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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强迫
祝蘅枝倏然收紧了端着托盘的手,强稳着心神,想听听秦阙和陈听澜后面还会说些什么。
屋中传来秦阙的轻笑声?,“我那个皇叔,贪恋美色,满朝皆知,一些科举上?来?的小官家中的女儿妹妹,有多少?被他?掳进?后院的,但他?是皇亲国戚,是父皇一母同胞的弟弟,那些清流,再怎么也只能忍着恶心咽下这口恶气,还是那些老臣,对于此早有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孤在这个时候,反其道而行之,恰恰能让那些老臣看清楚谁才是适合继承大统的人?。”
祝蘅枝死死地咬着下唇,眸中蓄满了泪花。
她久久才听?到陈听?澜的声?音,那声?音中带着一丝迟疑:“殿下这般对娘娘,怕是会叫娘娘伤心。”
她听?得出来?秦阙的情绪,有些愠怒在里面:“陈伯玉,你什么时候也这般优柔寡断了?”
“殿下恕罪,臣斗胆问殿下一句,之后对娘娘,有什么打?算?”
隔着窗纱可以看见陈听?澜躬身的动作。
秦阙似乎转过身去了。
“明日叫大夫来?看看,孤瞧着她这几日气色不错了,皇叔虽然荒诞不经,但毕竟立了世子,孤现?在最?紧要的,是让陛下有个嫡长孙,这位子便算是稳住了。”
“那娘娘所出之子便算是殿下的嫡长子,但未来?大燕的储君是由一异国女?子所出,只怕说不过去。”陈听?澜的语气听?着有些为难。
“伯玉啊伯玉,你当真?是糊涂了,你不是忘了我大燕的国策——立子杀母?”
“所以,所以殿下是想……”
祝蘅枝听?到这里,手颤抖越发厉害,陈听?澜后面的话,她也没有再听?清楚是什么。
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脉搏似乎也一动不动,一股冷意贯穿了她,她就如同个破布娃娃一样,被冷风不断地撕扯着,却无能为力。
她又想起了自己那个没有了的孩子,以及秦阙当时的态度。
原来?,这些日子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秦阙从来?不喜欢搞排场的一个人?,这些日却频频出现?在集市上?,昨日竟在酒楼公然与她那般亲昵,不过都是做给人?看得。
她这些日子左右支绌,一直在找机会看看能不能从秦阙稳住储君之位的事?情上?找到机会,先前因为瘟疫没有办成的赏花宴,她原本是打?算等过些日子牡丹开了,她再办一场的,也好为秦阙再拉拢一些人?脉。
毕竟她现?在与秦阙是一体,倘若到时候是高阳王夺了储,那清算之时,秦阙必是一死,她也跟着活不下去,她在燕国,唯一的靠山,便是秦阙了。
可现?在看来?,秦阙对于她,只是利用,而且要尽其所能地榨干她所有的价值,才肯罢休。
她的泪水再也收不住,簌簌而落,不断后退。
手中的托盘仿佛也有千斤之重。
一个没端稳,便摔落在了地上?,碗盏破碎的声?音在夜里听?得很是明显。
阶下守着的内侍也被她这一下吓了一跳,匆匆跑过来?:“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祝蘅枝一把将内侍推开,来?不及擦拭脸上?的泪水,便起了身,想跑出去。
她那日做的梦,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秦阙在意她的身子,只是想让她快些有孕,等自己为秦阙诞下嫡长子后,他?是不是就会让自己悄无声?息的死掉,然后迎娶别的女?人?进?门,抢走她的孩子?
但是已经晚了。
她在门外的动静这么大,内侍都赶过来?搀扶她了,里面的秦阙和陈听?澜自然也听?到了。
只听?得门被打?开,随着自己的面前落下一道黑影。
像是阎王的手一般。
秦阙朝那个内侍挥了挥手:“下去吧。”
内侍不敢抗命。
秦阙看着她脸上?的泪痕,伸手将她拽了起来?:“刚刚都听?到了?”
祝蘅枝抿着唇别过头去,不看秦阙,也不肯回答他?的话。
秦阙捏紧了她的下颌,将她的脸转过来?,强迫她看着自己:“不说话,那就是都听?到了?”
祝蘅枝费力地挤出来?一句:“秦阙,你若是想做戏,提前说与我听?便是,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也罢,可你为何,让我信以为真??”
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淌下,一直顺着秦阙的虎口流进?了他?的手心里。
陈听?澜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对祝蘅枝,但此时也出声?劝了两句:“殿下,何至于此。”
秦阙转过头去,看了陈听?澜一眼,道:“你也先下去吧,该怎么对她,孤心里有数,之后也会说与你听?。”
陈听?澜叹了口气,却也违逆不了秦阙的意思,打?算退下。
祝蘅枝今日将头发都尽数梳起来?了,此时被秦阙捏着下颌,身子便不自觉地往后仰去,纤细地脖颈一露无疑。
陈听?澜在打?算离开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她脖颈上?的一处,是个小小的,血红色的胎记。
他?不觉怔愣了一瞬。
往事?如潮水一般顺着他?的脑海里涌了进?来?。
秦阙锐利的目光再次投向他?:“还有别的事?情?”
陈听?澜草草收回了目光,“臣告退。”
祝蘅枝就这么被秦阙拖拽入他?的书?房。
甫一进?去,秦阙便关上?了书?房的门,松开了手。
祝蘅枝顺着惯性便摔倒在地上?,仰头看着他?。
秦阙的神色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眉间的嫌弃没有做半分的掩饰,“孤什么时候准许你靠近孤的书?房了?”
祝蘅枝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你不是觉得孤这些日子给了你几分颜色,你便可以在孤面前为所欲为了?”秦阙再次厉声?道,但声?音不大,出了这个门便听?不到了。
祝蘅枝忍着身上?的疼痛,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她刚刚擦眼泪的时候,力道故意用得大了些,如今脸上?一片红痕,眸中泪光潋滟:“殿下,妾错了,妾不该没有您的同意,自作主张,也不该给您添麻烦,求您,求您放过妾。”
只要秦阙还要夺储,还想要嫡长子,就不会一时半会儿杀了自己,那她如从前一般装可怜便还是行得通的,只要先熬过了今晚,秦阙总要在外人?面前装样子的,她再伺机逃跑也不迟。
秦阙面无表情:“起来?。”
祝蘅枝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秦阙步步紧逼,她步步后退,终于,后腰靠到了桌子的边沿上?。
秦阙双臂撑在她身子两侧,将她整个人?都圈了起来?。
“作为太?子妃,你是不是应当替孤分忧?”
