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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炉鼎的角度去考虑,晏浮生倒真是个罕见的优秀炉鼎,她根基扎实,修为稳定,不会从双修的另一方身上摄取过多的精力,反而在一次次的结合中助她稳定内息,帮她打通灵脉。

更不用说晏浮生这绝世的容貌和身材,林鹤和她在一起时,简直每时每刻都想着和她双修。

一来二去,晏浮生体内的修为也稳固了许多,身为冥界的鬼,她的修为上限并不高,因为她人界的肉。身已经埋在了土里,只依靠这具魂魄之躯根本无法突破大乘之境,更别说化神,飞升之类。

她和林鹤注定要分道扬镳,就像惊羽仙君和李彩仙那样。惊羽仙君飞升上界,留下李彩仙一人留守冥界,千年来始终不能相见。

或许上界之后根本没有退路,一旦林鹤飞升上界,她便再也无法回来了。

当下林鹤根本无暇考虑这些事情,路是迫不得已选的,也是晏浮生希望她选的。

比起两人今后能不能在一起,晏浮生似乎更在意离开幻境,找冥王李彩仙报仇。

林鹤每每想到这里,都会忍不住在晏浮生身上狠狠发泄一番,让她哭着求饶,让她不能自已,让她从此以后离不开自己。可事毕之后,林鹤又怅然若失,晏浮生对她的爱是毋庸置疑的,拿感情去对赌这种事,林鹤不想再做了。

毕竟,被留下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相较而言,林鹤还是太自私了。

这种心事林鹤不会跟晏浮生去说,两人默契地避开讨论此类话题,每日只是双修,打坐,散步,在别人眼里如胶似漆,恩爱得惹人嫉妒。

亓驺想催促林鹤修行进度,可林鹤有言在先不准他们催促,亓驺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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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又忍,忍了再忍,忍足了三日,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晏浮生见他那猴急的德性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开门见山道:“阿鹤不在这,你想催她,不怕她自毁经脉”

亓驺道:“姑奶奶啊,我只想知道康老那内丹效果如何,你与我说说吧!”

晏浮生说:“你比我大了一千多岁,叫我姑奶奶,不害臊吗”

亓驺腆着脸笑着说:“你是人界的帝君,我只是区区冥州王,你不是姑奶奶谁是姑奶奶小王瞅你面色红润,精神极佳,想必你那道侣使了不少力气……”

“滚。”晏浮生恶狠狠道。

亓驺被骂得狗血淋头,蠢笨的脑袋想半天也不知道到底冒犯了哪里,骂骂咧咧地走了一路,到一处丛林里,脚下被什么重物绊住,他“哎哟”摔了满身泥,骂道:“那个死鬼在这躺尸呢!”

起身一看,地上果然躺着一个女死鬼,头发发白,身材精悍,趴在地上昏睡不醒。

“……又又又来人了!”亓驺尖叫,“李彩仙疯了吗!当我们劫渊是什么乱葬岗!”

亓驺扭头去叫人,走了几步,脚下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他再次绊倒,吓得连连后退。

玄青抓着他的脚不放手,从地上爬起来,恶鬼般的眼神凶狠地瞪着他,如一只饥肠辘辘的狼,令人毛骨悚然。

“你你你……别过来,”亓驺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要吃了他,吓得浑身发抖,尖叫着喊道,“救命啊!”

盲女不知从何处出现,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住手。”

玄青的肢体僵住,像提线的木偶被定格,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盲女,说:“言灵师”

盲女目视前方,淡淡说:“玄青,不可随意伤人。”

玄青松开亓驺的手,狼狈地爬起来,她昏迷了很长时间,这期间盲女并未舍她而去,这让玄青对她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她不知道盲女的身份,只因为方诩那一声“言灵师”,玄青便敬畏她几分。

亓驺死里逃生一般躲到盲女身后,死不要脸地黏着她说:“好姐姐,幸好你及时出现救了我,我差点被这个老婆子吓死了!”

盲女迟疑了一会,“看”这亓驺说:“你是谁这里是何处”

亓驺看她双眼无神,于是拿手在盲女面前晃了晃,确认了猜想后,他说:“这里是劫渊,我是这里的王。”

盲女说:“林鹤仙长在何处”

亓驺听到这个名字就来气,“小王不认得此人。”

盲女:“你骗人。”

亓驺无语片刻后道:“林鹤和晏浮生在一块,新婚燕尔,整天腻歪着呢,也不修炼,也不想着离开这里,理她们作甚我刚吃了闭门羹!”

盲女唇角弯起,似乎是松了口气,“太好了,仙长总算如愿以偿。”

亓驺说:“你想去见她们”

盲女摇头,“我还是不去打扰她们了,林仙长救了我,我答应过要她帮她找到女帝,既然她已经找到了,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亓驺大不可思议,“你就为了一句话跟着林鹤跑到这来了!”

盲女垂着眸,不做言语。她这辈子活得微不足道,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盲目地跟随在仙人身后,是她能做到的全部。她不需要被看见,就这样就很好了,至少她已经知道林鹤顺利找到晏浮生了。

亓驺“啧啧”叹了两声,看了玄青一眼,对盲女说:“你们随我来,我给你们找个落脚地。”

来到集市,亓驺为她二人找了家客栈,安顿之后才兴致勃勃地离开。

他想知道这些天李彩仙到底送了多少人来劫渊,真把他们这里当垃圾场了

玄青很快打听到林鹤和晏浮生的住处,琢磨着对两人下手。她相信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即便杀了晏浮生对她并无好处,但她还是要动手。因为即便她不杀晏浮生,晏浮生也一定会来杀她。

毕竟晏浮生到冥界之后落得这个下场,玄青也占了一半的功劳,她们之间不共戴天。

当夜玄青就离开了客栈,她从屋顶埋伏,一间间地寻找林鹤和晏浮生的房间,终于让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玄青趴在瓦片上,贴着耳朵听二人闺房话。

林鹤的声音说:“生生……我不想再吃那个了。”

玄青:“”

……吃什么玩意

年轻人,闺房话这么刺激!

玄青好奇极了,凑到瓦片上想听晏浮生怎么说,可晏浮生的声音太轻了,她需要格外地专心才能听清楚一点,似乎是说:“你必须吃,不吃也得吃。”

林鹤哭着央求说:“我不行了,再来我受不了!生生!我真的不行了!”

