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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不圆 仙气十足 52742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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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081

左臂从腋下穿过,右手掌心轻轻搭上面前人的颈。

周斯复稍稍一使劲,就把面前人拦腰抱起,整个往自己的怀里带。

他们离得很近很近,近到他只要微微颔首,就可以吻到时添凌乱的头发。

他还记得高三那年,时添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下晚自习后,和他一同走一条偏僻的校园小径返回宿舍。

趁着夜深人静,只要周围没有其他人,时添便会扔下书包,一头扎入他的胸口。

他比时添要高出半个头,只要张开手臂,就能完完全全把这人箍在怀里。

寝室的门禁只剩不到五分钟,他们却极其珍惜这段短暂的独处时光。在无人的角落相互依偎、偷偷亲吻、汲取着彼此滚烫而又灼热的体温。

那时候,时添总爱用手环住他的腰,额头轻抵上他的颈窝,一动不动地贴在他的胸前,将最柔软和脆弱的后颈暴露在晚风中。

这是一种超越一切的信赖与重托,是他这辈子最深爱的人回应他的方式。

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轻轻拍打着时添的后背,周斯复垂下眼帘,嗓音变得干涩而又无措:“……十天,别哭。”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在他的印象里,时添一向是乐观和坚韧的代名词,从不是那种不堪一击,轻易就会被击垮的个性。

两年前,这人一度背负巨债、官司缠身,可哪怕在人生最低谷的阶段,他也从没见到时添这样过。

连一向厚脸皮的自己,都变得有些束手无策,到后来,他只能像哄小孩一样,先是不停地抚摸时添的后背,再轻蹭怀中人头顶细软的头发,试图将这人一身的毛都撸顺。

“……”

过了一会,他渐渐察觉到,在自己温热牢固的怀抱中,时添的气息好像慢慢变得平和了些,没有一开始那么急促带抖了。

正当他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打算问时添好一点没有的时候,时添突然僵了一瞬,接着稍稍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下意识地松开手,没等他来得及反应,便被面前人用手臂牢牢制住双肩,往后一推,整个后背抵上了巷道坚硬的石墙。

下一秒,时添半踮起脚尖,用手捧着他的脸,就这么无声地吻了上来。

心意相通的人久别重逢,只是一个吻,都能让所有的情感在沉默中奔流交错。

指尖一点点勾勒着他的下颌线,时添微仰起头,用微张的唇轻轻触碰上他冰冷的嘴角。动作既生涩,又小心翼翼,明明看起来有些忐忑不安,却又带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执拗与坚定。

整个口腔都是炽热的味道,湿漉漉的气息在狭窄的空间交织纠缠,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两颗相互吸引的心在浪潮中吞没。

灵魂从身体里飘出,席卷翻腾在碾磨的唇齿之间,黏住了周斯复仅存的意志。

“……”

用手撑住时添的肩膀,强行将两人分开一点距离,垂眼凝视着面前人湿润而又泛着红肿的唇,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明明一直在等,等一切结束之后,再重新回到这人的身边,听这人亲口说出那个答案。却完全没想到,命运又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让他等到了对的人。

可十年前,他已经把时添弄丢了一次。好不容易找回来,连养在温室里呵着护着都来不及,更不可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他这一辈子,什么都不怕,就怕造化弄人。

舔了舔有些浸湿的唇,时添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一只手,拉住他宽大的手掌,放在手心慢慢揉搓着,仿佛想凭借一己之力,将他那些日积月累残留下来的粗茧一点点全都抹平。

摸过他无名指上那道浅色的字母痕迹,时添淡淡出声:“你离开以后,我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想明白一件事。”

被这人牵起五指,缓缓拢入温热的掌心,周斯复以一个极度生硬的姿势僵在原地。

“如果当初季源霖没出轨,没给我留下那堆烂摊子,我或许永远都只是个不明真相的局外人,一直被蒙在鼓里,日复一日地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

他听到时添缓缓开口,“但从六年前的绑架事件发生后,我就已经注定躲不开这一切了。”

“这一年来,我调查了很多过去的事,也得到了不少线索。现在,我已经基本可以确认,季源霖试图通过非法手段高价转让专利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六年前我被绑架,他其实已经意识到背后的水有多深,却还是被那些人开出的条件冲昏了头脑,决定走上这条不归路。”

“……哪怕不是和现在一样搭上祁家,而是意大利的那家军工企业,或者别的什么人,一旦他的计划得逞,我和封禹肯定会被连累,成为他达到目的的垫脚石。”

松开周斯复的手,时添抬起目光,眼尾仍旧泛着一抹浅淡的红,眼神却变得沉寂而又坚定,“也就是说,正是他的所作所为,才把我也卷入到了更大的阴谋和漩涡当中。”

“如果不是季源霖,我不会沦落到当初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处境。如果不是祁家,我当初也不会被绑架,被当作要挟他交出专利的筹码。”

他盯着周斯复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而现在,他们已经是一伙的了。”

“所以,不要把我扔得远远的,独自面对这一切。”

“我和你有共同的敌人。”

抿了抿唇,时添的语音沙哑而又认真,“周斯复,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复仇。”

有一句话,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周斯复说出口。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

十年前,我们也不会分别——

将心里积攒已久的话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时添如释重负般地徐徐呼出一口气。

眼看着周斯复眉头紧锁,仿佛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他正打算从周斯复的怀里起身,突然感觉腹部传来一阵异样的不适。

忍不住低低闷哼了一下,时添缓慢地低下头,用手攥住了周斯复胸前的衣领。

察觉到怀中人的异样,周斯复立刻回过神来,沉沉出声:“十天?”

手指扣上周斯复胸口的衣料,时添的骨节绷得发白,脸色也渐渐变得有些不太正常。

气息又沉又重,时添忍住小腹一阵一阵的抽痛,紧紧抿住下唇:“今早……”

“……今早出门太急,没怎么吃东西——”

“……”

周斯复立即反应过来,这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时添的慢性胃炎是在上学时就落下的病根。因为经常起早贪黑的读书温习,不按时吃饭,每到换季的时候,这人的胃病就会发作。上大学开始同居以后,他经常参考调理肠胃的食谱给时添下厨,每天按时监督他吃饭,胃炎才渐渐有所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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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才知道,创业开公司以后,由于忙于工作,加上没人监督,时添的饮食慢慢又开始变得不规律,导致胃疼的毛病时不时就会卷土重来。

这么一想,在自己返回美国的这一年,时添肯定没有按时吃饭,好好保护自己的胃。

扶稳时添的上半身,让人把头垫在自己的肩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周斯复沉声问:“胃药呢?有没有随身带着?”

紧紧捂住自己的小腹,时添疼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放,放酒店了,没带身上。”

“……”

很快,周斯复便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手下的电话。

交代手下将车辆直接开到巷口附近,他将时添的胳膊搭到肩上,扶着他慢慢往巷子外走:“走,先回我住的地方。”

一阵阵钝痛从胃部袭来,疼得如同刀绞一般。缓缓松开紧咬的唇,时添正打算说点什么,突然间脚下一个趔趄,紧接着便感到两眼一黑,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倒入周斯复怀中,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缕疑惑——

等等!

……回他住的地方干嘛?

药在酒店,不是应该送他回酒店吗??——

被周斯复打横抱上车,在后车厢躺下,时添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自己正枕在周斯复的大腿上,身上还盖了一层薄薄的空调毯。

随着车辆往前启动,他又觉得胃部开始一阵阵痉挛,翻江倒海的反胃感卷上心头。刚准备忍着干呕开口,让司机师傅开慢点,整个人便又开始晕眩得厉害,头一偏,短暂地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间,他的思绪渐渐飘远,重新回到了一小时前,自己刚刚冲出博览馆后门的时候。

在看到门外人是季源霖的一刹那,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震惊,为什么自己的前夫会出现在这里,反而立刻产生了一股非常强烈的失落感。

有那么一瞬间,他终于意识到,在自己的认知里,这个姓季的男人已经不再特别,和千万个萍水相逢的普通人一样,成为了他前三十年人生中的一名过客。

放下、释然,用任何一个词来形容都可以。

他与过去的时添和解了。

从季源霖口中听到以前对自己的爱称,他只是失神了一瞬,便面无表情地在台阶上后退半步,平静地开口问道:“……花是你送的?”

