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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第51章
今日傍晚时?分,秦陌同兰殊从平康坊回了来。
一个骑马,一个坐车,后来的大半截路上,基本是相顾无言。
马车缓缓在朱漆大门前停下,兰殊掀开了车帘,提起?衣摆,于门前下车。
那车墩子却没太摆正,猛地歪了一下,兰殊一时间没有踩到实处,险些?就摔了一跤。
幸而秦陌翻身下马,就在旁边,一揽就给她抱住了。
那一身巍峨曲奇的弧度,藏在了男子衣袍下,就这?么猝不及防,紧紧贴上了少年?的胸膛。
秦陌蓦然睁大了眼,稳着她的双手,几不可闻在她腰后?颤抖了瞬。
他知道先前有过那样一场梦,他定然受不住她这?副模样。
可秦陌还是诧异地发现,他的身子触碰到她的反应,要比以?往还要强烈得?多。
除了心动,他甚至体肤燥热,血脉一下就贲张起?来
管家邹伯听闻主子回府,忙不迭从大门内迎了出来。
老?人家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使,只看见兰殊身上的男子长裾,一开始还以?为他家世子爷抱了个儿郎,吓得?是面?容失色。
待得?走进一看,才嘿嘿笑了开来。
秦陌连忙将她放了下去。
兰殊一落地便同?秦陌敛衽道了谢:“多谢世子爷。”
秦陌低低嗯了一声,双眸彻底避过她的芙蓉面?,干咳了咳,自此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眉宇间?隐有郁郁,一直一言不发。
刚好?到了晚膳时?分,兰殊便想着吃完饭再换衣袍。
那一身绿衣郎的圆袍,一坐下来,更将兰殊不同?于正常男子的身形,描别了出来。
那扣得?严实的曲领下丰腴的胸前,以?及空空荡荡的纤细腰间?,还有翘丽的臀
致使秦陌埋头吃饭,从始至终,没抬头看她一眼。
饭毕,少年?转身便出了门。
月钩一上枝头,平康坊里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在靡靡夜色的笼罩下,愈发泄露出层层叠叠的欲.念来。
琉璃王今夜有意宿在悦容楼,搂着温香入梦。
晚膳刚过,屋内烛火摇曳,清歌妙舞不停。
琉璃王还嫌厢房空旷,一下招来了更多的美人儿,陪着他饮酒作乐。
伴随着一阵丝竹管弦,几位身姿娉婷的花魁娘子,掀起?幔帘,款款走了进来。
令琉璃王惊异地是,最后?打帘而入的,竟是那早早归家的少年?郎。
他身上多了一件细羽织就的白鹭缞,一入门,那宛若冠玉的容颜,一下便恍了屋里那些?姑娘们的眼。
秦陌面?无表情地折了回来,一落座,居然痛改前非,不但不介意琉璃王客气把一半美人分拨到了他身边,甚至,主动叫她们为他斟起?了酒。
琉璃王眼睛蓦然睁大,万万没想到,这?位素来矜贵自持的世子爷,原来是要到了深夜,才会开窍。
更没有想到,这?位爷竟是个比他还会玩的,面?对着这?么多姑娘一道又一道的媚眼,耳根子都不见红一下,面?不改色地将每一个都盯着看了会,目光清明坦荡,只问:“你?们有谁平日穿过圆袍?”
少年?的仪态清举,周身一派清贵,饶是这?些?见多了达官显贵的姑娘,也经不住他那样一双疏离又勾魂的眼睛瞧。
离他最近的姑娘堆起?笑来,吐息如兰道:“公子是想要看奴家们作儿郎打扮吗?”
秦陌握着手中酒杯,睨了她一眼,提了提唇角,“扮来我看看?”
那一群绕在他身边的姑娘听了话,笑盈盈地起?了身子离去。
不过两杯酒的时?间?,秦陌再抬起?眸,眼前便出现了一道道女扮男装的美人身影。
她们摇摇晃晃着身子,一一从他眼前走过,竭力透过男子宽大的衣袍下若隐若现的女儿玲珑曲线,展现出那一份别致的禁欲感来。
可秦陌越看,眸色却越沉。
这?么多千娇百媚,近在眼前。
他肋下的那颗心脏竟静如止水,一点涟漪都没翻起?来。
秦陌的唇角趋渐抿直。
那些?个姑娘见他眼底不起?丝毫兴致,徒然生出了阵阵的挫败感,一个个默然回到了他身旁坐下。
最靠近他的花魁娘子,见他杯中见了底,自觉为他提起?了酒壶。
一截女儿素手跃入了他的眼帘,秦陌没有拒绝她存着刻意的靠近,闻到了她身上特意薰的香,甚至主动向她挪了两分。
少年?与她面?对着面?,凝着她眼底的羞赧,瞧了又瞧。
还是没有想法。
没有一丁点儿的想法。
即使靠这?么近了,他身上的血脉都没有一点儿贲张。
和?崔兰殊在一起?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少年?骤然退避了身子,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花魁见他神色凝重,还以?为是自己刚刚哪儿失了态,怔忡地将他望着,“公子不开心?”
秦陌微一摇头,侧眸朝着琉璃王那厢的瑶席上看了眼。
迎上琉璃王觑了又觑的视线,秦陌扯了下唇角,扭头同?她们道:“你?们去王爷那儿吧,我看他刚刚盯着你?们的样子,都愣神了。”
琉璃王见到这?么一群粉雕玉琢的“小郎君”个个摇曳着身子向他靠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只心道还是世子爷会玩。
他连忙转过头,却发现,另一侧的席面?上,少年?早已默然退出了厢房,不见了踪迹。
秦陌迈步从厢房出来,并没有马上离开。
他不过朝着四周环望了一圈,那眼儿尖的老?鸨见他目有迟疑,便连忙凑了过来,“爷可是还有别的吩咐?”
凭她多年?识人辨事的经验,他这?眼神,要么是屋里的不够满意,还想叫更好?的人儿;要么就是不想让熟人看见,想单独再开一间?房。
可这?妈妈猜的全中,却万万没有料到,少年?目光坦荡地看向了她,直接问道:“你?这?里,有小倌吗?”——
窗外,夜色渐浓。
秦陌交代元吉连夜上门赔礼,特意叮嘱了一句,要他一定同?郑祎道,是他平日管教不严,多有娇纵,致使世子妃失了礼,还请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因此开罪别人。
“娇纵”和?“开罪”二字一出口,郑祎一下就听出了秦陌的话头。
世子爷这?是爱屋及乌,怕因为今日这?场误会,导致他心有不顺,去兰姈那儿甩脸子。
原也是妹妹失手打了姐夫,自会害怕殃及姐姐,亲戚赔礼间?正常的体面?话,可郑祎收礼的双手不由颤了一下,心里猛地发沉。
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他平日会打兰姈出气?
郑祎刚入京那会,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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诩是秦陌的连襟,也曾前往东宫拜访过数次,吃得?都是闭门羹。
他原以?为崔兰殊在秦陌那并不讨好?,对兰姈肆无忌惮的态度也没有转变过。
郑祎一下心虚了起?来,好?声好?气将元吉送出门,转头,他便往着正院的方向走了去。
兰姈此时?此刻正与玉裳在铜镜前说说笑笑,屋门蓦然由外向内推了开来。
一股跌打伤药的气味扑面?而来,兰姈望着郑祎现在的鼻青脸肿模样,不由有些?美眸圆瞪。
“出去,我与夫人有话要说。”郑祎道。
玉裳顿了顿,见郑祎的神色暗沉,心口的警钟不由大作,一时?间?紧紧攥住了兰姈的手心,生怕自己一离开,他又会朝着姑娘动手。
郑祎见她一动不动,轻啧了声,耐心耗尽。
兰姈反握了握玉裳,安抚道:“你?先出去。”
玉裳略一踌躇,兰姈的眼色不得?不硬了起?来,看她一眼,朝着门口扬了扬下巴。
玉裳只好?咬紧了下唇,禀身告退。
屋门一关,郑祎沉着脸色,坐到了桌前。
兰姈看到玉裳安然出门,心里悄无声息舒了口气,回过头,敛色问道:“夫君的脸怎么了?”
郑祎冷冷睨了她一眼,进门这?么久了,她现在才记起?来关心他。
郑祎对待兰姈的态度一直很矛盾。一方面?他觉得?她是他的,他高兴就对她好?,不高兴任他打骂,她也只能?受着;一方面?又希望她可以?温柔体贴一些?,对他忠贞不二,毕竟他最初,也不是不喜欢她。
郑祎没有直接回答,一开口,反而关切地问起?了她的近况。
兰姈一时?不知他想知道什么,便他问一句,她答一句,直到他仔细询问起?她最近有没有去找过兰殊。
兰姈愣了下,郑祎勾起?一边唇角冷笑:“我这?满身的伤,就是你?妹妹打的。”
兰姈的神色一下慌乱了起?来,“殊儿她怎么会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是有误会。但你?有没有和?她说过什么?”郑祎双眸沉沉地看向了她。
兰姈一见到他这?样狠戾的眼神就颤栗,杵在桌前的双腿隐隐发抖,即刻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她宁愿自己一辈子受苦,也不希望殊儿为了她伤心难过,她怎么可能?说得?出来呢?
