤祥,淡然道:“你有什么事儿吗?”

胤祥抿抿唇:“汗阿玛,儿臣就是想弘皙也八岁了,等下次巡视五台山,不妨带上弘皙,这次离京前,弘皙与儿臣说,他也很想来此听听佛法。”

康熙眼皮子抬了抬:“只带他吗?要不要带上弘昱?”

胤祥喉咙紧了紧,抬头认真道:“汗阿玛,弘昱是郡王之子,您做事向来公允,若带弘昱岂能不带安郡王之子?弘昱虽是皇孙,但是弘昇亦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只带弘昱。”

康熙扯了扯嘴角:“你倒是和弘皙关系好。”

胤祥摇头:“儿臣只是觉得您与太子殿下出巡已是美事一桩,若再带上弘皙,祖孙三代同行更是羡煞旁人。”

康熙笑叹:“你倒是替朕想得周到。”

胤祥低头不敢再说话,康熙淡然道:“跪安吧,朕有些乏了。”

胤祥只感觉无力,顺从地离开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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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冷笑,看来不只是大臣,就连他的儿子也盼着他乖乖让权于太子。索额图罔顾圣意,不就是觉得太子能保住他吗?他们这是在践踏他对太子的慈爱之心!

三月中旬,康熙返京,胤禛不像从前那样忙碌,晌午经常在家,今儿的午膳胤禛就是与泰芬珠的幼弟五格在前院用的膳。

虎宝坐在胤禛旁边,安静地用勺子舀饭吃,听阿玛和小舅舅说话。

胤禛挑眉:“你们是怎么想到这个人的?”

五格今年才十六岁,说话很直白:“我大哥早几年在江西当过官儿,听说李绂的名声不错,在给家父的信里提了一句,我大侄子那会儿也挺需要人教导功课,就说带他来京也可以,家里帮忙把他的户籍转到了顺天府,他就在我们府上待到现在,您觉得他如何?够不够格给虎宝开蒙?”

胤禛点头:“确实不错,怎么没有参加科举?”

五格也挺纳闷儿:“他说他水平还不够,虽然我觉得他已经很好了,不知道为什么。”

胤禛想着刚刚见到的那个年轻人,是个有城府的,与戴铎那样口若悬河的不是一个类型。不过这样的人适合给虎宝启蒙吗?

胤禛看向虎宝:“你喜欢李师傅吗?”

虎宝眨眨眼,放下勺子,点头:“我很喜欢他,他说话有道理,而且很认真。”

胤禛笑了笑:“哪里认真?”

虎宝为难道:“阿玛告诉我要孝顺,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李师傅说得好,他告诉我了。”

胤禛含笑问:“他说你得听从我的嘱咐,你觉得这就是孝顺?”

虎宝摇头:“师傅还说,我得劝导你,让你能天天开心。”

胤禛失笑出声:“我让你来劝导,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开心?”

虎宝惊讶道:“阿玛笑了,不开心吗?”

胤禛笑叹:“你快吃饭吧,既然你待见他,就让他住在咱们府上,你上午跟着戴铎学,下午与李绂请教问题,如何?”

虎宝咧开嘴:“好。”

五格一脸笑意地看着大外甥,胤禛无奈:“五格?”

五格赶紧扭头:“四爷说,有什么我能办的?”

胤禛摇摇头:“我是想问,你也要参加科举?”

五格叹了口气:“我大哥让我考,我学问就是个一般般,尽力再学几年吧,最好得个举人?不知道,实在不行我还会进宫当侍卫。”

胤禛颔首,这是他们兄弟的事儿,虽然他也觉得五格的水平不咋的,但万一撞大运得个举人,凭五格满人出身,外放做官升迁一定很快,左右五格还小,有挥霍的时间。

用过午膳,五格离开,胤禛又陪着虎宝听李绂讲了一下午课,暗自点头,这是块儿璞玉,说话做事都很务实,也有那么一股子正气在,就是心眼子同样不少,得看紧点儿,虎宝学上些可以,但不能小小年纪就全学会。不过李绂家里就一个老母亲,把他娘安顿好,倒也不用怕他起异心。

晚间胤禛把虎宝送回正院,嘱咐泰芬珠:“给我打个包袱,我要去潭柘寺小住三五天。”

泰芬珠点头说好,胤禛自从回来,往潭柘寺跑了好几趟了,就是去那儿躲清净,也不怎么和胤祐来往了,倒不是关系疏远,就是朝堂气氛压抑。五贝勒胤祺在三月份就已经有一段日子不去衙门,康熙不闻不问,胤禛就也跟着学。

次日胤禛直接打马离了京城,泰芬珠到宫里给太后和德妃请安之后,感受着宫里的紧张气氛,匆匆离开。不止是朝堂乱,宫里也不平静。

毓庆宫书房,胤礽烦躁地坐在椅子上,旁边的赫奕无奈地垂着头。

赫奕姓赫舍里,他的祖父希福是索尼的叔父,他得叫索尼一声堂叔,和索额图是平辈兄弟,只是比索额图小很多,今年才三十五岁。如今正监管内务府,只不过不是独自管理,一个叫科奕的官员同他一起,这个科奕就是太子这会儿恼怒的原由。

胤礽实在忍不住挥手就把一方砚台抛掷到了地上,赫奕轻声道:“殿下,您请息怒。”

胤礽咬牙切齿:“孤的待遇是汗阿玛定下,科奕有什么资格削减,而你就任由他如此慢待毓庆宫吗?”

