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就不相信巧合。
“嗻。”
苏培盛被年淳雅给压了一下子,好在有年淳雅的右手支撑了一下,并没有把他砸出个好歹,只是身上稍微疼了一会儿,对于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来说,这疼也就是小事,一点儿都不耽误办差.
马场传了太医,年侧福晋惊马受伤的事情,自然就瞒不住。
宜妃正在伴驾,听到消息,忙问:“人可有大碍?”
前来禀报的小太监跪在地上,低着头道:“回宜妃娘娘的话,据说年侧福晋伤了手,雍亲王大怒,想来伤的不轻。”
宜妃眼底深处飞快的闪过一丝情绪,面上故作疼惜的摇了摇头:“这好好儿的,马怎么就惊了呢?”
小太监道:“奴才不知,说是还在查。”
康熙骤然把手中折子给撂下,意味不明道:“是该好好儿查。”
宜妃端着茶盏递到康熙手中,叹道:“皇上说的是,只是这丫头素日也是被雍亲王娇宠着的,如今竟要受这份苦,真真儿是叫人心疼。”
康熙掀眸看了宜妃一眼,不动声色的呷了口茶水,随口说了句:“朕记得你与德妃的关系一向不睦,怎么这会儿这般关心老四的侧福晋?”
四妃之中,每个人的关系都不好,这也是康熙喜闻乐见的,要是她们好的穿同一条裙子,那他才要发愁了。
故而康熙这话也只是出于帝王多疑的试探,奈何宜妃心底有鬼,又怎能平静的下来。
宜妃的心猛然一紧,像是被谁给握了一下,脸上差点维持不住那份完美的表情。
半晌,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无暇的笑意:“臣妾与德妃关系是不好,换做往常,这事儿臣妾也不会多问,只是最近年侧福晋可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呢,臣妾不得不多问上两句,届时等太后问起,臣妾才好答话啊。”
康熙对此不置可否,他搁下茶盏,重新翻开一本折子,宜妃正要伺候笔墨,就听康熙不紧不慢道:“你既然关心这件事,那便去看看吧,省得你放心不下。”
宜妃镇定自若的屈膝告退。
一出门,脸色就微微变了:“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竟然叫本宫纡尊降贵,去看一个侧福晋。”
宜妃的宫女南菱大胆猜测:“会不会是皇上知道这件事是”
“不可能。”宜妃斩钉截铁:“不过是收买了一个小太监罢了,皇上日理万机,又怎会知道这种小事。”
她话说的绝对,但心里却是有些信了南菱的话,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方才和皇上的对话,思索着是不是自己在无意中露了马脚。
然而想了半天,宜妃也没想出哪里不对,只好作罢:“算了,即便皇上真的知道了,也不会因为此等小事责怪本宫。”
南菱赞同道:“娘娘说的是,只是件小事而已。”
说着,她看了眼宜妃的脸色,“那咱们还去马场吗?”
宜妃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当然要去,毕竟是皇上的吩咐,不是吗?”
乘了妃位仪仗,宜妃很快就到了马场,而苏培盛也找出了马惊的缘由,是一根细长的银针。
当时就只有一个马场的奴才在前牵马,苏培盛护在年淳雅身侧,银针是谁扎的,答案不言而喻。
“说,是谁指使你的?”苏培盛厉声问道。
他可不相信,要是没人指使,一个马场里牵马的奴才,会有如此胆子。
牵马的奴才涕泗横流:“奴才不知道。”
“不知道?”苏培盛惊的眉毛都快要从脸上飞走了:“你这话,自己信吗?杂家劝你老实交代,也能免受皮肉之苦。”
那奴才声音颤抖:“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啊。那人只是告诉奴才,若是奴才照他说的做了,等圣驾回宫,就会带奴才一起回宫。奴才一时鬼迷心窍,这才做下了糊涂事,还请王爷饶了奴才一条狗命。”
行宫的奴才,爬到管事的还好,像他这种的,都是最底层的,命贱,除非有个好机遇,不然一辈子就这样了,甚至不知道哪一天就被管事的给打死了。
有人找到他,给他开了这样一个有诱惑力的条件,并给了他二十两银子,他自然心动,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万一就成功了呢。
只是这等阴私之事,他也是头一回做,没什么经验,才做的如此浅显,一下子就让人抓住了把柄。
一个人说的是不是实话,苏培盛没有完全的把握能确定,况且又事关年侧福晋,苏培盛也不能自作主张,便请示了四爷。
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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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查下去,还是只打死一个奴才了事,得四爷拿主意。
太医已经来看过年淳雅的伤势,并让医女给年淳雅上了药,包扎了手臂,喂了汤药。
这般一折腾,年淳雅早就睡了过去。
外间,四爷五爷等人坐着,听完苏培盛的禀报,四爷还尚未有决断,宜妃就到了。
“见过宜妃娘娘。”
“给额娘请安。”
五爷笑着迎了上去,扶着宜妃在主位上坐下:“额娘怎么来了?”
宜妃道:“这里的事情传到了你皇阿玛那里,你皇阿玛便让本宫过来瞧瞧。”
说着,她四处打量了一下,问:“雍亲王,年氏如何?伤的严重吗?”
四爷略微颔首:“伤到了手臂,太医已经来看过,说是要休养三月。”
“可怜见儿的。”宜妃摇了摇头:“可有查出缘由?”
四爷瞥了苏培盛一眼,苏培盛忙又重新说了一遍。
宜妃眯了眯眸子,往门外望去:“就是外面的那个奴才?”
“是。”苏培盛弯了弯腰,脸皮都要僵了。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主子。”宜妃突然怒喝:“查,必须要彻查到底。”
四爷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脑中思绪纷纷。直到指肚感受到微微灼热,他才停下动作,神情早就恢复了以往的冷峻无波。
五爷犹豫道:“额娘,这彻查起来,动静难免会闹大,影响到底不好。”
又不曾闹出人命,为了一个侧福晋,何至于此?