可她看着郑祎脸上道道的淤痕,一时?又忍不住怀疑,殊儿已经看出了她过得?不好?。
就像她也看得?出兰殊与秦陌的感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一样。
从小一起?长大,血脉相连,怎么可能?瞒得?过。
兰姈虽不知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误会,可她的妹妹,从来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儿,能?把他打成这?样,她心里定然是含了恨的。
兰姈眼眶不由发红起?来。
郑祎见她若有所思,以?为她察觉到了他的忌惮,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要是敢同?他们多说一句,我就一纸休书给你?,让你?妹妹在秦家永远抬不起?头来!”
明知道他对她的情谊已经寥寥无几,可“一纸休书”四个字一出,还是犹如一柄利刃飞来,扎在兰姈心口上,让她听到了心底血流一片的声音。
他越知道她怕什么,越抓着来拿捏她。
兰姈不由回想起?当初刚嫁给他,他指着青天说这?辈子永远不会令她受委屈的那些?话,一瞬间?心如死灰起?来。
郑祎不是没有想过和?兰姈和?好?如初,可他也知道之?前那么多的怨怼打骂,不是一时?的柔情蜜意,就可以?一笔勾销的。
崔兰姈的脾性倔强,一颗心也难捂热得?很。
郑祎早已失了耐心。
但当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人,看向他的目光里全是失望,郑祎心里一时?也烦闷无比。
若换过往,兰姈一对他露出这?种眼神,他早已恼羞成怒,通过打骂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今夜,终归是秦陌给他敲了个警钟,郑祎看着自己把她的手腕捏得?发肿,投鼠忌器,将心底的怒火往内一憋,松开了她。
恰在这?时?,屋门由外被人轻轻叩响。
柳茵茵出现在了院前,微微努着嘴,像是因为郑祎来了正院,争风吃醋而来,有意无意地想将郑祎与兰姈分开。
郑祎自然是很受用这?种被女人围绕在乎的感觉。
兰姈一见柳茵茵抱着孩子进了门,便默然让出了内屋,退到了屏风外,不打扰他们共享天伦之?乐。
玉裳随在柳茵茵身后?进门,一进来,先满目焦急地朝着兰姈身上不停翻看。
兰姈挽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暗喻自己没有挨打。
她转首看了一眼柳茵茵,总觉得?她来得?有些?过于及时?,冲玉裳问道:“是你?把柳姨娘请来的吗?”
玉裳默了默,颔首:“上回我出狱后?,柳姨娘特意与我说,以?后?有事可以?找她帮忙”
事实证明,柳茵茵的的确确是真心想要帮她家的姑娘。她本来都要带着孩子入寝了,玉裳一过去,她便从床上起?了来。
可兰姈的神色却并不舒缓,反而更凝重起?来,“以?后?别再找她了。”
玉裳一时?不解:“为何啊,姑娘?”
在这?孤立无援的大宅子里,难得?有人愿意庇护她们,她怎么还不接受了。
她家姑娘,向来也不是如此不识相的人。
只见兰姈讷言了会,“你?听我的便是。”
玉裳见她似有难言之?隐,只好?敛衽称是。
刚刚郑祎同?她说话,兰姈一直都保持着站姿,这?会儿也有了些?疲累,兰姈矮身坐在了外厅的瑶席上,玉裳为她端来了一杯茶水。
兰姈接过茶水,回过头,隔着屏风,看着柳茵茵努力逗着襁褓里的婴儿,以?此博郑祎一笑,心里不觉得?苍凉和?嫉妒,反而松了口气。
嫁给郑祎虽不是她当初所愿,但兰姈也曾妄想过夫妻和?睦的平静生活。
在他对她尚有新鲜感的那段时?间?,兰姈也不是体会不到他对她的好?,也想过就这?么与他延嗣繁茂,白头偕老?。
不曾想,有些?人一旦卸下伪装,竟是那般面?目可憎。
现在的兰姈,反而庆幸他们俩没有孩子。
可兰姈心如止水望着郑祎盯着襁褓痴迷的模样,心中不由生出了另一丝疑窦。
这?些?年?,郑祎宠幸其?他的小妾也不少,为何只有柳茵茵怀孕了呢?
真的是命吗?——
兰殊从来不问秦陌去哪,去做什么,她不管,也管不着。
直到月亮于空中高高挂起?,屋内烛火摇曳,兰殊坐在了案几前,听得?屋门一声轻响,知晓是少年?回了家。
兰殊对于他的晚归,已是习以?为常,秦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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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基本会先往耳房洗漱,也不需要她什么伺候。
是以?兰殊听到了声响,只远远朝着门口问了句“你?回来了”,手握着狼毫,并未起?身。
可少年?熟悉的身影,迟迟没有现身。
兰殊不由心里存了丝疑窦,又朝着打开的房门口望了眼,搁下笔,莲步轻移,款款走了过去。
月色沉沉,屋外晚风瑟瑟,拂过墙角的灌木丛,一阵沙沙作响,兰殊人未身至,却先嗅到了残风中和?着的一丝酒气。
“你?喝酒了?”兰殊走到门前,才发现少年?倚在了门沿上,颀长的一道影子,脚尖有些?站不太住,颇显得?头重脚轻。
酒味渐浓,兰殊鼻尖紧了紧,伸手去掺扶他。
少年?的眼睫一直半垂着,近乎有一种靠着门沿入定了的状态。
直到少女纤细的柔荑搭上了他的手肘,他涣散的瞳孔才有了聚拢,掀起?眼皮,直勾勾盯着她看了起?来。
“军营里的武将还真是能?喝呢。”
兰殊以?为他是回营里去陪那帮行伍的糙汉对酒当歌了。
秦陌对此未置一词,兰殊牵着他走了一步,感觉他醉沉沉的,蹙起?眉梢,“难受吗?”
秦陌微一摇头,“吐过了。”
“啊?”兰殊美眸圆瞪,以?他的酒量,不至于呀。
她还从来没见他喝吐过。
秦陌也的确不是喝吐的。
他是在那帮小倌,明明生得?一副与他一样的男子皮囊,却以?爱慕的眼神看向了他,搔首弄姿来到了他身旁,手指刚要触碰到他的脸颊那瞬间?,转头就吐了。
他将他们一轰而散,独自一个人坐在了厢房里,心里烦躁无比,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了老?久老?久。
待回过神来,地上已经横列了三?四个酒坛子。
而后?,他趁着酒意壮胆,提着酒壶,纵马驶入了皇城驰道。
连夜,来到了卢尧辰的寝宫中。
四哥见他一身酒气,忙着便过来掺扶他,秦陌借机抱了他一下,却浑身打了个好?大的激灵。
那股面?对小倌的胃内不适感,一下又冒了出来
他只能?推托自己心情不好?,让四哥又陪他喝了两壶。
然后?,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兰殊将他扶到了桌前,见他已有些?不能?自理,正准备让他坐下,她好?出门去寻元吉他们,来服侍他沐浴洗漱。
秦陌很爱干净的。
虽然他现在可能?不清醒,但若是明日让他发现,她就让他这?么一身酒气睡下去了,指不定连掐死她的心都会有。
兰殊一将他放下,便想松手往外喊人,却不知少年?哪儿又有了力气,反手将她在他手肘上的手一握,另一只手竟抬起?了她的腿,迫使她坐到了他身上。
兰殊一盘在他腰上,猛地瞪大了眼。
少年?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拼命盯着她的脸儿看,似醒似醉,似讥似悲地,笑了一声。
秦陌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只对她有的反应。
这?算什么?
他不好?女色,也不好?男色,连四哥都不想要,只对她有兴致?
第052章第52章
夜色如?墨,月光穿过?云层,洒在了水榭边的池塘上,泛出了一层银色的清辉,随着微澜上下浮动。
少年?的目光有些灼人,瞳仁深处却翻滚着汹涌无?尽的黑色,幽幽沉沉的。
兰殊想要推开他,手?一靠近他的胸膛,却感觉到他在发烫。
少年的心砰砰在跳,兰殊推不动他,只好偏过?头,避开了他炽热的目光,“世子爷,你喝醉了。”
秦陌的眸光动了动,恍若一场大梦初醒,倏尔松开了她。
少女娇软的身体骤然从他怀里离去,秦陌抬手?摁了摁自?己的眼眶,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讽,嗓音有些发沉:“是醉了,我真的醉了。”
兰殊听着他呢喃自?语,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嘲自?讽暗含其中,身姿弥漫着醉意,语气又?似是清醒的。
兰殊搞不懂他,只好出门寻人帮忙。
秦陌却一把拉住她离去的手?臂,道:“不用找人过?来,我自?己可以。”
兰殊怔了片刻,眼睁睁看着他自?个摇摇晃晃地进了耳房,而后又?撑着墙壁出来,面上难得?露出了一点?窘意来,“忘了,得?找他们备水。”
兰殊忍不住扑哧笑了声?。
但好歹确认他还有那么?一点?清醒,至少没有直接脱下衣服,就往空着的浴桶里泡了去。
除了刚刚那一瞬间的逾矩,兰殊承认秦陌的酒品还是比她好的,喝成这样也不吵不闹,静静靠在了床头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小厮便将浴桶打满了热水。
兰殊上前轻轻摇了摇他,秦陌掀开眼皮,起身再度前往耳房的步伐,明显比方才又?要稳当了不少。
兰殊都要怀疑他刚刚是不是在运气排酒了。
洗漱之前,元吉还给他喂了盅醒酒汤。
待秦陌从耳房出来,兰殊奇异地发现,少年?的眼神几乎已经是完全清明了过?来,视线一与她在半空中交汇,就干咳了声?。
兰殊怀疑他心里在打回旋镖,后知后觉地为刚刚失手?抱了她一事害臊。
兰殊很识相?地没有去提那茬,完全只想当作一场意外,今日睡一晚,明天就过?去了。
秦陌见她还在案几前坐着,客套般地问了句:“还不睡?”