赫奕叹道:“殿下,宫中各处待遇都是明文规定白纸黑字,科奕按规矩办事,我们找不到借口反驳他。”

胤礽冷哼道:“也就是说孤以前从来都是不守规矩了?”

赫奕叹息,伴君如伴虎,皇上高兴的时候,都乐意毓庆宫的各项用度超过乾清宫,如今皇上默不作声,就是同意科奕如此做法。规矩上占不了上风,圣宠也指望不上,他这个内务府大臣也无可奈何啊!

胤礽攥紧拳头,低声道:“叔外祖父,你也算是孤的叔外祖父,你就要坐视不理吗?”

赫奕声音很轻:“殿下,要收拾科奕不急于一时,他如此明目张胆地与您作对,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只是得过段时间再着手处理他。”

胤礽鼻子一酸,闭上眼睛,只是喃喃道:“可是毓庆宫的威信就荡然无存了,孤只能等事后,不能在他们欺压孤的时候立马反击回去,旁观之人会如何看待毓庆宫?”

赫奕抿紧唇,索额图的想法越来越激进,赫奕和他聊过一次后,再没去过他的府上,赫奕不反对索额图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实在是不知道太子登基得何年何月。

只不过赫奕不参与,他是索尼的堂侄,他要做得就是稳,稳稳地给赫舍里氏留下子孙,需要稳的也包括索尼的其他儿子。索额图一家陷得太深,已经没办法了,索性让他试一试吧。

皇上自认为带着太子出巡可以杜绝太子在京插手政务,但同样的,皇上自己对京城的掌控力也会下降,人心这种东西就不是一成不变的,不满皇上的满臣汉官比皇上想像得多,虽然干这种事儿成功的可能不大,但是历史上有过死的蹊跷的皇帝,万一呢?

胤礽看赫奕沉默不言,无力地叹了口气,转而问道:“索相近来身体可好?”

赫奕温和回话:“殿下放心,索相一如既往的身体硬朗,他也经常与朋友聊起您,索相总是盼着能有更多人敬服毓庆宫。”

这件事情索额图不让告诉太子,一是太子很有可能会犹豫,对皇父不满和想致皇父于死地差得还是挺远。二是万一失败,太子不知情,他依旧可以坐在毓庆宫,虽然那个时候太子就只能熬了,可倘若上天垂怜,皇上随了他的父祖,那太子忍上三五年依旧可以见到雨过天晴,当然这得能压住直郡王,反正总还能有那么些希望。

胤礽点点头,苦笑道:“又快到五月底了,汗阿玛出塞,估摸还是会带上孤。”

赫奕只能劝道:“殿下静心侍奉皇上,皇上对您的疼爱有目共睹,与皇上多相处还是好的。”

胤礽缓缓摇头,他不相信,汗阿玛给他的宠爱都是待遇和一些亲近之言,哪怕汗阿玛为了他只收拾一下直郡王呢?胤礽都能告诉自己,汗阿玛是真盼着他来日继位。

胤礽觉得汗阿玛已经不为他考虑了,当然汗阿玛也不为老大考虑,从汗阿玛默许老大拉拢老八,不再劝老八安分的时候,胤礽就觉得汗阿玛不把儿子们放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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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八安抚蠢蠢欲动的宗亲,不是很划算吗?至于以后怎么收场?胤礽觉得这根本不难,汗阿玛是皇父,收拾一个儿子轻而易举,还能把宗室给直接压下去。

胤禩不想打压宗王没关系,让他把不安分的都拢到身边,他这个皇阿哥出了事儿,那些人也都会背上政治污点,这样胤禩就依然是在身体力行地按汗阿玛的心思打压安郡王,殊途同归嘛。

胤礽靠在椅子背上,略有些迷茫地问道:“汗阿玛到底想要孤怎么样呢?”

赫奕抿唇,这个问题根本不用问,老皇帝希望太子不要有一点儿威胁,可是太子这个昭告天下的国之储君,本质上就是等着老皇帝驾崩,顺理成章地继位来使国家稳定的,一个太子要想做到这些,手里或多或少总得有些本钱,总得有那么些威望。

关键是索额图退了,皇上不让太子监国了,直郡王可以随便与朝臣来往,太子却只能窝在毓庆宫沾不了政务,哪怕皇上把直郡王关在府里呢?索额图也不会这么着急。让其他阿哥都无能都手下无人,那太子天天看戏也行。

胤礽喃喃道:“要不干脆顺着汗阿玛算了?”