宜妃瞪了五爷一眼:“行宫诸多事宜,都是本宫在管,如今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怎么也要查个明白,给雍亲王一个交代。”
四爷捏紧扳指,面无表情道:“宜妃娘娘好意,本王心领。五弟说的不错,彻查下去,若是有了结果,自然是好,怕只怕,一番折腾后,什么也难以查到。”
行宫本就鱼龙混杂,真要彻查下去,搅混了这水,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但这件事,也绝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的。
“那雍亲王的意思是?”
四爷盯着地上的石砖,语气微冷:“皇阿玛令宜妃娘娘管理行宫事宜,这件事,全凭宜妃娘娘处置,本王自无意见。”
宜妃长叹道:“既然如此”
她眼神倏地一沉,说出的话却轻飘飘的:“那就把外面那个狗奴才给杖毙了吧,另外,马场管事侍上疏漏,也赏他三十板子。”
伤了一个侧福晋的胳膊,她拿一个奴才的命来填,也算是对得起年氏了。
马场之行,人是走着去的,回来时却是被软轿抬回来的。
金风看见被四爷抱进屋的年淳雅,瞬间慌了神:“这是怎么了?”
四爷没空搭理她,也不会给她答疑解惑,可她得不到答案,人是镇静不下来的。
苏培盛灌了一杯凉水后,三言两语的又给金风解释了一遍:“侧福晋伤了手臂,姑娘记得告诫那些丫鬟,伺候侧福晋的时候务必要小心。”
“是是是,我这就去。”
四爷没管外头的事,他小心翼翼的把年淳雅轻柔的放在床榻上,生怕动作重了把人给弄醒。
好不容易把人放下,四爷无声舒了口气,坐在床沿,望着年淳雅因为受不住疼而哭的微微红肿的眼睛,眼里满是疼惜。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暗暗保证:“放心,爷不会轻易放过害你的人。”
第67章
汤药中含有安神镇痛的成分,年淳雅一睡就睡到了点灯的时辰。
四爷将年淳雅送回来后,除了交代苏培盛几句,其余时候都守在年淳雅身边,寸步未离。
年淳雅稍有动静,四爷便发觉了:“醒了?可要喝些水?”
她伸出粉嫩的小舌无意识的舔了下快要起皮的唇,轻轻嗯了一声。
四爷没喊人进来,先是小心的避开年淳雅受伤的右手,在她身后垫了两个软枕,好让她靠的舒服一点,又亲自到圆桌旁倒了杯水,探过水温后,才送到年淳雅的唇边。
这番仔细体贴的服侍,叫年淳雅看的心底起了丝波澜。
“怎么不喝?是又疼了?”
四爷的声音里透着担忧。
年淳雅回过神来,勾起唇角,如往常一般笑着调侃:“爷别担心,爷这般妥帖,妾身只是有些受宠若惊罢了。”
见她还有心思想这些,四爷不觉松了口气,杯子又往她唇边凑近了一点:“快喝吧。”
一杯温水下肚,年淳雅眼巴巴的看着四爷:“还要。”
四爷笑了下,又去倒了一杯喂她喝下:“还要吗?”
这下年淳雅摇了摇头:“不要了,什么时辰了?”
“戌时过半。”四爷拿帕子擦去年淳雅唇上的水渍,轻声问她:“饿不饿,爷让人摆膳?”
年淳雅细眉微蹙,说实话,她睡了这么久,本该早就饿了的,她也知道自己胃里空空,应该吃点东西,可她却连一点想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更不要说觉得饿了。
但她看向四爷:“爷是不是还没有用膳?”
其实到了用膳的时候,苏培盛进来提醒过,只不过四爷当时没什么心情吃,就拖到了现在。
四爷没说用没用膳,只说了句:“不必担心爷。”
话是这么说,但年淳雅关心他,他还是很受用的。
年淳雅哼了一声:“爷都这般年纪了,怎么还不知道注意自己的身子?”
话音未落,年淳雅骤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可为时已晚,四爷的脸色早已沉了下去。
也是,怀恪的年纪都比年氏要大,更遑论他了,年氏嫌他年纪大,倒也理所当然。
四爷拂衣站起,居高临下的望着还在半躺着的年淳雅,皮笑肉不笑道:“爷还有事,今晚便不过来了,晚膳在小厨房里温着,你若是饿了,吩咐人取来就是。”
一番叮嘱后,四爷似是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苏培盛在外面候着,见四爷出来,忙迎了上去,还没来记得说话,四爷就冷冷的甩出三个字:“去书房。”
金风低头屈膝恭送走四爷,掀开帘子进了内室,就见年淳雅正盯着自己受伤的右手在出神。
她怕惊到了年淳雅,放轻脚步走过去,轻声道:“侧福晋?”
年淳雅抬头:“怎么了?”
“您的伤还疼不疼?”