兰殊头也未抬道:“我再整理一下今天学的知识点?。”
这样的对答于他们十分寻常,就像素日秦陌熬夜办公,兰殊也会关切一句,自?己该干嘛还是干嘛。
她原也没有想过?要秦陌等她,直到他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旁边,长长的身影顺着墙角的灯笼,罩在她身上,兰殊抬起头,只见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屋内摇曳不熄的烛火,映在两个人身上。
兰殊顿似怔了片刻,将桌上的火光朝着边上挪了挪,“是光线闪到你了?”
她原以为是她点?的灯,影响了他安寝。
秦陌摇了摇头,未置一言,拿起她桌上的笔记翻了翻,字迹一笔一划写得?娟秀,恢复了她最初誊写的模样,与他的截然不同。
兰殊一壁继续摘录,一壁掠了眼他那双在火光下又?清又?亮的凤眸,严重怀疑他是过?度酒醉后的过?度清醒,导致他睡不着了。
秦陌则觉得?自?己可能只是身体醒了,思维还醉着。
他如?今的脑袋空荡荡一片,只想在她身旁安静地坐一会儿。
时?间一寸寸流逝。
兰殊终于摘录完毕,阖上了书本,将它?们整整齐齐摆放回书桌上。她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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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只见秦陌的目光不由停留在了桌上的一幅画上。
那画只有一红一黑两种颜色着墨,画的是一把立在地上的红缨枪,杆上系了把朱纹勾勒的胭脂伞,在瓢泼大雨下,庇护着石榴树枝桠上的一个鸟巢。
兰殊见他横竖也是睡不着,索性手?指点?着那画,同他解释道:“这是公孙先生书房里的画。”
秦陌颔首,“确实是师姐的画风。”
公孙霖的画风向来极简,用色很少,寥寥几笔,却栩栩如?生。
兰殊向他阐述着这幅画出现在这儿的缘由:“我之前在她书房里看到了很多幅这样的画,基本用色都不超过?两种,画的也都是一些抽象的画面。但唯独这一幅,我总觉得?有些特别,却又?说不出。先生见我盯着看了好久,便把它?摘下来,让我拿回来观摩,说是哪天看出差别了,再还给她。”
秦陌微微挑起了眉梢,“那你看出差别了吗?”
兰殊唔了一声?,有些胡诌又?有些认真地迟疑道:“我对比了挺久,越看越觉得?,先生其他的画里面确实是没有人的,但这幅画里,好像是有人的。”
秦陌短促的沉默,看了她一眼,唇角不由浮出了一抹浅浅的笑纹。
兰殊习惯了他的讥笑,以为他在笑话她看不出画中深意,就搁这天马行空,面色微窘道:“世子爷若有别的高见,不妨说出来探讨一下?”
“没有。”秦陌直接道。
兰殊忍不住咬了下牙,“那你笑什么??”
“笑你聪明。”秦陌道。
少年?这话说的面不改色,以至于兰殊第一下都没反应出他这是一句好话,直吼吼就喷了他一句“有什么?好笑的”。
而后,兰殊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我说对了?”
秦陌微一点?头,告诉她,这的确是师姐年?幼时?见过?的一幅真实画面,所以才与其他凭空所画的画卷,不尽相?同。
而秦陌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这幅画面的主人翁,便是他的父母。
这杆枪,其实是当年?战神秦葑的枪;朱纹伞,是章肃长公主的伞。
那时?的章肃长公主如?兰殊一般年?岁,无?忧无?虑在皇宫长大,最喜欢在后花园里玩耍。
一日忽见天降大雨,她挂念着后花园里刚出生的小雏鸟,便独个偷偷撑了把伞,跑到矮石榴树旁去帮它?们遮雨。
那日秦葑随父入宫面圣,少年?初出茅庐,在先皇面前耍了套枪法,逗得?先皇龙颜大悦,将国?库里最好的虎头亮银枪赐给了他。
后来他路过?后花园,第一回见到章肃公主,却一点?儿没看出是位公主,只见她在雨里瑟瑟发抖,湿漉漉的裙角溅满了泥泞,仍是不愿从大雨中离去。
他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把枪往地上一戳,代替她作了伞的支撑,拉着她躲到了屋檐下。
兰殊蓦然睁大了双眼,从不知晓这两位家喻户晓,高坐神台的一代才子佳人,小时?候竟是这般的天真烂漫。
“原来战神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
兰殊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公公,听到秦葑名号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人人供奉而远在天际的尊神。
秦陌似是被她这句话勾起了回忆,眼底闪过?了一丝难得?的柔情,“父亲他平日,是和战场上不太一样。”
秦陌小时?候也算个皮猴,公孙老学究脾性同公孙霖一样和善,能教他读书写字,却管不了他。
章肃长公主倒是个亲妈堪比后妈的,平日连杀鸡都不敢看,打起孩子从不手?软。
是以素日秦陌一犯错,都是先往秦葑怀里窜,因为他的父亲总会护着他。
他最喜欢牵父亲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又?温暖又?踏实,在秦陌小时?候的记忆里,所有温柔的回忆,都是秦葑给他的。
兰殊抬起眼,视线与少年?在半空中交汇,望着他眼底流淌而过?的思念,以及人死不可复生的伤感,一时?间也不想把氛围弄得?太凝重,便薄露笑意地揶揄了句:“那你是长歪了吗,怎得?一点?儿都没遗传到温柔这种东西?”
秦陌唇角忍不住抽了抽。
兰殊笑了笑,又?找补道:“不过?你还挺像公主娘娘的,尤其是这一双眼睛,都说女肖父,儿肖母,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那你呢?你像你的父亲吗?”秦陌问道。
兰殊蓦然顿了下,沉吟良久,唇角微微勾起,目有怆然道:“我不记得?了。”
秦陌凝着她唇角那一抹苦涩的笑纹,想起她幼年?失怙,沉吟了片刻,“看你的样子,感觉他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他这应该算是句好话,就是语气给兰殊听笑了,“我什么?样子?”
少年?这会又?给人一种脑子还醉着的感觉,因为他盯着她看了半晌,只蹦出一句:“眼睛大,老爱笑。”
“世子爷,你的文化呢?”
“螓首蛾眉,惠质兰心。”
兰殊的笑纹益深,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感觉你喝酒挺好的。”
“怎么??”
“说话要比平常好听多了。”
“”
可惜,可惜第二天,兰殊再度问起少年?,昨晚夸了她什么?。
秦陌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后来,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
秦陌都在后悔。
他为什么?,没有夸她第二遍——
郑祎后来被柳茵茵拉回了自?己的院子,昨夜,兰姈安然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郑府的另一间院子,猛然出现了一声?凌厉的女子惨叫声?。
婉月遭郑祎一巴掌打在了地上,唇角一下磕破了皮,一道淋漓的血迹,从口内流出。
上一回玉裳入狱一事,婉月处心积虑,最终没捞着半分好处。
反而经过?卢少卿的手?,扯出了她偷偷拿着内院的款项,在外私放高利贷,甚至逼死了借贷人一事。
那枚被称作玉裳盗取的珠钗,正是借贷人妻子当时?为了救人抵押的物?品。
婉月一时?大意,害人不成,反而引火上身。
官员私放高利贷款,在大周朝的刑法中可是重罪,何况还牵扯出了一条人命。
郑祎前不久才刚升了官,卢少卿上门找到郑祎时?,宛若一道晴天霹雳,正正打在了他头顶上。
郑祎生怕此事毁了自?己的名声?,好在卢少卿只是上门前来知会,暗示他既已成了赵相?公手?下的人,赵大人自?会在擎天护着,已经给他处理了。
郑祎毅然朝着中枢方向揖了揖,满口都是感谢赵相?公的话。
卢少卿一走,郑祎便来到了婉月屋中,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婉月目光慌乱地看了他一眼,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脚下求饶:“主君,主君,我知道错了!”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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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她辩解一二,又?遭到了郑祎一脚踹开。
郑祎看她的眼神几乎没有温度,也没有任何的怜惜,“这次算你运气好,再敢惹事生非,我让你出不了这个门!”