赫奕微微蹙眉,明朝的文官势力强大,他们是太子上位的坚决拥护者,可是他们清朝,以直郡王为首的那帮人叫嚣着嫡长子继承制是汉人的,得按照在关外的规矩谁强谁上位,前头的几个阿哥都在朝堂上立着,有的是想烧冷灶的勋贵,皇上好像也靠不上。赫奕没再说话,一切先看索额图的。

康熙回到京城待了两月,六月初到塞外避暑,这次他带上了胤禔、胤礽、胤禛、胤祥、胤禵和十五十六阿哥,等到八月中旬回京,康熙很快就又传出要南巡的消息,这次却只是胤礽、胤禛、胤祥随驾。

午膳摆到了桌上,泰芬珠坐在桌旁以手托腮,胤禛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虎宝进了屋子,左右看了看,问泰芬珠:“额娘,我阿玛呢?”

泰芬珠起身,拉过虎宝的小手,往卧房走,进去一看,胤禛倒是坐起来了,看见母子俩,轻叹道:“这又该用膳了吧。”

虎宝趴到胤禛身边,好奇:“阿玛,你还困吗?我都学了很久了。”

胤禛下床抱起虎宝,对泰芬珠笑叹:“你这回不用给我准备行李了,就那些去塞外的就好。”

泰芬珠笑道:“那也得给您多带些衣服吧,南方多雨,怕您到时候冷。”这也说不准康熙要南巡几个月。

胤禛扬了下唇角:“你看着多拿些也好。”

胤禛抛开脑子里的思绪,专心看儿子好胃口地吃饭,这能让他短暂地放松些紧绷的心神。

几天的悠闲日子之后,胤禛随康熙再次出发,这次的南巡的目的之一是祭泰山。

圣驾驻跸山东德州,进入行宫的时候天上飘着雨,胤禛惯常地保持沉默,在康熙打发他们仨人离开之后,自顾自回屋子,康熙不传召他,胤禛就只上午在院子里溜达溜达。

对于胤祥往胤礽屋子里跑的情况,胤禛置若罔闻,与胤祥处了这么久,胤禛能看出来这是个心软的弟弟,胤祥对太子或许有不满,但那是一种挺正常的意见相左,胤祥不认同直郡王和八贝勒,对太子基本是支持的,胤禛不可能就政治立场与胤祥达成一致。

又一天早上,胤禛睁开眼,四处张望了下,就看到苏培盛难掩恐惧的脸,胤禛缓缓坐起身,招手,等苏培盛过来,轻声问:“怎么了?”

苏培盛的声音很低很低:“爷,院子门口来了御前侍卫,咱们不能出去。”

胤禛声音平稳:“只要能把食物和水送进来就好。”

苏培盛无声点头,胤禛躺回床上,他并不惊讶,太祖传位太宗,太宗传位世祖,世祖传位他汗阿玛,这三次都是见了血的,赫舍里家也同样摸过兵权,在见到汗阿玛对太子的打压和汗阿玛未见衰老的身体时,做些过激之事不足为奇。来自关外的尚武风气依然存在,像索额图这辈人根本就不信什么儒家忠君之说。

胤禛被关在院子里,每顿用的膳都很少,他总不能让汗阿玛觉得他没心没肺,不能去问侍卫发生什么了,以免引起汗阿玛的审视,胤禛绝对相信汗阿玛的心情糟糕至极,他只能担心地问他们一句汗阿玛可安好?然后再用饭量锐减来表下态了,总不能等见到汗阿玛时,汗阿玛瘦了,他白胖了吧?

胤禛不怀疑康熙能控制住局面,如果是太子赢了,他应该早就能见到太子,随行的只有他和胤祥,胤祥尚未成亲也没有爵位,太子一定会需要他站出来帮着说服众人,现在他必须安静地等待。这样的情况,胤禛能理解为什么会出现,但是却不可能不害怕,他得怎么办?等看到汗阿玛,得如何回话?

胤禛完全失去了消息来源,他不知道康熙已经召索额图来德州侍奉太子,德州本地的官员只是知道太子病了。

胤礽的屋子里一片狼藉,地上全是破碎的瓷片,能扔得基本都被胤礽给砸了。

侍卫进来请胤礽去见驾,胤礽冷笑一声,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见到康熙,父子两人对视,康熙怒道:“怎么?你还要说朕冤枉了索额图不成?”

胤礽摇头:“儿臣不敢,但是汗阿玛,您为什么不相信这是有人刻意陷害呢?”