祝蘅枝强迫自己淡定下来?,主动去看秦阙,手指很不安分地在秦阙的腰腹上?画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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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知,只有现?在把秦阙哄高兴了,她才有机会谋取后面的事?情,要不然就真?得成了梦中那样了。
“殿下需要妾怎么分忧呢?”她捏了捏嗓子,娇媚非常。
秦阙的大掌一把攥住她的杨柳腰,冷笑了声?:“少?跟孤来?这套,你这些把戏,孤在邺州的时候便见识过了,如今,你哪里,孤还没有见过。”
说罢,还不等祝蘅枝反应,便用另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俯下身子来?,对准她白皙的脖颈,咬了一口。
祝蘅枝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祝蘅枝意识到了秦阙要做什么,极力地想推阻开来?,“殿下,不要,不要在这里。”
“孤愿意。”秦阙只是淡淡了回了她这么一句。
下一秒她便觉得身子一凉,外衫已经掉落在地。
书?房里烛火通明,也没有床幔的遮挡,秦阙眸中的神色被她尽收眼底。
那其中有愠怒、有贪婪、有带着惩罚意味的警告,却唯独没有半分动情的样子。
祝蘅枝的后腰被桌子边沿磕得生疼。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被秦阙抱着坐上?了桌子,双腿垂在半空中,碰不到地面,全身的重心都在秦阙身上?挂着。
她面色潮红,犹如海棠醉日。
她嗓子都快哭哑了,秦阙才肯暂时罢休。
她衣衫凌乱,滑腻地肩头露在空气中,而秦阙的冠发甚至没有半分凌乱,只有衣衫上?有几道褶子。
祝蘅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秦阙只是扯过一边衣架子上?挂着的大氅,覆盖在了她身上?,将她拦腰抱起。
她一时重心不稳,身体本能地环住秦阙的脖颈。
秦阙抱着她大摇大摆回了自己的寝殿。
她在东宫这些日子,自然知道东宫里既有燕帝的耳目,也有宋淑妃的耳目,秦阙这明显,是做给人?看得。
用不了多少?时间,最?迟明天,不论是燕帝还是宋淑妃,甚至消息灵通一些的大臣,都会知晓太?子与太?子妃情难自抑,与陈詹事?谈论到一半,支走了陈听?澜,却和太?子妃一室旖旎。
秦阙走到她寝殿的门口,时春正等着,看着祝蘅枝窝在秦阙怀里,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只好与秋莺面面相觑。
难怪娘娘送个夜宵,能送一个多时辰。
秦阙没有看她们两个宫女?,只说:“退下吧,叫厨司那边备好热水,孤叫的时候再抬上?来?。”
屋内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灯,秦阙一把将祝蘅枝放在榻上?。
“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祝蘅枝没有力气回答他?。
“刷拉”一声?,帷帐被拉上?,秦阙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恶心你也得给孤受着,在诞下孤的孩子之前,你哪里也去不了。”
第32章窒息
男女力量悬殊,祝蘅枝的手被秦阙紧紧握着,绕过头顶,她眸中噙满了泪花。
她虽然不是初经人事,但远比当日嫁给秦阙的那次更痛苦。
当时她知?道秦阙与她皆是无奈,可秦阙这些日子明明给够了她希望,却又亲自打碎了一切。
海市蜃楼。
锦被翻红浪,祝蘅枝只?觉得天旋地转,甚至头顶的床幔都在不停地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有?了一点被抽离的感觉。
紧接着传来?秦阙叫水的声?音。
次日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没等她叫时春,时春已经与秋莺端着铜盆与裙衫进了殿中。
秋莺将帷帐挂到一边的金钩子上,时春一壁扶着她起?身,一壁笑道:“娘娘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呢,殿下对娘娘上心,东宫上下可都有?目共睹呢。”
秋莺蹲下身子,替她将鞋履摆好,也跟着附和:“是呢,连换亵衣这样的事情,殿下都不肯假手他人,亲自为娘娘换了呢。”
祝蘅枝垂眼?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亵衣是崭新的,没有?任何的褶皱。
但她心里清楚,秦阙这人,做戏一贯要做够全套。
伺候她的婢女看不见她身上触目惊心的痕迹,又见着太子未曾亲近过东宫上下的任何一个婢女,自然觉得秦阙对她怜爱有?家。
如若不是昨夜听到了秦阙与陈听澜的对话,她也差点信以为真。
祝蘅枝看着时春满脸的笑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压在心底。
毕竟时春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她是明面上光鲜亮丽的太子妃尚且对于秦阙的掠夺毫无办法,时春能有?什么办法?
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她要知?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好判断到底是什么使得秦阙这般着急的要一个子嗣。
秦阙几个月前同祝蘅枝提及此?事的时候,也没有?特别强调过,索取地也没有?这么凶狠过,她昨夜情绪实在起?伏过大,陈听澜与秦阙后面说了些什么,她也并?没有?听清楚。
这般盘算着,时春已经替她梳好妆了。
秋莺端了一碗浓稠的药递到她面前,轻轻地用勺子搅动?着。
祝蘅枝蹙了蹙眉,问了句:“这是什么?”
时春与秋莺相?视一笑,道:“娘娘那会儿还?睡着的时候,殿下从宫里传来?太医来?给您把脉,太医说您气?血虚,需要好好调理调理。”
秋莺接了时春的话:“是了,殿□□恤娘娘,让我们声?音都小些,万万不要惊扰娘娘补觉,我瞧着,殿下对娘娘,是越来?越上心了。”
祝蘅枝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碗看着就黑稠的难喝的药,别过头去?:“倒掉吧,我不想喝。”
秋莺明显地愣住了,她伺候祝蘅枝没多?长时间,从前一直是跟着太子的,只?好看向陪着祝蘅枝嫁过来?的时春:有?些为难地开了口:“时春姐姐,你看这……”
时春抚了抚祝蘅枝的后背,朝秋莺道:“娘娘刚才起?了,胃口不佳。你先端下去?,等会儿热热再端上来?吧。”
秋莺点了点头,才要下去?,便被祝蘅枝拦住了。
“我说了倒掉,我不想喝,是听不懂吗?”她说这句的时候声?音分外的大,说完一把将那碗药打翻在地。
秋莺脸色一白,立刻便跪在了地上。
药汁泼洒在地面上,药碗滚了出去?,一直停留在一双皂靴前。
祝蘅枝看着秋莺,按了按眉心,而?后抬手让她起?来?:“算了,你先起?身吧,这事本来?也怨不得你。”
时春意识到了秦阙的出现,连忙转过身去?,屈膝道:“见过太子殿下。”
祝蘅枝只?觉得后背一凉,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了秦阙的声?音。
“孤昨夜叫蘅枝不高兴了,她和孤闹呢,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情了,收拾了下去?吧,重新煎一碗药上来?。”
秦阙面色和煦,时春与秋莺不敢直视他,自然没有?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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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眸色间的暗意。
伺候他的小内侍站在珠帘外头,小心翼翼地问:“殿下,陈詹事已经在您的书房候着了。”
秦阙眼?光半分都没有?从祝蘅枝身上离开过,声?音仍然是温温得,“让他等着,告诉陈听澜,孤陪太子妃喝完药便过去?。”
内侍连声?应了。
等婢女与内侍都退下去?后,秦阙才走?到祝蘅枝身边,伸出长臂揽住她的肩头,看着镜子中的她,声?色低沉:“怎么了?不愿意喝药?”
祝蘅枝没吭声?。
“你不愿意也得愿意。”秦阙捏了捏她的下颔,又松了开来?,“负责给你煎药的是时春,你若是不喝药,那孤便治她的罪,你说如何?”
祝蘅枝狠狠地瞪了秦阙一眼?:“你卑鄙无耻!”
秦阙勾了勾唇:“孤向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不过多?久,时春端着重新煎好的药守在了珠帘外。
秦阙没有?让她进来?,径自走?到珠帘跟前,从秋莺手里接过了那碗药,便叫她下去?了。
秦阙捏着勺柄一下又一下地搅动?着碗里的药,时而?与碗内壁擦碰出清脆的声?响来?,但这些落到祝蘅枝耳朵里,只?觉得无比的刺耳。
仿佛是被判了死罪的囚徒之人将赴刑场时身上带着的沉重的铁链一般。
秦阙很细心地将勺子里的药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曾几何时,祝蘅枝也幻想过秦阙能有?一天对她温柔以待,能照顾她的感受,但当他真得“无微不至”了起?来?,祝蘅枝才感受到一种浓烈的窒息感。
她如同一条被海浪吹上岸的鱼一样,无所适从。
秦阙的声?音冰冷、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感情,只?是简单地命令:“张嘴。”
她不太愿意。
秦阙便将那药碗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腾出一只?手来?,捏住她的下颔,迫使她的唇齿张开,而?后强硬地将勺子塞了进去?。
药一半被她喝了进去?,一半顺着唇角淌了出来?。
秦阙怒极反笑:“不喝?是要孤亲自喂你吗?”