“吃都吃了,再吃几次有什么的”

林鹤哭腔道:“胀的难受……我再也吃不下了……”

玄青为人古板,活了一辈子连话本子都不敢多看一眼,何时听过这种火辣火燎的闺房话老脸红得受不了,憋着气,脚下瓦片“噔”地一声,只听屋里人大喝一声——

“谁!”

玄青如惊弓之鸟,立刻飞身撤离,等林鹤追出来时,她已经跑了二里地,冲到集市里,心有余悸。

客栈外格外热闹,玄青听到有人说“瞎子”之类的刺眼,心顿时提了起来。

见到客栈前一帮人缠住盲女,玄青大怒,冲上去一掌劈开一人,三两下将人打飞,见盲女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挨了打的众人倒在地上唉声叹气,指责玄青无故打人,玄青“哼”道:“你们众人欺负一弱女子,死也活该!”

“我们没有欺负她!”众人叫苦不叠,一男子被打得现出原身骷髅,鼻青脸肿地说,“我看姑娘迷路,正要送她回客栈!”

盲女解释道:“他们确实没有欺负我。”

玄青冷笑:“你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盲女说:“我能分清楚别人是不是骗我。”

“那又如何除此之外,你没有一点防身的本事,别人想要拐走你,根本不需要哄骗你,动动手指就能将你拐走!”

盲女叹了口气,“我担心你出去惹事,所以出门寻你,玄青,你已经是个死人,前尘往事都该放下了。”

玄青固执地哼了一口,不觉得有错,大摇大摆进了客栈。

盲女无可奈何,她决定“盯”紧玄青,莫让她出去害人。

林鹤追到集市,远远地看到了玄青和盲女。她不知道二人是如何追到这里来的,心中担心盲女的安危,可观察了一会,觉得玄青对盲女的关心并不假,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回去时,她给晏浮生带了些夜市上卖的香草,以及一串茉莉花手钏。

花香盈满身,林鹤还未回屋,晏浮生便闻见了气味,她搂上林鹤的脖颈,亲吻着她,问道:“找到人了吗怎么买花了”

“是玄青,她和我认识的一位姑娘在一起,”林鹤将手串带在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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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手腕上,欣赏了一会,她说,“生生,如果我能破除幻境,无论到哪里,上至上界,下至四海八荒,我们都要在一起,我不能没有你。”

晏浮生动容地说:“好。”

林鹤亲吻她的手背,解开她的衣裳,两人坦诚相对,肌肤相亲,晏浮生有些抗拒地说:“阿鹤,我们……不是刚双修过了吗”

林鹤一面亲吻,一面说:“要尽快突破境界,一天修个三五次都算少了,生生,你不是想尽快离开这里吗”

晏浮生实在禁不住,脑海放空了一般说:“我只要和你在一起……留下来也没关系,天长地久,直到你我互相厌弃,我们都要在一起……”

林鹤得到她甜言蜜语的承诺,心中愉快许多,不顾晏浮生央求般的抗拒,将她抱起来到床榻,在春夜的花香之中,两人再次双修,直得到晏浮生哭着求饶,两人才堪堪作罢。

林鹤使了个洁净术,又嫌不够,亲自打来水替她擦拭。

晏浮生倒是好奇了,林鹤刚才去见了玄青和另外一名姑娘,怎么就突然间转了性,想要修习了

她试探道:“明日若他们送内丹过来,你吃不吃”

林鹤说:“吃吧,除了我,没人能破局。”

晏浮生半恼着骑在林鹤身上,“你方才还哭着说不想吃,怎么出去转了一圈,就改变主意了”

林鹤笑了笑,坦白道:“若有人是为了我来到此地,我怎么忍心看着她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说着忽然愣住,她看着晏浮生的眼神,充满了悲伤。

同样的心情,晏浮生何尝不是她不希望林鹤被困在这里,所以宁愿割舍,也希望林鹤去破局。

如此简单的道理,非得感同身受之后她才能明白。

林鹤一时语塞,只觉得自己这段时日跟生生暗中较劲,实在愚不可及。

☆78.第78章

第78章

78。

八月凤阳城连日阴雨菲菲,新帝体恤朝臣早朝辛苦,便连着放了三日假,除战火,天灾等紧急事外,一律不必上奏。

入了夜,太和殿外黑魆魆一片,连掌灯人都不见身影,加上道路湿滑,阴雨阵阵,走在路上一个不慎就会摔个趔趄。

太傅秦玟就是这个摔跤的倒霉蛋。

这倒也不是多大点事,可人摔在水坑里,满身狼狈,左右太监吓得慌忙叫太医,秦玟推开太监,打算自己站起来,没想到一时腿软无力,半天都没能起身。

雨声喧哗,太监们捏着嗓子提心吊胆,声音传得很远,可除了他们几人外,空阔的皇宫竟无任何回应之声。

换过衣裳,重新整顿形容后,秦玟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女帝所在的尚书房。

偌大的宫殿,总共只点了三盏灯,晏霖在灯下看一本古籍,就连侍女通报的声音都没听见。

秦玟在外面等了又等,直到侍女第二次通传,晏霖才放下泛黄的书,揉了揉太阳穴,问侍女浮萍:“几时了”

“二更了,”浮萍低着头回答,“太傅在外面等了有一会。”

晏霖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嘴上说:“快宣他进来。”

脚步声渐近,不待秦玟下跪行礼,晏霖头也不抬地说:“先生免礼了,不知先生深夜造访,有何要事启奏”

秦玟推开衣摆端端正正地下跪行了礼,动作一丝不茍,引得晏霖侧目。

“这里没有外人,先生何必拘礼”晏霖说着轻叹一声,“况且先生的身子骨已经不如从前,经不起折腾,朕早就跟你说了,以后见了朕都不必行礼。”

秦玟淡淡道:“臣连日不见陛下,连磕头下跪的机会都没有,今日得见,自然该珍惜这难得的机会。”

一开口就听出情绪了。晏霖无语片刻,淡笑着开口道:“秦先生,您是朕老师,又不是朕的皇后,才几日见不着朕,何必如此心急”

秦玟一愣,仿佛从晏霖身上看到了先帝那冷漠刻薄的影子,他抬起脸注视着晏霖,不疾不徐道:“看来陛下也知道帝君之道,可是臣听说,即便是陛下您那位钦定的未婚妻,您也冷落她好一阵子了。”