康熙冷笑:“索额图的密信和他在京城干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难道这是假的吗?”

胤礽断然道:“不可能,索额图的人品,还有他对汗阿玛您的忠心,您为什么就看不到呢?”

康熙漠然:“恐怕他是对你忠心吧。”

胤礽直接跪下:“汗阿玛,儿臣幼时索额图就很照顾我,他的这种出于我额娘的照顾,与纳兰明珠为了自己的野心一意捧着大哥是不一样的,如今明珠端坐府邸,您只恨索额图,这岂非随了明珠的心思?”

康熙一时没作声,索额图的犯上他是决不会再忍了,但他想知道胤礽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胤礽终于是哭了出来,索额图真的危险了,汗阿玛把他弄出京城,肯定是要彻底查了他家,索额图想要兵变的事儿胤礽不知道,但是他替毓庆宫用银子笼络官员并对一些人威逼利诱的事儿,胤礽一清二楚,但这真的是迫不得已啊。

胤礽哭诉道:“汗阿玛,您对儿臣不满,儿臣知道,您喜欢大哥,儿臣也知道,儿臣之前只是不甘心被大哥压过去,才希望叔外祖父为我找些敬服我当太子的人,儿臣知道这不好。但是汗阿玛,大哥有八弟帮衬,王伯和王叔,简亲王,还有好多,这些明明与儿臣也是同族,也是儿臣的宗室血亲,可他们从儿臣幼时就不喜欢我,八弟和大哥一开府,就得到了他们的喜爱,儿臣是嫉妒大哥和八弟了,汗阿玛,儿臣再不敢了。”

康熙说不出此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只是看着从来高傲的太子哭着希望保住索额图的一条命,可是索额图真的犯上啊。

胤礽抽噎道:“汗阿玛,儿臣求您,索额图是我额娘的叔叔,他亲近我,这说明我额娘也喜欢我啊,汗阿玛,儿臣可以不与大哥争,您放过索额图吧。”

康熙声音沙哑:“你不与你大哥争是什么意思?索额图比你的太子之位都重要吗?”

胤礽摇头:“不是,索额图是因为觉得大哥快要比过我了,才这么做,我知道是我让您失望了,大哥更得您心意,只要您高兴,索额图能安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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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儿臣怎么样都可以。汗阿玛,是您的看法比太子之位重要,您夸赞我,我就觉得我能当太子,您要是觉得我不好再当,我都听您的。”

康熙抿紧唇,胤礽期盼地看着康熙,康熙艰难道:“一切得等京里的情况查明再说。”

胤礽还想再说,康熙已经转身回了内室,自有侍卫带胤礽离开。

康熙怔愣地坐在椅子上,太子的话算得上肺腑之言了,他这个汗阿玛在太子心里还算有分量,但是索额图不能留,有索额图时时蛊惑,太子的想法难免不偏移,这几年太子在太多事情上听从索额图了,索额图必须死!

第100章

胤禛在椅子上干坐着,这几天他除了用膳休息,基本就是发呆,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茶盖,看着屋子里渐渐暗下来,就知道又得吃晚饭了。

听到脚步声,胤禛向门口看去,苏培盛快步走到胤禛身边:“爷,门口的侍卫撤了。”

胤禛端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又喝了口茶平复下心情,放下茶碗,快步往院子里走,他必须现在就去求见汗阿玛。

胤禛和胤祥几乎是同时到的康熙住处,梁九功请二人稍等,进屋去禀报皇上。

康熙直接见了两人,没等胤禛和胤祥说话,康熙淡淡道:“太子偶感风寒,朕已经将索额图召来让他侍奉太子,太子的情况还算稳定,朕不忍心叫他再经受奔波之苦,就留他在行宫将养,明日一早,启程去济南,你们回去准备下吧。”

胤祥抬起头问道:“汗阿玛,儿臣能去看望殿下吗?”

康熙原本已经转过头去,闻言又扫了胤祥一眼:“不用了,让他安心休养。跪安吧。”

胤禛赶紧行了礼,胤祥咬咬唇,到底是出了屋子。

胤祥快走几步追上胤禛:“四哥。”

胤禛抿抿唇扭头说道:“十三弟,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早些回去吃饭吧。”

胤祥担心道:“咱们不用探望殿下吗?”