发现他刻意拉开了一段不远的距离,季源霖的眸光略微一沉,面上却仍旧笑得很有风度:“只是来祝贺一下你,没别的意思。”

盯着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看了半晌,他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神色:“好,我知道了。”

看他并没有表现出排斥,季源霖挥退跟在身后的保镖,往前一步,迈上了博览馆后门的台阶。

“喜欢吗?”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季源霖略微抬高声调,温柔地问,“是你以前最爱的Carola。”

“我还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Carola的花期虽然短,但红得张扬,一点都不小家子气,就和它的花语一样,代表——”

“代表勇敢炽烈的爱情。”

接着季源霖的话往下,他脸上的神色淡淡,“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

听到他这样问,季源霖不禁一怔,眼中流露出一抹疑惑:“什么?”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往下走了两步,在离季源霖不到一米的台阶前停了下来。

“靠近点。”

对着面前的男人扬起眉梢,他的嘴角也缓缓勾出一抹动人的弧度,“有话想对你说。”

被他脸上久违的笑容恍住了心神,季源霖望向他的目光在顷刻间变得复杂而又迷离。

看到他站定脚步,缓缓往前覆下身,和自己越来越近,季源霖屏住呼吸,微仰着头哑然出声:“添添,你——”

当着季源霖的面,他将怀中鲜艳欲滴的玫瑰花,一股脑全按在了男人俊美无比的脸上。

花瓣从半空中悠然飘落,顷刻间落满整个台阶。玫瑰根茎处残存的花刺抵上了面前人的唇角和下颌,随着他从上往下不断加重力道,慢慢划破了男人的脸部肌肤,在皮肤表面留下了一道浅淡却又刺目的血痕。

看到他的这番动作,站立在台阶下的保镖们全都呆住了。

将盛开的红玫瑰在男人脸上硬生生碾碎,他用手撑住面前人僵硬无比的双肩,慢条斯理地偏过头,靠近男人的耳畔。

“季,源,霖,”他笑了,“滚你妈的蛋。”

第082章082

洛杉矶,BeverlyHills。

坐在起居室宽敞的沙发前,季源霖紧闭着眼,等待医生用棉签和酒精替自己处理面部的伤口。

医生来自比弗利山脚下的一家顶尖私人诊所,专门为住在山庄内的富人们提供上门诊疗服务。

他中午时接到一通林先生家里管家打来的紧急电话,称林先生在外遭人袭击,很有可能会有毁容的风险,让他赶紧上门来一趟。

挂断电话,他立刻驱车上山,拎着急救箱冲进了林先生的豪华别墅。

看到林先生脸颊和脖颈上纵横交错的血痕,他一时间愣在了起居室的门外:“林先生,这,这是——”

他原本想问,这些伤口是不是家里养的猫或者什么小动物抓的,突然发现跟在身后的管家上前一步,悄声对自己解释:“是林少前夫动的手。”

“林少给他前夫送了一束玫瑰,被那位反手摔林少脸上了。”管家顿了顿,语调有些复杂,“因为根茎上的倒刺没完全去干净,所以才……”

“……”

在原地僵了片刻,医生最终还是严格履行了职业操守,没敢多问这位华裔富豪的家事,匆忙放下急救箱,开始做清洗伤口的前期准备工作。

林先生脸上的伤痕并不算深,却由于是被植物的棘刺所划破,除了清洗伤口,还要为伤口进行一次彻底的消毒。

酒精的刺激性会使消毒过的部位产生非常明显的疼痛感,林先生却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一直面色阴沉地闭着眼,任凭自己在脸上操作,全程一言不发。

处理完所有伤口,他放下手中棉签,小心翼翼地叮嘱:“林先生,您脸上的这些伤口不算严重,估计一周左右就能完全消除,但平时还是需要注意饮食,切忌在恢复期间饮酒或吃辛辣食物,否则——”

英俊的男人在他面前缓缓抬起头,一点点睁开眼,眸光如同海水一般黝黑冰冷。

用指尖碰了碰贴在下颌上的纱布,他听到林先生冷冷开口:“滚,出,去。”

……

把包括医生、管家和保镖在内的所有人都轰出了起居室,季源霖垂下眼帘,重重地靠回了背后的真皮沙发。

随着伤药的镇痛效果发挥作用,他正在一点点冷静下来。

除了墙角正在不断摇摆的巨大挂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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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大的房间里静谧无声,一片死寂。

四周的时间无声地往前流逝,直到整点的报时声在起居室内骤然响起,季源霖也跟着缓慢抬起眼,愣愣地盯住了从天花板上垂落的钻石吊灯。

胸膛开始剧烈起伏,鼻息也渐渐变得粗重,从眼睛里渗出的红血丝让他的一张俊脸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悲愤与难过。

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破土而出,很快,他便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失落与孤独感所吞没。

这种感觉已经伴随他很久了。

只要静下心来,独自一人的时候,他就会对那个人产生一种发自肺腑的、撕心裂肺的思念与渴求。

嘴唇快速地嗫嚅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季源霖后知后觉地抬起一只手,从衣领处取下一瓣残留在领口的花瓣,接着微垂下眼,将红色的玫瑰花慢慢放入嘴中。

气味闻着那么香,尝起来却又苦又涩。

享誉全球的卡罗拉玫瑰,浪漫与爱情的代名词,本质上也只是一种被着皮刺的蔷薇属植物。

将花瓣在唇齿间一点点碾碎,盯着空空如也的双手,他忽然如同歇斯底里一般,抬手把贴在脸上的药膏粗暴地抹去,接着开始用力撕扯下颌和颈间的纱布。

好不容易才处理好的伤口再次崩裂,从边缘处不断溢出殷红的血丝,他却仿佛乐在其中。

用身体的疼痛来转移内心深处的煎熬,享受着那人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痛苦。

他心想,太变态了,自己。

【那,什么时候去领证?】

【阿霖,我答应过你的】

……

【季源霖,你这条肮脏的狗】

【滚你妈的蛋——】

那人口中的话语和说话时的表情一幕幕从他的脑海中掠过,一开始是温柔而又认真的垂眸,到头来却变成了充斥着嘲讽与恨意的冷笑。

想到这里,他用手扶住茶几,只觉得有些头痛欲裂。从沙发前踉跄站起身,他试图走到酒柜前,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将自己灌醉。刚往前走了两步,他的视线便微微一滞,停在了餐桌上,那个放在咖啡机旁的相框前。

相框里摆放着一张照片,是他和那人坐在公寓的地毯上,一起打电动时拍下的合影。照片里,那人阖着眼睛,安静地靠在他的肩头,在电视机昏暗的光线下睡得平和而又安稳。

停下脚步,盯着相框里的照片一动不动地看了半晌,季源霖的脸渐渐黑了下来,面部表情变得有些扭曲。

胸腔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咆哮,他一把拿过相框,将两人的合影狠狠地朝着不远处的墙壁摔去。

“哐”地一声闷响,相框顷刻间在他脚边碎裂成了两半。

照片里的那个人不是时添,是白然。

那是来到洛杉矶的第二个月,不知为什么,白然突然从外面带回来了一堆游戏光盘,问他要不要在客厅里一起打游戏。

莫名其妙被带到美国软禁起来,他那段时间心事重重,原本压根没这个心思,却发现在这堆光盘里,有他和时添以前最爱玩的一款老游戏。

那天,他们坐在一起打了整整一下午电动,天色渐渐暗下,白然也打累了,顺势靠上了他的右肩。他身形一僵,下意识想把人推开,却突然发现,从侧面的角度从上往下看,这人的眉眼像极了时添。

鬼使神差地,他拿出手机,拍下了这张两个人的合照。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想起,他连一张和时添的合影都没有。

早在海关被警察逮捕时,他的手机已经被海关没收,存在里面的照片也全都弄丢了,包括那些他和时添相恋八年间,美好的经历和过往。

他曾是个可耻的小偷,偷走了时添和周斯复从前的所有回忆。

而现在,上天也同样带走了他的。

“……”

猩红的血丝逐渐布满整个眼眶,踩过满地玻璃碎片,季源霖来到酒柜前,将拳头狠狠挥向了面前的柜门。

握紧的拳头距离玻璃柜门仅仅只剩下不到一公分的距离,他的动作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就在刚才挥拳而出的时候,他透过玻璃柜门的反光,在裂成两半的相框里看到了一个东西。

缓缓垂下眼,他颤抖着手,弯下腰,将一个黑色的小物件从脚边的玻璃碎片中捡了起来。

——是一块薄薄的,不起眼的固态硬盘。

摊开掌心,盯着手中小巧的固态硬盘沉默半晌,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蓦地涌入脑海。貌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季源霖从喉中溢出了一句嘶哑至极的音节:“哈……”

“时添,你等着……”

眉心一点点舒展开来,他血红的双眼饱含兴奋,唇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一定会再次得到你。”

我会让你回到我的身边,用余生渴求我的怀抱与垂怜——

他仍旧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冬夜,也是白然回祁家前,两个人在公寓里吃的最后一顿晚餐。