金风不问便罢,一问,许是药效要过了的缘故,又许是心里作用,年淳雅还真觉得有些隐隐作痛,但只是轻微,并非不能忍。
可即便如此,也是不好受的:“只是些许疼。”
金风闻言,忙道:“奴婢这就去把药端来,太医开的药能止痛,侧福晋喝了就不疼了。”
她转身往外走了几步,去吩咐守在外面的桃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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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把药端来。”
守在外面的不止有桃枝,还有秋筠。
听见这声吩咐,桃枝还未动,秋筠先动了:“桃枝姑娘,还是我去吧。”
桃枝笑着拒绝:“哪敢劳烦秋筠姐姐,我去就好。”
对于入口的东西,自从来了行宫,金风就没让除了从雅园带来以外的人碰过。
秋筠到底年长,心思也多,知道这是不放心她,心里难免不舒服。
她自问,自年侧福晋到了行宫以来,处处伺候周全,并无错漏,可还是被排斥在外。
看着桃枝离去的背影,秋筠垂下了眼帘,藏住了眼底不满的情绪。
桃枝很快就把药给端了回来,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何嬷嬷亲自熬的一碗糯糯的浓粥药膳和两碟爽口的小菜。
和金风一起在床榻前置了小桌,把粥和药都给摆了出来:“何嬷嬷说,喝药前要先吃些东西,不然空腹喝药对身体不好。”
金风端起药粥,缓缓搅拌了几下,散去些许热气,一勺一勺的喂年淳雅。
年淳雅本就没什么胃口,刚刚又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四爷,心里正烦躁着,只勉强自己喝了两口就别过了脸:“不吃了。”
金风张口就要劝,却见年淳雅委屈的瘪唇:“我手疼。”.
书房,四爷正一个人生闷气,连苏培盛都给赶出去了。
苏培盛站在书房外,拿下头上的帽子扇着风,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在侧福晋房里时人还好好儿的,一出来就黑着脸?
难不成是侧福晋得罪主子爷了?
哪怕真是这样,主子爷不是也应该看在侧福晋今日受了大罪的份儿上,忍着点儿嘛,怎么就计较起来了?
一脑门子问号的苏培盛在书房外来回踱步,急的脸上直冒汗,就连帽子扇出来的风都不能缓解分毫。
这时,金风急匆匆的赶来,一脸的焦急:“苏公公,奴婢要见主子爷。”
苏培盛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忙问:“出什么事了?”
金风不着痕迹的望了眼那半开的窗子,特意放大了声音,急道:“不知怎的,侧福晋忽然发了脾气,伤心不已,连药也不肯喝,奴婢们怎么劝都无济于事。奴婢斗胆,想请主子爷过去瞧瞧侧福晋。”
一通唱念做打,又见金风语气虽急,可眼中却无甚担忧,苏培盛渐渐品出味儿来了。
他一拍大腿:“什么?这可不是小事,侧福晋还受着伤呢,杂家这就去”
话没说完,门吱呀一声开了。
四爷站在门口,冷冷扫了金风一眼,斥道:“无用。”
金风瑟缩的低着头,看见那双祥云暗纹的靴子大步从她面前走过,舒了口气的同时,忙和苏培盛一起跟上。
秋筠眼睁睁的看着不到半个时辰,生着气离开的四爷又重新回来,心中很是惊讶,刚刚才滋生出的那点子不满,被她死死的给压在了心底。
四爷还未进内室,就听见轻微的啜泣声。
他负在身后的手无意识的抓握了一下,绕过遮挡视线的屏风,就见那啜泣的人正背对着他,单薄的肩一耸一耸的,只看着,四爷就觉得心疼。
四爷的脚步声沉稳,不似金风她们训练有素的丫鬟轻盈,年淳雅一听就知来人是谁。
她头也没回,含着哭腔道:“出去,都出去,不许进来。”
四爷脚步一顿,良久,他问:“连爷也不许进来?”
哭声骤然停下,只见床榻上那人想要回头,却极力忍住了:“爷不是有事去了书房,还回来做什么?”
四爷看着床榻前的小桌上分毫没动的药汁和粥,面不改色道:“忙完了。怎么不用膳,连药也没喝?”
“没胃口。”
是赌气,也是实话。
不过在四爷听来,完完全全的就是赌气了。
四爷只觉得闷闷的,不知缘由,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别为了跟爷赌气,就糟践自己的身子。”
年淳雅陡然转过身,却因动作太过急促,扯到了右手,她疼的直吸气,脸色也白的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四爷脸色一变,什么也顾不得了,两步上前把人虚虚揽在怀里,又急又气:“你做什么?”
她不理,用左手掰他环着她的手臂,“分明就是爷在和妾身赌气。”
什么毛病,生气了也不说自个儿生气了,一言不发就走人。
要是她没察觉到,岂不是就因为那一句话,两人之间就会生了隔阂?
被人说中心思,四爷沉默不语,环着她的手年淳雅是没掰动一点。
年淳雅索性放弃了,连装哭也不装了,气呼呼道:“要是妾身哪里说错了,爷可以告诉妾身呀,为什么要一个人生闷气?”
“要是妾身不让金风去请,您今晚是不是还真的准备宿在书房了?”
来了行宫后,年淳雅住在青枫绿屿的正房,四爷只要事务不忙,一般都会在正房安寝,极少有在书房留宿的时候。
四爷四爷还是沉默。
年淳雅没得到回应,更气了,连胳膊上的疼都觉察不到,她用身子撞他:“您说话呀。”
四爷的身体纹丝不动,终于在年淳雅的催促下开口:“你嫌爷年纪大。”
不知怎的,年淳雅竟从这短短的六个字里,听出了委屈。
她惊讶不已,习惯性的就要调侃,话到嘴边猛然摇了下头:“不对,妾身没有嫌您年纪大的意思,妾身只是关心您,想让您注意身子”
“你还是嫌爷年纪大。”
年淳雅:“”
不是,年纪大这个坎儿就过不去了是吧?
她心累至极,索性不再争辩:“那爷要如何才能不生气?”
四爷微微低头,看她因为同他争辩而脸色红润,精神气儿十足的模样,唇角微扬:“是雅儿惹爷生气,这难道不该雅儿自己想么?”
年淳雅微微瞪大了眼,朝着自己的右手呶了呶嘴:“妾身还受着伤呢,您就忍心妾身还要带伤思虑吗?”
本也只是逗她的,四爷轻轻碰了下包扎的很是严实的手臂,向来幽深的让人看不清情绪的眸中,此时竟含了分柔情:“还疼吗?”
