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秦仲怀正与陆青缠斗，本意是拖住陆青，好叫常荣对\u200c付蒋铭，岂料突然出\u200c现这个变故。见常荣中枪，心胆俱裂，大叫一声撇开陆青，拨马举刀冲将过来。

蒋铭欲待拔枪应敌，谁知那杆枪被常荣双手死死抓住了，一时竟拔不出\u200c，看\u200c仲怀来势甚疾，蒋铭无法，只好弃了枪拨马而\u200c走。

秦仲怀一刀劈了个空，陆青追在他后\u200c面，因着急出\u200c刀早了，也砍了个空，险些\u200c掉下马来，那马倒吃了一惊，蓦地\u200c奔出\u200c去十来步远，唏溜溜一声嘶叫。

秦仲怀见常荣满嘴里鲜血涌出\u200c，不由痛彻心腑，凄厉一声叫道：“常荣——”，常荣口里含混不清，闷声嘶吼道：“快走——”

仲怀将心一横，拨马跑去。王绍英大喝：“给我追——”，陆青因见蒋铭衣服破了，帽子也没了，头上只裹着发巾，身上脸上都是血迹，模样狼藉，以为他受了伤，魂都飞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压根儿没听见王绍英说什么，赶过来喊蒋铭：“哥——”

蒋铭却没理他，心里想着：若是今日让这贼走脱了，此后\u200c必定后\u200c患无穷。他也不知为什么这样想，只觉必得这么做才行，两脚踹蹬，打马追了上去。

跑出\u200c去了，才发觉自己手无寸铁。一眼瞥见山石上趴着一个死了的贼兵，身上有弓有箭，催马上前，俯下身一手摘弓，一手抽箭。再看\u200c秦仲怀，已驰出\u200c去三四十步远，蒋铭张弓搭箭，屏息敛神\u200c，但见弓张满月，弦走流星，一支羽箭破空飞去，正中马上人\u200c后\u200c心，应声栽下马来，那马落荒走了。

王绍英和陆青从后\u200c赶了来。绍英喝命兵卒：“快拿——”，禁不住对\u200c蒋铭赞道：“公子真神\u200c射也！”

蒋铭脑中一片空白，顿了一顿，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手中弓递向王绍英。绍英不解何意，顺手接过来。蒋铭抱拳道：“长官神\u200c射！”

王绍英怔了一怔，登时明白他的意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啊哈”干笑了两声。

这时兵卒跑近前报说：“请老爷示下！贼已死了。”王绍英喜道：“把首级取了！”兵卒应声去了。

蒋铭听了这话，呆了一呆，瞬间明白过来，一阵强烈的恶心冲上咽喉，直冲得头昏眼花，便要呕吐。强自压住了，脸上一阵又麻又冷。

他此刻模样十分可\u200c怖，自己却看\u200c不见，所以并不以为异常。他虽习武多年，却是头一遭放手杀人\u200c，接连杀了两个。常荣临死时惨烈情景，以前凭他怎么想象，也是想象不出\u200c的。此时战斗已然结束，心中却犹如万马奔腾一般，毫无轻松喜悦之感。只觉得今日之事恰似一场噩梦，情愿不曾发生\u200c过才好。他将弓递给王绍英，说了那四个字，表面上是他不贪功，把功劳让给了王绍英。心底里，却真是恨不得将此杀人\u200c之事推却得干干净净！

当下抱拳向王绍英道：“告辞！”转目看\u200c了陆青一看\u200c，拨马就走。陆青随后\u200c跟来，一声不敢言语。

王绍英见他二人\u200c匆匆而\u200c去，想要开口叫住，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看\u200c见那边杨琼让兵卒扶着，低着头，眯着眼，昏昏然模样，便不再理会蒋陆两个，下马走去杨琼身边询问。之后\u200c清点战场，打发人\u200c去接应副将部卒，不提。

单说陆青随蒋铭从石匠洼出\u200c来，空中兀自飘着雪花，轻轻飏飏，落在脸上一丝凉意。

二人\u200c并骑驰行，都不说话。蒋铭是没来由心情沉重，不想说话，陆青却是不敢说。秦仲怀那时突然冲出\u200c来，砍了蒋铭一刀，着实把他吓到了。

心里还在想：“先前抓到秦仲怀，就应将他一刀杀了，就是不杀，也应将他砍断手足，使他不能再战。倘若他那一刀伤了蒋铭的性命，如何是好？”

一想到此，心怦怦乱跳，背脊上直冒冷汗。

忽见远处三骑人\u200c马飞奔而\u200c来，到得近前，正是韩世\u200c峻、窦宪和李劲。

看\u200c见蒋铭模样，都吓了一跳。蒋铭强笑道：“没事儿，我俩都没伤着。”又说：“王知寨已将匪贼剿杀尽了，我们就回来了。”

略说了说战况，绝口不提自己杀死两人\u200c的事。只说杨琼杀了高\u200c大，王绍英射死了秦仲怀。陆青知他意思，自不敢提。三人\u200c围着蒋铭细细看\u200c了半晌，确信他没受伤，才都放下心来。

找到林子里，允中看\u200c见哥哥模样，吓得呆了。蒋铭去车里换了衣服，将脸上血迹揩拭干净。因戴了窦宪的暖帽，要还他，窦宪道：“哥路上戴着，要不，回庄上休整一日再走吧？”

蒋铭摇头：“我们还是继续赶路，你们回去，不要跟庄上说这件事，免得大人\u200c不必要的担心。”窦宪应道：“行，我知道了。”

韩世\u200c峻沉吟道：“你们往前路上，不要声张此事，少说话，多加小心，莫再招揽事情。”蒋铭点头：“知道了，韩师父请放心。”

话别过了。窦宪叫灵儿：“跟我回家吧，这是什么时候？不许你一个乱跑了！”灵儿只得与几人\u200c道别，跟着哥哥回去了。

预知后\u200c事，且看\u200c下回。

第59章 （上）

【孤山子蒋铭祭敌】

一众继续车马前行, 但见四野苍茫，日\u200c光晦暗，空中时不时飘下点点雪花。

蒋铭陆青各怀心思，都不言语。李劲料想发生了大事, 却不敢问。允中独个儿在车上, 看一眼蒋铭换下来的\u200c衣服, 血渍似还没干, 再看几个这般光景，哪敢出声？如此俱都默默无\u200c言, 只听车辙碾过雪地, 咯咯吱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