那天晚上,白然特地说要亲自下厨,在街区的超市买了很多食材,尝试着做了一桌子的菜。他们在阳台上搭了一个小方桌,为了烘托烛光晚餐的气氛,还在餐桌上点燃了几根蜡烛。

他知道白然很快就要回祁家了,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几个月,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缘由,对于这个人,他内心深处还是抱有着一种复杂而又特殊的情感。

他和白然约过会、接过吻,甚至上过床,却都知道这样的相处模式并不是爱情,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连炮|友都算不上。

后来,他在网上看到了一句话,才发现拿这句话来形容他们,实在是太贴切不过。

硬要说的话,只是两个覆水难收、抱团取暖的可怜人。

那天晚上,白然看起来特别开心,一直在边喝酒,边和自己有的没的聊着小时候的事情。直到用餐结束,隔着摇曳烛光,白然突然放下刀叉,用手撑住下巴,眯着眼半醉不醉地看他。

“阿霖,说吧。”

面上染了一层好看的红晕,白然耸了耸肩,微微歪过头,“还有什么想问我的?我保证,今天晚上一定知无不言。”

盯着桌对面微醺的青年,他沉思片刻,最后还是打破了沉默:“还是那个问题。”

“祁为琛想得到我的技术,所以才愿意给我注资,让我在美国开公司,搞研发,试图利用我的产品来击败竞争对手,实现利益最大化。”

“那你呢?”他沉沉发问,“你接近我,千方百计地假扮成时添,却一直在露出破绽,究竟有什么目的?”

听到他的话,白然翘起唇角,脸上露出一丝深意:“你醒了?不继续做你的美梦了?”

“……”

没理会白然话里暗藏的冷嘲热讽,他垂下眼,淡淡道,“小白,和你相处越久,我就越能清楚地意识到你不是他。我骗不了自己。”

用指尖在餐桌上画了一个圈,白然在烛光深处缓缓抬起眼,对着他轻轻抬了抬手指:“阿霖,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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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别动。”

没等他有所反应,白然已经用双手撑着桌面,从座椅前站了起来。

两根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不断跳跃,像两只舞动的精灵,青年绕过小方桌,慢悠悠地踱步到了他的跟前。

月光洒满露台,白然弯下腰,用两只手臂环住他的脖颈,探出舌尖和他接吻。

到后来,白然干脆侧过腰,翻身坐上他的大腿,捧着他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亲吻进行到一半,随着呼吸的频率不断加快,皮肤紧紧贴合的感觉扯断了他脑海里的最后一根弦。他干脆化被动为主动,一只手托住白然的后腰,将另一只手插入白然的发根,固定着头部角度与面前人激吻。

头微微向后仰,白然将脖颈绷出一条漂亮的直线,犹如一只垂死的鸟,艰难却享受般地滑动喉结,不断地吞咽着彼此的呼吸与唾液。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终于分开了一点距离,胸膛起伏得厉害,都有些喘不过气。

反手抵住身后的方桌,脸上泛着潮红,白然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湿气,笑着开口:“阿霖……你亲我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他,对不对?”

“抱我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也是他。哪怕当初在厨房里和我做,满脑子也都是他,对不对?”

漆黑而又深邃的瞳孔里映着烛光,他没有吭声,等于默认了。

看到他脸上生动的表情,白然禁不住一挑眉:“可当年亲手葬送你俩未来的却是你,不是么?”

“闭嘴!”

喉头蓦地一滚,他抬起头,死死瞪着面前人,眸中浮现出一缕难以掩饰的怒意,“你懂什么——”

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白然轻轻笑出了声:“季源霖,你真是个可悲又可笑的人渣。”

“……”

抬手整理好松散的领口,白然从他的身上下来,不紧不慢地走到露台的栏杆前,在冷风中点燃了一根烟。

盯着青年的背影,他阴沉着脸,冷冷道:“你不也一样?”

“晚上睡觉的时候,你梦里都在喊姓祁的名字,”他沙哑着嗓音,一字一顿道,“我俩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总有一天,我会毁了周斯复,让他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听到他的话,白然突然趴在阳台前,笑到几乎快要直不起腰来:“哈哈哈哈哈——”

“周斯复算个什么东西?”

手指伸出去掸一掸烟灰,白然缓缓吐出一口烟圈,“你真以为挡在你和时添中间的是周斯复?”

“错。”

用手背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痕,白然回过头,神色如常地望向他,“挡在你面前的,是祁连电子,是周斯复挣扎半辈子,也没办法撼动分毫的跨国垄断财阀。”

“我告诉你,你只有亲手干掉祁家,代替祁为琛站在最高处,才能永远把周斯复踩在脚底,永远拥有时添,明不明白?”

听到白然的话,他彻底愣住了,过了半晌才迟疑开口:“……我以为,你是祁为琛的人。”

“不是人,”垂眼俯瞰着夜幕下的城市烟火,白然淡淡答道,“我说过,我是他的狗。”

“哪怕是这样,我也梦想有一天,可以站起来,亲口咬断主人的喉咙。”

“……”

眸色略微一沉,他沉吟半晌,再次问道,“所以……你想让我干什么?”

很快,他看到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固态硬盘,从半空中反手抛给了他:“喏,拿好了。”

“这是我送给祁家的小礼物,”

白然懒洋洋地开口,拖长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软绵的意味,“一块小小的定时炸弹。”

他的瞳孔微缩:“……什么意思?”

“世界上的人渣数不胜数,但比你聪明的少之又少。”

松开握住栏杆的手,白然转身回到方桌前,从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等时机到了,你自然而然就会知道怎么用了。”

语毕,白然俯下身,像小鸡啄米一样,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后颈,接着便转身离开了露台。

和白然分开之后,季源霖回到公寓的卧室,拉上了所有窗帘,锁紧房门,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会允许自己受到任何干扰。

他要先弄明白,白然到底给了自己什么。

打开书柜下方其中一个上锁的抽屉,他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块没有联网功能的老旧电脑主板。

家里的所有网络都受到祁连电子的母网系统监管,他不能冒这个风险。

装上白然留下的硬盘,又费了一番力气,他才让这款古董主板运作起来。他发现储存在里面的文件是一系列实验日志的视频。点开其中一条细看,他才发现这是知名华裔材料应用学者郑滢,从几年前开始,一直以来保存的GaN研究记录。

除了视频以外,硬盘里还居然还存放了郑滢亲手绘制的GaN芯片设计图纸。

他曾和郑滢短暂共事过一段时间,之前意大利军方想让他将郑滢引荐过去,却被祁为琛中途截了胡,将前妻带回美国软禁了起来。

同样身为GaN领域的研究学者,他和郑滢的研究方向一直是两个不同的分支。硬要说的话,两个人所掌握的技术专利各有优势,而他的技术核心损耗几率更小,产品的重复利用率和良率更高,相对于商业化和实用性来说,要比郑滢的技术更占优势。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成为了各方势力争相抢夺的对象。

坐在电脑椅前,季源霖屏住呼吸,一边播放视频,一边点开了电脑上的设计图纸。

顺着研究日志一条条往下看,他发现郑滢的很多研发思路与自己不谋而合。但从郑滢回国,将实验日志转用中文记录开始,他们的研究方向就开始产生了偏差。

耳机里,郑滢的声音从画外响起:“研究记录第六十七次。经过上一次的改进,所有元件运作时的状态都稳定了许多,经过多次测验,我认为可以把这一版本正式认定为GaN6。”

扫了一眼设计图纸右上角的标题,季源霖发现这版图纸恰好就是第六个版本。

郑滢:“在环境足够稳定的情况下,GaN6表现出极高的能源利用效率,就这一点而言,它已经完全可以满足新一代快速充电系统的所有需求。”

盯着图纸上的元件构造,季源霖渐渐皱起眉头,却还是听着郑滢继续往下讲。

“然而,必须注意的一点是,GaN6的效率是建立在牺牲掉相当一部分热传导能力上的。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运作环境突破某一阈值,可以预想有相当大的风险出现——”

“自燃。”

季源霖顺势接了下去,随即勾起唇角,有些不屑地笑了起来。

“——自燃。”

视频里的郑滢接着说,“在实际应用的情况下,我们必须专门为GaN6额外设计一套散热系统,确保它的安全性。这也就意味着,该系统的体积和成本会有极大程度的增加。目前,我们尚未就这一问题讨论出合理的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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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下视频的暂停键,季源霖双手交叉靠在窗前,眸里深沉如水。

他意识到这是什么了。

在数年前的YPT国际物理会议上,他和郑滢确立了两条原理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技术发展路径,而视频中的结论和硬盘里的设计图纸,正是郑滢多年以来的研究成果,目前已经全面应用于达诺菲第一代新能源汽车系列的GaN6系统。