年淳雅不懂四爷的话题跳跃的为何如此之快,但还是仔细感受了下:“好多了。”
四爷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像是新燕在耳边呢喃:“你好好的,就好。”
第68章
行宫夏日的夜晚,凉风习习,蝉鸣阵阵。
开着半扇窗,连冰都不必用,这样的温度最是舒适。
内室床榻之上,四爷搂着人,两人交颈而躺。
年淳雅嗅着四爷身上的松柏香气,白日的事情是越想越迷糊:“爷,白日惊马的事既非意外,那爷可曾查出是谁所为?”
她应该,好像没得罪过什么人吧。年淳雅有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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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的想。
四爷眸色微暗:“不曾,对你的马动手脚的奴才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谁的命令。”
年淳雅不是很理解:“都不知是何人吩咐的,那奴才也敢听命行事?”
这人到底是有多蠢。
“总是会有人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豁的出去。”
年淳雅不理解,身为上位的四爷更是不会理解,故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轻微的不屑,和那奴才敢伤了年淳雅的怒意。
年淳雅没去问那奴才是如何处置,心里约莫也有了数,“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吗?”
即便四爷不说,年淳雅也知道这事儿并不简单,况且行宫不比府上。
在雍王府,一切事宜四爷一人做主即可。
可行宫的主人现在是皇上,就算四爷要做些什么,也得看皇上的脸色。
诸多受限,很是不便。
四爷摸了摸手掌下顺滑的青丝,没有把自己的打算说给年淳雅听,也没有说一些安慰她,让她忍耐的话,只是很郑重的保证:“你的伤不会白白受了,爷会为你讨回来的。”
早在宜妃出现在马场,提起自己受命管理行宫大小事宜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这件事的幕后指使,只会是宜妃。
也只有宜妃,才有这个胆量敢对上了皇家玉碟的侧福晋动手。
所以这笔账,只能是宜妃来还。
只不过年氏才出了事,若是宜妃转头也出了事,难免太过明显,还是得寻合适的时机.
太后在知道年淳雅受了伤的第二日,就派了人来探望。
来人是太后宫里仅次于老嬷嬷的一等宫女苏木,地位不算低,给足了年淳雅脸面。
年淳雅吊着右手,脸上扑了些脂粉,看起来惨白如纸,人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的:“多谢太后记挂,妾身不胜感激。”
说着,就要扶着金风起身朝松鹤清樾的方向行礼谢恩。
那摇摇欲坠的模样,看的苏木心惊胆颤,忙上前阻拦:“侧福晋不必如此,有心即可。您对太后娘娘的敬意,奴婢回去后会如实转告太后。”
年淳雅面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这怎么好,不能当面谢恩,妾身已经很不安了”
苏木生怕年淳雅因为一次行礼谢恩再出个好歹,那是千劝万劝:“太后娘娘一向慈爱待下,知晓侧福晋伤着,特意吩咐了侧福晋安心休养,侧福晋若是执意如此,岂非是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这”对上苏木几近祈求的目光,年淳雅不情不愿道:“便听姑姑的就是,还请姑姑替妾身带句话,就说等妾身痊愈后,再为太后讲故事解闷儿。”
“是,奴婢定然把话带到。”
苏木行了个礼,笑道:“那奴婢就不叨扰侧福晋了,奴婢告退。”
坐回位置上的年淳雅忙指挥着金风:“快去送送姑姑。”
太后派人来后,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没过多久,宜妃,和嫔,还有几位贵人常在也纷纷都派人前来探望。
虽说来人只是个宫女,但背后的主子到底是后宫嫔妃,年淳雅只能亲自接待。
一整日下来,说是养伤,可伤没见得给养的多好,人是累的不行。
晚上,医女前来换药。
年淳雅看着解开了纱布后紫肿的手臂,突然就有些胆怯:“是不是伤的很严重?”
医女柔声道:“侧福晋放心,您这伤看着严重,但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皮肉伤罢了,待奴婢用药给您揉一揉,每日再冰敷一刻钟,会好的更快一些。”
至于之前四爷对宜妃说,伤的很重,要休养三个月,实则是故意的。
要问这谎言会不会被太医给戳穿?
那就是担心的太多了,雍亲王担忧自己的侧福晋,想让自己侧福晋多养些日子,哪个没眼色的太医会如此不识趣?
“还还要揉?”
年淳雅知道这是化瘀的最快办法,可医女的手还没碰到自己,自己已经开始疼了,要是真的揉了上去,怕是会疼的浑身打颤吧。
医女的脸上是柔和的笑:“侧福晋莫怕,您刚刚喝下的那碗药,有麻痹痛觉的作用,虽说不能完全麻痹,但也是有些效用的,没有您想的那么疼。”
年淳雅信了,但她信早了。
什么没有想的那么疼,分明还是很疼。
这副身子自幼娇养,身上连个疤痕都没有,可见几乎不曾受过伤,如此,又怎会耐得住疼?
她死死的咬牙忍住,忍不住时还能听到偶尔一两声痛呼。
一通揉捏化瘀结束,年淳雅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香汗淋漓的。
过后,她抱怨道:“什么麻痹痛觉,哪里有用了?”
