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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双更
太子要册封崔湄儿为太子妃的消息很快便传得满城风雨。停云苑伺候的宫人虽然少,但也得了风声,于是看向阮青黛的目光都不自觉变得怜悯。
“太子殿下这些年对大姑娘有诸多不满,最后竟要选个江南来的庶女做太子妃?这不是太荒唐了么??魏国公府的嫡姑娘,皇后娘娘的亲侄女,竟比不过一个崔湄儿??”
“最奇怪的是,皇后娘娘竟然答应了!我若是大姑娘,怎么都咽不下去这口气。”
“气不过又能如何,男女情爱这种事到底是强求不来。听说崔湄儿救过太子的性命,太子在江南时便与她不清不楚。”
“我还听说太子殿下那日冒天下之大不韪,中断选妃礼,就是为了这个崔湄儿??咱们南靖还真是代代皇帝出情种??”
“咳咳。”
几声咳嗽自假山后传来,扫地的两个婢女登时噤声,拿着笤帚飞快离开。
意中人?
这一次,倒是轮到晏闻昭愣住了,望向阮青黛那双漂亮的桃花眸,微微蹙眉。
所以……是为了意中人,为保清白,才在合卺酒里下了迷药?
事到如今,阮青黛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胡说八道,“不敢欺瞒殿下,妾身,妾身已有意中人,原以为能等到他来荣国侯府提亲,却不曾想……殿下,迷药之事是妾身一人所为,还望殿下万万不要牵连旁人……”
然而,她也心知肚明。如今的太子殿下,便是想迁怒旁人、迁怒荣国侯府,也压根是无能为力。
“起来。”
晏闻昭蹙着眉,淡淡的偏过头,沉默。
似乎是在认真的思考些什么。
半晌,他终于启唇,说出的话却让阮青黛大跌眼镜,“若你当真有意中人,本王也不会强人所难。只要你许诺离开王府后能隐姓埋名、不再以荣国侯府之女自居,到了并州,本王可以放你自由。”
“放,放我自由?”
惊愕之下,阮青黛瞪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连妾身二字也顾不上了,竟直接称起了“我”。
她原本,原本只是想借“意中人”让晏闻昭这个耿直boy不再想着让她履行王妃的“应有义务”,却没想过……
他竟然开口就是放自己走?
放自家王妃和“意中人”私奔……这不是闪瞎眼的绿帽子吗??
听阮青黛那无法接受的语气,晏闻昭微微皱眉,却是以为她不愿等到并州,于是口吻中不自觉带上了些威势,“未到并州前,本王身边还有不少双眼睛盯着。如今放你离开,不妥。”
“……”阮青黛漂亮的桃花眼在烛光中染上了些许不一样的颜色。
若是别人,她十有八|九会认为这话中有话、必然有什么后招候着,但晏闻昭……
阮青黛抬了抬眼,目光在晏闻昭那疏朗而凛然的眉眼间细细描摹。
人的表情对她而言,从来都是一道计算题。
但她却从未遇到过像晏闻昭这样的人。
一眼就能望到底,没有丝毫曲折,没有丝毫遮挡,干净磊落,就像最简单的“1+1=2”。
而“1+1=2”的太子殿下想法其实也的确非常简单。
阮青黛于他而言本就是陌生人,之所以嫁给他也不过是因为荣国侯府弃车保帅。虽然一闺阁女子与人私定终身多有不妥,但那也与他无关。
自己此次幽居并州,朝不保夕。若是她真的已有意中人……
放她一条生路,成全一段姻缘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与生俱来的骄傲让晏闻昭不愿也不屑强迫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
这也是阮青黛的赌注。
晨光微熹,朝阳的玫瑰色飘洒进没有丝毫暖意的新房内,在满屋的嫣红上扑朔开来,映出淡淡的金辉。
红烛烧残,衬得那案几之上的囍字尤显苍白。
曳地的床幔在地面上扑撒出渺渺云烟,却隐隐约约潋滟出一对男女相拥的影子,为寒意森森的新房平添了唯一一丝香艳的温度……
床帐内,和衣而眠的女子侧卧在男子怀里,如墨的青丝在锦被上四散开来,透着些勾人的暧昧。也有两三缕长发自鬓边散落,沿着那玉白的颊边,自修长的脖颈上蜿蜒进衣领之中,衬得女子的睡颜格外安静柔软。
阮青黛做了一个不算好也而不算差的梦。
最初的时候,她被关在一处阴寒的黑屋中,冷的浑身哆嗦,不过后来关押的人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扔了一个温度刚刚好的大型暖炉给她……
于是她心满意足抱着源源不断散发热量的暖炉取暖。
唔,虽然中途还有人来抢,不过她死活不肯撒手,那些人便也作罢了。
又是一阵寒气侵来,阮青黛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暖炉,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因着刚睡醒的缘故,她的眼前还是雾蒙蒙的,只能隐约看清面前是一片红色上,似乎还印着龙凤呈祥的纹路……
这是个什么东西?