晏霖无话可说,坐板正了些,开口说:“先生深夜造访,原来是为王女鸣不平”

秦玟道:“王女自幼受父母疼爱,从小到大从未受过任何委屈,可如今她年纪轻轻远离故土,孤身来到凤阳等待与您成亲,而陛下您呢臣听闻您十天半个月都不曾看望她,即便是她主动来见您,您也只是将她晾在一旁,前些日子王女染了风寒,陛下您可曾听闻”

晏霖:“……朕不曾听闻。”

秦玟冷冷一笑:“如今宫中都说您不爱王女,这种言论传到王女耳中,您可曾想过她的感受传到沧州王耳中,他又该作何感想昔日陛下前往沧州借启承镜,沧州王对您的恩情您忘了吗”

一番话说的晏霖无言以对,她默了一会说:“朕知道了,朕明日会去看望王女。”

这略显敷衍的答复,换做平时也能奏效。可今日秦玟格外固执,他根本没打算轻易放过晏霖,只是端着手静静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女帝。

隔著书案,晏霖头皮发麻,明知故问道:“先生还有其他教诲”

秦玟道:“微臣岂敢。”

晏霖:“……”

又隔了一会,晏霖开口说:“对待王女一事上,的确是朕错了,幸得先生提醒,朕日后会多加注意,多花时间陪伴王女,先生以为如何”

秦玟淡淡道:“中秋晚宴一事,陛下是时候该跟礼部商量了。”

晏霖:“商量什么”

“何时,何地,多少人,预计开支,文武百官次序,何时下帖,有无助兴活动,有无特殊款待还有王女那边,陛下可曾考虑请沧州王来凤阳使他们一家团圆到明年这个时候,王女就是您的帝后,再也没有机会与家人团圆了。”秦玟一口气说这些,像炮弹一样无休止地朝女帝发射,他越说晏霖脸色越差,可他坚持说完。

晏霖身体往前倾,看着秦玟一字一顿说:“今年中秋,不办宴会。”

秦玟道:“礼不可废,中秋是陛下一年之中唯一能与朝臣同乐的机会,自平叛以来,朝廷几度缩减开支,如今朝中一品大臣年俸禄不过二十两银子,陛下执政清廉,克勤克俭,朝中群臣纷纷效仿,可若陛下不能体恤臣民,上至朝中臣子,下至平民百姓皆以为陛下苛政,不近人情。”

“区区一个中秋宴会,就能体现出朕体恤亲民了”晏霖冷嗤一声道。

秦玟道:“论迹不论心,臣民只会看陛下为他们做了什么。”

“所以先生屡屡来催促朕定下宴会事宜,就是为了笼络人心”

秦玟轻轻叹了一声,望着晏霖说:“道理你都明白,只是走过场而已,你为何偏偏不愿”

晏霖唇角抽了抽,冷冷说:“朕以为,中秋是亲人团聚的佳节,与其设宴款待臣民,不如准他们佳期,让他们各自在家与亲友团圆,这才是中秋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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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玟说:“陛下未免太过敷衍了。”

“那依先生的意思,是让朕一个孤家寡人为朝中这些有父母,有家室的臣民们大操大办,载歌载舞,犒劳他们一年到头矜矜业业含辛茹苦,先生可曾想过朕的心情”晏霖勉力一笑,眉目间尽显疲态。

登基不过半年,晏霖的变化非常明显。她眼窝下方蓄了两团乌青,眼神也不复从前那般明亮有神,尤其是林鹤前往冥界之后,她连政事都懒得去管,成日心事写在脸上。

自她年幼时,秦玟便开始教导她帝王之道。她聪慧,机敏,一点就透,小小年纪便对国家政策方面有着很深刻的理解,她冷静,克制,顾全大局,从来都是以先帝执政时的自暴自弃为参照,即位开始精励图志,堪称帝王中的完美典范。

这一切在林鹤从青城山回来之后都变了。

……又是林鹤,又是相似的转变方式。当年晏浮生勤勤恳恳执政打下根基,却因为林鹤假死离开而消沉懒政,为后来九州叛乱埋下伏笔,如今晏霖这样根正苗红的底子,秦玟倾尽心血栽培,可如今她又要走上晏浮生的老路!

想到这里,秦玟气得头脑发昏,险些站不稳了。

林鹤那杀千刀的,简直是祸害遗千年!

“臣的确疏忽了陛下的感受,”秦玟顿了顿,语气放软了说,“这些年来,是臣对陛下要求过高了。”

“先生说哪里的话,”晏霖淡淡地看他,“先生这些年为先帝和朕操碎了心,若非您时时在朕耳边提督,朕哪来今日成就”

生疏的口吻,客套的措辞,语气和声音都十分平淡,即便秦玟已经主动退让,试图借过往师生情谊缓和些什么,可晏霖的表现依旧冷淡,冷到了骨子里,仿佛君臣之间已经隔了鸿沟。

秦玟已经察觉到他和晏霖之间关系微妙的变化——当初那温软听话懂事乖巧的小公主不复存在了,如今的帝王已经有自己的想法,她需要的是绝对忠诚的臣子,而非处处都指指点点的老师。

君臣对峙,哪有臣子更胜一筹的道理

秦玟也许能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给晏霖提出建议,比如提醒她不该冷落王女云云,可于朝中大事上,他已经无法干涉晏霖的决定。

心灰意冷地想片刻,秦玟叹道:“罢了。”

晏霖继续翻刚才放下的书卷,她将人晾在一旁的时候,那份冷落和生疏残酷到令人断肠。

秦玟想到了王女刘蕊,初来凤阳时,那花季少女欢呼雀跃,御剑骑马射猎打斗,她在筑仙门交到了不少好友,还缠着晏霖陪她玩。

但可很快刘蕊被告知不能离开皇宫,不能与外人接触,皇宫的规矩让她措手不及,她背井离乡,孤立无援,而她心心念念的女帝陛下更是亲手将她圈养起来,沧州的掌上明珠如今成了笼中之鸟,扑腾着翅膀摔得毫无尊严。