医女悻悻笑道:“许是药量不够。”
扭伤在太医看来只不过是小伤,开的药药量自然不足,能感觉到痛,也实属正常。
年淳雅:“……”
手腕上每日换一次药,每次都要揉一会儿,弄得年淳雅看到医女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直到半个月后,年淳雅的手腕才完全好,但对外还是称作未好,还需将养。
一直称病,年淳雅就不好往外跑,只能闷在房里。
好在四爷不忙的时候也会来陪她,年淳雅还不算太无聊。
这日,康熙来了兴致,召了众人于马场比骑射,四爷一早就走了。
像是掐着时间一样,四爷刚走不久,宜妃身边的南菱就来了。
年淳雅在正厅见她:“南菱姑娘怎么来了,可是宜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南菱福了福身,浅笑道:“今日天气好,如意洲的荷花开了满池,美不胜收,宜妃娘娘不忍辜负这美景,便简单的办了赏荷宴,特意命奴婢来请年侧福晋同去。”
金风听罢,当即就皱眉道:“南菱姑姑,我家侧福晋的伤还未曾痊愈,不便出门,怕是要辜负宜妃娘娘的美意了。”
南菱的视线落在年淳雅依旧包扎着的手腕上,笑盈盈的说:“宜妃娘娘说,侧福晋近来为了养伤,总是闷在屋子里,到底于心情无益,这心情不好,伤好的也就慢了些,所以才想着请侧福晋出门去散散心。”
“再说了,侧福晋伤到的是手腕,旁处也无大碍,并不影响出行。”
虽摆着一张笑脸,但说出去的话却令人不容拒绝。
金风对南菱强势的态度感到不悦,她忍着不忿道:“可是赏荷宴上人多,万一挤着碰着了,岂不是又会加重伤势?”
说着,她暗暗瞪了南菱一眼,“而且我们主子爷临走时交代了,不许侧福晋单独出门,所以这赏荷宴,侧福晋怕是难以成行。”
南菱脸上的笑意顿消:“既然如此,宜妃娘娘也不会强求,回去后奴婢会如实告知的。”她屈膝道:“奴婢告退。”
“南菱姑姑慢走。”
金风冲着南菱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不过也是个奴婢,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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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这般放肆。”
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之意,真是岂有此理。
年淳雅笑了笑,轻声安抚她:“好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不值得。不过刚才的事,你还是要亲自跑一趟马场,告知苏培盛。”
宜妃派人来请,她却拒绝,哪怕有伤作为借口,可实际上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宜妃,宜妃难保不会记恨。
她对上宜妃可是没有丝毫胜算,还是把这件事交给四爷去头疼吧。
“奴婢这就去。”.
马场,金风搜寻到苏培盛的下落,小跑着上前,在苏培盛耳边嘀咕了几句。
苏培盛眸光一泠,“姑娘先别回去,等杂家禀报主子爷,看主子爷有何吩咐。”
正好还没轮到四爷上场,四爷正坐在场下喝茶观战,苏培盛几步上前,低语几句,又不着痕迹的往金风那边看了一眼。
四爷顺着苏培盛的视线看过去,指尖一下下轻点着杯盏腹壁。
须臾,他神色不变的嘱咐了苏培盛几句,苏培盛很快跟着金风一起离开。
坐在四爷身旁的七爷没听见四爷和苏培盛说了什么,但看到了不远处的金风。
他似好奇的问:“四哥,怎么了?”
四爷颇有几分无奈:“女人家的小性儿罢了。”
七爷恍然,感同身受道:“是了,女人都是事多又粘人,只是弟弟瞧着小四嫂该不是不懂事的人啊。”
四爷道:“她受了伤,又查不出幕后指使的人,心里难免不安。”
一说起这件事,七爷感叹道:“也不知是谁如此大胆,敢在行宫这般行事。”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阵阵欢呼,四爷顺势低眸饮茶,没再说话。
御前侍卫比过了骑射,拔得头筹的是一个一等侍卫,康熙赏了他一把好弓。
之后就是随驾的四爷五爷七爷等阿哥,以及几个宗室子弟。
骑马四爷尚且能在眼下这兄弟中占个头名,可若是加上射箭,便比不过一个从军的宗室子弟。
那力压四位阿哥夺了头名的宗室子弟一脸兴奋,却没见康熙隐隐有些不悦的神情。
“老四老五,你们瞧瞧,多大的年纪了,竟是连个小辈都比不过,好意思吗?”
四爷配合道:“儿臣惭愧。”
闻言,刚刚还在高兴的宗室子弟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霎时收敛,朝康熙拱手道:“启禀皇上,都是几位爷手下留情,否则奴才也难以取胜。”
康熙有了台阶下,脸色好看不少:“行了,赢便是赢,什么让不让的。”
那宗室子弟这才松了口气,默不作声的退至人群中,把自己给藏起来。
第69章
马场的骑射比至结尾,宜妃在如意洲落水的消息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
康熙甫一听到这消息,下意识的往底下看了一眼,眉心褶皱尽起:“意外?”
魏珠也注意到康熙的那一眼是在看谁,只不过他心下一惊,全然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头是越发低了:“是,宜妃娘娘在如意洲的湖中亭登舟时,不小心失足落水。事后有人专门去检查过,没有任何异样。”
听到这儿,康熙松了眉心,抬了抬手:“下去吧。”
低下的四爷还在若无其事的同七爷谈论着什么,不知说到了什么,四爷那板着的脸上还隐隐有了笑意。
赏荷宴还未正式开始,就因为宜妃的失足落水而结束。
好在如今是盛夏,如意洲湖水虽凉,倒也不至于让人寒气入体,顶多是让人生两天病。
可宜妃在众目睽睽之下落水,腰还不小心撞到了岸边的石壁上,既出了丑,又丢了脸,人是气的浑身颤抖。
她趴在床榻上,抬手摔了南菱端来的药,妩媚的眼睛里充满了怒气:“再去给本宫查,本宫就不信,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被摔碎的碎片和药汁四溅,有些碎片飞溅到南菱的身上,划破了她的手背,浸出了丝丝血迹。
南菱默默地抹去这丝血迹,为难道:“娘娘,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呢?”
“无论是那小舟,还是您今日穿的鞋,奴婢都仔仔细细的检查过了,都不曾出问题。”
没有外因,自然只能是巧合。
但这个说辞显然不能说动宜妃,她冷哼:“给本宫划舟的奴才审问了吗?”