胤禛声音平缓:“十三弟,咱们不是太医,能帮殿下什么呢?何况汗阿玛已经说了,殿下需要静养,这会儿天都黑了,咱们实在不必打扰殿下。”

胤祥停下脚步,喉咙动了动:“四哥慢走。”

胤禛点点头,胤祥随即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他什么都不知道,去找太子并没有任何作用,汗阿玛明确拒绝的事情他不该再过来问四哥。

御驾再次启程,来到了济南,胤禛依然安静地待在屋子里,不管汗阿玛如何看待他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是否认为他薄情,胤禛都不打算出头。

胤禛始终认为太子的性格不可能改,即便囿于形势太子这一两年有些许容忍,但是倘若事情不如他所愿,太子很难再隐忍不发,多年来习惯了高傲的他根本就不可能真的做小伏低。

胤祥被康熙召见过一次,很快就传出他要替康熙祭泰山的消息。胤禛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就再好不过了,汗阿玛认为胤祥才能代表太子。

胤禛一年来的提心吊胆终于减退了些,只要汗阿玛不再认为他与太子有什么政治上的密切关系,最起码他就不会被绑到毓庆宫上,他只需对太子恭敬有礼即可。年少的胤禛认为他在康熙心里比不过直郡王和太子,如今的胤禛依然这么想,他只能蛰伏着等待时机。

胤祥去往泰山祭拜之后,康熙带着胤祥和胤禛直奔京城,胤礽被留在了德州行宫养病。

京里的气氛是一种诡异的安静,康熙仅仅是下召让索额图去侍奉太子而已,虽然这事儿怎么听怎么别扭,很难不让人想些旁的,但是明面上没有任何可以说道的地方。

十一月中旬,胤礽病愈,返京回到了毓庆宫。

他坐到了太子妃的面前,脸色平静:“叔外祖父府里怎么样了?”

石氏顿了顿,摇头:“殿下,妾身不知道。”

胤礽语调依然平和:“这也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情,有侍卫把守吗?”

石氏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胤礽往门外看了看,淡然道:“这儿换了很多人吗?”

石氏压低声音:“御前来人带走的,说是违反宫规。”

胤礽嘴唇动了动:“你走吧。”

石氏起身,无声地行礼之后出了屋子。

胤礽脱力地靠到椅子背上,叔外祖父的愤恨之意难掩,胤礽却真的不希望他出事儿,这该怎么办?

胤礽回来不久就是除夕宫宴,胤禔的气色是藏不住的好。弘皙坐在胤礽旁边,小脸紧绷再也没有往常的惬意。康熙没有像从前一样叫亲近宗室坐到他身边说话,胤礽也始终低着头。

除夕宫宴如此,元宵晚宴同样压抑,胤禛回府之后就倚在榻上闭目养神,泰芬珠洗漱完进来坐到旁边,看了看胤禛依旧是眉头紧锁,心里叹了口气,明儿康熙就要带着太子、胤祥和胤禛接着去南巡。真的不知道康熙在想什么,他希望索额图和太子怎么做呢?

胤禛睁开眼,扫了下发现屋内只有他和泰芬珠,凑近轻声道:“年前汗阿玛派十三弟去探望索额图,可惜如今索额图依然好端端的活着,索额图彻底恶了汗阿玛,现在不过是缺一个借口而已,我是这么想的,可是怎么样才能不牵累太子呢?”

泰芬珠听着胤禛的问话,又看他失神地盯着炕桌,就知道这大约是他实在憋不住的自言自语。

泰芬珠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且她也不认为处死索额图能不影响太子,索额图与太子早已密不可分,不只是政治上的,也有感情上的。

就像康熙将自己对于额娘的怀念倾注于佟家身上一样,太子也在把对于仁孝皇后的追思投射到赫舍里家,泰芬珠不知道索额图到底做了些什么,但是能让胤禛讳莫至深的也就是皇位的事情。

无论如何,站在胤礽的立场上索额图是一心为他着想的,或许胤礽自己不可能对他汗阿玛做过激之事,但是在他受到打压难受至极的时候偶尔闪现希望早日登基的念头却是可以理解的,所以胤礽很难在政治上在感情上放弃索额图。

何况索额图做的这些事情都还有一个背景,就是在胤禔和胤禩虎视眈眈,胤礽自己却不如前两年得意,康熙对于毓庆宫的限制也越来越大的时候,索额图不顾圣心的行事放肆之下掩盖着一个事实,其实京城官员都人心惶惶,不论是否拥护太子,因为康熙的态度不明确。

胤禛喃喃道:“不止是明珠等人希望从索额图的下场里看清圣意,或许索额图也盼着汗阿玛能因为他的事儿反思对毓庆宫的作为,索额图很想试探下太子在汗阿玛心里的分量。”

泰芬珠抿抿唇,这样纠结的情况确实也少见,一般来说太子的外家有人不轨,这个太子被废掉就是显而易见会有的结果,皇帝很难再相信太子。

但是康熙很宠爱胤礽,他这会儿根本没有废太子的念头,赫舍里家还有那么多在朝为官的,这些人又该怎么对待?因为康熙的纠结,这些全部都成了可以博弈的事情,没人能说个明白,好像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胤禛突然啼笑皆非:“难不成索额图还真能唆使太子吗?”胤禛觉得这种说法其实挺可笑,就算在三十五年那会儿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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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还觉得他能高枕无忧,做得很多事情不那么深思熟虑,但是最近这两三年太子明明是心里开始害怕了,才会让汗阿玛觉得被索额图带歪了,如果不在朝堂上做出调整,光和一个索额图较劲儿根本无济于事。