晏霖多看她一眼,她便欣喜若狂。若冷落她,她便生不如死。

秦玟可怜她,不过感同身受罢了。

说到底他们都是帝王的棋子,倾尽才能为其所用。若到了用不上的那天,自然也会被帝王无情抛弃。

忽然间,秦玟有些想念晏浮生了。

那个喜怒无常的,不完美的帝君,不知道她在冥界过得怎么样。

晏霖很好,可有时候未免太不近人情。

秦玟推了下衣袍,自觉行礼告退,晏霖忽然说:“罢了什么”

秦玟愣神,才回味过来:“既然陛下不想举办中秋宴,臣多说无益,就此作罢。”

“我娘亲前往冥界寻我母亲至今未归,我根本没有心思办宴会,”晏霖皱着眉,隔着油灯昏黄的光,望着秦玟说:“若非先生在我身后督促我勤勉执政,我早就想去冥界找她们了。”

她用的自称是“我”,不知怎么地,比起责备晏霖的意气冲动,秦玟更感念她愿意跟自己说这些心里话,起码这样才正常一些。

“林鹤这么多年在鬼门关转了多少次,连冥王都不愿意收留她,她那通天的本事,有什么解决不掉的麻烦需要你我操心如今她久留冥界不归,指不定是在那头风流快活。”温文儒雅的秦太傅咬咬牙,鲜见刻薄地说道。

晏霖失笑,却是被秦玟的话安慰到了。

“臣告退,陛下早点休息。”秦玟行礼告退,步伐决绝迈入雨夜。

晏霖终于想起什么似的,跟侍女浮萍说:“差人护送秦先生回去,雨夜路滑,千万别让先生摔着了。”

浮萍拿了伞匆忙跟上去。

————————

☆79.第79章

第79章

79。

次日天晴,晏霖上过早朝后前往后宫看望王女,被刘蕊的侍女景红拦住。

景红跪在晏霖面前,低着头看不见神情,语气强硬地说:“陛下,王女刚服了药睡下,陛下若疼惜王女,不如等她恢复了再来。”

晏霖说:“朕只是看看她,不会吵醒她,等她醒过来,你跟她说朕来看过她,明日还会再来。”

景红表现出极为难的样子,低头皱着眉头说:“启禀陛下,王女素来爱美,如今生病了形容憔悴,她不想陛下看到她现在的模样,陛下还是……明日再来吧。”

晏霖低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女,沉思片刻,面无表情道:“抬起头来。”

这话让景红的肩膀轻微地颤了一下,她缓慢地抬起脸,不敢与晏霖对视。

晏霖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连朕都敢糊弄!”

景红猛地抽口气,震惊地看着女帝,旋即身子一瘫,双手贴地跪倒在地上。

晏霖熟视无睹,从她旁边跨过去,进到寝宫,掀开床上被子一看,里面根本没人!

霎时间,整个宫殿的人都跪了下来,景红更是鼻子贴到地面,不敢喘气。

晏霖回过头看着这群人,冷声问:“王女呢”

所有人瑟瑟发抖,景红嘴唇张了张,低着头跪得更低。

晏霖端详着她,缓缓靠近,踩过地板的声音仿佛悬在头顶的刀一寸寸往下掉。

预想中的怒火并未喷发,晏霖弯下身,朝景红伸了下手——

卑如蝼蚁的侍女浑身颤抖,却不想晏霖只是摸了下景红的头,声音平淡地说:“告诉朕,王女去哪了”

景红在肚子里编排了半天的谎话,为了兑现对主子的承诺她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可是女帝陛下的一个温柔举动却彻底击溃了她的防线。

“陛下……”景红哽咽着说,“奴婢对不起您……”

晏霖带着淡淡的笑,“你若为王女考虑,还是尽快告诉朕王女的下落为好。”

“王女……王女说,要帮陛下了却心事,”景红低声说,“她说……要帮陛下找回林仙长,就在昨天晚上,她乔装出宫了……”

晏霖冷静地如同对未来的妻子毫不关心,她问景红:“谁的计谋”

景红一时没能听懂,迷茫地看着女帝。

晏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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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告诉王女,有办法能找到林仙长。”

景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轻轻地抽了口气,紧接着捂着嘴,眼睛都瞪圆了。

晏霖眯了眯眼,跟景红说:“天底下知道林仙长下落的人,只有朕和太傅,连朕都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回林仙长,是谁告诉王女有办法可以找到她,是谁骗了她”

景红浑身发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脸上血色完全褪去。

“王女这些天……见过一个叫祝丰阳的丹修,”景红惊恐着说,“那丹修昨天来给王女看病,给了一粒丹药便治好了王女的风寒,后来王女遣开奴婢,单独和那丹修说了会话,一定是那丹修!是他骗了王女!”

晏霖对身后韦菁说:“去查这个人。”

韦菁领命,匆匆离开。

晏霖环顾王女寝宫,见她案上放着一只未完成的刺绣香包,针脚略显粗糙,但上面彩蝶图案初见成型,旁边还放着一小瓶止血的金疮药,看样子拿得动刀剑的王女竟被缝衣针伤得不轻。

晏霖从未听她提起刺绣的事,仔细想来,晏霖花在刘蕊身上的时间少之又少,或许刘蕊根本没机会提起。

连生病都没有派人来通传,反倒想着怎么帮晏霖排忧解难,真的是……傻到了极致。

想到这,晏霖不禁摇头,拿起那副未完成的香包装入衣衽底下,放在贴着心口的地方,这才离开寝宫。

一众侍女慌忙恭送,景红担忧主子安危,顾不上礼节分寸,追上来跪下去说:“陛下!陛下!奴婢求您,一定要救王女!王女对您的心意日月可鉴!您一定要救她!”

晏霖停在原地,低眸用余光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知道了。”

简单的三个字,足以令景红感恩到跪地将头磕破。

韦菁只花了一刻钟就找到了祝丰丹,她将人带到晏霖面前,逼迫他说出王女的下落。

晏霖只看了一眼丹修,就跟韦菁说:“抓错人了。”

韦菁震惊,拎着祝丰丹的衣领说:“陛下,此人就是祝丰丹!”

祝丰丹迷茫又惊恐,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直到景红过来指认,众人才明白——

这个祝丰丹的确是祝丰丹,但来给王女看病的祝丰丹却是别人假冒的,这一切就是一场彻头彻尾针对王女的计谋。

韦菁怒不可遏,“陛下,皇宫之中,谁敢如此大胆竟敢算计到王女身上!简直不把陛下您放在眼里!”