婉月捂着小腹,眼底已溢满了泪痕,艰难地抬起眼,越看,却越觉得?胆颤心惊。
婉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郑祎,可她之前看见他这副狠戾的神情,都是在兰姈面前。
她曾因为兰姈受苦心里得?意,但她那时?也以为郑祎只是对兰姈因爱生恨,才失手?打了她。
如?今,她俨然成为了第二个兰姈。
郑祎似是还不够解气,临走前,又?朝她身上踹了一脚。
那一脚正正踩在了她的胸口上,婉月口中生出了一股铁锈味,后知后觉地发现,会打女人的男人,其实是不分人的。
郑祎刚纳她入门时?,觉得?新鲜,也曾待她浓情蜜意,如?今他有了柳茵茵,她便渐渐遭到了遗忘。
柳茵茵的肚子争气,母凭子贵,而她没有子嗣,逐渐失宠,注定会成为他以后肆意打骂的宣泄物?。
婉月心里顿时?一阵恶寒涌生。
她匍匐着爬起身来,满脑子都在想,不成,她不能再等了。
她一定要离开这儿。
婉月擦了擦唇角的淤血,猛地冲向了床褥,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紫檀匣子,用锦布一遮。
她备上了一顶帏帽,打开屋门,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悄然从后门溜了出去——
另一厢,赵桓晋今日休沐,正坐在了戏楼的二层包厢里,为自?己做茶。
他小时?候性情浮躁,齐国?公便爱叫他坐下来做茶。
曾经的齐小公爷从来没能将茶做出色,如?今的赵相?公在茶艺上的造诣,已是炉火纯青。
他正做完了最后一道工序,转眼,柳茵茵来到了他面前。
赵桓晋见她过?来,直接将茶递到了她的面前,先是慰问了一下她的身子可安康,而后便问道:“都探查清楚了吗?”
柳茵茵道:“妾身都打听清楚了。那婉姨娘能上位,竟然只是因为兰姈姐姐的一句梦话。”
第053章第53章
当年,兰姈嫁给郑祎,原是郑祎梦寐以求的事。
他?初入京城到崔府做客,对兰姈一见?钟情,而后魂牵梦绕,茶不思饭不想,求着姑母崔老太太把兰姈许给他。
甚至承诺,只要能娶兰姈,他?日后必定收心,再不流连烟花场所,从此?刻苦读书,考取功名?。
崔老太太打小疼爱郑祎,为了?侄儿的前?程,趁着齐国公府出事,以保住赵桓晋的性命为条件,要兰姈嫁给郑祎。
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郑祎原就是?喜新厌旧之人?,刚娶到兰姈那会,觉得她?宛若天?仙,对她?千恩万宠,后来渐渐不知足,就嫌她?性情寡淡,不会对他?曲意逢迎。
而真正促使他?心安理得厌弃兰姈的爆发点?,是?有一日兰姈受寒发烧,郑祎过来探望她?,正好听见?了?她?在梦里不停地喊“快逃”。
兰姈只是?做了?受到狼群追赶的噩梦。
然当时婉月发现郑祎近日起了?纳妾的意思,一壁勾引郑祎,一壁借机向?他?透露出兰姈曾经心有所属,“大概是?梦见?了?那被?流放的心上人?,才如?此?忧思关切吧。”
崔老太太封了?消息,从未将兰姈与赵桓晋的事情告知郑祎。郑祎原在荥阳老家长大,并非京中人?,也不识齐国公家的小公爷。
兰姈身边除了?自小长大的心腹玉裳知晓内情,其他?的陪嫁丫鬟都?是?崔老太太从庄子里调来的,原也不知此?事。
可婉月有一次与玉裳吃酒,无意间听到她?酒后吐了?两句真言,道?是?姑娘可怜,为了?救流放的心上人?,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
婉月不知玉裳说的心上人?是?谁,但却留下了?这个心眼,在郑祎面前?大作文章。
她?还特意搜出兰姈压在了?箱底的一条绢帕,道?是?上头绣着的“缄言”,正是?那人?的小字。
兰姈嫁给了?郑祎,虽不是?如?意郎君,却一直恪守妇道?,安稳此?生。
可婉月的背叛,让她?遭到了?郑祎的质问,与第一次毒打。
那时郑祎与兰姈成婚数年,膝下无子,本就遭到了?不少人?的质疑。
婉月趁机诬陷兰姈曾偷偷命玉裳,在房中薰香添加避孕的成分。
郑祎一下听闻兰姈并不属意他?,自尊心受挫,也从不愿怀疑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一心认为是?兰姈擅用薰香,才致使这些年无孕,一时恼羞成怒,便对她?动了?手。
而后郑祎当夜就召了?婉月侍寝,纳了?婉月做妾,任由婉月欺凌兰姈,已谋得自身快慰。
“大人?,‘缄言’真是?兰姈姐姐心上人?的字?”柳茵茵细声问道?。
众所周知,赵大相公的字是?“随玉”。
柳茵茵虽知赵桓晋喜欢兰姈,但他?们当年的前?程往事,她?终归不知情,问的含蓄些,也是?避免触雷。
赵桓晋沉吟了?片刻,笑了?笑,“兰姈如?果说是?,那就是?。”
他?们身边从来没有字是?“缄言”的人?,倒是?她?以前?老嫌弃他?一见?她?就说个不停,总希望他?闭嘴。
赵桓晋眉头下压,同柳茵茵叮嘱道?:“不许再让他?碰她?,也别让他?院里的那个贱婢再作践她?分毫。”
柳茵茵敛衽道?:“妾身知晓。妾身原是?一直护着兰姐姐的,只是?前?阵子分娩休养叫人?有了?可乘之机。”
赵桓晋目有体谅,温言劝她?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柳茵茵颔首称是?,赵桓晋看了?她?一眼,沉吟道?:“过两天?是?陆仁的祭日,我已经安排人?在三清观里,给他?做了?一场大的法事,超度他?的冤魂。”
柳茵茵眼眶瞬间通红,眼角坠下泪来:“多谢大人?。”
她?有意朝他?行跪拜大礼,赵桓晋避而不受。
恰在这时,屋门被?人?轻轻叩响,柳茵茵的婢女一进门,欠身道?:“娘子,婉姨娘又出门了?。”——
上回入薛府做客,郑家的马车迟迟没有来接兰姈,赵桓晋觉得蹊跷,将这事挂在了?心上。
后来着人?一查,发现郑家的马车那日送了?一位娘子去城郊的山寺上礼佛。这位娘子,便是?婉月。
婉月在前?堂拜完了?三清真人?,转而去了?寺庙后院的一间禅房内,一直待到了?天?黑,才从里边儿出来。
赵桓晋的属下经过调查,回来禀报,那禅房里,原来藏了?一名?逃债的秀才,正是?婉月的表哥。
这位表哥染了?赌瘾,在赌坊欠下了?巨款,经过婉月的掩护,才得已逃出城,躲到了?寺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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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楼的马车辘辘穿过了?朱雀大道?,停在了?赌坊后门的墙柳边。
赵桓晋掀开车帘一角,只见?婉月已经从赌坊后门出来,戴着帷帽,扶着她?的表哥贴墙离开。
婉月今日着急忙慌溜出门,本是?想着上寺庙里去找尤文表哥,恳求他?带她?离开长安。
她?还把这些年攒的积蓄都?带在了?身上,一心一意只想劝说表哥带她?私奔。
却不知赌坊的人?从哪儿得到了?消息,正好寻上了?山来,一闯进禅房,就先把尤文打了?一顿,而后便把他?捆走了?。
婉月一时没了?办法,只能跟去了?赌坊,交出了?所有的积蓄,把尤文赎了?出来。
赵桓晋睨着她?的背影,轻轻笑了?,“真是?情深意重。”
这么不忠的人?,却有一腔痴情。
可惜,对了?错的人?——
婉月把尤文扶进了?一间小客栈,拿来跌打伤药,坐于桌前?,给他?处理伤口。
尤文双手握住了?她?的手,感激道?:“苦了?你了?,我的好表妹。”
婉月泪痕盈眶,紧紧反抓住他?,再度央求他?带她?走。
尤文轻抚过她?脸上被?郑祎打出的红痕,沉痛道?:“我恨不得现在就带你走!”
婉月目有莹莹,满含期望地等着他?说出离开的时间,尤文却又叹了?声息:“可是?我们现在已经身无分文,如?果你现在就离开郑家,我们什?么都?没有,颠沛流离,我怕苦了?你。”
婉月啜泣道?:“可是?郑祎他?已经开始厌弃我了?,我怕”
她?实在是?有些畏惧郑祎今天?的样?子。
尤文却打断了?她?,拍着她?的手安抚道?:“这样?吧,我们再等几个月,总归你还是?郑府的姨娘,等攒够了?盘缠,我们再走?”