南菱抿唇,声音低了些许:“未曾。”
“去给本宫审审他,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南菱犹豫了下,还是去了。
其实无论是宜妃还是她,心中都清楚,这件事就是意外,可宜妃不肯善罢甘休,那总要有人承担宜妃的怒气。
所谓的审问,不过是个借题发挥的由头罢了。
马场的骑射结束,四爷回到青枫绿屿,就听到年淳雅正在和她身边的奴婢谈论宜妃落水的事。
四爷顺势往年淳雅身边一坐,张口吃了年淳雅刚剥好,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的葡萄。
辛辛苦苦剥的葡萄进了四爷嘴里,年淳雅心气儿不顺,冲四爷哼了声:“爷要吃不会自己剥吗?”
四爷似是心情极好,挑了下眉,又看向水晶碟子里的葡萄:“再给爷剥一个。”
四爷凑的太近,身上冷香掺杂着汗水和灰尘的味道,让她嫌弃的皱了皱鼻子,伸出手把人往外推了推:“不给,爷从马场回来,一身的汗味儿,还是先沐浴吧。”
话落,金风立即就让人去备水。
四爷出了一身黏腻的汗,就是年淳雅不提,他也是要沐浴的:“你来服侍爷沐浴。”
年淳雅躺的舒舒服服的,这会儿不大乐意动弹。
她刻意抬了抬还包扎着的手腕,佯装遗憾道:“妾身这手腕还没好,怕是有心无力。”
四爷气笑了,她的手好没好,难不成他还不清楚?
他费尽心力给她报仇,听不到一句谢就罢了,更是连殷勤都懒得献了。
一旁交叠着双手垂头而立的秋筠闻言,上前一步,恭敬道:“王爷,侧福晋有伤在身,确实不便服侍,不若奴婢替侧福晋服侍您沐浴?”
秋筠说完,内心满怀期待,悄悄的掀起眼帘,想去看四爷的反应。
她想着,她这理由得当,四爷应是没理由拒绝才是。
只可惜还不等她彻底看清楚四爷的脸色,就听得一声冰冷的呵斥:“放肆,爷和侧福晋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还有没有规矩了?”
秋筠吓的一抖,扑通一声就跪了:“奴婢知错。”
“滚出去跪着。”
秋筠狼狈的夺门而出,脸上是火辣辣的难堪。
年淳雅全程没说一句话,直到秋筠被四爷赶出去罚跪后,她才故作搞怪的斜了四爷一眼,阴阳怪气道:“有美人主动服侍,爷怎么还生气了呢?”
秋筠长的不错,虽然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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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年淳雅那张脸,但是远胜于府里的耿氏和钮祜禄氏的。
四爷伸手掐了把年淳雅的腮,“爷若是真的要她服侍,怕是有些人的醋坛子就要打翻了。”
在年淳雅这里,不论是沐浴还是更衣,四爷从来都没有让她的丫鬟服侍过。
除了年淳雅偶尔兴致来的时候伺候一回,余下的都是苏培盛或者小福子亲自服侍的。
况且那贱婢哪里只是想简单的服侍他沐浴,只怕是心思大了。
有些人轻哼一声,看在四爷主动解决问题的份儿上,到底是没再故意找茬。
等到热水备好,甚至还亲自伺候四爷沐浴。
只不过这一洗,两个人就洗了一个多时辰,还在外面跪着的秋筠被两人忘的一干二净。
年淳雅再次听到秋筠的名字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更衣梳妆完,金风蹲在她身前给她缠好手腕,“侧福晋,秋筠还在外面跪着呢,您看要如何处置?”
秋筠昨晚上干的事儿,金风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对于这个妄想着爬床的贱婢,金风一改往日对她的客气,短短一夜的时间,没少对她冷嘲热讽。
想踩着侧福晋上位,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
“还跪着呢?”年淳雅没料到:“爷早上走时就没什么吩咐吗?”
说到这个,金风原本还阴郁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主子爷说,让侧福晋您做主。”
她做主?
年淳雅愣了下,想了半天,斟酌道:“让她在自个儿房里呆着,咱们走之前,就不必出来伺候了。”
金风没动,觉得这个处罚太轻了:“这样会不会便宜了她?”
在年府,曾经有个丫鬟想爬上二爷的床,可是被二夫人下令,给活活打死的,还让府中所有丫鬟都观了刑。
怎么到了侧福晋这儿,就只是不让伺候?
年淳雅知道自己不大狠的下心来,想着秋筠既然跪了一夜,也算是惩罚了。
更何况秋筠就算有心思,也没成功。
况且这里是行宫,院里的奴才虽说能用,但不能完全信赖。
昨夜的事情说不准早就被传了出去,要是真把秋筠给打杀了,人前脚刚咽气,后脚年侧福晋狠心打死爬床丫鬟的事就会传遍行宫。
她的名声好坏暂且不论,四爷的脸上许是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听了年淳雅的顾虑,金风就是再不满对秋筠的处罚,也只能听从,把人给关了起来。
而年淳雅确实也没有多想,此时的行宫里早就传着她的流言了。
宜妃昨日落水受伤,年淳雅辈分小,身份也低,本该亲自去探望,奈何昨日的赏荷宴她就借口养伤拒绝了,今日探望自然也不会亲自去。
于是就命金风走了一趟。
金风带着捧着礼品的两个小丫鬟,一路往宜妃住处去的路上,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正是昨晚青枫绿屿发生的事。
只是这传言着实离谱,要不是金风还有差事在身,恨不能当场上去跟他们吵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宜妃住处,金风想着宜妃应该不会见她,把礼品放下应该就能回去了,她得赶紧回去把传言告诉侧福晋。
谁知偏偏事与愿违。
宜妃不仅见她了,还问她:“听说昨夜雍亲王想宠幸一个丫鬟,年氏拦着不让?”