泰芬珠陪着胤禛琢磨,反正就算让他躺床上,他也睡不着,这些日子胤禛明显地愁瘦了,身在紧张的大环境下,胤禛又被吩咐随御驾出行,他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不管胤禛本人是什么个想法,他只能在次日随康熙再一次离京南巡。

一路上,胤礽尽可能地附和康熙的话,他现在尽全力想要保住索额图,但是当御驾驻跸淮安,一个人出现在康熙面前时,胤礽的情绪彻底压不住了。

屋子里只有胤礽和胤祥,胤礽没有再摔砸东西,只是瘫坐在地上用双手捂着脸,胤祥木讷的坐在一旁,既没有蹲到胤礽身边劝他,也没有往那边看。胤祥的心绪极乱,高士奇奉汗阿玛诏来此迎驾,这个人估计就是掀起弹劾索额图浪潮的人选了。

高士奇是康熙的宠臣,很擅长书法,诗文也好,算是康熙的御用文人,从他踏上仕途之时,就基本陪伴在康熙左右。但是高士奇是由明珠推荐到康熙身边的,也就是说从最开始高士奇身上就有明珠一党的烙印,在郭琇把明珠弹劾回了家后,也顺带着用一道奏疏把高士奇给弄走了。

康熙去年给了高士奇一个礼部侍郎,但是高士奇因为母亲年老而推辞了没去京城赴任,如今这样的一个人被康熙特意下诏叫了过来,而且有传言高士奇会跟随御驾返京。

胤祥终于站了起来,跪到了胤礽身边:“殿下,您不能这样。”

胤礽声音极轻:“那我该怎么样?”

胤祥低声道:“殿下,索相罪证确凿,您得秉公行事。”

胤礽放下了捂脸的手,嘴唇嗫嚅:“什么是公?”

胤祥耐心劝道:“汗阿玛希望您看清索相的糊涂。”

胤礽低笑出声:“叔外祖父要是死了,我得怎么办?”

胤祥抿抿唇:“您是太子,自然是端坐毓庆宫。”

胤礽哂笑:“端坐?我要是能端坐,索额图会着急吗?”

胤祥无奈道:“殿下,您不能说气话。”

胤礽仰了仰头,胤祥移开视线,他不想看见太子哭。

胤礽以手撑地要站起来,胤祥连忙扶着他,胤礽坐到椅子上,腰板挺得笔直,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十三弟,你回屋歇着吧,孤不用你来陪。”

胤祥担心道:“殿下,您”

胤礽抿紧唇,只是挥手,事已至此,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高士奇随驾抵京,朝堂上终于掀起了对于索额图的攻讦,与此同时另一则消息开始在内城传开,裕亲王福全卧床不起,康熙去看望这个唯一的兄长之时,福全说八贝勒很好。

福全的话令人遐想,但是此时的胤礽没有关心这事儿的心情,因为索额图很快被逮捕进了宗人府。

胤礽午睡醒来,一动不动只是偏过头看着垂下的床帘,他的贴身太监赵新屏气凝神地站在床边,看着时辰实在不早了,赵新小心翼翼道:“殿下,十阿哥在今天成亲。”

赵新正要再次出声提醒时,胤礽坐了起来,赵新赶忙服侍胤礽穿戴衣裳。

快要走到门口了,胤礽停下脚步,返回到桌旁抄起鞭子才又大步流星往外走。

胤俄穿着喜服,心里大骂礼部给他挑日子的官员,这还不如九哥呢!汗阿玛既有长子,也立了太子,福全倚老卖老单独夸赞胤禩要做什么?外官不清楚,他们这些人还不明白汗阿玛对于宗室的提防吗?

福全自己也应该也门儿清啊,他是汗阿玛兄长,汗阿玛无论如何都要讲些情分,可他儿子保泰只是个小辈儿的侄子,他就不怕保泰根本等不到胤禩飞黄腾达的一天吗?

胤俄看到已经来的宗室就头疼,索额图被关进了宗人府,但凡是别的地方,赫舍里家都能照拂,可偏偏是宗人府这么个由宗室做主的地方,而太子与宗室向来关系平淡,安郡王还是太子的表亲,他都不亲近毓庆宫,何必再说旁人?

胤俄的眼睛紧紧盯着门口,等太子一进来,他就过去跟着太子,他就不信还有不长眼的!满都护已经被常宁拘在家里了,今儿代表恭亲王府过来赴宴的是常宁的次子海善,他就不相信还有人不怕因为几句闲话而将快要到手的爵位弄丢。

胤禟一边忙着招呼来客都坐下,一边回头找了下老十,就瞧见他跟在太子身边,心里直叹气,他和十弟真是难兄难弟。

胤礽嘴边噙着一抹笑,胤俄边寒暄边纳闷儿,这索额图才进了宗人府没两天,太子的心情调整得够快啊!