婉月张了?张嘴,眼里透着一丝哀切。尤文朝她?脸亲了?一下,婉月只好含下了?泪水,点?了?点?头——
今日下堂,兰殊把画还给了?公孙霖,道?出自己已经听闻了?画中的美好故事。
公孙霖握着画轴,叹笑道?:“若说当年风雨如?晦的大周就像这画上的将倾之巢,那大将军与长公主,便是?这杆枪与这把伞。没有他?们,大周也不会有一丝喘息之机。”
兰殊颔首敬重道?:“我一直都?很佩服他?们,还有先生您。”
公孙霖微微笑了?笑,短促的沉默,看向?了?她?,“你是?个极聪明的孩子。有很多道?理,我觉得不用我们说,你也会明白。”
兰殊听着她?语重心长,似是?话里有话,不由抬起眼,视线与她?在半空中交汇。
那一瞬间,兰殊彷佛从公孙先生的视线中,除去看出了?她?日后必有出息,还将她?日后会离开长安的想法,了?然于心。
兰殊心里登时虚浮了?片刻,目光不由飘忽了?会。
只听公孙霖道?:“我不会改变你的想法,也不会干涉你任何决定。”她?转过身,用银钩子将那幅画挂回了?墙上,仰头,张望了?番,“但我仍希望,以后,在面临一些抉择的时候,你偶尔仍可以回想起这幅画。”
少女乖觉点?了?点?头。
这一刻的兰殊,凝着那画,曾以为公孙霖是?希望她?和秦陌可以同上一辈一样?,携手相伴,风雨同舟。
直到后来,她?不惜倾囊捐赠了?大批粮草,毫无保留地支持前?方将领,收复沦丧的国土,成为了?那把罩住大周的胭脂伞。
兰殊才明白,她?的老师,远比她?想象中还要高瞻远瞩。
她?希望她?明白的,是?大是?大非上的不计前?嫌;是?一个国家的国泰民安,少不了?那柄在沙场上抵住腥风血雨的男儿枪,也少不了?风雨飘摇中罩下的女儿伞——
薛长昭与卢梓暮即将启程离京,再度前?往海外。
兰殊今日下堂,难得没有停留下来寻先生讨教,一听见?钟声,收拾完桌面,便朝着门外奔了?去。
秦陌先她?一步来到了?城门外官道?的长亭边,陪她?一起送挚友出远门。
“她?还要一会儿到。”秦陌望了?眼城门方向?,同他?们道?。
薛长昭颔首,先往马车走了?一步,命人?盘点?一下随身的行囊,有没有什?么缺漏。
卢梓暮站在长亭边,看了?秦陌一眼,忽而冲他?勾了?勾手指,将他?引到了?长亭另一边的角落处。
秦陌眼含困惑地随在她?身后,卢梓暮四顾环望了?番,确认没有外人?偷听,双手交叠,亭亭站在了?他?面前?,扬起下巴道?:“我知道?世子爷不喜欢阿殊。”
秦陌神色一顿,只听她?干咳了?声,“虽然不是?我看出来的,是?朝朝告诉我的。但总之,我劝您最好不要在我们不在的时候欺负她?。”
“要知道?,她?不是?没了?您不能过。我们仨就能过,您不要她?,我转眼就能让朝朝把她?娶进门,一样?可以照顾她?一辈子。”
秦陌眉头的青筋猛地跳了?下,不自知地凛了?眼色,沉着嗓音道?:“她?既是?我的妻子,我自会保护好她?,照顾她?一辈子。”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卢梓暮总觉得他?一板一眼的话语中,透着一点?隐隐宣誓主权的意味。
似是?并不期望,她?嫁作他?人?。
卢梓暮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声,“反正我就是?想告诉你,你不喜欢她?没关系,有的是?人?喜欢她?。有的是?人?想娶她?,也有的是?人?比你对她?好。”
有的是?,有的是?
少年的脸色一下就给她?“有的是?”黑了?,微抿着唇角,下意识回了?句:“我有说我不喜欢她?吗?”
卢梓暮目露骇然,“那你是?喜欢她??”
少年失声了?片刻,好似才反应过来自己回怼了?句什?么,侧目避过了?她?探视的目光,反问道?:“你们难道?不喜欢她??”
还不待卢梓暮回声,秦陌的身后,一道?温润的男子嗓音响起,唇角衔笑,“喜欢啊,我们当然也喜欢她?。”
秦陌回过头,猝不及防与薛长昭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薛长昭直勾勾地看着他?,“但你是?和我们一样?的喜欢吗?”
秦陌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大了?。事关于她?只是?你的妻子,还是?你,唯一爱的人??”
秦陌无言受着他?灼人?的目光拷打了?片刻,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诮,道?:“你的妻子方才还说要给你纳人?进门,你在这儿同我说唯一?”
薛长昭眉宇微微蹙起,忍不住走上前?,捏住了?卢梓暮的脸:“你胡说什?么?”
“啊,不是?你说放狠话要硬气吗”
秦陌成功转移了?矛盾点?,鼻尖逸出一丝嗤笑,抱臂转身离去,回过头,只见?一辆马车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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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奔来,停在了?长亭边。
少女提裙下车,双眸莹莹,朝着他?身后两人?跑了?过去
秦陌默然站在旁侧,望着他?们仨恋恋不舍的告别。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兰殊身上,凝着她?眼眶通红的芙蕖小脸,耳畔再度回响起了?薛长昭方才的那一问。
秦子彦啊秦子彦,你对她?,到底是?哪种喜欢呢?——
郑祎今日要去参加一场正宴,需要正夫人?作陪。
兰姈收到了?他?特意遣人?送来的一套新的华服,心里还纳罕是?谁让他?如?此?看重。
直到小厮递来了?邀帖,兰姈坐在镜子前?,望着帖上的落款,手上的耳铛,猛地掉落在了?地上。
圣人?将齐国公府还给了?赵桓晋,除去清扫,赵桓晋未改一砖一瓦,就这么搬了?进去。
郑祎携着笑意把礼物交给了?门口迎客的家丁,带着兰姈绕过了?假山石畔,来到了?主殿门前?。
兰姈瞥了?眼旁边那排小青竹俨然已高过了?墙檐,一瞬间心底划过了?一丝物是?人?非的空落感。
当年齐国公府门庭若市,如?今偌大个院子,只剩下赵桓晋一个人?。
晚宴开席之前?,管家先引他?们去逛了?逛后苑解闷。
齐国公府的水榭十分别致,落于水池边上,两面窗朝着后花园,两面窗朝着碧湖边,推开窗扉,这边儿可以喂鱼垂钓,那边可以赏花写生。
其中一名?客人?叹道?:“倒是?个歇脚的好地方。”
管家笑眯着眼,介绍道?:“这是?我们主子年少的时候亲自设计,监督泥瓦匠专门盖的。”
“原来赵相公少时竟是?如?此?有闲情野趣的人?。”
“哪儿是?什?么闲情野趣,随便建来哄人?留步的而已。”
赵桓晋从回廊绕了?过来,听人?这么说,唇角衔笑。
有与赵桓晋素日交好的同僚闻言打趣道?:“哄人?,哄什?么人?,莫不是?美人??”
赵桓晋对此?笑而不语,目光朝着人?群中有意无意掠了?一眼。
兰姈站在了?后排一簇女眷之间,无意间与他?的视线交汇,心口猛地一跳。
第054章第54章
赵桓晋刚刚临时有事回了趟书房,眼下见他已经回来,管家连忙招呼着一壁将客人往席上引,一壁吩咐婢女们斟茶上菜。
因赵相公的邀帖上写明了是家宴,不少同僚都携了家眷前来捧场,只见赵桓晋身边却是空空荡荡,男女分席,侧厅女眷那厢,都还是让乳母钱氏操持,忍不住揶揄了主人两分。
兰姈随在郑祎身后,路过赵桓晋身边,特意埋了下头。
乳母钱氏在侧厅招待着入席的贵眷,一见兰姈,便面露微笑?。
今日宴席上请的大多都是赵家的新友,兰姈所?识甚少。不少女眷早先打听了赵相公尚未议亲,特意赶着这趟吃席的机会,携了不少家中?适龄的姑娘来。
此时此刻,她们正一同绕在钱氏身边说话,就盼着她能帮忙相看一二,若有合眼的,也?好同赵相公暗示个三?言两语。
那些姑娘容貌都甚是年轻,个个一听到赵桓晋的名字,便低眸红润了脸。
钱氏全程慈眉善目地笑?着,只道:“老身只是家里的下人,如何敢私自张罗我家晋哥儿的婚事。还得是他自个说了算的。”
她自是谦卑和善,可那一声晋哥儿,仍是无意间显出了她的地位。赵桓晋的父母已逝,要说他最?亲的家人,就是钱氏了。
其?中?一位官眷听了笑?道:“也?不是张罗,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是不知?道,大相公喜欢什么?样的。嬷嬷自小看着他长大,总能知?晓他看不看得上不是?”