祝蘅枝转过头去?,看见秦阙已经自己端起?了药碗,唇已经停靠在了碗地边缘上。
她意识到秦阙要做什么,还?是妥协了:“我、我喝。”
秦阙抚着她背上的青丝,将碗递给她,看着镜子,与她平视,脸上的笑意有?些渗人:“这才乖。”
祝蘅枝知?晓,自己现在激怒秦阙对她没有?半分好处,倒不如先顺着他,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秦阙看着她将药一饮而?尽,才掀开帘子出了门。
祝蘅枝知?道秦阙不会告诉她任何事情,而?自从那日陈听澜为她说过话后,她也再没能见过陈听澜,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陈听澜并?没有?被调离东宫。
不过也是,陈听澜做了秦阙这么多?年的亲信,秦阙也不会因为一时之过将自己的心腹从东宫遣走?,倘若陈听澜因此?心生怨怼,将秦阙的底透露给高阳王活着宋淑妃,那他的储君之位就真得不保了。
于是她只?能想着能不能出东宫,也好知?道最近外面都发生了何事。
她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秦阙身上。
她得为自己筹谋。
否则,若是她在秦阙登基之前有?孕诞子,那秦阙登基之日便是自己身死之时,若是秦阙登基后她还?未曾诞下子嗣,那便是一尸两命。
正如秦阙自己与陈听澜说得那样,大燕未来?的储君,只?能是嫡长出身,并?且,不能有?一个别国的母亲。
但她却被东宫的侍卫拦住了。
“娘娘恕罪,太子殿下吩咐过了,为了您的安全,让你务必寸步不离东宫。”
祝蘅枝深吸了口气?:“我是太子妃,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
侍卫抱拳低头:“请娘娘不要让小的为难,在下也是奉命行事。”
她知?道,秦阙这是将自己软禁在了东宫里。
甚至,也不让时春出去?。
而?东宫上下,都在说秦阙对她一心一意,恩宠有?加。
她似乎彻底成了秦阙的笼中鸟。
只?有?秦宜宁偶尔能拿着祝蘅枝曾经给她的玉佩来?东宫陪陪她。
但秦宜宁在高阳王府实在没什么地位,祝蘅枝试探着问了两句,许多?事情她也不知?晓。
但她能判断出来?的是,秦阙最近民望很好,分寸也拿捏地适中,燕帝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在这几乎看不见天日的东宫,只?有?秦宜宁的到来?,给她讲讲近日里上京的一些新鲜事,带给她时兴的话本,让她才觉得,自己不是个死物?。
秦阙碰见过秦宜宁几次,也没有?说什么,默许了秦宜宁的行为,有?时候也会留下她用膳,与祝蘅枝一样叫她“宁宁”。
祝蘅枝知?晓,因为秦阙从来?都没有?把秦宜宁放在眼?里,他也清楚,秦宜宁掀不起?来?什么大风浪。
时间恍然间已经从仲春擦到了季夏。
八月初,她被太医诊出了有?孕两月的消息。
早上诊出的消息,下午宫里的赏赐、一些宫眷和朝中大臣的贺礼便堆满了东宫的院子。
秦阙照单全收,转头将除了宫里来?的东西之外的全部都移交到了内廷。
祝蘅枝知?道,秦阙若不收便是倨傲无礼,挑着收难免得罪人,照单全收又都给燕帝,才是妥善之举。
既不会是结党营私,也稳住了那些想要巴结或拥护他的人。
但她却再也没见过秦阙,秦宜宁也没有?再来?过东宫。
她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她选择欲擒故纵。
第33章自焚
时春与秋莺照例传了晚膳,祝蘅枝也只是?稍稍动了两口?,便叫人?撤下去了。
时春在一旁温声劝着:“娘娘近两日食欲不振,是?否是?因为殿下的缘故?”
祝蘅枝没应声,神思有些迷惘。
秋莺看了她?一眼,说着替她?盛了一碗粥:“娘娘如今毕竟是?双身子,还是?要?多多注意些才是?,您才喝过药,这样对胃不好。”
祝蘅枝将筷子重重地放在桌案上,一把将秋莺手里的碗盏打翻在地。
秋莺与时春慌忙跪了下来。
“撤下去。”祝蘅枝音调冷冷。
秋莺与时春面面相觑,还是?喏喏连声,将东西收拾好便出去了。
祝蘅枝就木然地坐在矮凳上,一言未发,屋内仿佛被笼上了浓重的阴云。
其实祝蘅枝近来在时春和秋莺面前情绪已经很稳定了,被秦阙“软禁”后,也没怎么发过脾气,今天是?第一次。
无他,装得。
秦阙不是?自?觉任务完成了,不回来吗?那她?就让秦阙不得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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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在他心中?,祝蘅枝不重要?,但她?腹中?毕竟有秦阙的孩子。
她?从妆奁中?取出了帷帽,带在头上,以免吸入过多的烟。
取帷帽的时候,眼睛一瞥,便看见了小匣子里那个?小小的银质的长命锁,上面系着纤细的红色的绳子。
祝蘅枝眸光一滞,探出手来将那枚长命锁紧紧握在手中?。
整座东宫,除了时春与这块长命锁,没有什么是?值得她?留恋的。
而后端起了烛台上点着的蜡烛,颇是?嘲讽的一笑,手一扬,便将那根蜡烛丢到了自?己的床幔上。
床幔是?秦阙在她?有孕后换上的,是?很鲜妍的红色,秦阙说她?有身孕是?天大的喜事,这匹红色的苏缎是?宫里赏的,不好不用。
但她?一直都觉得刺眼,也曾经与秦阙明确的说过,她?不喜欢这个?颜色。
这个?颜色总能让她?想?到当时在邺州城外的风雪,她?穿着薄薄的嫁衣从晌午等秦阙等到黄昏的那天。
让她?想?起了与秦阙之间诸多的不堪。
其实有时候她?也觉得讽刺,秦阙对她?好的那几日,想?起邺州,是?秦阙的怀抱和那件厚实的狐裘。
如今却只剩下了残破不堪。
但秦阙只是?将她?揽入怀中?,咬着她?的耳朵说:“乖,听话。”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无比的恶心。
上好的绸缎,最是?不经烧,不一会儿便冒出了火苗。
但是?祝蘅枝觉得火势不够大,于是?拿来了自?己搽头发的发油,慢条斯理地倒在床幔上。
火苗腾一下蹭得老高。
祝蘅枝看着慢慢增大的火势,竟觉得有几分刺激。
若是?秦阙一会儿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不顾一切地冲进来,而她?却用手中?的发簪一把插进他的脖颈中?,会是?什么样子呢?
祝蘅枝看着剩下的发油,将其淋在妆台上、桌子上,又从外面端了几根蜡烛,分别丢到她?泼洒了发油的地方。
而后自?己退到了一边,看着火势渐大。
她?当然不会伤及自?己。
为了秦阙死,那也太不值得了。
祝蘅枝走到靠着水池子的窗户前,手指搭上窗子的锁扣。
八月初,上京已经入了秋,到了晚上,风更是?大。
她?甫一打开窗子,冷风便灌了进来。
她?打了个?激灵,看着外面进来的风将火势逼得更大。
她?点燃的,是?内间,她?在上风口?,火一时半会儿不会烧到这边。
不过多久,门外便出现婢女呼救的声音。
祝蘅枝分得清楚,那是?时春的声音。
“快来人?啊,走水了!太子妃娘娘还在里面!”