闻讯赶来的秦太傅严厉地看了韦菁一眼,给晏霖建议:“陛下,此事不可声张。”

晏霖不由恼怒,拖长了音调说:“难道先生觉得,比起朕的名声,王女的安危微不足道”

秦玟丝毫不惧,针锋相对地说:“陛下既然如此在意王女的安危,前些日子王女染病,陛下为何不闻不问”

两人一见面就吵起来,这直接把韦菁等人都吓傻了。

一个是御宇九州的女帝陛下,不论做错了什么颜面可不能丢,另一个是两代贤臣女帝尊师,进谏纳言是他的职责和使命。两人一吵起来,韦菁都不知道该帮哪一方。她识相地闭上嘴,满脸惊愕又好奇地围观这场君臣对峙。

短暂的沉默后,晏霖冷静道:“先生不如说说自己的看法,你觉得是谁设计谋害王女”

“陛下和王女的婚期已定,在此时机劫持王女,其动机可想而知,”秦玟道,“当下各州各郡之内,不少人对帝后之位虎视眈眈,如今宫中又有传言称陛下您根本不爱王女,有心之人听到此类言论,必然妄想着取而代之,即便不能伤其性命,也要毁其名声。而这其中嫌疑最大的几位分别是北狳王晏赫,临城郡主赵嫣,南阳郡王刘畲,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劫持王女的人希望借此机会警示陛下,故而设计令陛下以为王女遇险,从而产生自责和悔恨。能设计出如此计谋的人,除王女本人以外,还有臣。”秦玟平平淡淡地说出惊天动地的话。

一众哗然,争论纷纷。

景红梗着脖子哭诉道:“王女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她根本没有这种心计!”

韦菁亦恼道:“秦玟你疯了吗你连你自己都怀疑!”

秦玟看着晏霖,晏霖表态:“朕相信你,也相信王女。”

景红松了口气,秦玟面上波澜不惊。晏霖继而问景红:“王女是如何染上风寒的”

“应该是五天前,不,六天前,当时世子爷接王女出宫游玩,回来之后逐渐染了病……”景红回忆道。

晏霖道:“你那天都陪在她身边吗她出宫之后,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景红:“奴婢那天一直跟着王女,除了世子爷,当天……临城郡主也在。”

这是个很关键的讯息。

晏霖和秦玟对了一个眼神,秦玟说:“据臣所知,临城郡主近来的确和王世子关系密切,二人在筑仙门同一师门之下,若此事为临城郡主主使,恐怕王女凶多吉少。”

晏霖眼神扫过众人,难掩慌乱,她略作思索,决定道:“先生你带人前往筑仙门,找个理由将人全部围起来,严防死守任何消息,尤其注意赵嫣,刘畲的一举一动,北狳王不在京城,他的嫌疑比较小,派人盯着就好,至于王女的下落,朕会亲自去查。”

韦菁拿出刀自告奋勇:“陛下,我陪你去!”

晏霖道:“不必,你带祝丰丹去问宫中每一处守卫,查清楚昨日那假冒之人都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顺着这条线索去查。”

韦菁得了指示,欣然领命。

此时筑仙门一众弟子正在校场操练,秦玟带着两千禁军火速赶到,校场上年轻修士们以为有突发任务,表现得亢奋和新奇。

一众年轻人新鲜好奇的面孔之中,秦玟一眼看到了惊惶的赵嫣。

晏霖见过林鹤写符重现过往场景,她当时好奇,却碍于颜面没有虚心请教,如今想复刻林鹤的手法,几次都不能成功。

……莫非林鹤真是天才她短短几个月就学会了写符,晏霖有心研究,苦苦追赶,却始终不得要领。

晏霖焚掉一张写废了的符,焦躁地连提笔的手都不太稳当。

她眯了眯眸,一遍遍回想林鹤的手法,确保自己的效仿并无纰漏,可为何林鹤的符纸一点就灵,而她的符纸犹如废纸

晏霖轻轻叹气,眼神里现出一丝疲惫。

娘亲。

我那无所不能的娘亲,你倒是教教我该怎么做是好

怀中刺绣的香包掉出一只穗子,晏霖低下头,拿出那只香包抚了抚,指腹一遍遍触摸上面整齐的绣痕,柔软的触感令她暂且压下心中烦闷。

脑海里想的是王女在病中坚持缝制香包,手指被针扎出血的模样。

血。

为何不试一试血呢

晏霖翻过手掌,看着自己那双素净的,未曾染过一丝血的手,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林鹤写符用的朱砂,其中或许掺了她自己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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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二话不说,拿锋利的匕首顺着掌心横纹划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她捏合掌心,将血滴在盛着朱砂的瓷碗中。

狼豪染上混了神龙血的朱砂,在黄色符纸上流畅地画下玄武符号,尚未收尾,晏霖便知道这符纸成了。

食中二指夹着符尾,另一手引来蓝色火焰将符纸点燃,火光忽地窜起半丈高,光影中现出过往场景:

刘蕊一身夜行衣,跟在假丹修身后,犹豫着问:“你确定这么做能找到林仙长”

假丹修回头看了她一眼,眯着眼说:“我不确定,但可以试一试。你如果反悔了,请你现在就回去。是你一开始来找我帮忙的,不是我求着你跟我出来。”

刘蕊被丹修的责问弄得很心虚,礼貌地说:“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别在意,请你继续带路吧,接下来该去哪”

假丹修道:“先出城,往北走,我师父在等着我。”

刘蕊点头跟上,趁着丹修不注意,她偷偷摘掉一枚戒指,将其扔向一旁的桂树下。

幻影消失。

晏霖找到那棵桂树,果然发现了刘蕊昨晚留下的玉戒。

这玉戒本是一对,能用其中一只唤醒另一只,若由两人分持,则不论多远两人都能联系。

刘蕊曾想将其中一只赠给晏霖,晏霖不受,没想到如今在桂树下捡到了。

晏霖将灵力注入其中,等待许久,未能得到回应。

如果不是遇到危险,怎么会连随身带的玉戒都不回应

晏霖心急如焚,召来青鸾,孤身北去。

————————

☆80.第80章

第80章

80。

第二次吞服内丹并没有比第一次好受,林鹤费了好些天才缓过劲来,这期间幸好有晏浮生为她分担,与她双修,稳住她的心脉,护着那团百年修为的内丹在她体内渐渐散开,为她所用。