她一边艰难的睁开半只眼,一边微微仰头。
棱角分明的下颚弧线,削薄的面颊,紧抿着的薄唇似乎正在压抑着什么……
男人的脸!!!
阮青黛蓦地瞪大了眼,视线一下撞进了那双乌黑冰凉的幽邃眸子里,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唔……”
猝不及防便要叫出口的声音被一修长的手掌全部堵了回去。
“噤声。”晏闻昭眉宇微凝,面色几乎黑成了锅底,低哑而清冷的磁性嗓音里破天荒带了些咬牙切齿。
“……唔。”阮青黛立刻将还未出口的尖叫通通咽了回去,有些回不过神的盯着那近在咫尺的俊脸看了看,这才反应迟钝的意识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昨天她嫁给了晏闻昭,原本想用迷药放倒这位太子殿下找回玉戒,结果被揭穿了;
迫不得已下,她瞎编了一套“意中人”的说辞,瞒过了耿直boy晏闻昭;
再然后……
房内没有多余的床铺和卧榻,更何况房外还有宫里派下来的喜娘和丫鬟,若是被人察觉出什么,回宫禀上一句“太子不满陛下赐婚”……
自然,指出这一层的是她自己,一根筋的太子殿下丝毫没有顾虑过这些。
所以,最后的最后,两人便和衣同床而眠,在中间横了一绣花枕头……
事实证明,绣花枕头就是绣花枕头,毫无战斗力可言。
阮青黛躺在某位殿下的怀里,浑身僵硬,那充当“三八线”的绣花枕头早就被踹到了脚边。
见她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晏闻昭阴沉着脸撤回了自己的手。
唇上的手掌终于移开,阮青黛的面颊骤然氤氲开一层朦胧的粉色,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殿,殿下……”
晏闻昭冷冷的瞪了她一眼,“王妃可睡醒了?本王的手,酥麻难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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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
阮青黛愣住,垂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双手死死扒拉在晏闻昭的胸前,整个人像是投怀送抱似的紧紧缩在他怀里,颈下是一只结实有力的臂膀……
……暖炉?她把太子殿下当成了暖炉?QAQ
她连忙一个翻身滚进了床内,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妾身,妾身失仪了。”
晏闻昭半坐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胳膊,剑眉紧蹙,眉眼间对阮青黛的嫌弃一览无余,“王妃的睡相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阮青黛笑容僵住。
太子殿下脸上的表情是嫌弃吧?是赤果果的嫌弃没错吧?