胤俄将太子领着坐下,低头笑语几句,一抬头就看到纳尔苏走了过来,眉头立马就拧起来了,抬步就要过去,胤礽一把抓住胤俄的胳膊,胤俄不解:“殿下,您安坐,臣弟还要招待客人。”

胤礽失笑道:“别这么着急,有什么好招待的?不都是一群混账吗?”

胤俄抿唇,纳尔苏已经到了跟前儿。

胤礽和胤俄一起看他,纳尔苏也不慌。

纳尔苏今年才十四岁,但已经承袭了平郡王的爵位,他的辈分挺低,是努尔哈赤长子代善的大儿子岳讬的玄孙。胤礽是皇太极的重孙,顺治的孙子,算起来高了纳尔苏两个辈分。但是纳尔苏所袭的这个平郡王却是来头不小,是八大铁帽子王之一,是从岳讬的克勤郡王那儿传下来的。

纳尔苏笑呵呵问道:“殿下也来了?我还以为您不会来了呢。我听说索相,哦,不对,索额图罪证确凿被抓了,知道他一直都忠心您,不过,您是太子,当然得秉公执法,您这大义灭亲确实令人敬佩。”

胤俄直皱眉,这个纳尔苏的嚣张跋扈他早就有所耳闻,纳尔苏他阿玛纳尔福就这么一个儿子,家里头又有个铁帽子王擎等着他继承,几乎无所畏惧。

胤礽勾唇:“你还有本事以为孤?谁给你的胆子?刚刚承爵,半点儿功劳没有,谁给你的本事妄议国事?”

纳尔苏咋舌:“您瞧您这话说得,我怎么就没资格想想您,您可是我大清储君,我也是咱们爱新觉罗的人,自然得费心琢磨琢磨您,等您有难了我也得担心下您不是?再说了,索额图之事,众人皆知,他一个罪臣,也担不起国事二字吧?大家都很佩服您的,我也只是说说大家对您的敬仰而已。”

胤礽冷笑:“孤是太子,你是个什么?既然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宗室,辈分会不会算?知道不知道就算你爹死而复活也得叫孤叔叔!”

纳尔苏不干了,嚷道:“您是个什么意思?都说死者为大,您怎么能说我阿玛呢?”

胤俄抢在太子开口前赶紧呵斥:“纳尔苏,你都当了一府之主,就该知道个眉眼高低,谁准允你如此对太子说话的?”

纳尔苏更不满:“十阿哥,太子是来参加你的婚宴,我也是来道喜的,你凭什么如此慢待于我”

他最后一个字的音还没咬实,胤礽的鞭子已经挥了上去,纳尔苏被打懵了,反应过来就大喊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胤礽根本不搭理他,站起来提着他的衣领就又是几鞭子挥上去,胤俄愣愣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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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前年不还是忍过去的吗?今年这就直接动手了?这样的念头闪过,胤俄连忙上前拉架,这索额图刚刚落难,太子这么做不是在给自己招惹是非吗?

前院的人听到动静都齐刷刷往这边看,胤禛原本站在另一边儿,往过走了几步看清后,赶紧往太子身边凑,但是心里却没有多么惊讶,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太子永远都是他年少时见到的那个高傲的储君,当意识到委曲求全不管用,发泄情绪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胤禟走到太子和十弟身边,咽咽唾沫劝道:“殿下,他不逊,在十弟的婚宴上搅和,您教训一二即可,别气坏了身体。”这说什么也不能站到纳尔苏这边儿,要不然肯定会被视为反对太子,索额图还在宗人府,这个纳尔苏真是把铁帽子当成倚仗了。

胤禔站在旁边却没吭声,不知为何他稍有些发怵,他有一点儿担心太子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给打了,胤禔深知皇父对太子的疼爱,索额图猖狂了那么久,如今却只是被关了起来,胤禔觉得这就都是皇父对毓庆宫的宽纵。

胤俄不太敢拉扯太子,他一只手拽住纳尔苏,另一只手试图去抓鞭子,可是胤礽的手法挺灵活,胤俄没抓到。

胤禛直接走到纳尔苏身后,架住还在冲太子叫嚣的纳尔苏就往旁边拖,这是不嫌疼吗?胤俄把他往身后藏,他竟然还要挣扎着探出身子问太子他哪儿说错了?这怎么想的啊?就这么看不惯太子,这么忠心老八,要用自己被太子鞭打的证据告个御状吗?