这时候林鹤的修为已经连续跃了两个台阶,从元婴后期进阶到了合体期,再到渡劫期,离九州修士的最高境界大乘期还差一步,这一步对于千年来九州大陆上那些凤毛麟角的英才俊杰来说,往往一辈子都迈不过去。

而大乘之上,妄想飞升上界,更是遥不可及。

人界大部分修士只能修到金丹期,阳寿仅三百年而已,其中大部分修士都没能活到阳寿将近,便死于门派争斗,战乱纷争中。

林鹤少时勇猛有威名,曾于万军从中斩下叛军首领徐蓬莱的头,但那时候她所仰仗的更多是剑法和运气。离开凤阳前,她也仅仅只是一名金丹期的修士。即便她的天分被万人看好,在她人生中最适合修行的那十几年时光里,她也只是一名毫无修为的废柴。

忽然暴涨的修为令她感到很不适应,况且这修为并非她日复一日修炼得来,而是靠着投机取巧的法子得来。短时间内,林鹤很难将这体内深厚的修为应用自如。

她尝试御空飞行,一步千里,径直从狭缝世界的一端撞到了另一端,这时候她才明白……原来他们所处的狭缝真真是井底世界,也难怪亓驺等一众人宁可掏出内丹供养给她,也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随着修为增长,林鹤逐渐能看清狭缝世界的结构,她能触碰到当年那位飞升的剑修挥剑形成的结界。那是一层致密的透明的厚膜,一旦接触这层膜,魂体会受到强烈的震荡,其精神被抽空,就如同林鹤刚坠入狭缝世界的情形——她忘却了所有,化作一粒尘埃。

一旦弄清楚原理,就能找到办法攻破这层结界。林鹤预估着,等她修为再上一个境界,就能以肉身穿越这层结界,彻底离开劫渊。

而那些魂体被困在劫渊的人,只能等林鹤离开劫渊之后想办法毁了劫渊,只有这样才能救出被困他们的。

这其中包括了林鹤挚爱的晏浮生。

如果林鹤不能及时回来,留在劫渊的晏浮生便是他们的人质。虽说劫渊中魂体不死不灭,可依旧能感受到痛楚,受到折磨。

入夜,晏浮生解了衣裳,主动与她双修。

这一次林鹤表现得不如平时热情,她忧心忡忡,心不在焉的,一时误将自己的金丹送入了晏浮生体内。

金丹是修士进入金丹期之后内核稳定的结晶物,林鹤以肉身进入劫渊,所以金丹一直在体内。而晏浮生属于鬼修,其金丹早已随肉身入了土,想要重新结丹就必须以鬼修的法子重头修炼。譬如林鹤吞服的内丹就是这些鬼修常年修炼的结果。

金丹在晏浮生体内流转一圈,她到底是经受不住,双眼潮红,神情复杂地看着林鹤,最终吻上她的唇,将那颗珍贵的金丹送了回去。

她和林鹤所修门道不同,虽然能以双修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互补,可毕竟一个是鬼,一个是仙,一个至阴至寒,一个至纯至阳,若晏浮生修为再低一些,林鹤刚才的举动简直就是要了她的性命。

意识到这一点后,林鹤有些后怕,立刻中断了双修,同时被反噬的真气逼得血气暴走,喉间品到了一丝腥甜。

这样的低级错误,就连刚刚步入金丹期的修士都不可能犯,何况是盛名在外的林鹤她不敢看晏浮生的眼神,垂着眸,气息有些凌乱。

出乎意料地,晏浮生并未提起她刚才的失误,只是噙着笑,温温柔柔地说了句:“阿鹤现在的修为远远在我之上了,不出数日,就能离开这幻境了。”

林鹤抬眸看过去,见她双颊红润,双眸含光,唇如樱桃般绯红,赤着身子深静地望着自己,眼神中没有半点责怪,反倒为她连连上升的修为境界感到自豪无比。

“再过一段时日,我便无法与你双修了,”林鹤皱着眉,无比难受地说,“对不起,生生。”

“人鬼殊途,你修的是苍生正道,是我无能,帮不了你。”晏浮生淡淡道。

林鹤无话,看着晏浮生拿起一旁的衣裳,背过身一件件穿上,她将披散的长发挽起,回眸看林鹤,像安慰她一般说:“外面月色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林鹤说“好”,动用法术给自己换了装束,接着自然而然地到晏浮生身后,替她系上衣带。

许多年前在寒香殿的时候,她也经常为晏浮生宽衣解带,如今做这些事情更加熟稔,就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被唤醒而已。

劫渊的月亮硕大无比,每晚都是圆月,从未有过残缺,皎洁月色照着山谷草木,银辉流淌,景色奇佳。林鹤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里月色很美,可久而久之便觉得,没有月相的圆月很假,美得半点也不真实,很快就看腻了。

她想念九州人界的一草一木,但仅仅只是想念而已,如果不能带生生离开,她独自离开劫渊又有什么意思

第二十四个圆月。

四下静谧无人,林鹤沐浴着月辉,在晏浮生的注视下,幻化出分身,分身与她完全一致,却能独立思考,独立行动。

晏浮生的魂体站在两个林鹤中间,眼睛都看直了,激动了许久,她才说:“这就是大乘期的剑修所具备的能力吗”

左边的林鹤低眸看着她,神情有些哀伤,右边的林鹤则牵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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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浅浅笑着,朝她比了个“嘘”。

林鹤修为进阶很快,远远超过晏浮生的想象,也超出了亓驺那些人的预料。现在的她已经有能力离开劫渊,可她不愿意暴露分毫,如果不能带晏浮生离开,她宁愿继续停留在这个狭缝世界中。

晏浮生伸出双手摸了摸林鹤的脸,冰凉的手触碰上她温热的肌肤,刺激感令她微微眯眸,晏浮生当做玩笑一般,恶作剧地用力扯了扯林鹤脸上的皮肉,她拉扯出半张皮,下一刻林鹤的舌头悚然掉了出来,鬼脸朝她做了个可怖的表情。

晏浮生一惊,旋即笑了出声,像无忧无虑的少女那样放声笑,她双手捧着林鹤的鬼脸,朝她柔软的唇上深深一吻。

一开始她有点被吓到的,可她很快想起来她晏浮生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鬼,为什么会害怕林鹤扮的鬼脸呢

