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我们几个，大哥是爹爹心中宝，琼林玉树，还有谁敢跟他比？素文妹妹, 家里\u200c就她一个女\u200c孩儿, 自然是爹娘掌上明珠, 三弟最小，他生的又乖，大人也偏爱，我娘疼他, 比我这亲儿子还在上。就是我不招人待见\u200c, 母亲还好, 父亲总看不顺眼，三天两头寻我错处, 好不好就要\u200c骂两句。小时候在汴京，祖母倒是最疼我的，凡事都护着，却又早不在了。她老人家走的时候，我真的……唉，伤心。”

云贞含笑道：“想必伯父对你期望高，所以要\u200c求严些。那天遇到\u200c虞先生，我还想，请这样的先生来给\u200c你做老师，老人家一定费了很多心思，加赶功课，也是要\u200c你上进的意思，可见\u200c伯父对你期望，不同\u200c别人。”

蒋铭笑道：“你说的是，这我也明白。我也想过，我没有大哥那般出\u200c类拔萃，又不如三弟讨人喜欢，也怨不得爹爹偏心。”

云贞想了想，笑说道：“要\u200c是我们医家看，十指有长\u200c短，人这肉团心，也都是偏的，天下做父母的，也是一样的。”

蒋铭一想：“你说的是，还真是如此\u200c”，呵呵笑了。

云贞问：“看伯父意思，将来是要\u200c你考科举，走仕途的了。”

蒋铭点头道：“是，听说我爹在京时，官声很好。可不知\u200c为什么，祖母过世时候留下话，不让他再回朝廷。我觉着，父亲一定是志有未得，心有所憾，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又怕我学成书呆子，去年没让京考，只让跟大哥学做事，嘱咐要\u200c读书，督促的紧。看那意思，恨不得我十全十美，样样皆能\u200c才行。”

云贞莞尔道：“这也是他老人家看重\u200c你。”

蒋铭苦笑道：“算是吧。”又道：“可有一样，又奇怪了，不论文武，跟大哥比，我都不如大哥。爹又那么疼爱他，凡他要\u200c做的事，没有不允的，习文习武，都想法子给\u200c他找最好的教师，可就是不让他科考，只要\u200c留在身边。你说，这不奇怪么？”

云贞想了想：“听说含光大哥中过解元的？”蒋铭道：“大哥当年中了解元，本\u200c该第二年进京会试，可我爹不许他去，要\u200c他留在家里\u200c打理生意。后来又到\u200c会试年，大哥还要\u200c去考，说，‘家里\u200c事务，陈安陈升他们也能\u200c料理，我离开一时，不至于就坏了。我是进京考试，又不是做甚凶险的事，怎么不让我去？读了这么些年书，不去试试斤两，我不甘心！’……”

“可是爹就是不许他去。说他是长\u200c子，要\u200c陪在爹娘身边，将来养老送终，不许他存做官的念想。大哥郁闷的不得了，那时我也大了，我就说，让大哥去应考！我愿意一辈子在家，守着父母尽孝道！结果挨了爹一顿骂，说我小孩子狂妄，还要\u200c管大人的事，要\u200c不是旁边有人劝着，险些打在身上！”

云贞诧异道：“伯父看上去很开明的，怎地这样固执。”

蒋铭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爹别的事都开明，就是这事，别人说不得。不过，有其父必有其子，大哥也一样，认准的事儿非干不可，那年有了禥儿，大哥又提进京会试，爹还是不许，他私底下做功夫，悄悄离了家，一个人跑去京里\u200c了。”

云贞惊讶“啊”了一声：“含光大哥是去京里\u200c会考了么……那后来呢？”

蒋铭摇头道：“后来我又不明白了，大哥走时留下一封信，说会试完，待发\u200c了榜，不管中不中，立刻回家。爹爹看到\u200c信，就派陈安去追，直追到\u200c京里\u200c，落后陈安一个人回来，说，大哥并没参加会试，只是到\u200c京看看，就往西走，去洛阳长\u200c安一带玩去了，叫家里\u200c放心，不久就回来……果然过了两个多月，我记得很清楚，那年端午刚过，大哥就回家了。从那以后，再不提科考的事了。我问他，他说，去京城看了看，觉得做不做官也没什么要\u200c紧，在金陵做家理业，也是一样。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云贞道：“我听外公说，天下父母，没有不疼自己孩子的，只是想法不尽相同\u200c。我想，伯父对你们自然都是疼爱的，只是期望不一样。不合常理的事，通常都另有缘故，或许伯父有不为人知\u200c的苦衷，也未可知\u200c。”

蒋铭道：“不知\u200c道。我思来想去，或者，跟先前过世的大太太有关\u200c？也说不准。”吁了一口气，笑道：“不管了！反正\u200c现在都挺好，一家人其乐融融，就最好了。”说着，站起身来。

却说此\u200c时二人，云贞无所期盼，是心里\u200c无事的，有蒋铭在身边，万事已足，不做他想。那蒋铭却是心里\u200c有事的，面上言笑自如，心里\u200c却在踌躇思量，寻思怎么说这平生最要\u200c紧的话，越想越觉难为。

走开去，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奋力抛出\u200c，石子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咚”的落在水中，湖面上荡起一圈圈波纹。

将两手搓了搓，走回云贞身畔，往怀中取出\u200c一个白绢手帕，打开来，递在云贞面前。云贞看时，见\u200c是一个白莹莹羊脂玉的平安扣。

蒋铭鼓足勇气，说道：“这是祖母留给\u200c我的，先前都是娘替我收着，春天时，我要\u200c了过来。本\u200c来准备到\u200c应天送给\u200c你，谁知\u200c错过了，拖延到\u200c今日……”

云贞站起身来，脸色微微红了，却不接那玉。蒋铭见\u200c如此\u200c，一时急了，心里\u200c尴尬，只觉笨嘴拙舌，那伶俐潇洒的话一句想不起来，低声恳求道：“你收下吧，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