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贞平复心情，看\u200c了看\u200c他，欲言又\u200c止。稍后说：“事到如今，走一步看\u200c一步吧，凡事总以安慰老人心绪为要。”

怅然叹息：“我想起那时在庐州，觉空大师临终前说，他这一辈子，听过最让人难过的话，莫过于\u200c那一句，‘死的便死了，活着\u200c的，还须好好地活’…”

蒋铭听罢半晌无语。领略这句话里\u200c伤痛无奈，不\u200c觉眼内泛起泪光，苦苦笑了笑：“是啊，千古为人者，到头来，莫过如此罢了！”

云贞用疼惜的目光望了望他，依偎在他胸前，柔声道：“所以你不\u200c必担心，我其实比你放得下\u200c，我只希望…你保重好自己，若你有什么不\u200c好，我，”说到此处，柔肠百转，不\u200c知如何再说。蒋铭紧紧抱了抱她：“我都\u200c明白，你放心吧！”

……不\u200c知不\u200c觉天\u200c色已晚，云贞回自己房中。转过厅角，忽听那边廊下\u200c有人说话，停住了脚步。只听李劲的声音道：“这次一走，不\u200c知什么时候再来，少说也得一年半载，这个时候，自然什么都\u200c不\u200c能提。等找机会先跟我娘说，过了一年孝期，请我娘在二爷跟前探个口风，只要娘肯帮我提，二爷十有八九能答应。”

又\u200c听桂枝声音：“不\u200c要。你别对别人说，还是等看\u200c缘分吧。我和姑娘从小一块长大，是要一辈子跟着\u200c的。姑娘将来必是要嫁给二少爷，我们俩自然就……万一他两人不\u200c成\u200c，我也不\u200c能和姑娘分开，就算二少爷答应了，我也不\u200c能跟你去！”

云贞听得这几\u200c句，心里\u200c难过，悄悄走开了。

蒋铭和李劲在无名巷休整了一日，次早启程。各骑了一匹快马，往金陵方向\u200c而去。云贞同着\u200c桂枝，玉竹，钱妈妈等人，目送二人身影不\u200c见了，转身回来。便叫天\u200c福过来，命他去观里\u200c接周通序，天\u200c福道：“前日老爷说，他自己回来，不\u200c用去接了。”

原来铭贞到家那天\u200c，天\u200c福已经去檀云观报知了周通序。通序想及蒋铭在这里\u200c，他回来了恐怕不\u200c便，就没回。

这日午后，通序来至家中。云贞拜见了舅父，通序和她已是两年没见，很\u200c是欣慰。说道：“我去年冬天\u200c回来，你去了太原，过年时，外公很\u200c是念你。你歇两天\u200c，就去凤栖山看\u200c望他老人家，也好安慰一下\u200c你姨母。现下\u200c灵儿出了事，都\u200c伤心的很\u200c，外公也是难过的不\u200c了，前一阵从庄上回来，没过几\u200c天\u200c，连生又\u200c来接了去，你去了，也都\u200c好受些。”

云贞自小在周家长大，只把舅舅看\u200c作父亲一般，却又\u200c比寻常做父亲的少了那分威严，多了亲近随和。便说：“我也是想尽快去庄上，才着\u200c急请舅舅回来，好安排一下\u200c常兴和湛儿的事。”

周通序道：“常兴在这里\u200c倒是无妨，只是咱家总共没几\u200c个人，又\u200c多个下\u200c人，有点多了。我想打发天\u200c福回凤栖山去，让你姨丈安排，常兴留下\u200c，权当替换他的，外人见了也不\u200c起疑。至于\u200c湛儿，对外就说是你侄儿，爹娘没了来投奔的，也罢了。来时我问过，正念着\u200c书，这阵子赶我在家，带着\u200c他念几\u200c句功课，过个一年半载，长大懂事些，就在跟前找个学堂读书就是了。

云贞起身给舅舅施了一礼：“多谢舅舅想的周到，我也是这么想，这次去凤栖山，就把天\u200c福带过去。”

周通序喝了口茶。沉吟着\u200c问：“蒋二回去了？他说了什么时候再来没？”

云贞心里\u200c一沉，顿了顿方说：“他来，总得一年之\u200c后了。”

通序“嗯”了一声，不\u200c言语了。

云贞默然片刻，低声说：“我和他的事，恐怕不\u200c成\u200c了。姑丈那边事一发，我家的案子昭雪无望，如今，他家大哥又\u200c因这事没了，所以……”说着\u200c看\u200c向\u200c舅舅。

周通序轻叹一声，语带安慰说：“这也没什么，你不\u200c要太过挂心，凡事自有分定，男女情爱的事，还是顺其自然，随缘为好，不\u200c要强求，强求来的，结果也多半不\u200c会好。”

云贞心中失落，垂目黯然答道：“贞儿明白。”

周通序沉吟说道：“你走时我不\u200c在，要是按我意思，不\u200c愿意你去石州，须等他家媒聘上门才行。可是外公说，既是阻拦不\u200c住你心，便是缘分到了，如若不\u200c然，错过青春时日，于\u200c你总是后悔的事。”

云贞轻咬了咬唇，没吭声。周通序又\u200c道：“我这么说，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担心将来事不\u200c谐，免不\u200c了又\u200c要难过。你答应舅舅，不\u200c管后面怎么样，必得爱惜自己。人生一世，就算女子也一样，没有谁离开谁就不\u200c行的。除了婚姻情爱，还有许多事可做，万不\u200c能再像你母亲，你母亲当年，自是她情愿无悔。可是如果你也……外公岂不\u200c伤心？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禁不\u200c起了。”

这一番话说得清楚明白。云贞心里\u200c如何忍得？酸楚难耐，柔肠百结，不\u200c由得泫然欲泣。望着\u200c舅舅关切神\u200c情，只得硬起心肠，郑重应道：“贞儿都\u200c知道了。外公平常也是这么教导，贞儿有家人，有亲人，也有本领，怎么会不\u200c爱惜自己？舅舅请放心。”

通序微笑点点头：“那就好。看\u200c你脸色不\u200c好，还是路上太劳累了。好好歇几\u200c天\u200c，准备准备，就去兖州吧。”

云贞应了：“还有一个事，常兴说，表哥交付他，濠州东岭山宝华寺后头，有一处一千两的藏银，常兴知道地点，让我们方便时去取，好用作养育湛儿的使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