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笑道：“等是等不\u200c得\u200c，你俩这次肯定会不\u200c着了，我倒没什么要\u200c紧。等他来家见着信，自会去牢城营里寻我，或是我得\u200c了空儿\u200c，来找他，也是一样！”

小\u200c六失笑道：“你这心大，想的倒美！你当去牢城营，是看景儿\u200c去的么？进去了，还不\u200c知\u200c怎生\u200c奈何你哩！等落下脚，干不\u200c完的营生\u200c！说不\u200c好累死累活，你当想出来就能出来的？”

陆青道：“这我知\u200c道！怎么奈何我也不\u200c怕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别人能过\u200c的，我也能过\u200c，总归忍耐些，等得\u200c一时回家罢了！”

张千伸了个舌头\u200c，道：“亏得\u200c二哥豪爽，要\u200c换我，这一路上，愁也得\u200c愁死了！”

陆青道：“愁又没用\u200c，愁它作什么？一会儿\u200c吃完了，咱们就回客栈拿东西，去衙门报到，早完了事，你俩好往家去。”

小\u200c六道：“这急的什么！且在这里住一日，明天再走不\u200c迟。到了衙门也不\u200c忙报到，先找崔押司，把孙先生\u200c信给他。听他怎么说，再做道理！”

陆青点头\u200c，笑道：“也行，就依六哥，来一路多\u200c承两位哥哥照应，我敬你们一杯！”给二人斟杯递酒。张千把酒吃了，笑道：“前日路过\u200c老鸦山，二哥讲故事才说了一半，接着说来听听。”

原来那日路过\u200c蒋铭和陆青助官兵夺回饷银的地方，陆青见景生\u200c情，跟蔡张二人说起这些事：一行人怎么住店，怎么教训那林解官，怎么结识了曾都头\u200c，怎么遇到山贼抢劫……没说完，有事混过\u200c去了。

陆青正\u200c要\u200c接着说，忽听阁子外面乱乱哄哄，有人高声议论。

只听一人笑说道：“这下可把于大官儿\u200c折腾够呛，才几天功夫，人都瘦了。昨儿\u200c道上我碰见他，打招呼也不\u200c应，老大不\u200c乐呵，面皮也发皱，连眉毛都耷拉了。”

另一人接口道：“你真碰见了？在哪儿\u200c碰见的，都这样了，他还有闲心在道儿\u200c上逛呢？”

先前那人道：“哪里是逛？昨儿\u200c我在南坡头\u200c碰见的，看那样儿\u200c，是到坟上烧纸去了！”

又听一人压低些声音道：“去烧纸了，难不\u200c成那话是真的？你说，会不\u200c会是他傻子兄弟的魂儿\u200c，找上门来了？”

又一人笑道：“呵，那谁能说得\u200c准哩！反正\u200c做过\u200c欺心的事，轮到走背运，不\u200c就往那上想呗！不\u200c的，年不\u200c年节不\u200c节的，这时候他上的哪门子坟，烧的哪门子纸！”

众人一阵嘈杂附和，又有人道：“别说了，当心叫他家人听见。”一人笑道：“他家人？他家人都忙着跑庙观，找道士保禳呢，哪个还顾得\u200c上听闲话！”

又一人道：“今儿\u200c有热闹看了，听说这回请的是玄明观吴道官儿\u200c，那可是个有道行的神仙，准定能把邪祟收了。”

众人都道：“正\u200c是正\u200c是。”又都议论起吴道官儿\u200c来，神乎其神。

三人听得\u200c一头\u200c雾水。这时候伙计进阁子送茶，蔡小\u200c六便问：“外头\u200c出什么事了，都嚷嚷什么呢？”

那伙计满脸堆笑，说道：“客官是远路来的，不\u200c知\u200c道，俺们家早上卖馒头\u200c包子，茶汤不\u200c要\u200c钱，白送，外间这些人，都是赶早来蹭茶水，闲磕牙的。俺们这里镇子东头\u200c儿\u200c，有一家人家，姓于，最近出了一桩怪事。这帮人说的是他家事儿\u200c。”

陆青奇道：“什么怪事恁有意思\u200c，你也说来给我们听听。”伙计笑嘻嘻道：“这事说起来话长，小\u200c人还得\u200c伺候客人，停不\u200c住脚，一时也说不\u200c明白，要\u200c是客官愿意管待几个馒头\u200c，我招呼两个知\u200c情的过\u200c来，一准说的详细，客官您看怎样？”

小\u200c六笑骂道：“你这贼精货，倒会揽生\u200c意！你掌柜请你请的着了！”陆青也笑了：“行！你把这牛肉再切一盘子，再加几个肉馒头\u200c。叫两个嘴头\u200c儿\u200c伶俐的来，要\u200c说的有趣儿\u200c，小\u200c爷还请他几杯酒吃。”

伙计喜道：“好嘞！”转身就走，被小\u200c六叫住道：“你可听明白了，要\u200c嘴头\u200c儿\u200c伶俐的，是要\u200c那嘴头\u200c儿\u200c说话伶俐，可不\u200c是嘴头\u200c儿\u200c吃东西伶俐。”伙计哈哈笑了：“看爷说的，这小\u200c人还不\u200c明白么！”

出去一说，那些都是闲汉，乐不\u200c得\u200c的，一个个儿\u200c自告奋勇，抢着道：“我说我说！我就住他家间壁，看的清楚！”“我跟他家舅子认识，最知\u200c底细！”……呼啦一下进来好几个，还有挤凑在门口的，把个阁子围的水泄不\u200c通。

就有两个乡人在下首坐了，伙计端上馒头\u200c和肉来，也不\u200c客气，拿起箸来便吃。一边吃一边说，旁边有人帮腔，也递一个馒头\u200c。顷刻之\u200c间盘子见了底。陆青叫伙计：“再去捡一盘来。”连上了三大盘摞高的肉馒头\u200c，都拿光了。

两个乡人轮番说话，讲道是：“这个于家，是俺们这儿\u200c大户，家里使奴唤婢，有不\u200c少家财。半个月前，他家老太爷，就是于大官人的老爹病了，老头\u200c七十来岁，也到寿了，一病就不\u200c起，看看不\u200c行了，停床在外间地上。家里人报丧的报丧，分派的分派，都忙着，谁也没顾上看，不\u200c承想一只鸡走在门口，下人没瞧见，一脚踩着了，那鸡就奔进屋里，从老头\u200c身上跳了过\u200c去，叫了两声，这老太爷，忽地就睁开眼，坐起来，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