胤祥过去扯了下胤礽依然抬着的胳膊:“殿下,您息怒,平郡王不知礼数,您不必与他置气。”

胤礽猛地扔下手里的鞭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被胤禛拽着的纳尔苏瞪大眼睛:“四贝勒,你放开我。”

胤禛看见太子坐下,直接快走几步,远离了纳尔苏。宗室简直就是被惯坏了,满都护在九弟婚宴上,当着他们兄弟的面儿说太子与太监有染的事情,结果就是他以后大概率不可能再继承恭亲王府,本人毫发无损,就这种情况人家宗室平常随便点儿倒也确实是不能苛责!

何况这纳尔苏身上的爵位是铁帽子呢!估计也就是等人家有儿子了,提前几年把爵位转给儿子就好,这就是一直以来对于他们这些人的惩罚,只要不明目张胆地造反就无性命之忧!

纳尔苏要气炸了,扭头就找胤禩:“八贝勒,我根本就是些寒暄之言,太子殿下如此殴打宗亲,您就不管管吗?”

胤禩抿紧嘴唇,不发一言,纳尔苏平常在京城干的招猫逗狗的事情,他基本都知道。纳尔苏会对太子说些什么胤禩大约也能猜出来,这是十阿哥的婚宴!他不想再被人问他是谁的兄弟了。

纳尔苏愤恨地将目光专向胤禵:“十四阿哥,你也不为我说句公道话吗?”

胤禵看到亲哥的目光扫来,赶紧道:“平郡王,您说了什么,我十哥可也听见了,身边的宫人也不可能不清楚,你确定要一句一句对质吗?”

纳尔苏僵立在原地,他就是怒火涌上来,一时和太子杠上了而已,他与人对峙基本没有他服软的情况,他不甘心这么灰溜溜地走开。

胤礽嗤笑一声:“八贝勒,平郡王让你给他主持公道呢,你看看要不要带他去乾清宫请汗阿玛断断案?”

胤禔也将视线移到胤禩身上,胤禩扯了扯唇:“殿下,平郡王知错了,您既是太子,又是长辈,他受您教导是应该的。”

纳尔苏咬着牙,任由胤禩把他拉走了。

胤禛看向胤礽:“殿下,您安坐。”

胤礽无所谓地摆手,胤禛转身离开,胤禵立马跟上,他就是觉得纳尔苏平时说得京里事儿好玩,所以在上书房的时候和纳尔苏偶尔凑在一起聊聊天而已,天地良心啊,胤禵都不知道纳尔苏为什么让他主持公道,他也得有那本事啊!

待人都散开,胤祥坐到胤礽身边,担忧道:“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胤礽淡淡道:“不做什么,孤只有这么一把子力气,动不了人家的爵位与富贵,抽几鞭子也不行了吗?”

胤祥叹了口气:“索相只是被关押。”

胤礽失笑:“你不用安慰孤,孤跟着汗阿玛了解朝堂的时候,你还不会走路呢,叔外祖父死定了,孤无能为力,但是既然做了这个太子,孤就不允许他们欺负我!没关系啊,除了爵位家产,这些人在乎的还有面子,纳尔苏丢了脸,以后孤就可以安心赴宴了,你不还没成亲吗?你总不希望你的婚宴也出这么档子事吧?”

胤祥低声道:“殿下,您得沉住气。”

胤礽不吭声,汗阿玛说索额图把他教坏了,那现在索额图都已经在宗人府,他会允许他留京吗?哪怕不监国只是留京?恐怕不行吧!

五月底,康熙带着胤禔、胤礽、胤祥、胤禵和十五十六阿哥再次去了塞外,留下胤禛与胤禩监国。

不过这一次的出巡被常宁和福全的先后逝世打断了,康熙回京亲自祭奠福全。福全的裕亲王爵位由长子保泰继承。常宁的次子海善降等袭了贝勒,长子满都护无爵。

九月初,宗人府传出了索额图的死讯,康熙随之收拾了索额图聚拢在身边的一批官员,而格尔芬和阿尔吉善连同赫舍里氏的其他人皆是完好无损。

胤礽坐在往西安去的马车上,出神地念叨着一句话:“做得每件事儿都犯了死罪吗?”

胤祥骑马跟在太子车驾旁,感受着暖人的阳光,握着缰绳的手却怎么也暖不起来,他的手心里都是冷汗,汗阿玛九月处置了一干人等,说索额图做得所有事儿哪怕单拎出来一件也应当是死罪。十月初就要带着他、太子还有老三西巡,这得怎么办?

索额图所作所为就是要太子早日登基,明珠和直郡王却一心盼着毓庆宫快些倒台,索额图死了,明珠还活着,老大这回也留在了京城,接下来,太子该怎么做?好像也只能干看着坐等转机,汗阿玛说了勾结党羽就是死罪啊!那老大和老八又该怎么论?他们是不是死罪?胤祥几乎要把缰绳嵌在掌心,太子真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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