不久前,达诺菲的新能源车型刚上市时,他曾对于这套系统相当不屑一顾。尽管郑滢的发展路径能够确保GaN的泛用性和成本优势,但他早在一开始就已经预见,随着研究的深入,散热上的劣势注定会让达诺菲的技术升级迎来瓶颈。

而他之前在封禹设计的GaNX,从一开始计划走的就是高端精品路线,尽管成本高昂,但无论是性能还是稳定性,都超越了GaN6好几个世代。

可是,尽管自己的技术早已远远胜过了郑滢,但这也是对方非常机密的研究文件,白然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给他?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突然念头一动。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俯瞰世界,对于他而言,已经远远不足够。

从这一刻开始,将巨人斩杀马下,或许不再遥不可及。

敲击键盘的声音响了一整夜,直到次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季源霖才啪的一声合上电脑。

几小时后,一份名为GaNXI的新型电力系统提案摆上了祁连电子董事长的办公桌。

看到老板拿起文件,微微蹙起眉头,送文件进来的秘书对着祁为琛微微躬身:“祁总,这是季先生针对GaN提出的新型系统提案。就是您让白然从国内带回来,安排在洛杉矶的那位科学家。”

将印着满满一页公式的图纸递还给秘书,祁为琛缓缓抬起眼,盯着面前的秘书,显然来了兴趣:“他终于肯开口了?”

“季先生说,相较于您之前看上的GaNX,这是一个可以将总成本降低近50%的新能源系统。”秘书低声道,“能够由内而外,完全超越达诺菲正在使用的GaN6。”

顿了顿,秘书接着说道:“这应该是他给您献上的投名状。”——

从旧忆中渐渐回过神,季源霖站在一地的玻璃碎片中,视线缓缓往下垂,落上了相框里,青年温顺而又无害的睡颜。

他想起来了。

也就是从那天起,他和祁连电子的合作正式宣告开始。

当天傍晚,和他一起在五星酒店泡完温泉后,白然搭乘私人飞机回到了纽约。

在那之后一周,他听说了白然在祁家自|杀未遂,被留在祁宅软禁的消息。

一个月后,由祁为琛秘密投资,他改头换面担任CEO的空壳公司Mobius顺利在纽交所上市,他也因为股票暴涨而身价大增,凭借LinZhi这个假身份,跻身成为洛杉矶上流社会中的一员。

同月,祁连电子原董事长祁正下台,长子祁为琛正式上任,成为了整个祁连电子的实际掌权者。

再后来,他在电视上看到了祁连电子董事长世纪大婚的新闻。

而那位与祁为琛结为连理,跃上枝头变凤凰的董事长夫人兼配偶,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个寂静的冬夜过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第083章083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映入时添眼帘的,是男人沉沉入睡的英俊侧颜。

隔着一床被子,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头抵着周斯复的胸口,被周斯复用两只手臂紧紧环抱在怀中,就连睡觉也不撤手。

仅仅过了短短一瞬,他便回想起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路演结束后,他在场馆外撞见了季源霖,没想到因为出手袭击了自己的前夫,被一帮保镖在大街小巷追着跑。千钧一发之际,周斯复突然从路边的一条巷子里冒出来,趁乱救了他一条狗命。

一年没见,他原本打算当着周斯复的面把所有事情都理清楚,却因为早上出门前没好好吃早餐,加上为了准备路演的材料熬了好几天夜,突然又犯了慢性胃炎的老毛病。

他只记得自己在疼晕过去之前,被周斯复打横抱上了车,对于后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印象了。

虽然房间里有空调,但大夏天被用被子裹了好几层,又被这人抱得死紧,时添发现自己的整个后背全是汗。

他下意识地将身体往后挪了挪,想从姓周的怀里挣脱出来,刚动了一下,就被睡梦中的人察觉到了。往前伸出一只手,周斯复闭着眼睛把他往怀里带,又将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了一块。

“……”

五指攥住周斯复的衣领,徐徐收紧,时添正准备轻咳出声,把这人从梦中喊醒,整个人却忽然一激灵。

……现在几点了?

他到底睡了多久??

他差点忘了,自己是在路演结束后遇到的麻烦,不知道从晕过去后到现在,到底过去了几个小时。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还好,这次来美国,他还带了由公司十几名高管组成的路演团队,要是他突然失踪,整个团队肯定会乱成一锅粥。

目光微微往上移,越过周斯复的肩,他看到了摆放在床头柜上的胃药和手机。

药瓶的盖子还没扭紧,玻璃杯里的水也还剩一半。应该是在他仍然昏迷的时候,周斯复想办法才让他服下去的药。

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瓶药看起来非常熟悉,是他平时最经常吃的那一款。

这种药美国不可能有卖,肯定是专门从国内带来,一直放在家里备用的。

想到这里,时添只觉得心头荡起一丝涟漪,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胸口,却不知该如何形容。

从枕头前缓缓抬起头,他伸出一只手,放上男人精瘦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周斯复,”将音调刻意放缓了些,时添低声喊这人的全名,“松手,我拿手机打个电话。”

周斯复没睁眼,只是收敛下颌,脑袋在他胸前轻轻蹭了蹭。

“还早,”

呼吸声渐沉渐促,男人收拢手臂,语调间透着一股淡淡的鼻音,“……再抱会儿。”

“……”

时添秒懂,这人压根就是装的!

他根本就没睡着!!

五分钟后。

靠在床头柜前,时添拿着手机,神情专注地和老翟打电话。

“对,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抬手揉了揉眉心,时添对着电话里的封禹总裁说,“老翟,你在市中心订家不错的高档餐厅,今晚带大家好好去吃一顿,再喝点酒,之后找我报销就行。就说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都好好放松一下,再接着准备接下来的路演。”

电话里传来老翟的声音:“……时总,那您今晚几点钟来?我让餐厅给您预留一个座位?”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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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了张口,时添原本想对老翟说,他等会洗个澡、收拾一下就过来,却突然间停住了话头。

透过落地窗的反光,他看到刚被自己狠狠踹下床的周斯复用手捂住鼻梁,扶着床檐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男人的衣领朝两侧微微半敞着,头发难得的有些凌乱,正睡眼惺忪地坐在床前,一副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收回自己的目光,时添动了动喉咙,接道:“……我今晚还有点事,你们先聚,明天再在酒店楼下汇合吧。”

又和老翟在电话里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时添挂断电话,这才发现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转过头,他发现周斯复背对着自己站在衣柜前,正当着自己的面脱衣服。

看到姓周的将上半身脱得赤条条,露出光|裸白皙的后背,又接着开始解腰带,时添只觉得喉咙口隐隐有些发干,心跳也跟着开始加速:“你……你脱衣服干嘛?”

听到他略有些紧张的声音,周斯复回过头,面上流露出一抹疑惑。

“换件衣服,送你回酒店。”

他问,“怎么了?”

“……”

脸上的表情一僵,时添立刻匆匆别开目光,“没什么,我以为——”

“”

正在解腰带的手微微一顿,周斯复像是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眸色深了深,有种难以言明的情绪藏在里头。

“家里没套,也没可以润|滑的东西。”

他背对着时添,有些干干地沉声开口,“如果你想,我现在让他们——”

“不,不用了!”

时添连忙打断了他的话,“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得越多就错的越多,意识到自己开始有些语无伦次,时添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

……自己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为什么会把简单的脱衣服往那方面想啊?!

随着他强行开口解释,房间里的气氛刹那间微妙地凝结了一瞬。

正当空气陷入了一片死寂时,周斯复突然出了声:“给你熬的粥应该好了,我去给你端上来?”

时添:“……好。”——

反手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周斯复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时添已经重新坐回床头柜前,正用手捂着额头,缓缓弯下腰,满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盯着那人红得发烫的耳后根看了数秒,他转过身的同时低下头,唇角微微一扬。

实在是。

太可爱了。

下到一楼,周斯复走入厨房,顺手关上了厨房的门。

一边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粥,他一边接起了手下打来的电话。

“嗯,”确认楼上的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周斯复缓缓开口,“怎么说?”

“祁连的那群‘耗子’已经提前被支走,暂时没发现您和时先生的接触。”

下属有些迟疑地说,“不过,他现在已经被姓季的盯上了,接下来会不会有危险?”