“救火!”
外面的呼喊声、脚步声此起彼伏。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太子殿下啊!”
时春拍打着殿门,语气焦急:“娘娘!娘娘您千万不要?做傻事好不好?”
祝蘅枝将门从里面关住了,时春的力气,必然打不开。
她?慢慢摊开掌心,看着静静地躺在里面的那块长命锁,摸了摸上面的花纹,又将掌心合上。
倘若秦阙真得不来,那她?今日便趁乱带着这枚长命锁跑出去。
正这么想?着,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祝蘅枝勾了勾唇角,喃喃:“看来越想?什么越得不到什么,今日她?注定是?走不了了。”
“怎么回事?”
是?陈听澜的声音。
时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和陈听澜说着她?说知道的事情的经过。
陈听澜推了推门,意识到殿门是?被祝蘅枝从里面锁上了。
于是?皱着眉扯下自?己腰间挂着的令牌,语气很快地和秋莺吩咐:“殿下今天在内阁,拿着我的令牌速去!”
说完这句,往后退了两步,一脚将门踹开了。
众人?看着里面的凶猛的火势,一时愣住了。
有个?内侍看着陈听澜挽起了自?己襕衫的袖子,这才连忙拦住他:“陈詹事,您不能进去啊,您若是?有个?意外,奴婢们担当不起啊!”
陈听澜扇了扇面前的烟,头也不回:“伤了娘娘你们就担得起了?”
说完也不管那内侍,毫不犹豫地便跨进了门槛。
陈听澜下意识地看向内室,里面已经火光漫天了,但他能分辨的出来,里面没有人?在呼救。
他心下有了猜测,太子妃莫非是?故意的?
但她?并不像是?会轻生的人?。
他心下隐隐泛起一丝不安,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大声:“娘娘?娘娘?您在里面吗?”
就在这时,他面前连接内室与外间的一根房梁烧断了,掉在了他面前。
陈听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祝蘅枝站在窗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心底嗤笑一声:“秦阙果然是?当了甩手掌柜,这样大的事情,竟也不亲自?来。”
他对自?己,果真是?纯粹的利用。
“陈詹事,我在这边!”祝蘅枝看着陈听澜模糊的身影,喊出了声。
陈听澜循声看去,立刻大步走到祝蘅枝身边。
“臣救驾来迟,请娘娘恕罪。”陈听澜立在她?面前,颔首躬身。
祝蘅枝碰下了他的小臂,“秦阙果真是?薄情。”
“殿下他只是?……”陈听澜刚开了口?,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解释的时候。
祝蘅枝虽然站在窗前的上风口?,但火势渐大,迟早会蔓延过去。
门前浓烟滚滚,安全的区域,正在不断的缩小。
若是?要?安然无恙地出去,唯一的方法?是?跳窗。
但祝蘅枝怀着身孕,必然不能冒险翻窗。
陈听澜没思考多久,揽起了祝蘅枝的腰身,单臂将她?抱在怀中?:“冒犯了,娘娘。”
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撑着床沿,稍稍接力,便抱着祝蘅枝从窗子中?翻了出去,稳稳地落在屋后的回廊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祝蘅枝还没反应过来,陈听澜便已经抱着自?己安全到了殿外。
她?掌心一松,原本握在手中?的长命锁便掉落在了地上。
祝蘅枝来不及与他道谢,便慌忙去捡那只长命锁。
月明星稀,月光此时正好落到屋子背后,银质的长命锁在清辉的照射下反映出淡淡的光晕来。
陈听澜自?然也留意到了。
他眸光倏然一紧,看着祝蘅枝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长命锁收好,一时有些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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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蘅枝朝他欠了欠身子:“今日多谢陈詹事。”
陈听澜闻言,只能暂时将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朝她?拱了拱手:“这是?臣的分内之事,”他中?间顿了顿,问?了句:“敢问?娘娘,今夜的火,是?否为娘娘亲手所燃?”
祝蘅枝看着他,眸光稍敛:“倘若我说是?,陈詹事会告诉殿下吗?”
陈听澜犹豫了下,还是?说:“臣会告诉殿下,是?东宫混入了细作,蓄意谋害娘娘与腹中?世子。”
这个?说法?,两边讨好。
秦阙一贯信任陈听澜,这个?说法?,既不会让秦阙问?责于祝蘅枝,也可以让秦阙借机向政敌发难。
祝蘅枝应了声,装作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微微红着眼睛问?陈听澜:“那陈詹事可知,殿下今日是?在忙什么,为何?不肯来看我与腹中?孩子?”
陈听澜抿了抿唇,垂眼回答:“请娘娘恕罪,臣,殿下的意思是?,娘娘安心养胎便是?,外面的事情,不必让您担心。”
祝蘅枝往近靠了靠,抬起眸子,看着陈听澜,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那陈詹事的意思是?,殿下如今是?胜券在握,十拿九稳?”
陈听澜没有回答。
祝蘅枝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于是?以退为进:“我既然平安出来了,那陈詹事也不必久留了,在里面吸了太多的浓烟,我在此处吹吹风。”
陈听澜不知道她?为何?放火,看着面前的水池,怕祝蘅枝纵火自?焚不成,又从这池水中?跳进去。
池水不深,但入了秋却冰得很,即使祝蘅枝无碍,那腹中?胎儿必然是?保不住得。
陈听澜意识到这点,哪里敢走,“恕臣不能从命。”
他这一抬眼,便看见祝蘅枝手中?握着的长命锁上面的红绳,还是?没忍住。
“臣斗胆问?娘娘一句,您手中?的长命锁从何?而来?”陈听澜这般问?着,手攥得紧紧得,已然沁出了一丝薄汗。
祝蘅枝伸开手,看着手中?的银锁:“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怎么了?”
陈听澜心底一颤,从自?己脖颈上摘下了另一块银锁,放到了祝蘅枝手边。
一模一样。
第34章故人
祝蘅枝一时怔住了。
她看着躺在?两人手心里一模一样地两枚长命锁,呼吸一颤,又缓缓抬头看向?陈听?澜。
“陈詹事,这枚长命锁从何而来?”
祝蘅枝以这个视角看陈听澜,总觉得分外熟悉,却又实在?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与她刚嫁到?东宫时遇见陈听?澜的那次如出?一辙。
“也是我母亲所留。”陈听?澜如是回答,但眸眶已经渐渐染上?了一道红。
祝蘅枝抿了抿唇,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措。
陈听?澜将那自己手中的那枚银锁收起,问她:“敢问娘娘芳龄?”
祝蘅枝本来是要嫁给燕帝的,改嫁秦阙是燕帝临时做的决定,故而她的生辰八字现在?还被压在?内廷,并不在?东宫,他虽是太子詹事,却也无从得知。
祝蘅枝喉头哽咽了下,而后缓缓启唇:“去岁冬月在?路上?过的十七岁生辰。”
陈听?澜眸光一滞,年龄与生辰竟然完全?对的上?。
莫非真的是她?
秦阙当时在?邺州的时候,让他去查祝蘅枝,却也只查到?了她是燕帝的曹婕妤所出?,至于这曹婕妤是哪里人士,却是一概不知的,当时陈听?澜虽有疑惑,但觉着应当是巧合,如今看来,倒像是阴差阳错。
祝蘅枝看着陈听?澜的神色,试探着问:“我第一次见陈詹事时,便觉着分外熟悉,但当时只以为是同为江南人的错觉,”他中间?顿了顿,说:“我与陈詹事,是否从前?就相?识?”