隔着屏风,金风跪在地上,只隐约能看见屏风后宜妃半趴着的身影,并不能完全看清,可宜妃声音里的不怀好意,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她正要解释,南菱抢先道:“何止呢,非但拦着不让,更是罚了那丫鬟跪了一夜。”
说着,南菱啧啧摇头:“可怜她一个娇弱女子,一夜跪下来,那双腿怕是要落下毛病了。”
宜妃似是诧异:“竟是如此?”
南菱:“那还会有假?”
宜妃皱眉,语气微沉:“这可是善妒!”
善妒可不是个好词儿,金风急着想解释,可惜南菱却不愿给她张口说话的机会,同宜妃一唱一和道:“可不是嘛,奴婢就不明白了,明明雍亲王福晋端庄大度,怎么年侧福晋竟如此善妒呢?”
在金风看不见的地方,宜妃微微勾了勾唇:“行了,年氏到底是主子,你一个奴婢议论主子,要是让人听去了,本宫可保不住你。”
南菱福了福身,口中害怕道:“奴婢知错。”
金风见状,慌忙解释:“宜妃娘娘,我家侧福晋”
宜妃哪儿会真的听金风解释,不等金风把话说完,宜妃就按了按太阳穴,“南菱,本宫累了,把人送出去吧。”
“娘娘”
“走吧,娘娘要休息了。”
南菱连拖带拽的,硬是把金风给送了出去。
传言愈演愈烈,四爷陪康熙出行宫微服私访,等到回来的时候,留守在万壑松风的侍卫看四爷的眼神都不大对了。
康熙好奇心有些强,见好几个侍卫都不停的打量四爷,便随手指了一个脸上表情最丰富的一等侍卫:“说说吧,总是看雍亲王做什么?”
这侍卫也是宗室子弟,虽出了五服,但身上流着的也是爱新觉罗家的血,故而也不惧怕,三言两语就把行宫里的传言给说清楚了。
说实话,康熙是不信这传言的,不是不信那年氏不敢这样善妒跋扈,而是不信老四这冰坨子似的性子,会纵容那年氏。
但不信归不信,却不妨碍他看自己儿子的笑话:“老四,可是真的?”
对上康熙那看笑话的眼神,四爷的脸色更冷了:“简直是荒谬!”
第70章
“荒谬?”
康熙似笑非笑道:“这么说来,是没这回事了?”
四爷斩钉截铁:“儿臣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清楚才是。”
“唔。”康熙点点头,上下打量了四爷几眼,“朕清不清楚是一回事,这传言是真是假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不太满意四爷踢皮球似的回答。
四爷弯腰拱手,无奈道:“既是传言,自是假的。昨晚不过是儿臣在年氏房中罚了个没规矩的丫鬟,至于旁的,都是子虚乌有。”
这答案,康熙听着尚算满意,他让那一等侍卫退下,带着四爷进了正殿,当即便有人上了茶水。
康熙刚把茶盏端到手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朕听说,你这次来行宫,只带了一个侧福晋?”
七分烫的茶水刚入喉,就听得康熙问话,四爷咽了茶水,道了声是。
话落,康熙看了在旁伺候的魏珠一眼,魏珠忙躬身退下。
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位姿容上佳的女子。
康熙姿态闲适的往椅背上靠了靠,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身为亲王,身边只有一个侧福晋伺候怎么成,把她带回去吧。”
四爷脸色一变,略作为难:“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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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挑了下眉,“怎么?”
四爷不好意思道:“不敢瞒皇阿玛,儿臣的侧福晋年氏是个小性儿的,若是儿臣收了您赐的人,回去后年氏怕是要与儿臣闹了。”
康熙闻言,哈哈大笑,手指隔空点着四爷:“老四啊老四,你也有今天。”
他也是着实没想到,自己冷冰冰的儿子竟会如此宠爱一个女人。
不过同为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那年氏他见过,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不怪老四宠着。
见四爷在他的调侃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康熙顿时话锋一转:“只是这女人嘛,宠宠就好,切不可太过纵容。”
四爷神色一凛,起身行礼:“儿臣受教。”
康熙满意的点点头:“行了,今日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罢。魏珠,送送雍亲王。”
至于那女子,他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魏珠打了个千儿:“嗻。”
他引着四爷出了殿门,瞥了眼身后跟着的女子,谄媚的笑道:“王爷,这女子是行宫当地官员送来的官家小姐,容貌清丽,家世清白,您带回去解个闷儿。”
御驾到达行宫当天,当地的官员就暗地里给皇上和几位阿哥送了女人。
其他人没有拒绝,只有四爷当时就冷着脸斥责了给他送女人的官员,并让他把人给带回去。
那时五爷几人还取笑四爷,说四爷不懂得消受美人恩。
谁知当日没收,兜兜转转,还是得收。
那女子似是感觉到什么,羞涩的抬头望了四爷一眼。
四爷只觉得头都大了,连话也没说,大步离开。
苏培盛在万壑松风外候着,见四爷出来时,身后还跟了个小跑着的女子,诧异道:“爷?”
四爷脚步不停,冷声道:“你处理。”.
青枫绿屿,金风被南菱从宜妃的寝殿赶回来后,喋喋不休的把宜妃主仆那过分至极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她气的浑身都快冒烟儿了:“明知传言不可信,宜妃娘娘还硬是说您善妒。”
会有传言的事儿,年淳雅想过,但却没想到会这般离谱。
更没想到,宜妃竟然也会不顾身份的当着金风的面议论她。
年淳雅给金风倒了杯水,今日画的云雾眉皱的能打结:“金风,我是不是得罪过宜妃?”
她想不明白,对于宜妃来说,她甚至算不得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和宜妃也没什么利益关系,更要紧的是,她自觉不曾得罪或者冒犯过宜妃。
可为什么宜妃会三番两次的针对她呢?