“优先确保他的安全,”周斯复淡然出声,“至于剩下的事情,看他自己的意愿和安排。”

下属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老板会是这样的答复。

顿了顿话头,下属有些迟疑地往下接道:“可我们的计划马上就要开始,如果这时候多了一个变数,那——”

在他们原本的安排中,时先生是完全被排除在计划之外的。

哪怕时先生突然决定要来美国上市和开展路演,老板为了不让他牵连其中,也一直在试图想尽办法让他远离争端。

按照最初的打算,在路演活动的第一站结束后,他们就会在暗地里使绊子,使时先生无法顺利前往纽约,推后其第二站在纽约的路演行程。

只要时先生不在这个节点前往纽约,那他就会被排除在祁家纷争的漩涡之外,直至一切结束。

可老板现在的意思,听起来居然是想要他们完全不去干涉时先生的举动。

正当他准备再确认一番时,他忽然听到老板在电话那头问:“你觉得我是不是个很自私的人?”

下属怔了一下:“……什么?”

周斯复没吭声。

过了一会,随着锅里的粥渐渐沸腾,他不疾不徐地开了口,既像是在和电话里的下属讲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般的独白。

“十年前,在下决心离开前,我认为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周斯复垂下眼,继续用汤匙搅拌着锅里的热粥,“那么多年过去,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从没问过一句他心里的想法,问他当初愿不愿意,想不想放开我的手。”

“为了所谓的‘保护’,从一开始,我就打算什么都不告诉他。”他说,“只要当一天局外人,他就不会有任何危险,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站在厨房缭绕的雾气中,他盯着玻璃窗上自己的脸,嗓音微哑:“可今天,他却对我说,让我不要再独自面对这一切。”

和他呼吸交缠间,那个人紧紧握着他的掌心,与他四目相对,坚决而又果断地告诉他,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复仇。

作为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时添也不例外。他有权利愤怒,也有权利犯错。

如果只是用“为了你好”这个冰冷的借口,将时添就这么挡在所有真相的大门外,那自己也太自私不过了。

在遇到时添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以至于想拥有他的全部。

他迷恋着这样一个鲜活、饱满,从不畏惧挫折,却又敢于和命运抗争到底的美丽灵魂。

跨过岁月,历经坎坷,仍然深深爱着。

“老板,你……”

没等下属把话完整地说出口,周斯复已经端起盛好的粥,对着手机里的人说:“帮我订周三的航班,飞纽约。”——

端着热腾腾的暖胃粥上楼,周斯复刚推开主卧的房门,就发现坐在床前的人突然放下手机,像是被自己开门的声音给吓得不轻,几乎快从床前弹了起来。

将手机放回裤兜,时添蹙着眉回过头:“你怎么进门不敲门?”

无视了面前人慌手慌脚的小动作,周斯复把盛着粥的碗放到床头柜上,问:“在干什么?偷偷摸摸的。”

用手背蹭了蹭鼻尖,时添下意识地避开周斯复投来的眼神,弱弱答道:“……没什么,就公司的一点事情。”

没再继续追问,周斯复从书房搬了个椅子过来,坐在时添的正对面,看着他拿起勺子,低下头小口小口舀粥喝。

“你刚才在电话里说,你们公司今晚有聚餐?”

双腿交叠搭在床前,周斯复缓缓开口,“你怎么不去?”

“……”

时添正埋头喝着粥,差点被周斯复的问题噎了个半死。

……他总不能直接告诉姓周的,自己是因为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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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那么久,好不容易才终于见到这人一面,想留下来陪他多待一段时间吧??

正打算找个借口随便敷衍一下,他便听到周斯复慢条斯理地说:“正好,我也有点事想和你聊一聊。”

弯腰拉开床头柜最上层的抽屉柜,周斯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烫金的黑色信封,递给了正在喝粥的时添。

看到周斯复递来的东西,时添握着餐勺的手微微一僵,随即面不改色地抬起头,问:“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周斯复说。

听到周斯复的话,时添停下喝粥的动作,用两只手将信封拆开,从信封里拿出了一张做工精致的牛皮信纸。

将折叠成两半的信纸朝两侧缓缓展开,他忍不住疑惑地挑起眉:“这是……邀请函?”

信纸上的英文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两三行。内容大概是邀请周斯复参加即将在本周五举办的一场晚宴。

晚宴在位于纽约Bronx的祁家主宅举办,形式是舞会加鸡尾酒会,将从下午六点一直举行到午夜十二点,整整五个小时。

周斯复微微颔首,表示他说的没错。

“这是我大哥祁为琛给我寄来的邀请函。”

朝时添手上的邀请函微微抬了抬下颌,他对着时添解释,“这场宴会是为了庆祝两件事。一是为了庆祝他就任祁连电子董事长一周年,二是为了庆祝他和白然结婚一周年。”

“商业晚宴和纪念晚宴都在祁家坐落在Bronx外围的庄园里举行,会邀请几百名纽约地区的名流参加,”周斯复顿了顿,“我也必须出席。”

时添眨了眨眼,像是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嗯,我知道了,所以呢?”

“……”

从椅子前缓缓坐直,周斯复双手交叠放在膝前,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冷峻而又凝重。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宴会,”他说,“这是专门为我设下的‘鸿门宴’。”

没等时添开口发问,他便接着继续:“我知道,你的下一场上市路演也在纽约,周六上午十点,第五大道82号,大都会博物馆。”

“原本并不打算告诉你这些。”垂着眼,周斯复淡淡开口,“但我认为你有权利了解事情的真相。”

“那天晚宴结束以后,你应该会听到一些关于我的消息。”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轻描淡写,仿佛即将发生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这些消息可能非常糟糕,也可能很消极,甚至会有一些针对我的传言,会让你听到以后完全无法接受,但全都是我整个计划里必须要冒的风险。”

周斯复的面色十分平静:“所以十天,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不管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慌,不要害怕。站上第五大道的演讲台,好好完成你最重要的一场路演。”

“我也许无法像今天一样,在台下当你的观众,看着你在台上发亮、发光。”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一把时添的头发,“但你知道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我都一直在你的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听到周斯复的这番话,时添缓缓抬起头,明亮的眸子里衬着面前人的身影。

刚被揉过的发丝贴在脸上,还有些丝丝缕缕的痒。

他没有再无休无止地追问下去,只是抿了抿唇,仿佛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好吧,我相信你。”

“这一次,不会让我等太久,对吧?”

注视着面前人的脸,他笑了笑,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渐渐融化,如同雪一般干净:

“周斯复,余生只有短短几十年,一定一定不要再错过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唇瓣相触、绵延冗长的吻。

用手紧紧抵住他的后脑勺,不让他有机会逃开,周斯复俯下身,径直撬开他的牙关,就这么粗暴地攻了进来。

勾住舌头轻柔地吮吸,所经之处温暖而又柔软,却并不是浅尝辄止。长久的深吻使他几乎快要陷入窒息,却又仿佛沉溺于其中,颤抖着垂下眼帘,放任自己闭上眼,接受着面前人滚烫的温度。

他知道,通过吻,通过拥抱,周斯复把答案告诉他了。

亲吻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至,周斯复干脆束住他的后腰,将他缓缓压上了床头。

一边仰着颈回吻着面前的男人,时添一边将垂在身侧的手伸入裤兜,大拇指缓缓搭上了手机的键盘。

很快,手机屏幕在他的裤兜里悄然亮起,显示最后一条短信已经发送成功,收件人是“小陈”。

亮起的屏幕上,一张图片占据了大半个聊天框,是小陈不久前刚给他发送过来的。图片的正中央,一个黑色的烫金信封摆放在酒店的桌上,他的姓名被人用意大利斜体端端正正地写在了信纸的开头。

照片上可以隐约看到一行模糊的小字:

“致/封禹集团/时添先生:”

“在此诚挚地邀请您,于20xx年x月x日(本周五)下午六点莅临参加——”

小陈:【时哥,有人刚刚给酒店前台送来一封信件,好像是想邀请您参加一个活动】

时添:【谁送来的?】

小陈:【信封上的落款是一名姓白的先生,来自祁连电子集团董事会】

小陈:【您要去吗?】

最后一条回信是刚刚发出去的,发送时间就在几秒钟前——

时添:【嗯,我去】

第084章084

封禹集团的第二场上市路演将于美东时间周六上午开始,结束L.A的行程没多久,公司高管团队便准备一同搭乘飞机前往纽约,提前做一些活动前期的准备工作。

第二天在酒店楼下汇合的时候,老翟将目光停留在时添身上好一会,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时总,您昨天去哪了,怎么突然联系不上?”