陈听?澜深吸了口气,“娘娘是否,有别的兄长?”
一些模糊的残影再一次从祝蘅枝脑中飞掠而过,她有些犹豫着说:“应当是有的,只是我四岁的时候,便跟着母亲被楚帝接到?金陵了,在?此之前?的记忆,甚是模糊,我也不太确定。”
陈听?澜却一下子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点?,立刻开口问:“接到?金陵?令堂不是一直在?金陵宫中侍奉楚帝的么??”
祝蘅枝摇了摇头:“我母亲也走得早,我六岁那年便病逝了,但我尝听?母亲提起过,我家本在?澧水畔,我母亲原是楚帝的原配,娶孙皇后是后来的事情了,个?中缘由,想来陈詹事是清楚的,我便不再赘述了。”
“澧水”两个?字,于陈听?澜,算是当头一棒。
越来越接近了。
年龄、生辰、地方,姓氏。
他想起了之前?无意间?瞥见的祝蘅枝脖颈上?的那块血红色的小痣,于是往近靠了靠:“臣斗胆,请问娘娘脖颈上?是否有一块血红色的小痣?”
祝蘅枝眸子倏然睁大,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垂在?前?面的头发拨到?身后,用手去摸那块小痣。
陈听?澜怎会知晓?
陈听?澜虽然是秦阙的心腹之臣,但她与陈听?澜之间?一直都没有坏过规矩。
若是这块痣是在?手上?、小臂上?,那陈听?澜或许有看见的可能性,但是在?脖颈下面,这般隐私的位置,男子当中,应当只有楚帝和秦阙见过。
陈听?澜看着她的反应,便知道自己那日果然没有看错。
他斟酌了许久,才颤着声音,叫出?那声十几?年没有唤出?的名字。
“皎皎……”
祝蘅枝往后退了两步,眸中尽是不可置信,“你,你怎么?知晓我的小字?”
她的小字“皎皎”,连秦阙都不曾知晓,陈听?澜怎会知晓?
陈听?澜只觉得鼻尖一酸,眼眶湿润,一时有些语无伦次:“皎皎,我,我是哥哥,是你的兄长。”
“兄、兄长?”
陈听?澜将手松开,轻轻抚着银锁上?头的暗纹:“你出?生的时候,父亲刚升了班头,涨了俸禄,于是去西街的银匠那里打了两块银质的长命锁,一块给了你,一块给了我,我比你年长六岁,从前?你总是喜欢骑在?我身上?,我放风筝的时候,你就会在?一旁拍手叫好,你喜欢吃糖葫芦,但阿娘说对牙口不好,很少买给你,你便缠着我给你买……”
陈听?澜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陈听?澜缓缓道来,但落在?祝蘅枝心里,便如同有人逐渐将自己脑海中那块落满灰尘的镜子擦干净了。
是她骑在?兄长身上?,笑闹着喊:“骑大马喽!骑大马!”
是她看着飘在?空中的纸鸢,朝着兄长高呼:“不够高,再高些!再高些!”
也是她拽着兄长的袖子,软着声音撒着娇:“哥哥给我买糖葫芦吃好不好?”
这些都是祝蘅枝明明白白的记忆不错,但陈听?澜身上?实在?有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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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疑团了,就比如,当时燕帝接她和母亲到?金陵的时候,为何?没有这个?兄长?这么?多年,他又为何?辗转到?了燕国,成?了秦阙的心腹?
于是她平复了心绪,抬头问陈听?澜:“你如若是我的兄长,为何?你会姓陈,为何?不在?楚国,又为何?隔了这么?久,才问我这些?”
陈听?澜知道在?祝蘅枝心里,他现在?还是秦阙的心腹,而秦阙这些日子对祝蘅枝的态度,他比谁都清楚,却也没有伸出?援手,自然是对自己有所防备的。
所以一件件地的回答了祝蘅枝。
“你三?岁那年,澧州遭了战乱,但我当时在?外祖家中,没过多久,外祖家所在?的平州也遭了变故,又是那年,大燕的陈大将军,也就是太子殿下的舅舅,趁着南边内乱,带兵南下,太子殿下当时便在?军中,我一路颠沛流离,后来因为意外被陈将军捡了回去,或许是看我有几?分本事,他一直没有儿子,便认了我当义子,后来回京后,我便给太子殿下当伴读,又在?燕国考取功名,除了最开始在?翰林院呆过一段时间?,后来一直在?东宫任职。”
陈听?澜平声将这些年的事情都告诉了祝蘅枝。
他方才也吸入了不少的烟尘,说得话一多,自然有些呛,咳嗽了两声,又接着说:“我后来有了自己的人后,也查过当年的事情,但是太乱了,都说当年澧州一片狼藉,十室九空,活下来的人不过十一,没过多久,楚帝在?金陵称帝,立后的时候皇后姓孙,并不是阿娘的姓,我以为,你与阿娘已经……”
当年战乱的事情祝蘅枝有些印象,但不甚清楚,她只记得母亲带着她藏在?山洞里,一直提心吊胆,差点?饿死在?山洞里,等到?外面渐渐平息了,才敢出?去。
她与母亲,是楚帝登基追封父祖时,回澧州请排位的时候接到?金陵的。
陈听?澜收了话尾,将那枚长命锁紧紧攥在?手中,“皎皎,对不住,这些年,叫你受委屈了。”
自从她六岁那年,母亲病逝后,祝蘅枝便再也没有感受到?亲人的温存,楚国对她而言,只是个?可以栖身的地方,后来嫁到?燕国,更是独在?异乡为异客。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阴差阳错地与自己的亲哥哥,陈听?澜重逢了。
祝蘅枝这藏了许多年的泪水,再也没能忍住,她一把?扑进?陈听?澜的怀中,声音喑哑:“哥哥。”
陈听?澜轻轻抚了抚她的脊背,温声道:“我在?。”
但祝蘅枝只是抱了一下,就将他松开了,她将脸上?的泪痕尽数擦去,朝着陈听?澜道:“哥哥,你我之间?的关系,我希望暂时保密,我,并不想让太子殿下知晓,毕竟以他的为人和对我的态度,我怕他迁怒于你。”
陈听?澜略微沉吟了下,“我尊重皎皎的决定,今日过后,你我之间?,一切如常。”
祝蘅枝弯唇一笑,又扯了扯陈听?澜的衣袖:“我这些日子的处境,并不知晓现在?外面的状况,哥哥可否告诉我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能叫殿下这般急切地要一个?子嗣?”
祝蘅枝眸中半噙着泪水,手指轻轻扯着他的动作,叫陈听?澜心中的愧疚愈发浓烈。
秦阙是他的主上?没有错,但祝蘅枝是他多年未见的亲妹妹,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多做考量。
“殿下这段时间?与高阳王之间?的矛盾越演越烈,高阳王在?宋淑妃的支持下和殿下夺储的事情已经闹到?了明面上?,朝中大臣分成?了两派,但高阳王阵营有人临阵倒戈,将他的把?柄都给了殿下,殿下查完后发现一切属实,已经递交了上?去,如若不出?意外,今晚便要抄高阳王的家。”
陈听?澜是秦阙的心腹,这些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无需怀疑。
祝蘅枝蹙了蹙眉,继续问:“那陛下的意思呢?”