“既然你已有意中人,那便要自重。对本王如此投怀送抱,虽是睡梦中,但也不成体统。”耿直的太子殿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沉声教育了自家王妃几句。
“……”阮青黛被噎的无话可说,下意识的乖乖点头,“殿下说的是,妾身错了……”
好像总有哪里不对劲,诡异的很啊。
就在阮青黛还在沉思究竟有哪里不对劲时,晏闻昭却已经理了理衣襟,吩咐道,“今日离京前要向父皇辞行,一炷香后,本王在府外等你。”
说完,他便推开门疾步朝外走了出去。
“殿下。”豆蔻和无暇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晏闻昭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下一刻,阮青黛面前的嫣红床幔便被两只手掀了开来。
“小姐,你没事吧……”
豆蔻一掀开床幔,便十分惊恐的对着阮青黛“上下其手”,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无暇冷着脸,压低了声音,“楼主……属下昨晚并未听到摔杯之声……”
“是啊,小姐!太子他对您做什么了?!还是……您对他做了什么??”豆蔻面露惊恐。
阮青黛眨了眨眼,终于回过神,拂开了豆蔻的手爬下床,摇头道,“没事……什么都没发生。”
恩,什么都没发生。
除了……她像个八爪鱼似的扒在太子殿下身上扒了一整晚。
什么都没发生?
瞧了一眼自家楼主面上诡异的红晕,豆蔻和无暇面面相觑,将信将疑的转移了话题,“那么,楼主您拿回玉戒了?”
玉戒……
阮青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是啊,她差点忘了,嫁给晏闻昭的最终目标是为了拿回玉戒啊。
===
连续一整个冬日都冰封在风雪中的京城,终于在正月初九这一日迎来了许久未曾见过的晴空。
阳光微凉,但却也在屋顶的琉璃瓦上泛出潋滟的金辉,驱散了空中氤氲数日的晦暗之色。
别院外,一辆马车已经候在了门口,马蹄在浅浅的雪地上踏出了一个个蹄印。
晏闻昭已经换下了昨日的喜服,穿着一身玄青蟒纹长袍,腰间系着金丝祥云纹带,披着一件墨色大氅。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颀长的身体挺得笔直,冷峻疏朗中透着与生俱来的威仪。
因着今日进宫后便要离京,阮青黛便留了豆蔻在府中帮忙收拾行装,只将无暇带在了身边。
阮青黛带着无暇出门时,便看见晏闻昭背对着她们,正在对一年轻将士吩咐些什么。她眼尖记性也不错,一眼便瞧出了那将士便是除夕当晚,她和无暇在屋顶瞧见的那个。
那年轻将士原本还对自家殿下娶了一位庶女做正妃而忿忿不平,但乍一抬眼,却见阮青黛从府中款款走来。那不平之气在他看清阮青黛容貌后登时减去了大半分……
愣了愣,他连忙收回视线,拱手行礼,“末将顾平,参见王妃。”
阮青黛收敛了心神,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顾将军不必多礼。”
见晏闻昭也转过了身,她垂下头俯身行礼,轻声唤道,“殿下。”
晏闻昭正色看了看阮青黛的打扮,一袭织锦宫装,外面披着茜红色滚花狸毛长袄,挽了个望仙髻,鬓边只插着支赤金凤钗,没有那种轻狂明媚的美艳,但却别有一番雍容之姿。
素来不喜骄奢的太子殿下满意的点头,唇角也没有再紧抿着,只淡淡的应了一声,“上车吧。”——
坐在狭小而硬邦邦的马车内,阮青黛只能感慨……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想当初,自己对面的这位太子殿下也是东宫之主,贵不可言。如今想要进宫,乘坐的马车竟是这般简陋,连带着自己也要受这颠簸之苦。
阮青黛苦着脸,却也不敢抬头去看闭眼小憩的晏闻昭,只悄悄动了动不舒服的坐姿。
不知为何,盯着晏闻昭那玄青色的衣摆,她突然就有了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总觉得当初利用系统作的孽,未来好像……
通通都要报应在自己头上了。
“什么人?”
“太子携王妃进宫向皇上辞行。”
马车外,传来宫城守卫的询问声。
阮青黛不由微微侧头,有些好奇的将那车帘悄悄掀开了一角,看向马车外的紫禁城,眸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巍峨宫城,看上去凛然不可侵犯。但……或许没有人能比阮青黛更清楚,森严而庄重的宫墙之内,实则却是险象环生、污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