明明是个大热天,他发现时总却换了件和昨天出门时不一样的高领针织衫,把脖子以上的部位挡了个严严实实。

“……”

僵硬地用手扯了下领口,时添干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老翟投来的视线,“不好意思,没提前和大家说。我昨天临时在外面遇到了一个老朋友,去他家里喝了几杯。”

驱车离开酒店,时添带着公司团队于中午十二点准时到达洛杉矶国际机场,登上了傍晚飞往纽约的航班。

飞机冲上云霄,头等舱内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确认坐在走廊另一侧的老翟已经带着眼罩睡了过去,时添仰头靠上宽敞的座椅,抬手轻轻按压了一下自己的喉结。

那个部位仍然有些痒,一碰就酥麻得厉害。

从头到脚,从后颈到胸前,他的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周斯复留下的吻痕。

他已经严正警告过这人,自己明天还要出门见人,让他见好就收。可姓周的对他的话完全左耳进右耳出,从一开始覆上他后颈的细致吮吸,到后来将他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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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缸里,在他的喉上轻轻一咬,接着居然捧住他的脚踝,在氤氲的雾气中缓缓往下躬身,虔诚地吻上了他的脚背。

再后来,察觉到男人弯下腰,将脸深深埋了下去,他怔怔地放空了三秒,随即便开始在水中扑腾挣扎:“你你你——”

很快,他便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只能闭眼仰着头靠在浴缸的边缘,脚趾渐渐绷紧,睫毛也跟着颤动得厉害。

几分钟后,周斯复缓缓吐出一口气,从温水中抬起了头。

看着他皱成一团的脸和略微有些失血的唇,周斯复用手背擦去残留在唇上的东西,脸上的神情有些懒散。

“十天,”舔了舔唇角,他诚实地说,“味道有点怪。”

“……”

想起昨天夜里在周斯复家中发生的种种,时添只觉得两眼一阵阵发黑,心脏也在胸腔里怦怦跳得厉害。

上一次在阳台还只是用手,这一次直接下嘴了。

……真是个疯子。

六小时后,航班准时降落在了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

俯瞰着舷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时添一时间有些出神。

严格意义上讲,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到这座位于美国东海岸的国际大都会。

第一次是六年前,他来纽约参加国际LED厂商的展会。人刚抵达机场,就被祁家三少派来的人马绑架,差点被撕票。

第二次则是在那之后不久,他被周斯复在公海上救下,带回纽约的公寓里囚|禁了起来。两个月后,他独自搭乘回国的航班,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没想到时过境迁,他又一次回到了这里。除了即将开始的第二场上市路演,还有另一件于他而言非常重要并且一定要做的事。

一路走到现在,他距离最后的真相,或许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坐上前往酒店的Uber,时添拿出手机,给周斯复发了条信息:【我到NY了,你呢?】

他没指望这人会回信息。毕竟那么长时间没主动联络自己,他一定有不能联络的理由。

果不其然,那个人的头像仍然一直显示着下线状态,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刚准备关上手机,时添突然收到聊天软件的通知,提示他的“特别关心”在一秒钟前发布了一条新的动态。

点开周斯复的主页,他看到这人新发的动态是一张照片,没有配任何文字。照片里的圆形木桌看起来像是高档餐厅的餐桌,餐桌上摆满了玲琅满目的法式高级料理,定位显示是在曼哈顿的上东区。

时添“啪”地一下合上手机屏。

用这种幼儿园小学生的方式和自己交流,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接下来的两天,时添都在酒店里,和上市团队从早到晚开复盘会,复盘第一场路演中遇到的问题和不足,同时准备周末即将开启的第二场路演。

与第一场在L.A举办的路演活动相比,纽约的这一场对于他来说压力更大。这里有精英云集的华尔街,也是纳斯达克的总部所在地。在纽约举办的上市公司路演,一定会有很多潜在的投资人出席,向他问出各种各样犀利而又刁钻的问题。

周五下午,在房间里和几名高管做完最后一次模拟演讲,时添放下手中的PPT笔,拍了拍身旁老翟的肩:“老翟,晚上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你记得再带着大家最后过一遍细节。”

余光看到了挂在房间衣架上的高级礼服,老翟有些好奇地问:“时总,您今晚有别的安排?”

拿起放在桌上的喷雾,对着额前碎发连续喷了好几下,时添点头:“嗯,去赴一个老朋友的约。”

上次他用的也是同样的理由,幸好老翟心大,不怎么往细处想。

打理好发型,又挑了一条合适的领带,时添站在镜子前打量了一番今天的衣着,对自己今天的打扮感到十分满意。

离开酒店前,他专门从桌上取走了一沓自己的名片,放入了胸前口袋。

他心里早就已经打好了算盘。哪怕是孤身一人闯虎穴,他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尽可能地把自家公司推销给那群参加宴会的资本大佬——

祁家的晚宴在Bronx近郊的古堡庄园内举行,时添刚刚乘车进入近郊地界,就发现道路前方专门设置了路障。路障外停满了价值不菲的豪车,早已有身穿燕尾服的侍应生穿梭在车辆中间,随时等待着为宾客们泊车。

除此之外,聚集在外围维持秩序的也并不是普通安保,而是Bronx警察分局操着真家伙的警员们。

现场的情况与他先前所调查到的信息一致,祁为琛的母家在国会有着极大的话语权,自然也与当地的司法机构关系匪浅。

无论贵客是什么来路,只要进入祁家的地盘,都需要遵守祁家的规则。

下了车,时添将邀请函递给前来迎接的侍应生,发现面前的侍应生微微愣了下,接着便对他展开了灿烂的笑容,走上前为他带路:“阁下,请跟我来,前面有专门为您准备的摆渡车。”

跟随侍应生穿过一条巷道,时添看到长长的绿荫道上停着一辆能够搭乘十几个人的中型摆渡车,车上已经坐满了盛装华服的贵客,不剩下多少空位了。

他注意到,这帮人里居然有好几个眼熟的面孔,全是在各大报纸或媒体上经常露面的明星、企业家或银行家们。

临上车前,两名穿着警察制服的壮汉走上前,将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或录音录像设备,才护送他上了车。

这也同样在时添的意料之内。因为预料到晚宴肯定会实施严苛的安检措施,他才在出门前打消了携带防身用具的念头。

如果现场真的出现什么紧急情况,参加宴会的宾客全是当地的名流政要,相信祁家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坐上进入庄园的摆渡车,很快就有宾客主动和时添打招呼。

硬着头皮和这群纽约的上流人士社交了一路,在到达目的地下车时,他带来的名片已经递出去了大半。

他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虽然自己来参加晚宴的动机不纯,但能认识这么多商界的重要人士,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在侍应生的引领下走入宴会厅的大门,同行的宾客们纷纷四散开来,开始与周围认识的人寒暄社交。唯独只有时添,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只能随便在二楼找了个角落里的高脚桌,叫了一杯无酒精鸡尾酒,坐在座位前一边轻抿,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状况。

作为一名参与者,他更想当一名旁观者,观察今天这场宴会到底会发生什么。

他知道自己和那个叫做白然的青年长得有几分相似,所以故意在出门前用定型喷雾给自己弄了个新发型,又请团队里的女同事用阴影替自己修饰了一下五官,稍微改变了一点面部细节。

毕竟要是和宴会的主人之一撞脸,只会引起旁人对自己不必要的关注。

幸好,从抵达现场到现在,还没有什么人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在小桌边安静地坐了片刻,时添发现楼下大堂传来了一阵短暂的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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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栏杆前往下俯瞰,他看到一楼的大门被侍应生从两侧缓缓打开,门外走进来了几名衣冠楚楚的人影。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大堂内的所有宾客都放下酒杯,从座位前站了起来。

并肩走入门内的一共三人,恰巧不巧,其中有两人他都认识。

俊朗出挑的五官,风度翩翩的气质,略微有些相似的眉眼……

三个人的胸口全都别着代表家族的银制胸针——三个倒三角拼接而成的祁连山脉图,来路一看便知。

这是祁正三位正妻生出来的孩子,祁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三位少爷。长子,也就是身为现任集团董事长的祁为琛、主要打理家族信托基金的二公子祁为理和一直流落在外,十年前才认祖归宗的小公子周斯复。

至于祁正唯一的掌上明珠祁尚惠,由于一年前祁正病倒后在争权大战中失利,再也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出现过。

这场宴会的主人公是祁家现任的掌门人祁为琛,但随着周斯复的出现,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祁正幼子身上。

作为跨国车企达诺菲的最高管理者,周斯复在汽车工业领域的名声很响亮,但对于这些纽约当地的名流而言,他仍然算是一张生面孔。

原因无他,只因为周斯复很少在家族的公开场合露面,也从没有当众承认过自己是祁家的一员。在这样的家族晚宴中以祁家直系少爷的身份出席,应该还算是头一回。

被大厅内各种窥伺觊觎的目光赤|裸裸地打量着,周斯复依旧神色自若,双手插着兜,跟在祁为琛的身后,正侧头和身旁的祁为理低声交谈。

几日不见,时添发现姓周的一改重逢那天在街头不修边幅的打扮,身上藏蓝色天鹅绒西装穿得规矩挺拔,看起来既低调又体面,显然并不打算夺走宴会主人的风头。

即便他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副顶好的样貌仍然在人群中显得十分出众。

为了不让楼下那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时添默默换了个二层最偏僻的位置,将身形隐在了吊灯光线的阴影处。