钱氏堆着笑?,倒也?仔仔细细将那些女孩儿们打量了一二,望了她们一眼,又越过她们,望了一眼兰姈。
便是已嫁作人妇多年,兰姈的容貌昳丽,气质绝然,实叫人望尘莫及。
钱氏嘴上与?那些热情的官眷说着熨帖话,心里大抵觉得晋哥儿,怕是一个都看不上。
另一厢,正大厅处,随着筵席开始,丝竹管弦之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赵桓晋喜好声乐,近日新寻了一批乐班子,今日特意领出来,每行一盏酒,便给大伙儿助个兴头。
赵桓晋特意让郑祎坐在了他旁边最?近的席上。
郑祎受宠若惊,一直露着谄媚的笑?意。
一曲落幕,赵桓晋侧首问郑祎所?感如何,郑祎下意识朝乐台子望去?,伴随着一阵环佩铛响,其?中?一位乐娘恰在这时,打起竹帘,目光向着席内轻旋了瞬。
郑祎的眼神一下就看直了。
时间一寸寸过去?,兰姈安安静静吃完了席面,见她们仍在聊得兴头上。
她不像她们别有用心,默然坐在旁边,也?插不上什么?话,心里生出了一丝归家的念头。
兰姈起身悄然退出了侧厅,想着先去?找一下郑祎,同他招呼一声,若他不介意她先行离去?,她便回来作别。
兰姈行至前席,发现男宾也?早已散了席面,此时正三?五成群散落在大厅各处,相互闲聊调侃。
兰姈于门口张望了片刻,不见郑祎的身影。
设席的主人也?不在。
兰姈寻了奴仆一问,只道是郑官人喝得有些醉,可能同大相公一起往西?厢房歇息醒神了。
兰姈绕过水榭,走向了西?院方向。
西?厢房所?处的院子黑黢黢的,并未亮灯。
兰姈犹疑了会,转身打算朝别的地方寻去?,身后的屋子里面,忽而传来了一些细细碎碎的娇吟声,而后是男子的安抚声。
兰姈脚尖蓦然一顿。
她猝不及防回首,眼前却如幕般被人遮住,一道修长的男子身影挡在了她身前,一把将她拉入了旁边的假山石畔后。
四周的光影尽数被山石遮挡,漆黑的角落只会让人的感官无限放大。
兰姈清清楚楚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她的夫君与?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也?清清楚楚感觉到了眼前的男人,凑近她鬓边的气息。
透着一些微醺的醉意,薄唇贴近,他弯下腰,肆无忌惮地吻了下去?。
兰姈睁大了双眸。
只一片刻的僵滞,他撬开了她的齿间。
唇齿相磨。
黑暗中?,男人钳得她不得动弹,难以?自持的喘息萦绕在她耳畔。
兰姈的心颤栗不已,惊慌失措间,猛地朝他极不安分的舌尖咬了一口。
赵桓晋及时躲了开去?,锋利的贝齿磕在他下唇的唇角,血腥味一下就在两人相贴的唇瓣间弥漫开来。
兰姈花容失色,他反而笑?了起来。
趁着他一瞬间的离去?,兰姈伸手?抵在他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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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推着他,不许他再靠近一步。
黑暗之中?,她瞧不真切他的模样,只看到他回眸的轮廓,朝着那西?厢房睨了眼。
“你嫁得都是什么?人。我不过想过来歇一脚,竟险些进门看到一幅活春宫。”
今夜那如花似玉的乐娘,真不是他故意设的套。
既不是他故意,他到底不希望她进去?看到了伤心。
只不过兰姈早已哀莫大于心死,比起屋里那个,他的所?作所?为,才?真是气人至极。
兰姈伸手?想给他一耳光。
他却半路截住她的手?,兰姈挣不过他,也?不敢大肆声张,只能一把推开了他,转身逃跑。
就会跑,就只会跑。
赵桓晋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抬手?,用指腹擦了擦唇角的血迹
筵席尽散,门口拜别。
有同僚注意到赵桓晋唇角多出一口咬痕,不由关切地问了一句。
赵桓晋说是自己刚刚不小心磕的。
却也?有同僚见多了风月,回想起那乐班子里数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忍不住揶揄道:“真是不小心磕的?莫不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伴随着门前一阵起哄的笑?意,兰姈站在了郑祎旁边,迎上赵桓晋似有若无的目光,心里抑制不住的慌乱,连带着脸色都绯红起来。
马车辘辘驶离,兰姈靠在软垫上,凝望着车窗帘外,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转眼,郑祎忽而朝着她压了过来。
郑祎不知?兰姈今夜喝了多少,但他甚少见到兰姈脸红,只见那帘外的月光打在她脸上,犹如一块泛着红晕的冷玉。
他一时心动,生出了几?分亲近的念头。
可兰姈一闻到他身上残存的女人胭脂香,胸口便忍不住泛出了一缕恶心,她屏了屏鼻息,眉心紧皱。
郑祎见她一副不情不愿的厌欠神色,恼羞成怒,扬手?给了她一耳光,“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别人!”
兰姈捂着脸颊,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而就在不久后,郑祎有一日乘车上朝,竟在皇城的驰道门口,听到了真的有人喊那个字。
“缄言。”
赵桓晋闻声回头,微不可察地先朝着郑祎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将他眼底的惊色,尽收眼底。
赵桓晋负手?而立,同喊他的人不慌不忙地道:“不是说过,以?后别再这么?喊我了吗?”
郑祎的目光一滞。
赵桓晋假装才?看见他,站在原地,有意等了他一会,郑祎连忙过去?,躬身同他道早。
两人一同入宫,走在了前往金銮殿的路上。
“上回喝得过头,后来都没机会同郑兄好好说会话。”
后来他都去?私会美人了,自然没机会。
郑祎眼神飘忽了会,只得奉承地笑?了笑?。
赵桓晋邀请他改日来府再会,临了,不忘一句:“要是尊夫人有空,一起过来也?好。”
郑祎默然片刻,迟疑道:“大相公,以?前认识内子?”
赵桓晋比他身姿颀长,居高临下看向了他的眼睛,不急不徐道:“自然认识。”
“若有空,你可以?多带她过来,同我叙叙旧。”
郑祎这日一回府,坐到了主厅的太师椅上,沉默了许久。
直到柳茵茵抱着孩子进门,才?逗得他展颜笑?了一下。
柳茵茵央着他带她出门去?一趟醉仙居,“听说他们最?新研制了新菜式,我想去?尝尝。”
待两人下车来到了醉仙居门前,郑祎抬眼朝醉仙居门口看去?,却看到了兰姈的身影。
柳茵茵朝着兰姈招起了手?,郑祎显然没有料到兰姈会在这,面容滞了一瞬,眉宇露出了一丝不满。
兰姈原只是想过来尝一尝新的点?心。
眼下正值饭点?,楼内厢房紧张,柳茵茵便拉着郑祎一同坐到了兰姈的雅间内。
兰姈见郑祎不待见她,也?不想夹在他们之间,主动请辞,前往了楼下的大堂上。
柳茵茵见桌上还放着兰姈刚点?好的一份糕点?,招来小二给她送下去?,“兰姐姐还真是极爱吃醉仙居的鹅梨饼子。”
郑祎原听着她这句话只是一句简单的感慨,直到她说出后面这一句,“赵大人也?很喜欢鹅梨饼子。”
郑祎的眉心一皱,抬头看向了柳茵茵,柳茵茵却望向了露台外,指向了对面的雅间。
“那不是赵大人吗?”
郑祎回眸看去?,只见赵桓晋站在了楼内雅间的危栏前,若有所?思地盯向了楼下的大堂。
目光所?落之处,正是兰姈坐着的地方。
兰姈并没有发现楼上人的存在,只见台上正好有杂耍班子登台表演,双眸一下被那高超的技艺吸引了去?。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才?艺,楼上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出神。
“那眼神,当真是痴情。”柳茵茵叹息道。
这样的暗示,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是再明显不过的。
郑祎的双手?紧紧攥住,看向柳茵茵的目光,多了一些晦暗不明,“是他叫你来跟我说的吗?”
柳茵茵是赵桓晋送他的人。
赵桓晋要想同他说些公事之外的,通过她的嘴,的确再适合不过。
郑祎此前还一直有些纳罕赵桓晋为何如此赏识他,他们原没有什么?故交,如今,倒是有些回味过来。
原来,故交深远,只是不在他这。
柳茵茵道:“大人没有要强求的意思。”
柳茵茵见他脸色发黑,目光朝着旁边的奶娘一瞬,将孩子抱了过来,“夫君,你看我们的孩子多可爱。”
一见到孩子,郑祎的眉眼,顿是又柔和了不少。
“夫君,茵茵也?是别人送你的,送你之前,大人本也?想纳我进门。如今便当是为了孩子,你也?需要考虑一下。”
“投桃报李。原是相处间的正正之道。”柳茵茵道。
要真说情分,郑祎也?没有那么?舍不得。
只是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被别的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
郑祎沉吟了片刻,冷声道:“可是前不久,秦世子刚警示我要对他的妻姐好些。”
“夫君之前对姐姐做的事,你觉得世子妃一点?儿都不知?情吗?郑家如果出事,你觉得是秦世子会帮你,还是赵大人会帮你?”
“你忘了上回婉姨娘犯下大错,都是赵大人一力相护。”
柳茵茵:“这是一个机会。”
“迢迢青云道,近在眼前。”
郑祎沉思了好一会,只叫柳茵茵先吃饭。
柳茵茵也?十分识相,把该带的话带到,便点?到为止。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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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的路上,郑祎坐于车辇内闭目养神,柳茵茵掀帘看向了窗外的景色,忽而又起了一阵疑窦的嗓音,“那个是月姐姐吗?”
郑祎睁眼一看,只见一道类似婉月的柔弱身影,鬼鬼祟祟地入了一间别院。
她头上用锦帛裹着,回头四顾的那瞬,露出了半张熟悉的脸。
郑祎眉心一跳,当机立断道:“停车!”——
兰姈从醉仙居回来,明明看见了柳茵茵与?郑祎比她先走了一步。
回府后,却并没有在马厩里看到他们的车。
兰姈心想他们可能又去?了别处约会,一从马车下来,便缓缓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不料还未转过回廊,身后忽而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哭嚎之声。
兰姈猛然回过头,只见几?个家仆抬着一个麻袋回了来。
袋子里,传来了婉月熟悉的求饶声。
“主君,主君我知?错了!”
郑祎出现在家仆后头现身,眉宇凝重?,满目的阴阴沉沉,对于婉月的一声又一声哀求,充耳不闻,“把她丢柴房去?!”
