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不能抽烟。”她重复了一遍，声音软了些。

李兰舟将剩下的烟头碾灭在烟盒里，转身面向医生，稍一点头，想要离开，却被医生拦住。

“李教授，对吧。”她叹了口气，“你也不用那么频繁过来。说句实话，看到你，他的家人压力也大。”

“你的学生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是脑损伤，就算醒来，也没法正常生活了。”

“无所谓。”李兰舟突然出声，“醒过来也好，醒不过来也好，我都无所谓。”

“因为他根本不是我的学生。”他甩下这句话，留下错愕的医生，独自走进幽深的长廊。

李兰舟不想承认孙越是他的学生，因为他不配做他的老师。而他现在就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偷偷在孙越枕头下面塞了一张信用卡。

这是他来看望孙越的最后一次。这一次，他也没有带来孙越拿奖的好消息。他没有脸见晓瑜，也再也没办法以老师的身份向孙越的父母道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父母依然天真的认为，是这个老师的失职毁掉了他们的儿子。这个老师本可以伸手拉他一把，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希望他们能够永远坚信这一点。如果他们能够始终只恨他一个人，那就再好不过。

李兰舟扔了空烟盒，走到离医院最近的报刊亭，用尽全力对着值班的大爷喊：“要两包烟！”

大爷摘掉眼镜，慢悠悠地重复：“两包？”

“对，两包！”

大爷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哦，哦，还是和之前的一样？”

“对，对。”李兰舟不耐烦地掏出钱，“您注意身体！”

大爷把两包万宝路递给他：“孩子，你才应该注意身体。”

李兰舟刚想翻个白眼，却看见林晓瑜站在身后，吓得他手一抖，烟险些从手里滑落。

他有些心虚地僵笑一下：“晓瑜啊，我还有点事，就先不和你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晓瑜头发跑得有些乱，还在喘着气：”教授，你把东西忘了。”

她递出手里黑色的信用卡：“这个。”

李兰舟极不自然地笑：“这个，这个……”

晓瑜直接冲到李兰舟面前把卡塞进他手里：“我们不会收的。”

李兰舟把卡推回去：“收下吧。就当做是他的奖金。”

晓瑜深吸一口气：“李兰舟，真的够了。不要再一次次伤害他了。”

“我是真心觉得他值得一个奖！”李兰舟尽可能让自己说的话起来理性，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颤，“收下吧，就算我求你了。”

远处的一对老年夫妻朝着晓瑜挥手，晓瑜比了个手势，冲远处笑了笑。

“我该走了，他爸妈在催了。”晓瑜将银行卡塞回李兰舟手里：“兰舟，你年纪也不轻了，先管好自己。我不想成天担心这卡到底是你自己的，还是从别人手里来的。”

李兰舟拎起斧头疯狂劈烂今年创作失败的第四百五十七幅画直到虎口渗血时，抬头四望周围些许泛黄的墙壁与掉皮的沙发，突然回想起自己二十五岁那年的盛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某个自诩热爱艺术的女明星在sns上发布了与一幅随手涂鸦作品的合影后，他可以说是混得风生水起。先是获得顶级画廊的限量代理，再是《湖》在巴黎大皇宫展出。刚进美院教书没多久，又拿下全国美展金奖……

但这些都已经是过去了。

签约的画廊催的稿已经拖了不知多久，杜姐尽可能帮他拖延时间，但是再画不出来，恐怕画廊那边又要施加压力威胁解约。现在已经不是收入鼎盛时期了，他的存款无法纵容他随手支付高额违约金。

拉下脸来拜托徐梦之，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之一。徐梦之施舍给他的房子只是个寄居的空壳，在他离婚后暂且的收容所。在那个豪宅里，他一笔都画不出来，只觉得空得令人心慌。徐梦之要给他找管家，找保姆，要亲自来陪他，他都不需要。

不待在现在这处狭窄的小房子里，他就一笔都画不出来。不待在杨晓风留给他的这所房子里，他连拿起笔的力气都没有。可是他已经足不出户好几天，只画出一些不像样的垃圾。

其实晓瑜没有说错，自己的东西都是别人施舍来的。连他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什么才是自己的了。

他扔下斧头，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上地上捡烟盒。手上满是血污，抽出一根烟，滤嘴上也沾了血，他毫不介意地含进嘴里，点燃，贪婪地吸了一口，却被呛到，狼狈地咳着，咳到倒在地上，连肺都要咳出来。