她心情极好,闭着眼睛大胆地亲吻林鹤,有一瞬间她将林鹤的分身当成可以随意摆弄的人偶,强烈的控制欲鼓动着她,她几乎要将林鹤的分身扑倒。

另一个全程目睹的分身皱起了眉头,仿佛对她二人低劣的游戏感到不满,抑或者是对晏浮生的偏心而产生妒意,她轻咳一声打断二人的亲热,见晏浮生回眸,分身露出甜美而魅惑的笑容,朝她招手,柔和的嗓音带着几分伤感:“生生,过来我这。”

晏浮生意乱情迷,被一个分身揽在怀里,回头看着另一个分身,那带着乞求般的眼神令她怦然心动,她视觉感官上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一时分不清谁真谁假,脑海中一片混乱,脸却被身后的分身捏住,强迫着她扭过头来继续与她亲热。

“唔……”晏浮生身体一阵酥麻,湿润的双唇与她分开,含泪的眼看着她说:“阿鹤……到底哪一个才是你”

一个分身远远地站着,眉头深锁,另一个占据着她,抚摸着她的身体,带着挑衅的笑容看着另一个分身。

僵持了一瞬,搂着晏浮生的那个分身终于松手,她带着笑笔直地朝对面走去,手指却留恋不舍地抚过晏浮生腰臀,接着和另一个分身合为一体。

林鹤睁开眼,似是梦了一场,双眼恢复清明,她低眸看着晏浮生说:“我想到了带你离开的方法。”

晏浮生更在意刚才的事,噙着笑问她:“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哪一个才是你”

林鹤眼神闪躲,对此话题避而不谈,耳根却悄悄地染上一抹红晕。

满月的光辉下,她的任何表情都不能逃脱晏浮生的眼。

“你……刚才是吃醋了吗”晏浮生眼里带着捉弄的笑。她试着理解林鹤刚才的心情,弄出分身之后,分身却当着她的面和她亲热,那到底是怎样的感受

林鹤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手摸了下脖颈,舒了舒筋骨,假作自然地说:“我不好奇我说的方法是什么吗”

“不着急,你早晚会告诉我的,”晏浮生弯眸笑着,眼神一刻也没从林鹤身上离开,她满脑子坏心思,央着林鹤说,“阿鹤,刚才那个分身,你还能再弄出来吗”

林鹤:“……”

“你再弄一次给我看看好不好”晏浮生缠着她胳膊,两眼星亮,“让我长长见识好不好”

林鹤敛息,下一瞬晏浮生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个林鹤。

“哇,好厉害!”晏浮生满脸笑容,鼓掌欢呼道,“我们阿鹤最厉害了!”

分身和林鹤都眯着眼,享受着晏浮生的吹捧。

此刻她们心情都很好,林鹤还在想着带晏浮生离开幻境的方法,晏浮生则牵着两个人的手,一会儿摸摸分身的眼睛,一会儿摸她鼻子。

“别摸脖子,”分身带着笑容说,“我怕痒。”

晏浮生好笑道:“阿鹤这里也不让摸,也是怕痒。”

二人说话间,林鹤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奇怪,非常奇怪。

明明那个长相和自己一样的生物也是她的一部分,她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感官与她相连,可林鹤始终觉得这样非常别扭。

仿佛她和另外一个人共同占有着晏浮生。

这个念头十分荒诞。

她打算用分身骗过亓驺等人,借机带晏浮生离开劫渊,免她受到众人刁难。

这是分身唯一的作用。

然而在她这位美艳的妻子眼里,分身的作用远不止此。

当天更晚的时候,晏浮生邀请林鹤去热池沐浴。

热池在山谷的另一边,是火山形成的天然温泉,这里人迹罕至,连山路都没有,需腾云过去。

晏浮生揽着修为在她之上的林鹤,飞过洒在露珠的草地,飞过灌木和巨石,在水池中缓缓降下。

池水的温度对林鹤而言稍微热了些,但对晏浮生来说刚刚好,她衣裳湿了水贴着肌肤,靠在林鹤怀里时,肌肤与她贴合,自然而然地林鹤想要与她交合。

晏浮生轻轻喘着气,捧着林鹤的脸,央道:“阿鹤,你的分身呢”

温热的池水里冒出动静,林鹤的分身从水下钻出来,将她抵在池子岸边。

翌日天蒙蒙亮,林鹤和晏浮生泡完温泉回来,才睡下不过片刻,忽然有人闯进睡房。

林鹤惊觉,起身以法术穿好衣服的同时,射出一排灵光,“钉”地打在一人身上,爆发出亓驺那令人扫兴的惨叫声。

“唉哟喂,要死了啊!”亓驺端着一盘珠钗首饰,下巴砸地,连连惨叫。

叫声吵到了刚刚才睡下的晏浮生,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眉头微微皱着。昨夜玩的那样花,她能不累吗

林鹤反复替她掖了掖被子,就是只有一寸脖子露在外面,也不能让她被外人看见。

亓驺还在惨叫,吵得人青筋暴露,林鹤忍无可忍道:“闭嘴!”

亓驺一只眼睛瞄向林鹤,趁机观察她,突然一个腾跳,叫道:“林鹤!你合体期了!”

林鹤暗道好险,她就知道亓驺这些人没安好心,日夜盯着她修炼呢!一旦林鹤露出能离开劫渊的实力,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利用晏浮生逼她去杀惊羽仙君。

林鹤不愿被逼到那个地步,她亦有谋划,此刻她的分身正在结界边缘研究离开的方法。

正因为分身的存在,林鹤当前的修为看起来并不高,也就是亓驺所说的“合体期”。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从元婴到合体期,这速度对于亓驺他们来说已经很快了。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大约半年,林鹤就能离开劫渊。在这之前,他们需要和林鹤定下约定,防止她一去不回。

亓驺的笑容挂在脸上,喜不自胜地说:“太好了,太好了,这样下去,你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林鹤冷着脸,幽幽道:“你一大早扰人清梦,就是来探查我的修为”

亓驺干笑着捡起地上的珠钗,蹩脚地说:“不是的,其实我是来给女帝送珠钗的,你看,这个蝴蝶很好看是不是”

林鹤:“滚。”

亓驺一屁股溜走,跑到一半又折回来放下珠钗。

“真扫兴,”林鹤垂眸,有些颓丧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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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能有不用杀惊羽而破除幻境的方法”