柳茵茵随在郑祎的身后而来,路过兰姈身边,见她满脸疑惑,愁眉惨淡地告诉她,郑祎抓到了婉月在外头与?人通奸。
“正正捉奸在床,夫君都快被气疯了”
兰姈目光滞然,玉裳站在她身旁,痛快地低骂了声,“恶有恶报!”
兰姈连忙朝她嘘了一下,她虽对婉月早没了主仆情谊,但终究是不光彩的事情,郑祎素来自尊心强,要叫郑祎听见玉裳这么?高兴的语气,只怕会殃及无辜。
玉裳明白地捂了捂嘴,兰姈并不想管这些腌臜的事情,只想快快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安闲度日。
她刚走过二门,却又见到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大门,由着看门的家仆,鞠躬哈腰地引了进来。
赵桓晋的身后,亦随了几?个好手?,扛着一个麻袋。
郑祎当场抓到了婉月与?尤文私通。
尤文一见事情败露,一把将婉月推向了他们,自己跳窗逃脱了去?。
赵桓晋早早派人将那院子死死围住,他一跳窗,就落到了他的手?上。
赵桓晋不事声张,悄然把人送到了郑祎手?上,只道:
“没有经过郑兄的同意,就敢碰你院里的女人,真是不自量力。”
没有经过他的同意的不能碰,那他要是同意了呢?
郑祎望着赵桓晋那一副极其?正经的骨头,心里不由冷笑?了声。
赵桓晋只将人送了来,无意插手?他的家世,转头便回去?了。
尤文一从麻袋里出来,开口便道是婉月先勾引的他。
郑祎冷面听着他的指控,尤文则把一切推到了婉月身上,说是她一直觉得郑祎不举,才?想在他这儿借种,怀上身孕,稳住在郑家的地位。
郑祎迈进柴房的时候,面容阴森恐怖。
婉月不知?尤文已经出卖了她,上前抓住了郑祎的衣摆,“主君,主君,求求你看在我这么?多年伺候你的份上,放过我们吧。”
郑祎冷道:“你们?”
婉月讷然了会,神色慌乱,尚未想到妥帖的托辞,只见郑祎瞪向了她,双眼戾得犹如两道鬼火,“你也?觉得我生不出?”
婉月目光一滞,只见郑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那茵茵为什么?能怀上我的孩子?”
“我怎么?可能生不出!”郑祎就像是遭人触到了逆鳞,一把掐上了婉月的脖子,“你们这群水性杨花的女人,天天惦记着外面的男人,还在这污蔑我。”
郑祎一下猛然回想起当初是婉月跟他说,兰姈心有所?属。他一下想起了兰姈的脸,又想起了婉月和刚刚那个男人在床上的样子,心口登时就像油烹了似的,越发怒火中?烧。
“你们都看不起我是吧?”
“想着去?攀高枝了!”
郑祎的状态就像疯魔了般,双眼犹如重?影了一瞬间,婉月听不懂他到底在骂谁,攀了什么?枝,她快要窒息了,拼命地用手?抓开他的手?,可郑祎的手?劲越来越用力。
直接,掐断了她的脖颈。
郑祎见婉月已经没了动弹,怔了片刻,面上的狠厉散尽,露出了一丝惊恐之色。
他吓得连连退了两步,盯着那地上没了生息的女子躯体看了好一会,缓缓站起身来。
失神良久,郑祎用手?绢包裹住自己被婉月抓破了皮的双手?,再抬眼,在心里下了个决定——
暮色渐合,赵府的管家轻敲开书房的门,入目的一排高高长长的书架,堆满了书卷。
砚台上的墨迹未干,赵桓晋手?上握了一叠案牍,从书架后边出来,双眸朝管家一瞬,便站在了桌案前,一壁执笔继续办公,一壁听他汇报着柳茵茵最?新派人传递的消息。
郑祎活生生掐死了婉月。
赵桓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握笔的手?顿了一顿。
他大抵猜得到婉月不会有好下场,却从没有想到一派书生模样的郑祎,竟然会如此狠心,亲自动手?。
赵桓晋脑海里一时间闪过了兰姈柔弱的面庞。
他不能再等了——
这一日的傍晚,秦陌难得早些归了家。
兰殊今早在他出门前,特意同他交代章肃长公主今日会送一些巴蜀上贡的皮袄子与?锦缎给他们做冬衣,希望他可以?早点?回来。
“早些量好尺寸,就可以?让尚服局早点?赶制,省得公主娘娘操心。”
冬日的夜晚来得早,东宫的门口已经亮起了灯笼。
秦陌刚从马车下来,才?迈上两个石阶,大理寺的卢少卿忽而出现在他面前,抬手?拦住了他的身影。
“卑职的属下今日在梁渠末尾,打捞上了两具尸首,一男一女。”
“女的是保宁坊郑府的一位姨娘。”
秦陌一听郑府二字,目光不由凛然起来,端望向了他,“少卿大人所?为何意?”
“卑职目前掌握的蛛丝马迹,嫌疑人,怕是郑大人卑职觉得有必要先同世子爷汇报一下,要继续查,还是盖?世子爷怎么?看?”
“赵桓晋叫你来找我的?”秦陌素日同大理寺的交情不深,卢少卿一向都是赵桓晋的人。
要说郑家出了事,除了兰殊,最?关心的,还得是他赵桓晋。
“便是赵相公不说,卑职也?要来汇报的,毕竟是您的连襟。”
秦陌冷笑?了声,“这是来探我的态度吗?”
看看他会不会徇私?
还是,看看他会不会见机行事?
“世子妃,对此总是在乎的。”
秦陌目光一顿。
四目相对了会,秦陌沉声道:“密查,有了证据和结果再说。”
卢少卿躬身称是。
看样子,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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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看情况来处理了。
揭发还是徇私,这个变数,估计是取决于世子妃的态度。
秦陌回到了清珩院,一进门,只见卧室内侧,兰殊满心欢喜站在铜镜前,顺着银裳对照在她身上的手?,比划那些新的绸缎。
十六七岁的姑娘,如何会不爱美呢。
脚步声渐渐靠近,兰殊回首见秦陌回了家,连忙招呼着尚服局过来的内侍,为他量体裁衣。
“这个人儿才?是重?点?!”兰殊笑?道。
秦陌见她今天的心情貌似不错,默然片刻,喉结一沉,没打算把郑府的糟心事说给她听。
长公主娘娘赏了好些锦缎,兰殊发现其?中?有一匹龙胆花的花纹样式,喜上眉梢,直言兰姈最?喜欢龙胆花。
兰殊试探问道:“我可以?送一匹给我姐姐吗?”
这些可都是宫里供给贵眷嫔妃的样式,送给家中?无爵的妇人,可谓是一种莫大的恩赐了。
少年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兰殊唇角的笑?纹益深,忍不住哥们般地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陌受了她一眼好兄弟的夸赞,蓦然觉得有些可笑?。
可到了深夜,秦陌唇角的笑?意趋渐散去?,双眸紧闭,眉宇却深深蹙了起来。
他梦见了崔兰殊在哭。
第055章第55章
一个簌簌的大雨之中,昏暗的天空恍若压在了头顶上,时刻都?要倾塌下来一般。
他看到崔兰殊扑在了荒郊野岭处,抱着她姐姐的尸首,悲声饮泣。
雨滴与泪痕一并打在了她的脸上,她抱着崔兰姈,就像抱了朵枯萎的龙胆花。
那满身的紫色淤青却像是一道道毒藤,扎在了少女的身上,疼得她浑身都?在发抖,却又?不愿意把?那了无生息的人儿放下。
那时的他好像不同于之前的梦境,他没有束冠,还只?是像现?在束发的少年模样,还不够爱她,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呆在了大雨之下。
直到她悲伤过度,一时间晕厥了过去,他猛地过去抱起了她,头一回,体?会到了心软和心疼的感?觉。
梦里?的少年,从所未有的后悔起来,后悔之前自己太?过冷淡,没有对她好一些——
第二天一大清晨,刚吃完早膳,兰殊就已迫不及待地前往了郑府,抱着那匹漂亮的龙胆花绸缎,满心欢喜地送给兰姈做冬衣。
马车吁地一声停下,兰殊掀开车帘,正从车厢内探身而?出,甫一抬头,却看见赵家的马车穿过清晨的浓雾,踩着嶙嶙之声而?来。
一大清晨,竟是赵家的马车将兰姈送了回来,兰姈一下车,眼角犹有泪痕挂面,直奔着郑家大门进去。
兰殊骇然失色,连忙攀到了赵桓晋的车窗口,紧紧盯向了他。
赵桓晋迎上她质问的视线,“我什么?都?没做,只?是逼了她一把?。”
赵桓晋只?是步步为营,暗示郑祎,让他为了前程,把?她送到了他屋里?。
昨晚,赵桓晋坐在床头,盯着兰姈熟睡的容颜,发了一晚上的呆。
你看看你嫁的是什么?人?
不把?你抢回来,叫我怎么?安心?
兰殊转而?奔进了郑府,远远碾着长廊而?过,就看见兰姈一至郑祎面前,先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敢打我?”
“郑祎,我们和离!”
“和离?呵,怎么?,我让你攀上了赵家的高枝,你转眼就想丢下我了。我告诉你,你做梦!”