“陛下今年开了春后,身子便不太好了,殿下在?宫里的眼线说,宋淑妃日日给陛下吹枕头风,陛下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但不到?万不得已,殿下应当不会发动兵变。”陈听?澜柔声解释。
这话倒是真得,秦阙这人虽然狠厉,却也重视史笔对他的评价。
但陈听?澜的话外之音是,秦阙已经做了相?关的准备。
祝蘅枝仰头看着陈听?澜:“殿下只是想要我诞下他的嫡长子来稳固地位,这件事哥哥比谁都清楚,但他登基后,若想权衡朝野力量,定然不会容我,到?时候我只有死路一条,我若说我想趁乱逃走,哥哥会帮我吗?”
第35章做戏
陈听澜轻轻握着她的手,语气温和:“从前皎皎你在楚国,叫你受委屈,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无能,如今到了燕国,再叫你受委屈,那我不但是无能,更?是无情。”
陈听澜与秦阙在一起的时间要远远超过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且他现在又是秦阙的心腹之?臣,等秦阙顺利登基,他便是宰辅之?臣,可平步青云,前途一片大好。
想到此处,祝蘅枝添了几分顾虑,她任由着陈听澜握着她的手,稍稍仰起头来,“那兄长打算如何帮我?若是被太子殿下发现了,岂不是要牵连你?”
陈听澜一手刮了刮她的鼻梁:“这些事情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安排好一切,我在燕国孑然一身这许多年,今日?之?前,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我牵挂的人或物,殿下倘若到时?候真要治我的罪,那我便来找你,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陈听澜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弯弯。
其实祝蘅枝知道,她在秦阙心中本就没有多少地位,只要秦阙顺利登基,她不管是失踪了还是死了,于秦阙而言,都没有半分影响,甚至她主动消失,还能让秦阙少些麻烦。
故而秦阙不会无聊到去追寻她的下落,更?不会因为发现是陈听澜助她逃走的而降罪于陈听澜。
反倒是会假惺惺地给她个追封,在史书里?留下一个“故剑情深”,重情重义的美名。
而陈听澜也配合着她说了下去。
“那皎皎还没有告诉我,你到时?候要离开,是打算去哪里??”陈听澜沉吟了声,问道。
祝蘅枝偏了偏头,朝着陈听澜很是娇俏地一笑:“我想回?澧州,还在澧水岸,养蚕缫丝、刺绣织锦、渔樵江渚,好好地为自己活着,不沾染关于金陵和上?京的任何?事情,倘若兄长日?后告老还乡,家中也有粥饭温热,好不好?”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晃动着陈听澜的胳膊。
其实他们彼此心中都清楚,祝蘅枝想要逃跑的可能性很小?,即使是有陈听澜的帮助。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眸中已经沾染上?了泪光。
祝蘅枝踮了踮脚,用手指揩去陈听澜眼尾的一点水痕,“还有最?后一件事,兄长能不能等太子殿下回?来后与他说我腹中孩子因困火海,无力?保住?”
她本就身形纤弱,即使已然有孕三?月,却还是不怎么显怀,秦阙这些日?子又不曾来见过?她,自然是不知道她如今的样子的。
陈听澜不解。
祝蘅枝便朝他耐心解释:“太子殿下不是看重我,是看重我腹中的他的嫡长子,断了他这个念想,他日?后也不会看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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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那般紧。”
陈听澜抿了抿唇,心中泛上?一丝苦涩,但面上?不显,回?头看了眼,殿中的火已经尽数被扑灭了,侍从的声音也清晰了些。
“我带你回?去吧。”
祝蘅枝走到窗户前,将手探进去,蹭了些烟灰在手指上?,在脸上?随意地抹了两下,“做戏要做全套才是。”
陈听澜则以极其宠溺且轻松地语气道:“那就要委屈皎皎再装一下了。”说罢将祝蘅枝拦腰抱起,顺着长廊往前院而去。
前院里?兵荒马乱的,她的整个寝殿也被烧得?一片狼藉,横木塌坏在地上?,上?面还冒着烟,甚至两边的配殿也受了影响,短时?间?内,是住不了人的。
时?春看着祝蘅枝躺在陈听澜的怀中“昏迷不醒”,连忙扑到他跟前,颤着唇问:“敢问陈詹事,娘娘她……”
陈听澜敛了敛眉,将祝蘅枝抱紧了些:“我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了,方才探过?鼻息了,性命无碍。”他说着往秦阙的书房方向而去。
毕竟祝蘅枝是太子妃,于情于理,即使秦阙不在,他此时?应该将人送到秦阙跟前去。
秋莺也跟着过?来,语气焦急:“只是现在这个时?辰,宫门已经落了锁,请不来太医了,这可如何?是好?”
陈听澜知道秋莺是秦阙的人,若是照顾祝蘅枝,并不如时?春可靠,于是朝秋莺扬了扬下巴,道:“你去广仁医馆找廖郎中,报我的名字,让他速速来东宫。”
他纵使一直在秦阙左右侍奉,但毕竟顶着陈将军儿子的名头在这上?京待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有自己的一些力?量的。
廖郎中,便是他的亲信。
陈听澜先前派去内阁找秦阙的人到内阁时?,却被告知太子殿下已经不在内阁了。
他一时?没了主意,只好赶紧回?来禀报陈听澜。
“回?陈詹事,奴婢到内阁的时?候,被告知,殿下已经领着锦衣卫去了高?阳王府,奴婢没能见到殿下。”
陈听澜垂了垂眼,朝他摆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时?春手一颤,看着祝蘅枝,叹了声:“还好娘娘这会儿听不见,不然指不定多伤心呢。”
他果然没想错,秦阙将这些日?子拿到的关于高?阳王的把柄与内阁合计后,应是得?了燕帝的准许,这是要去抄高?阳王府。
夜深露重,高?阳王府门口灯火通明。
秦阙一身玄色的襕衫在风中飘动,他眸色沉沉,一手按着剑柄,一手打了个手势,掀了掀唇:“动手吧。”
不过?多久,院中便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都是高?阳王的妻妾子嗣。
秦宜宁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府中冲出?来,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秦阙,浑身是血:“太子哥哥,你不要杀宁宁好不好?”
秦阙面不改色。
秦宜宁便抱住他的小?腿,“宁宁前些日?子还陪嫂嫂吃饭,给嫂嫂腹中的孩子买了小?玩具,我真得?什么都不知道,太子哥哥能不能看在嫂嫂的面子上?,不要杀我,宁宁、宁宁想活……”
秦阙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给手边的锦衣卫递了个眼色。
锦衣卫明白秦阙的意思,硬生生地将秦宜宁从秦阙身上?“扒”了下来。
秦阙回?东宫的时?候,已经时?第二天的凌晨了。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高?阳王府面前的地砖被洗刷地干干净净,仿佛昨夜那场杀戮根本就是臆想一般。
他回?了东宫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的时?候才知道昨夜祝蘅枝寝殿着火的事情。
匆匆披上?外衣,便往自己的寝殿去。
他的寝殿,在与祝蘅枝成?亲后,便没住过?人了,他这些日?子忙于消灭高?阳王,大多时?候都是歇在书房的,很少回?去。
秦阙到自己的寝殿时?,陈听澜正守在殿外,看见他回?来,拱了拱手,问:“殿下昨夜可还顺利?”
秦阙没有回?应陈听澜,往内殿看了一眼,问他:“太子妃与腹中孩子情况如何??”
陈听澜垂首应声:“还望殿下节哀,太子妃一切无虞,只是孩子没保住。”
秦阙怔愣住了,看着他,眸子睁大,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殿下节哀顺变。”
秦阙没再理会陈听澜,掀开帘子便往内殿去了。
祝蘅枝是睁着眼睛的,甫一看见他进来,便转了过?去。
秦阙径直坐在她的床沿上?,问她:“孩子没了?”