他咳得满脸通红，扑进厨房对着自来水灌了几口，喉咙隐隐作痛，咳嗽终于止住。他喘着气，却听见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他警觉地跑回房间，捡起斧头，蹑手蹑脚回到门口，却与徐梦之撞了个正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又不敲门就进来。”李兰舟紧紧握着斧头，他握得太紧，一丝暗红的液体顺着木手柄滑下来。

“刚刚经过春来画材，老板问我兰舟为什么那么久没露面...”看到沾了血的斧头，徐梦之轻松的语气戛然而止，装作不经意地去接他手里的斧头：“我说兰舟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消息，我正要去找他。”

李兰舟往后一躲：“今天是几号？”

“已经一个星期了，兰舟。”他放弃直接去夺凶器，先把手里的几桶矿泉水放在地上。

李兰舟倒退几步，嘴里絮絮念着“完了”，像是个刚杀完人想跑路的亡命之徒。徐梦之看着他忙碌，说道：“我给你申请了学术研讨会，一周的假。但是兰舟，不能每次都这样。”

李兰舟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手垂落下来，依然背对着他：“我身体不舒服，不是故意的。”

徐梦之走近几步：“兰舟，我知道你想尽快交作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因为这些小事影响考评，到时候要抹干净很费劲。”

“......”

“至少来露个脸。”

“不用，我又不在意这些虚的。”

“我知道你不想往上爬，但至少维持体面，别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徐梦之一边说，一边再次伸手想去偷斧头，李兰舟惊兽似的颤了一下，扭头警惕道：“你别过来。”

徐梦之不动声色叹了口气，高举双手：“我不过来，你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这话不奏效。

李兰舟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高高抡起斧头。徐梦之本能地一缩，闭上眼，以为要砍他，睁眼才发现这一斧头反手砍在背后的画上。李兰舟咆哮起来：“我看见你叹气了！你凭什么叹气！我他妈看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斧头砍得太深，嵌进画面中主角的面孔里。待到李兰舟想拔出来时，使了半天劲都拔不出来。徐梦之犹豫着要不要帮忙，又被迎面吼了一句：“我不要你管！滚远点！”

等到他终于用尽全身力气把斧头拔出来时，整个人也被作用力甩到地上。李兰舟喘了一会气，眼泪疯狂落下：“就连你也说我不体面，我才不要体面，体面有什么好的，我就这样......”

他哭得沮丧，捂着眼肩膀一抽一抽的，徐梦之看得心疼，蹲下来想去安抚他，刚伸出手，差点被飞出来的斧头削掉手指。

李兰舟看着一地的颜料和碎片，边哭边扯开嗓子乱喊：“我完了，全完了，我什么都画不出来。”

就算见过不止一次，徐梦之对他的眼泪依旧没辙，急得手足无措：“不会的，不会的，没关系的，画不出来又怎样？我可以给你一个美术馆，里面只放你的画，这样你就再也不用画新的作品，也没有人会给你压力！”

“我不要！没有用！全都没有用！只有我死掉，这些狗屁的画才真正有意义！”李兰舟跪伏在地上，哭得嗓子都哑了，“他们只看得到我是个贱人，看不见我的画！你看到那个姓刘的看我的眼神了吗，我想让他们都去死！”

眼前飞来一本被撕成两半的杂志：“你看这个媒体写的，他说有些艺术家江郎才尽，他凭什么这样含沙射影？他凭什么这么说？他不能这样说我！我恨他们！”

徐梦之拼起杂志努力去辨认：“是谁说的？让我来处理......”

“就是这个！”李兰舟拍开杂志，尖叫着打断他，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就是这个！没有你，我就是个垃圾，这些东西论斤卖都没人理会！他们马上就会发现他们花钱买下的东西全是垃圾，废纸，告我，让我赔完所有的钱！”

他撕扯着嗓子大喊：“我死掉就好了！我死掉以后，再找点人造势，然后这幅，这幅，还有这幅，至少能拍卖出两百万美元，然后这些钱全给你。”

他神经质地从客厅这头走到另一头，咚咚撞着玄关的玻璃：“不够，不够，就算这样也还不起，这要我怎么办，这要我怎么办......”

徐梦之看着李兰舟终于精疲力尽地跪在地上，斧头垂落在手边。便走向他身边，一手抚住他的脊背，一手不动声色地握住斧头，悄悄挪向自己这一侧。

他轻拍着李兰舟，伏在他耳边：“没事的，不管什么人什么事，我全部会帮你解决。”他轻柔地梳着他的头发，轻轻吻了他的眼睛和脸颊。大概是沉浸在悲恸中，李兰舟没有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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