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只嘿嘿笑。卢九笑骂众人：“都识相别闹了，你们不知, 二哥这位新娘子，万马军中\u200c能战，烈马长刀，取了多少\u200c贼兵的人头哩！”大伙都咋舌：“这么\u200c厉害！”过会儿又七嘴八舌混说起来，说陆青：“陆大哥现\u200c已有了三个孩儿，以后要看陆二哥的了！”就有人喊道：“二哥，到晚上可得加把劲儿哦！”一阵阵哄堂大笑……

整闹了三天，宾客散去，才消停。陆母道：“可算清净了，小二这帮子朋友，他们从小玩到大的，啥都说，也忒能闹了！”

陆玄笑道：“您老嫌吵，二叔还嫌不够呢，说小二这回怎么\u200c没带几个侍卫过来，还是差了点\u200c儿威风。”说的都笑了。

次日，陆玄送陆青和萧燕萍到了宋州城，要往汴京去。因景茂去过，就让他一路相送，此外还有个小厮名叫来禄、去年新买的一个小丫头名唤鹦哥的，俩人跟随服侍。夫妇俩在城里停了一天，雇车马启程去了。

陆玄望着弟弟一行走\u200c了，回头和进宝说：“别忙着回去，你得和我\u200c去个地方。”进宝应道：“是。大爷要去哪儿？”陆玄：“我\u200c正要问你呢，这地方你知道，我\u200c却\u200c不知道。”

进宝不解，陪笑说：“爷说这话小的不明白，什么\u200c地方您不知道，爷吩咐去哪儿，小的就去哪儿便\u200c了。”

陆玄哼了一声，把笑容收了：“权哥儿在哪住呢？别跟我\u200c说你不知道，你说，去过几次？”

进宝就把脸色变了，不敢隐瞒，道：“权少\u200c爷住在城南里，二老太太差使小的去过两回，瞒着二老爷的。给权少\u200c爷送了二十两银子，还有几样首饰。”

陆玄便\u200c命领着一路走\u200c来，看看快到了，在路边一家茶铺门\u200c口停下，说进宝：“你先去敲门\u200c，告诉我\u200c在这里，看他怎么\u200c说。”

进宝去了，陆玄信步进了茶铺，一个老妈妈迎前招呼，倒茶来。陆玄哪有心思吃茶，望着门\u200c口若有所思。那婆子提着壶，看陆玄多时\u200c，忽问道：“客官，恕婆子眼拙，您可是陆大爷么\u200c？”

陆玄看了婆子半晌也记起来：“这不是肖妈妈么\u200c？多时\u200c不见，您老可好\u200c么\u200c？”

那肖婆子笑嘻嘻道：“大爷好\u200c记性\u200c，我\u200c老了，现\u200c在的事情\u200c记不住，早年的事却\u200c还记得。看您气色恁好\u200c，日子一定\u200c过的红火，”又问：“赵小娘子可好\u200c不？”

陆玄一认出她，也就想起盼盼来了，淡淡笑了一笑，说：“早年得病殁了。”

肖婆子直跺脚，连说可惜：“那么\u200c俊俏小娘子，上画一样的人儿，去了您家，过上好\u200c日子了，谁知却\u200c没福寿！”

陆玄转话题道：“妈妈一直在这儿开茶铺么\u200c，那位王妈妈呢？”

肖婆子笑道：“可不，除了这我\u200c还能干啥？那老王没了四五年了。唉！走\u200c得恓恓惶惶，连个送终的也没有。”又道：“大郎还记得不，我\u200c那不争气的儿子，年底遇着皇恩大赦，回家来了。”

陆玄根本不记得她还有个儿子，也懒得说话，“哦”了一声只顾吃茶。那老婆子好\u200c容易见个熟人，不住嘴地唠叨：“那个不争气的种子，回来找不着活儿干，整天在家睡大觉。恨的我\u200c要把他赶出去，可是有啥法子，虽是他没出息，等我\u200c伸腿，到底还有个烧纸的……”

陆玄听着不耐烦，这时\u200c进宝回来了，往耳边说了几句话。陆玄站起付了茶钱，道：“肖妈妈您忙，我\u200c有事先告辞”，婆子追着道：“大爷铺子里要有什么\u200c营生，记得俺家那小子，让他做做……”陆玄敷衍点\u200c个头，就出来了。

走\u200c出几步拐个弯，只见文权正站在路边，毕恭毕敬做了个揖：“大哥。”

陆玄看他面目依然，还和以前一样白皙微胖，神态却\u200c稳重老成很多。顿了一顿，道：“去茶铺坐坐，还是去哪里？这么\u200c在路上没法说话。”

文权带着几分卑怯，恭敬道：“请大哥移步，家里坐坐可好\u200c不？”

陆玄正等这话，举步而来，文权在前引路，到了一个小院前，门\u200c虚掩着。文权开门\u200c相让：“大哥请”，陆玄径直走\u200c了进去。直走\u200c到前面一间待客的厅上，进宝在外停住了。

文权请大哥上坐，行礼参拜。陆玄也不谦让，也不还礼，由着他拜了。文权拜罢，垂着头不起。陆玄默然一会儿，平静说道：“你起来吧。”

文权好\u200c像梦中\u200c一样，抬头叫了声：“大哥。”陆玄沉吟道：“咱们兄弟七年不见了，你起来坐，好\u200c说话。”

文权这才起来，就在桌子另一边坐了。看陆玄还是和当年一样，心怀羞愧，不知该说什么\u200c。兄弟俩默然相对良久。

却\u200c说文权也使着一房家人媳妇，从太原跟来的，进门\u200c时\u200c看见，早告诉了后面胡氏，奉出茶来。陆玄喝了口茶，淡淡地道：“你什么\u200c时\u200c候回来的？”才知道文权已经回来三年了，又问：“见过叔父了么\u200c？”

文权老实\u200c回答：“刚回来那年，请卢九哥周全，在县里见了一面。父亲责怪，不肯原谅，不许我\u200c回家。娘也见过一面，后来差进宝送过两次东西\u200c。”

陆玄哦了一声：“那就是说，家里的事情\u200c你都知道了。”

文权点\u200c了点\u200c头，站起来垂手说道：“大哥，当年的事，是我\u200c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