祝蘅枝心中嗤笑了声,看吧,他回?来的第一句的话就是问她孩子的事情,而不是关心她有没有受伤,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于是以鼻音应了声。
“为什么会突然着火?”秦阙音调冷冷。
祝蘅枝没回?答他。
秦阙竟也没动怒,只说:“无妨,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我要入宫向陛下复命,晚上?再来看你,寝殿被烧毁,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这段时?间?便留在孤的寝殿吧,倒也省得?孤两头跑了。”
秦阙就像是朝手底下人吩咐事情一样,没有掺杂任何?感情。
时?春在一旁看着揪心,只好近前来和秦阙道:“殿下,郎中说,娘娘身子底子本就薄弱,接连流产,已经元气大伤,日?后,只怕很难有孕了。”
秦阙瞥了一眼祝蘅枝苍白的脸,若无其事:“只是很难有孕,并不是不能有孕,等我之?后诏太医院院首过?来,好好调理一番就是了。”
听到秦阙的话,祝蘅枝心底泛上?一丝慌张。
陈听澜可以让外面的郎中和他一套说辞,但太医院的院首,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买通的,若是真得?让秦阙诏了他来,那这件事便瞒不住了。
她偏过?头来,看着时?春,轻声道:“时?春,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同太子殿下说。”
时?春颇是担忧地看了一眼祝蘅枝,奉命退了下去,连带着合上?了寝殿的门。
祝蘅枝努力?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从榻上?起身。
秦阙纵然已经沐浴过?了,但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儿,或许是她现在怀着身子,对气味比较敏感的缘故。
那阵味道一钻进她的鼻孔,她便觉得?无比的恶心。
她强压住胸口,才问秦阙:“殿下身上?有血味,昨夜,杀人了?”
秦阙伸手将她揽住怀中,“嗯,将高?阳王灭门了。”
祝蘅枝突然想起秦宜宁那张脸,问道:“那宁宁也?”
秦阙脸色立马一沉,松开了她:“孤警告你,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太医过?来,好好调养身子。”
祝蘅枝浑身一凉,基本猜到了秦宜宁的下场。
“望殿下收回?成?命,妾本薄命,不值得?殿下这般对妾。”她低着头,悄无声息地和秦阙拉开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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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阙对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拂袖起身:“不值得??那便不用留着脏了孤的地方了。”
第36章后悔
祝蘅枝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仍是抬起眸子,当中尽是惊惶,里面噙满了泪水,似乎是拼尽了全力?,才?抓住了秦阙的衣袖:“殿下,不要,不要这般对妾……”
秦阙一把将自己的袖子收回,睨了她一眼?,“头一回见面的时候,孤便和你?说过,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孤,孤素来不吃这套。”
话音刚落,秦阙身边侍奉的内侍便进了门,“殿下,娘娘,陛下听说了东宫昨夜大火,担心娘娘腹中子嗣,特意派了太医来为娘娘诊脉。”
秦阙与祝蘅枝俱是一怔。
高阳王被灭,秦阙在宗室中最强大的竞争对手便没了,他这些日子又注重积累名声,而祝蘅枝腹中的这个皇孙,更是帮助他稳固地位的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若是燕帝遣来的太医查出些什么?,那后果不堪设想。
祝蘅枝同样担忧,太医查出自?己是真有孕,那便要连着陈听澜一起遭殃。
她手中生出细密的汗珠来。
但当秦阙看到掀开珠帘进来的太医后,眉目稍稍和缓了些。
来诊脉的恰巧是他留在宫中的人,秦阙朝他侧了侧身:“刘太医请。”
刘太医坐在榻前的小矮凳上,看着祝蘅枝略略苍白的脸色,道:“还?请娘娘伸出手来。”
祝蘅枝闭了闭眼?,将手腕递给?刘太医,脑中飞快地想着一会儿的应对措施。
但刘太医刚刚将手指从她的手腕上抬起,准备手她手上搭着的绢帕,便听到了秦阙的声音。
“刘太医,太子妃及皇嗣应是一切无虞吧?”
虽是问句,但他还?是有意无意地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他认为,刘太医不会听不懂他的暗示。
但刘太医却只是以为秦阙是过度担忧太子妃,便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来:“请殿下放心,娘娘及皇嗣一切安好,臣会如实回禀陛下。”
秦阙原先敛着的眉瞬间舒展开来。
祝蘅枝原以为他的神?色是在刘太医跟前做戏,等?太医走后,自?然?要大发雷霆,并质问自?己。
只是祝蘅枝张了张唇,想说些辩解之?语,但却被秦阙的声音打断了。
“陈听澜!”他朝门外扬声道。
祝蘅枝心底一沉。
陈听澜本?就在门外守着,听到声音立刻便进来了,他悄悄地将目光投向祝蘅枝,发现她红着眼?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疼意。
陈听澜只来得及从匆匆看祝蘅枝一眼?,而后立刻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眼?光,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秦阙拱了拱手:“殿下。”
秦阙没有再转头看祝蘅枝一眼?,只是以很淡的语气吩咐:“孤的寝殿经久不住人了,太子妃受不得寒,等?会儿便收拾收拾,带她去京郊孤的别院修养着吧,该怎么?安排,不用孤再多?讲了吧?”
祝蘅枝心头被疑云浓浓盖住,她不知道秦阙到底是什么?意思?,按说正常情况下,他不是应该朝自?己兴师问罪吗?
陈听澜弯着身子,“如若陛下问起,那便是太子妃娘娘的寝殿不慎失火,以至于娘娘受惊,动了胎气,需要前往京郊别院养胎?”
秦阙淡淡地应了声,便掀开自?己寝殿的珠帘先出去了。
陈听澜也?只来得及看祝蘅枝一眼?,便跟着秦阙先下去了。
秦阙说是“等?会儿”,意思?便是不想让祝蘅枝在东宫过夜。
时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和雷劈了一般,怔怔地看着陈听澜:良久才?启口:“陈詹事,能不能劳烦您再和殿下说说好话,我们娘娘身上才?经历了那样的事情,现在就要她搬出东宫吗?”
祝蘅枝与陈听澜商量过,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还?是保密吧为宜,因而时春并不知情。
陈听澜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殿下的意思?,岂是我能置喙的,时春姑娘还?是早些收拾,现下入了秋,山上风大,到了晚上便不好走了。”
她嫁给?秦阙也?不到一年,她的寝殿又在大火中几乎烧毁,也?没什么?能带的东西。
陈听澜走后,祝蘅枝朝着时春伸出了手,道:“扶我起来。”
时春皱着眉,声音里隐隐带着些哭腔:“娘娘,您要不再去求求殿下,他先前对您那般好,兴许只是一时气急呢。”
话是这么?说着,但还?是扶着她起身,给?她穿好衣裳,又问:“娘娘是想去哪里?”
祝蘅枝没有回答她,只是朝自?己烧得半毁的寝殿而去。
时春想拦她,但并没有拦住。
祝蘅枝抬起腿跨过断在地上的横木,轻车熟路地走到自?己的妆奁前,拉开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串东珠手钏,又调了两个质地上乘的翡翠镯子,套在手腕上。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走,最起码也?得收拾一些金银细软,否则即使能顺利到达楚国与南越的交界澧州,也?没有钱在当地立足。
时春则从她的衣柜子里面找出几件稍厚一些的衣裳,收拾成一个小包裹。
陈听澜似乎也?知道祝蘅枝在这边,立在门口,道:“娘娘,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在东宫的侧门,是否现在就出发?”