金风嗓子干的发疼,水杯被递到自己手里,跟喝酒似的,仰头就闷了。
她反手擦着唇边的水珠,拧眉想了半天,最终摇头:“没有啊,奴婢记得,您与宜妃娘娘可是没什么交集的。”
任何事的发生都有因果,既然她确定不是自己得罪的宜妃,那很大的可能就是受人连累。
年淳雅学着四爷的样子,修的莹润的指尖轻点着桌面沉思。
这副深沉的模样还没装上多久,就被珠帘的碰撞声给打断了。
她应声望去,只见桃枝瘪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年淳雅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你又怎么了?”
桃枝跟金风学的时间久了,说话做事身上都有金风的影子了。
桃枝上前跨了一步,从嘴里憋出了一句话:“主子爷带了一位女子回来。”
她的声音极低,似蚊鸣一般,可年淳雅还是听到了她说的话。
年淳雅愣了片刻,旋即笑了:“知道了。”
不知怎的,金风从这抹笑里看出了苦涩。她忙低声安慰:“侧福晋别伤心,许是有什么误会”
年淳雅伤心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骤然听闻这消息时,她是有些失落的。
在府中,四爷偶尔去旁人那里,年淳雅也没觉得不能接受,更没有什么伤心或是失落的情绪。
然而经过这近三个月,她和四爷的单独相处,年淳雅就觉得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变了。她变的开始在意了。
对她而言,这种变化,不是一个好现象。
年淳雅深吸了口气,压下那不该有的情绪,脸上的笑和寻常别无二致。
她问桃枝:“人被安置在哪儿了?”
桃枝抿了抿唇,艰难道:“主子爷带去了书房。”
夜色渐深,早该来正房的四爷迟迟不见踪影。
年淳雅掀开杭绸做的薄被躺了进去:“把灯灭了吧。”.
“侧福晋已经歇下了,您也早些歇着吧。”
苏培盛看着从一回来就站在窗前的四爷,眼底透着担忧。
四爷不曾应声,依旧沉默着看着窗外天上皎洁的月亮。
苏培盛无声的叹了口气,哪怕他伺候四爷多年,有时候还是琢磨不透四爷在想什么。
既不肯去侧福晋那里,也不宠幸皇上赏的女子,偏自个儿跟自罚似的站在这儿。
可苏培盛又哪里知道,四爷不是不肯去,而是不能去。
今日康熙赐下女人,四爷若是不去宠幸,就是辜负圣恩。但真要宠幸了,四爷又怕年淳雅伤心难过,他自己心里也不乐意。
两厢为难下,四爷只能站在这里。
月上中天的时候,四爷突然出声:“人安置好了?”
正在打盹儿的苏培盛一个激灵,伸手揉了把脸,提着精神道:“是,奴才把人安置在了西边的厢房,还派了信得过的人看着,不会出来碍您和侧福晋的眼。”
说这话时,苏培盛人还有些迷糊。
四爷冷冷扫了他一眼,“这件事,如若消息再传了出去,待回府后,你就不必跟在爷身边了。”
若非苏培盛疏忽,使得昨日之事荒谬的流言传的到处都是,今日之事也就不会发生。
苏培盛一惊,人瞬间清醒,利落的跪下保证:“主子爷放心,奴才明白,不会再有下次。”
之前他确实没在这上面费多少心思,有了四爷的警告,苏培盛自然不敢再松懈。
四爷几乎一夜未眠,直到第二日下午,表面功夫做足了,他才敢踏进正房。
年淳雅正在用晚膳,见四爷进来,撂了筷子,若无其事一般起身见礼:“爷可用过晚膳了?”
四爷拖着年淳雅的手,阻止她继续下拜:“还未,正好一道。”
两人无声落座,桃枝给四爷添了一副碗筷。
许是因为各有心思,这顿饭吃的安静极了,一时只听到碗碟细微碰撞的声音,人却除了刚开始的两句话,再也没出声。
两刻钟后,有丫鬟撤了晚膳,年淳雅却依旧坐在膳桌前,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四爷也是抿着唇坐着,一言不发。
苏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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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见情况不对,连忙把屋里伺候的人都给赶了出去,自己最后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门给关上。
被关上的门,就好像是个信号。
刚才还沉默的四爷开口了:“爷没有碰她。”
年淳雅低着头,没去看他:“爷不用和妾身解释。”
习惯果真可怕,昨晚四爷不在她身边,她竟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不过在翻来覆去的同时,她也想明白了,这种事情不会只有一次,以后时常会有。
她没有立场置喙什么,也只能被动接受。所以她不能在乎。
只有不在乎,对自己才是最好的。
她的语气太过平淡,平淡到让四爷心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失去一样。
四爷再也绷不住,伸手抬起年淳雅的下颌,看着她微垂着的眼帘,命令道:“看着爷。”
年淳雅羽睫微颤的抬眼,四爷难看的脸色顿时映入眼底。
他解释:“人是皇上赏的,爷无法拒绝,但爷不曾碰过她。”
“昨日没碰,以后也不会碰。”
最后两句,是保证。
但年淳雅并没有因为这两句保证而动摇,“爷实在不必如此,即便今日不是她,来日也会有旁人,妾身总会习惯的,您不用顾虑太多。”
这话说的是事实,可也大胆。
四爷听罢,一时沉默了。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年淳雅一直以来想要的是什么。
他本该呵斥她,觉得她的想法才是真的荒谬,可他说不出来,甚至内心也是纠结的。
尽管他还不曾理清楚自己在纠结什么。
抵着年淳雅下颌的手渐渐落下,年淳雅弯了弯唇:“其实您也不用纠结,从前您来妾身这儿如何,以后也会是如何,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四爷盯着她唇角的弧度,忍不住的想,真的不会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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