环视了一圈大厅,他渐渐留意到,祁为琛的伴侣,也就是宴会的另一位主人公白然,似乎并没有陪同自己的丈夫一同入场。

随着交响乐在整个宴会厅内奏响,晚宴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楼大堂,祁为琛和几名国会议员坐在一起,正在卡座前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至于“加州第一花花公子”祁为理,则很快盯上了一名独自前来参加宴会的知名电影演员,端着香槟杯便上前开撩,没过多久便和陌生帅哥开启了耳鬓厮磨的暧昧模式。

唯独只有周斯复,一直站在甜品台前,和一名主动过来沟通的女士聊天。女士背着一款有市无价的爱马仕铂金包,留着一头大波浪卷发,背影令人感到有些莫名的熟悉。

在二层的角落里坐了一会,时添开始无聊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看着周斯复在楼下和异性有说有笑。

……不是,姓周的怎么那么能聊啊?

一男一女站在一起,桌上的餐前酒一杯杯下肚,又接着让服务员续上,就像有说不完的话。

聊到一半,女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手机递给周斯复看。两个人开始低头一张张翻阅手机里的照片,肩擦着肩越靠越近。

盯着一楼大堂里的两道背影,时添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搅动着杯子里的液体,渐渐眯起了眼睛。

看个手机里的东西而已,有必要凑那么近??

他在心里无趣地想着,绝不承认自己是在吃醋。

他一直在等待着周斯复口中所提及的“变故”,但晚宴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现场的氛围仍旧其乐融融,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直到晚宴进入第三个小时,看到周斯复和那个女人一同起身离开座位,绅士地替女人拎起拖地的裙摆,时添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随便公孔雀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屏,他才不在乎!

他要赶紧趁这人不在大堂的时候,下楼去甜品区吃点东西,再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在脑海里过几遍明天路演的演讲稿。

避开聚集的人群,沿着扶梯往楼下走,时添刚在楼梯口拐了个弯,便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大叔。

大叔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西装,灰白相间的头发被发胶固定地一丝不苟,身上的气质令人感到有种莫名的违和感。如果硬要找合适的词来形容,就是既慵懒又威严。

和时添迎面撞上的那一刹那,大叔往后敏捷地退了半步,下意识地用手做了一个格挡的姿势。

匆匆侧身避开来人,时添连忙开口:“抱歉。”

他猜测这人应该是军人出身,所以身体才会在遇到危险时条件反射般地做出类似的防御姿势。

大叔似乎并不太在意,只是和他微微颔了颔首,便接着继续往楼上走。

往上走了一个台阶,在看清楚时添侧脸的那一瞬间,大叔骤然绷紧脊背,在原地顿住了脚步。

发现这名帅气的外国大叔停在原地,正用一种锐利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时添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僵僵地站在楼梯口,和面前的中年人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他忍不住轻咳出声,硬着头皮问:“Hi……我,我们认识?”

视线从时添的脸上缓缓移开,中年人蹙起眉头,嘴里快速地说了一句什么,随即倏地原地掉头,沿来时的方向大步奔下了楼。

时添:“……”

这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更像是见到了什么棘手的玩意。

注视着中年人匆匆离开的背影,时添眨了眨眼,像是突然间想到什么,立刻撒开步子追了上去:“那个,请问——”

等等,这个人他确实认识,也见过面!

这人就是前几天在自己路演活动现场提问的那个中年人,只是因为刻意打扮过,全身上下改头换面了一番,没有当天那么邋遢了,所以他才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或许追上这个人,他就能从这人嘴里套出周斯复今天晚上的计划。

正当时添跟着冲下楼梯,准备在人群中寻找大叔的身影时,他突然听到大厅敞开的窗户外隐约传来了一片熟悉的刺耳声响,由远及近,渐渐变得愈发清晰。

——是警笛声——

在大花园的石雕喷泉前停下脚步,周斯复弯下腰,替女人拉开了等候在院子外的轿车车门。

“Chan博士,慢走。”他抬起眼帘,礼貌出声,“之后如果有其他问题,我再让手下来问您。”

被称作博士的女人并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回过头,望着面前温文尔雅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周先生,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我的意思,是让你三思而后行,不要孤注一掷。”

在心里想了想措辞,Chan博士还是再次出声劝解,“当年在纽约,除了我的介入治疗,时先生自己本身也有着异于常人的坚韧与耐性,才慢慢从绑架案的深度创伤中走出来。但人的心理创伤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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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数是有极限阀值的,如果你这次真的出了什么差池,我不能保证能再次带他走出来。”

顿了顿,她接着补充道:“他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一旦传来关于你的噩耗,他的心理防御机制有极大几率会完全崩溃,重新回到当年那种重度抑郁的状态。”

听到她的话,周斯复的唇角仍然带着一丝浅笑,眼中的温度却降了几分:“博士,这也是我专门找您前来,给您支付那么多酬金的原因。”

“您是普林斯顿心理研究所的王牌,全美找不出比您更优秀的疗愈师了。”他说,“六年前,你可以顺利让他恢复正常,我相信这一次您也可以做到。”

“假如,我只是说假如。”

夏夜的微风拂面而过,周斯复淡淡道,“假如我真的没能回来,请您严格按照我要求您的对他进行心理介入,直到他恢复如初,或者——”

“或者像当年一样,直到有一个新的人出现,弥补我缺席的时光。”

“……我尽力。”

从胸腔里缓缓吐出一口气,Chan博士干脆直接喊出周斯复的小名,“Milton,就是今晚?”

“嗯,时间快到了。”

低头看了眼袖口的腕表,周斯复和坐进车厢里的女人摆了摆手,“陈姨,谢谢你每年忌日都去看望我的母亲。”

“Wishmeluck(祝我好运吧).”

目送着轿车渐渐消失在夜幕深处,周斯复理了理领口,正打算在喷泉前的长椅上坐下来,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从宴会厅的大门内步履匆忙地走了出来。

昆汀一向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像这样脸上明摆着写满了“焦急”的情况极其罕见。

气喘吁吁地大步来到他的面前,还没等他发话,昆汀便用手指着对面的宴会大厅,压低嗓音急促道:“Milton,我在宴会上见到那个人了——”

周斯复微微蹙眉:“谁?”

“就是,你的那个——”

仓促地咽了下口水,昆汀喘着粗气开口,“你最在乎的那个小家伙,叫做时什么的——”

昆汀的话音刚落下,周斯复已经倏然间变了脸色。

眼神迅速冷了下去,仅仅在原地僵了一秒,他便从裤兜里拿出了手机。

快速地拨出一个手机号,周斯复对着喷泉侧转过身,低沉开口:“立刻查一下,LinZhi在不在今晚受邀的宾客名单里。”

“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cannotbeconnectedforthemoment,pleaserediallater(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听到手机里传出的冰冷机器女声,昆汀忍不住破口大骂:“F**K,不行,那帮狗娘养的已经开始屏蔽附近的信号了!”

就在周斯复挂断电话后不久,庄园的绿荫道尽头出现了一片红蓝交织的闪烁车灯,一排黑色车队正无声地向前推进。

浓浓夜色中,几架警用直升机破开浓稠夜幕,朝着庄园的正中央缓缓逼近,机翼带出的旋风将周斯复和昆汀的西服衣摆刮得哗哗作响。

周斯复的瞳孔骤然一缩。

——已经来不及了。

很快,整个庄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警笛声。眼看一排排警车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驶入庄园,将所有出口堵得水泄不通,周斯复把手机抛进背后的喷泉池,对着身后的昆汀匆匆发了话:“计划有变,先不用管我,把他带去安全的地方。”

“可Milton,你——”

周斯复厉声道:“现在,立刻!”