兰姈简直难以置信,满目怆然地将他望着,“我原以为你只?是性情暴虐,不曾想,你竟是个无耻之徒!”
“你骂谁无耻?”郑祎扬手就要劈将下来。
兰殊一把?拉离了兰姈,直接用布匹猛地拍向他的额头:“我姐姐已经说了,要跟你和离!”
“你再敢打她一下,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赵桓晋可以逼兰姈做出和离的决定,却没有办法?坐到两族耆老面前去帮她。
兰殊这两天的心里?,七上八下,就跟荡秋千似的。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崔郑两家的耆老,肯定没一个会支持姐姐,她必须借用秦陌的地位,怎么?也得拉他过去,镇镇场子。
最好让他同意和离的做法?,这样他们怎么?也得忌惮一二,顾及一下姐姐的想法?。
兰殊昨儿个一晚上没睡着,准备了一夜的腹稿,就指着今天说动秦陌去参加族内的议事?。
两步并一步挪到了书房门口,兰殊心里?惴惴不安。
女子提出和离,总归不是什么?本分的事?,声誉也会有很大的影响,她生怕自己拿捏不好分寸,没能让他站在自己这边。
兰殊深吸了一口气,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秦陌正好忙完了公务,一看见她进来,将笔一搁,“走吧。”
兰殊愣怔,“去哪?”
“不是去郑府吗?”
“”
就这么?答应了?
她想了一晚上的腹稿,竟没派上一点?儿用处——
郑家的正厅之上,郑祎一说出“没有和离,只?有休妻”,两方族老便?慌了神,都?对着兰姈一顿劈头盖脸地骂。
兰姈梗着脖子,任由他们斥骂,一直也不愿意妥协,直到崔老太?太?提及兰殊的名字,“你要是被休了,兰殊以后会被夫家怎么?看,你想过吗?”
兰姈眼眶蓦然一红。
便?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道甚为年轻的男子嗓音。
“休妻,你是要毁我世子妃的名声?”
兰殊跟随在秦陌身后走来,不得不给他比了个小小的大拇指承认,少年有时候说起话来,还是有鼻子有眼儿,挺有那味儿的。
两厢的耆老相继起身,给秦陌行礼。
秦陌不同他们废话,扭头便?朝着大理寺赶来的差吏道:“不是来抓杀人犯的吗?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冷冷漆漆的牢房里?,郑祎趴在柱前,反复朝着外?头嘶声叫喊,喊着求见赵大相公。
却等来了柳茵茵。
柳茵茵抱着孩子,梨花带雨地拿来了和离书,恳求郑祎把?和离书签了。
“那秦世子宁愿兰姐姐当个寡妇,也要置你于死地。这案子落到了他手上盯着,赵大人也无力回天。郑府已经被他们封了。赵大人的意思是,只?有你签了和离书,才有商量的余地。他可以保住你的命,还有我们的家不被抄,那我们的孩子,就还有个落脚处。我和孩子,还能等你回来。”
“夫君,你为孩子想一想,别?让他露宿街头,好不好?”——
那签字画押的和离书一从牢狱里?出来,赵桓晋打着伞站在门边,仔细看了看签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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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让柳茵茵给兰姈送了去。
他抬头看了眼即将雨过天晴的天空,扫了扫身上的雨水,迈下了黑黢黢的地牢。
郑祎坐在了地牢的角落里?,第一眼看见赵桓晋,先是目露殷切。
直到他开口谈及那尤文的死状,郑祎发现?他看向他的眼底,闪过的全都?是厌恶与凉薄。
那尤文被他切成?了人彘,慢慢放干了血而?死。
尸体?被发现?时,还遭到了阉割。
赵桓晋与他对视半晌,冷笑了声,“你其实也想这么?对我吧。可惜我不是他。”
郑祎默然片刻,已沦为了阶下囚,索性撕去了伪装,道:“赵大人答应我的事?,总归是算数的吧。茵茵和我的孩子是无辜的。”
赵桓晋道:“自然算数。说来我得谢谢你。”
郑祎道:“谢我把?妻子让给了你吗?”
赵桓晋道:“不是,是替柳茵茵和陆仁的孩子谢你。”
郑祎脑海里?轰隆了一声。
“你说什么??”
赵桓晋笑道:“郑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你进京前害死的那位举人陆仁了?他掌握了你行贿的证据,本是要来京告你的,可我才收到他的密信,他人就凭空消失了。这么?年轻有才华,真是可惜了。”
“幸而?,他有位红颜知己,刚好怀了他的子嗣,将他的血脉传承了下来。”
郑祎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双手猛地攥紧,后背一下倒立起了一片寒毛。
“如今,这孩子会在你留下的府邸和财产里?,健康快乐地长大。”——
那从牢狱里?拿出的和离书,奉上了东宫的前厅。
秦陌将崔郑两家的耆老特意请来了东宫,在满庭尊长的见证下,兰姈摁下了手印。
兰殊站在一旁,默然看着这一切,眼眶一时有些发烫。
这就是她一直在等的结果。
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兰殊悬在心口多日的大石终于砰然落地,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
以前,早闻崔氏第一美人,一笑倾城。
今时今日,秦陌才明白这句话,绝非空穴来风。
他从未见过她这么?激动热切的神色,双眸盈盈着温柔的笑意,眼睛里?几乎泛出泪花来。
前厅的人群一散,兰殊庄重地同秦陌道谢。
秦陌看了她一眼,“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兰殊愣了愣,神色僵硬了片刻,复而?露了点?笑意,笑纹的深处,夹杂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苦楚。
要的,需要的——
这一日,兰姈从郑家收拾东西离开。
柳茵茵前来相送,兰姈提裙走上马车,忍不住回头道:“你自己孤儿寡母的,以后万事?要小心。”
柳茵茵道:“我知道的。”
兰姈点?了点?头,走进了车厢内,刚掀开车窗帘,准备同她摇手告别?,柳茵茵靠近车窗,轻声与她道:“大人他从来没有想过娶我,他这么?多年都?只?是一个人。”
“大人把?我送进府来,是为了让姐姐你过上一些太?平的日子。”
姐姐沉默了会,“你的孩子”
柳茵茵知道她想问什么?,温柔地笑了笑,“我的孩子会成?为这个世上最正直的人。像他的父亲一样。”
郑祎从来都?不是一个正直的人。
在兰姈离去的最后一刻,柳茵茵询问了兰姈以后的打算。
兰姈道:“我想开一间店铺。”
如今大周的女子可以开店经商,兰姈也想试一试。
今年开春,东市的胡杨街巷尾,多了一间衣帽肆——
秦陌近日好一阵子都?扎在了军营里?,今日好不容易打马回城,几位一同回城的将士,邀他前往东市的茶楼吃席。
几匹高头骏马出现?在东市时,街上有一处新开的店面,竟被围得水泄不通。
秦陌骑着马匹路过,发现?门前好多男儿围在门口往屋里?瞧,忍不住朝里?看了一眼。
柜台前亭亭立着两个姑娘,一个如春花,一个如秋月。
两段颜色,都?是一样的绝美。
秦陌发现?崔兰殊跑到了她姐姐店里?充当衣架子,生意不知有没有起色,倒是引来了无数纯纯观赏的客人。
秦陌心里?一时间不知是什么?滋味,见她和兰姈说的正开心,也不愿上前去打扰。
他发现?她其实穿明丽的颜色,尤其好看。
就像今日在店里?那一身绣着富丽牡丹的襦裙,远比她平日穿的白海棠纹路的裙子,要更加适合她。
秦陌原以为回家后还能再见到她穿那条裙子,黄昏时分,归至清珩院,却只?见少女换了衣服,只?剩下浅浅淡淡的青色。
明明是枝上最娇艳的花,却非要当绿叶。
秦陌略有不解,委婉问道:“今年没有做新的春衣吗?”
兰殊一五一十道:“有的,我又?长高了一点?呢。”
少女轻轻微笑,看了一眼他的个头,“不过还是你长得快。”
秦陌的衣服现?在已经是半年一做了,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最长个头的时候。
只?见他的五官趋渐舒展开冷硬的轮廓,比起最初青涩的样子,多了不少分明的棱角,眉宇更加深邃迷人。
兰殊凝着他熟悉的眉眼,发了一下呆。
沉默了一阵,心口徒留下一片苍凉的笑意。
真是个好看的男人,怪不得她上辈子栽在他手上——
这一日,赵桓晋又?来到了衣帽肆里?。
店里?的小厮询问他想要什么?样的衣服。
赵桓晋长身玉立于铜镜前,不出声,也不愿意走,一直等到了小厮将老板娘从楼上请下来,亲自来招待他。
兰姈一见他,便?同小厮道:“你先下去忙。”
而?后兰姈同他一一介绍,见他都?不喜欢,便?引他上楼去看更加昂贵的面料。
赵桓晋一上楼,将她抵在了楼梯口的墙边上。
“什么?时候嫁给我?”
兰姈道:“自打我这店铺开门迎客以来,赵大人每天都?来问一遍。”
赵桓晋唇角的笑意未减,“不可以吗?我有的是时间。”
兰姈知道他并非指自己闲,只?是有的是时间跟她耗。
只?要她在他眼前,他不介意这样的游戏玩一辈子。
兰姈仍是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