“陈詹事稍等?。”
祝蘅枝说完看向时春,“走了,时春。”
陈听澜一边扶着祝蘅枝上马车,一边道:“只能委屈娘娘了,按照殿下的意思?,这件事还?是不要惊动宫中为好。”
祝蘅枝轻轻点头,“辛苦陈詹事跑这一趟。”
“娘娘严重了,分内之?事。”陈听澜说着将车帘放下,执起辔绳,缓缓驱动马车。
出城的时候,守卫见着是东宫的马车,又是太子詹事亲自?驾车,自?然?不敢多?问什么?,只以为车中的是太子殿下,由着他们出了城。
他们一行人到别院时,已?经接近黄昏了。
京郊别院,是早些年秦阙短暂住过的地方,已?经许久不曾住人了,杂草已?经长满了院子。
时春搀扶着祝蘅枝下马车:“娘娘当心。”
等?到祝蘅枝站稳后,她蹙了蹙眉,道:“里面怕是灰尘大,娘娘还?是不要进去了,等?奴婢收拾一下吧。”
时春说罢,便留着祝蘅枝和陈听澜在原处。
陈听澜替她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裘衣,“你?这是何苦?”
祝蘅枝朝着陈听澜安抚地弯了弯唇角:“我要得就是让他彻底厌弃我,对我不管不顾,这样我到时候趁乱逃出去的可?能性才?会更大一些,”她中间顿了顿,又说:“只是我想不明白,今日刘太医来给?我诊过脉象,已?经与殿下说过我与腹中皇嗣皆无恙的事情,他为何一点也?不意外?”
陈听澜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甚是疑惑:“皎皎可?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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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我当时的情况?”
祝蘅枝当时精神?高度紧张,刘太医与秦阙之?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楚,轻而易举地便复述给?陈听澜了。
陈听澜听完,不用多?做猜想,便知道了个中缘由:“殿下想是将刘太医说得实话当成了他的奉承之?语,误以为刘太医听懂了自?己的话外之?音。”
祝蘅枝轻轻点头,又道:“既然?我打算走了,那这个孩子我并不打算留了,哥哥可?否和那个郎中要到了药方?”
说到这里,陈听澜也?叹了一声,而后抚了抚祝蘅枝瘦削的肩头:“不是哥哥不愿帮你?,只是,问过郎中后,郎中说你?这胎本?就不稳,之?前又流过一次,若是这次还?留了,便不仅仅是日后不能生育那么?简单,有性命之?危,我实在于心不忍。”
祝蘅枝知晓,陈听澜素来不会夸大其词,也?不会为了秦阙让她留下和秦阙的孩子,他这般说,便是真得不安全。
她抬眼?看了下头顶,温声道:“天?色不早了,哥哥早些回去吧,要不然?一会儿赶不上城禁了。”
陈听澜没有多?做留恋,只说:“我会时常来看你?,如若我不方便脱身,太子殿下那边有任何异动,我也?会想办法告诉你?的。”
祝蘅枝抬起手,轻轻挥了挥,“哥哥放心,皎皎会照顾好自?己。”
陈听澜回到东宫给?秦阙复命的时候,他还?坐在桌前,点着昏暗的灯,看着奏折。
听了相关的事情后,没有表态,便让陈听澜下去了。
秦阙合上手中的公文,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寝殿里面。
床榻上的被褥并没有收拾,还?是祝蘅枝走之?前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只好按了按眉心,起身往里面走去,想和衣入眠。
被衾上尚且残留着祝蘅枝身上的暗香,是秦阙熟悉的味道。
他突然?想起来,祝蘅枝似乎格专一,喜欢的颜色永远是那么?几样,发油也?从来只用一种味道的。
他不由得将被衾拥入怀中,低低嗅了嗅,却辨不出来这是什么?味道,总觉得,甚是特殊。
这股味道从他的鼻底一直蔓延到他的大脑中,让他的意识更为清醒了些。
仿佛他一闭眼?,便是祝蘅枝那张脸,她白日里还?扯着自?己的袖子,委声求他。
但他的反应却如初次见面一样。
他不自?主地坐了起来,披上衣裳,去了祝蘅枝原来的寝殿。
嫁给?他的这一年里,祝蘅枝叫过他殿下、太子殿下、秦阙,唯独没有如寻常女子一样,唤过他一声夫君。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
他记得祝蘅枝是做了不少小孩子的衣裳帽子的,但他却只找到了一堆已?经不成形的“破布”。
他甚至失去了最后的念想。
秦阙逐渐觉得一种无力?感笼罩住了自?己,他缓缓地枯坐在地上。
颤着唇:“蘅枝。”
第37章出逃
秦阙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祝蘅枝的时候,在?邺州城外?满天?的飞雪中,她的唇色乌青,问自己“是燕国的使臣吗?”
即使新婚之夜,她被自己报复性地折磨到了后半夜,次日还?是为了?他入宫,拜见吴昭仪和?燕帝。
想?起当时起了?瘟疫的时候,自己忙于正事,祝蘅枝来看?的那次,陈听?澜转交给他的香囊和被他遗弃的毛绒护膝。
祝蘅枝当时似乎也只是乖巧地应了?,没有同?他闹过。
当时他为了?掩人耳目故意与她做出的那些温存日子里,祝蘅枝也曾轻轻扯着自己的袖子,娇声软语……
但无数个同?床共枕的夜晚里,祝蘅枝的眉头很少舒展,甚至偶尔梦魇。
是了?,梦魇。
那次她梦魇醒来的时候,眸眶中全是泪,哽咽着声音求他:“别,别杀我。”
“是你,是你要杀了?我,给了?我一把匕首。”
“我求求你,你可以?休了?我,我会立刻就走,你能不能不要杀我?”
秦阙伸出自己双手,冰冷的月光透过破了?的窗子碎碎地落在?他的手上,他仿佛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全是鲜血。
心脏骤得一疼,耳中也传来了?嗡鸣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烧得破烂的寝殿里坐了?多久,直到陈听?澜来寻他,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秦阙浑浑噩噩地穿好了?朝服,去上了?朝。
下朝的路上,他偏头看?向?陈听?澜,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听?澜不用多猜,便能知晓了?他的心思:“臣早上已经命人去了?京郊别院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即使没有秦阙的吩咐,他也不会让祝蘅枝在?别院受半分委屈。
秦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是喑哑着声音应了?一声。
燕帝的身子愈发不好了?,已经废了?常朝,起初是将三日一朝改成了?十日一朝,后来改成了?半月一朝,最后只?能下了?诏书让太子秦阙监国。
秦阙则借着这个机会大力清除异己,一些原本举棋不定的老臣看?着这个情况,也都纷纷倒戈向?秦阙,他的地位在?朝中逐渐稳固起来。
祝蘅枝去了?京郊别院的事情,京中无人知晓,巴结他的朝臣不知如?何讨好他,便总是明里暗里地给东宫送一些珍贵的香料、螺子黛,珊瑚,拜帖更是不必说。
而陈听?澜也总是将这些礼单、拜帖原封不动地放在?他地桌子上。
他时时梦到祝蘅枝。
有许多次,他骑着马到了?京郊别院的山下,看?着掩映在?树丛中的别院。
但每次都是在?山下徘徊许久,又驱马回了?东宫。
永宜十五年的除夕悄然而至。
燕帝早已卧床不起,鲜少有清醒的时候,秦阙不喜欢宴饮的场合,于是除夕宫宴便废弃了?,只?是照例给一些较为重要的阁臣府上赐了?菜。
东宫里照例点了?灯,做了?一桌子菜,但秦阙只?是沉着脸,动了?两口,又叫人撤了?下去。
他下意识地喊了?声:“伯玉!”
但并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