听到周斯复的沙哑语调,昆汀立刻便应了过来。高高竖起西装领口挡住自己的脸,他当即往后猛退半步,接着敏捷地侧身翻过灌木栏,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边往回跑,他一边背着手,从后腰一处非常隐蔽的位置掏出了一把早已藏好的轻便型手|枪。

“妈的……”

扒开聚在大门口看热闹的一众宾客,他一边在嘴里骂骂咧咧,一边在人群中寻觅着时添的踪影,“Milton的心肝小宝贝,你他妈到底人在哪儿——”

……

一枚红点正正对准了周斯复的眉心。

悬停在半空中的直升机上,一名狙击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射击镜,将枪口稳稳地瞄准了他的头部。

身后传来一阵人群的喧哗与骚动,显然,宴会厅内的宾客们已然全都察觉到了室外的异样,正不断地涌到大门口,想要一探究竟。

刺耳的警笛声响彻整个庄园,伴随着周围的嘈杂噪音,一名特警从直升机里探出半个头,高举着手中的广播喇叭,对着立在喷泉池前的男人喊道:“你已被包围,我再重复一遍,你已被包围——”

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静静站了片刻,周斯复并没有转过身,只是朝着半空中直升机所在的方向,缓缓举起了两只手。

确认周斯复身上没有携带武器,为首的警长用对讲机下达了命令,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员随即握着枪走下警车,从四面八方将周斯复牢牢围在了最中央。

两名警员互相用眼神示意了一番,随即同时走上前,一左一右狠狠扳住周斯复的胳膊,粗暴地给他带上了手铐。

被Bronx辖区的警员们带上手铐,用铁丝将两只手臂背在身后,牢牢反绑起来,周斯复平静地抬起眼,语调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仿佛只是在询问今天的天气:“警官,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今天只是来参加家里的宴会,”他淡淡出声,“有什么事情,值得各位如此大动干戈?”

盯着周斯复的脸仔细打量了半晌,为首的警长什么也没说,只是挥挥手示意手下:“带走!”

就在被警员们团团围住押上警车前,周斯复忽然停下脚步,侧过半边身子,朝着宴会厅大门口的方向遥遥望了一眼。

他原本只是想确认一下,昆汀到底有没有顺利返回宴会厅,却没想到刚一回头,就迎面撞上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目光。

隔着层层人海,他看到时添僵立在大厅楼梯的最后一道台阶前,一只手扶着楼梯栏杆,正怔怔地望向他所在的地方。

那双如深海般清亮透明的眸子里浮上了一丝困惑与迷茫,更多地,却是一种质问般的愠怒。

一寸一寸,看入他的眼睛里,宛如刀割。

他知道他要离开了。

就在下一刻,他发现昆汀从人群中钻了出去,三两步冲上楼梯,伸手一把捂住了时添的口鼻。紧接着便眼疾手快地绷紧右手,用一记手刀对准时添的后颈,准确而又迅速地劈了下去。

看到那人神情微怔了一瞬,随即突然往前一趔趄,倒进了昆汀的怀里,周斯复微微抿了抿唇,缓慢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回过头,他淡声问身旁示意自己赶紧上车的警长:“我想,我应该有权利知道,今天为什么会被你们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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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长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耐,却还是客气开口:“上周,你的父亲祁正在疗养院里意外身亡,有监控拍到在他死亡前半小时,你曾经孤身一人进入过他的房间。”

“这起案件目前还在调查过程当中,你作为头号嫌疑人,需要由我们对你进行单独的问询。”

周斯复垂下眼,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警官,按照我基本的日常生活经验,如果只是有犯罪嫌疑,没有足够的人证物证,你们并没有权利对我进行抓捕。”

听到他的这番话,警长思索片刻,干脆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份拘捕令,高举在了周斯复的眼前。

“是的,对于您父亲的死亡事件,我们并没有收到官方的拘捕令。”

警长公事公办道,“但我们还有另外一份正式的拘捕令。”

“经过纽约警方的调查取证及勘验鉴定,我们目前已经确认。”他说,“十年前,你和你正在狱中服刑的同父异母兄弟祁为珧针对你养父大律师DukeZhou的合谋谋杀案,你才是主谋。”

第085章085

入目之处全是攒动的人影,宾客们涌堵在大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宴会厅外突如其来的变故。

警用直升机悬停在半空,螺旋桨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得到上司的指令,狙击手果断扣下扳机,子弹从枪口|射出,正中花园中央男人的眉心。

清脆枪声划破夜空,当着所有人的面,那个人缓缓往后仰倒在地,血花从身上溅飞、洒落。

【砰——】

“周斯复!”

从噩梦中骤然惊醒,时添在昏暗的光线中猛地睁开眼,失散的瞳孔半天才重新找回焦距。

扶着床板坐起身,他用手扯住领口,一连喘了好几口气,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

在被中年大叔出手袭击之前,他是有察觉到危险的。

可是当时情况紧急,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门外的周斯复身上,几乎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大叔一个手刀从背后劈晕了过去。

都说人在睡梦中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就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却一直清晰地明白自己身处梦中,拼尽全力试图从一个又一个连环却又无休无止的梦魇中挣脱。

他梦到了很多过去曾发生过的场景,例如他和周斯复分手时的漫天飞雪、哈尔滨抢救室里“滴滴”作响的心率检测仪、六年前逃离纽约时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还有庄园里闪烁着的红蓝色警车灯……

直到最后,画面一转,变成了周斯复被击毙的血腥画面。

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在自己的面前轰然倒下,他终于醒了。

用手揉了把脸,就着小窗外昏黄的走廊灯光,时添摸索着坐直身体,慢慢看清楚了自己周边的事物。

这是一个仅仅只有几平米大的单间,白色墙壁、灰色栏杆和只有一个小窗的铁门,怎么看怎么感觉眼熟。

此刻,他坐在一张尺寸仅供一人躺下睡觉的铁制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简单的被子,床头没有床头柜,只有一把简陋的木椅。

很快,时添便反应过来,这是他以前经常在美剧里看到的,用来关押街头小混混的临时拘留室。

……他为什么会被关在警局的拘留室里?

是把他打晕的那个大叔将他送进来的?

扶着仍有些隐隐作痛的后颈,时添在床前怔坐了片刻,像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倏地变了脸色。

正当他抬起手臂,打算找个光线明亮的位置看腕表上的时间,只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走廊尽头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自己的门外。

“咔嚓”一声闷响,铁门的电子锁被人从外面解开,一道熟悉的人影推门而入,高大身形在狭窄室内投下一片阴影,挡住了背后走廊通口的光线。

盯着僵坐在床头,神情戒备而又紧张的自己观察了一会,中年大叔反手合上门,在黑暗中按下室内的灯光开关,径直来到床头的木椅前坐了下来。

“时先生什么时候醒的?”大叔客气地说,“刚才临时有点事,让你久等了。”

等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亮起,时添这才注意到,狭小的拘留室里并不是空无一物,角落还放了一杯温开水和一盘仍然冒着热气的快餐,显然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视线扫过中年大叔身上的警服,时添抿了抿唇,渐渐冷静了下来。

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外国大叔并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警局里的警察。根据大叔别在袖侧的警衔判断,这人在警局里的级别还挺高,至少也是个警监级别。

在这样的情况下,硬碰硬并没有任何效果,更何况还是在异国他乡,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放缓呼吸,垂眸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他抬起眼,克制而又礼貌地开了口:“警官,我有三件事,想要请教一下您。”

“第一,”他说,“我想知道您今晚击晕我,将我带到警局关押起来的理由。”

“第二,我想请您告诉我,今天的晚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三,也是目前最重要的一点。”时添淡然道,“我明早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活动要出席,现在已经快要临近午夜十二点,什么时候能从这里出去,我希望可以从您这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在脑海里稍作斟酌,他最终还是没有提及周斯复。

他目前还在对于整个情况一无所知,不清楚这位警官的立场,所以并不敢贸然问出和那人有关的问题。

既然周斯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那他现在也理应明哲保身,先搞清楚目前的状况再说。

在床前安静地等了片刻,他看到面前的中年大叔挑起眉头,眼中隐隐露出一抹赞赏之色。

“啧啧啧,不愧是把Milton迷得神魂颠倒的小家伙。”

双腿交叠靠在椅背前,大叔施施然道,“遇事沉着冷静,也有胆识,不错,我喜欢。”

“我先回答你提出的第三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他说,“Milton让我一定要百分百确保你的安全。而这里,是纽约市局的拘留室,也是目前放眼望去,整个纽约城最安全的一个地方。”

“明早我会亲自送你去大都会博物馆,”顿了顿话头,大叔接着继续道,“至于今晚,外面风声很紧,你就给我好好待在这儿,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听到没?”

时添:“……”

看到他微微蹙眉,开口正欲发问,大叔干脆伸出一只手,往前微微倾过身来:“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好了。”

“我叫Quentin,Quentin.Phelps(昆汀.菲尔普斯),现任纽约市警察局高级警监。”

对着他弯起眼角,大叔笑眯眯道,“也是Milton母亲最好的朋友,他的教父。”——

十三岁与周斯复结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十八岁相恋,二十二岁分手,再一次重逢,他们俩都已经是快要奔三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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