晏浮生玉白的手臂挽过来了,抱在林鹤身上,安抚般轻轻拍了拍她,梦呓般地嘟哝了几句。

她看起来是真的又累又困,昨夜的事情不光让她累得半死,连林鹤也禁不住。

明明……分身不是这样用的。

真是可耻又可气。

林鹤禁不住去回想,低头看着餍足后睡得香甜的妻子,她心中再一次涌起一阵冲动。

挥手在门口设下一道结界,她解开衣裳,一只手适时地伸进来,困意之下,或是睡梦之中,晏浮生也要和她缠绵。

真拿你没有一点办法。

林鹤不禁失笑,钻到被窝里,身子与她贴合,在她睡眼惺忪毫无防备的时刻,给她摇醒,令她谷欠仙谷欠死。

劫渊第三十个月圆夜。

准确地说,是中秋之夜。

晏浮生难得地良心发现,惦记了一回她那留在人界的血脉,跟林鹤说:“霖儿这些时日一定很想你,按照传统,中秋之夜帝君需宴请群臣及九州各地权贵,你不在人界,她恐怕连宴会都不愿办。”

言下之意就是催林鹤回去看望晏霖。林鹤好笑地说:“其实我已经去见过霖儿了。”

晏浮生讶然:“分身去的”

林鹤:“嗯。”

晏浮生陷入沉思。

分身这种事情,未免太方便了吧

她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若日后林鹤要瞒着她做事情,岂不是太方便了!

“在想什么”林鹤歪着头看她,见她不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高兴,一时不解。

晏浮生从惊恐的猜想中抽出神,润了下喉咙说:“霖儿,霖儿她说了什么”

林鹤笑道:“我还没跟她说上话。”

晏浮生:“为什么”

林鹤:“我去见她的时候,她,咳,她跟另一个年轻女子在一起。”

晏浮生眼睛微微睁大,充满了好奇和八卦,顿了顿道:“霖儿,她……有心上人了”

林鹤抿了抿嘴,忧心忡忡道:“可我们霖儿似乎不太擅长与人沟通,尤其是在感情这方面,这一点兴许是……与你相像。”

晏浮生心虚地移开眼,小声嘟哝:“我比霖儿好多了,霖儿跟缺了根筋一样,你若是记得桃花坞那些事,就该知道她有多荒唐。”

林鹤说:“有多荒唐”

“霖儿二十一岁那年,你为她许了一位姑娘,”晏浮生咬咬牙,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没多久,那姑娘就跟人私奔了。”

林鹤张了张唇,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人能抢霖儿的亲!”

她那倾国倾城绝世聪明的女儿,君临九州,温柔端庄,竟然有人瞎了眼看不上她宁可跟别人私奔也不愿许给晏霖!

这事简直天方夜谭!

晏浮生笑了笑:“偏偏就有这样的人。”

晏霆。

她那短暂地只在桃花坞活了一世的霆儿,即便她任性妄为,骄傲蛮横,抛妻弃子,为世人所厌弃,晏浮生却和霖儿一样,无法对她生出任何怨恨。

短暂的震惊后,林鹤心疼地说:“后来呢,霖儿怎么样了”

晏浮生道:“后来那抢了霖儿亲的人,没几年又抛弃了她的妻子,而我们的霖儿,尽亲友之情,供养着她的妻儿,从未逾越。”

林鹤气坏了,唇角抽了抽:“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们霖儿哪里配不上别人,竟连一个愿与她相守终身的都没有!”

晏浮生:“与旁人无关,这大抵是我们霖儿自己的问题。”

林鹤皱了皱眉,晏浮生继续说道:“霖儿生性如此,于感情一事,她天生抗拒,细想起来,约莫是因为我以前很少管她,她少时缺爱,所以养成了这寡淡,拒人千里之外的性子,”晏浮生垂眸叹道,“阿鹤,我真是害人不浅。”

林鹤忙安慰道:“你自顾不暇,哪有那些精力管她,是我失职,当年负气出走,所以才留下一堆烂摊子,罢了,等等,情况不太对劲……”

见林鹤眉梢带喜,晏浮生好奇极了,凑过去也想了解八卦。

林鹤和她的分身共用神识,分身离开劫渊之后所见的情形,亦是林鹤所见情形。

晏浮生急着等她口述,林鹤忽然一把抱过她,额头与她相贴,与她分享神识所见。

晏霖从京城赶来,一路北上寻找玉戒的气息,最终在一处森林里找到了遗落的玉戒。

她猜想森林中这枚玉戒并非王女主动摘下的,而是劫持她的人强迫她摘下的,或许跟她之前用另一只玉戒尝试联系王女有关。

换句话说,王女也许就在森林中,离得并不远。

接着她用符纸印证了猜测。

重现的幻象中,王女遭到偷袭,背后挨了一刀,昏倒在树林里。劫持她的人一共有三位,第一个是引诱王女出宫的假丹修,第二个是偷袭她的刀客,第三个从京城赶来,给他们传递幕后主使那边的消息。

他们在森林里等了几个时辰,等到王女苏醒过来,而此时信使来消息,告诉他们筑仙门被包围,他们一时半会等不到主子的消息。

三人在森林里面面相觑,按计划他们劫持王女之后,等消息通知他们下一步行动——大概率是杀了王女。如今消息无法传出来,三名刺客一时无法做主,到底是杀是留,他们拿不了决定。争论间几人忽然大吵起来,王女这时候开口,为了活下去,她跟几人周旋着说:“既然筑仙门已经被包围了,说明女帝已经知道谁是主使,如果你们现在杀了我,女帝一定会顺藤摸瓜抓到你们。”

“如果你们放了我,我会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是我自己偷偷出宫,我会跟陛下解释,陛下不会迁怒你们,你们最好是现在就放了我,这样一来,没有人能抓到你们。”

王女的说辞令刺客们有些动摇,她不仅承诺放他们离开,还答应给他们一笔丰厚的灵石作为回报,甚至会考虑将他们收编筑仙门,从此他们不必再做这种刀尖舔血的生意。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手上的玉戒忽然闪动,正是晏霖在呼唤她!

三个刺客顿时提防起来,那刀客朝王女狠狠扇了一张,夺过她的玉戒扔在提防,朝同伙道:“她骗我们!现在就杀了她!”

假丹修冷静地说:“如果现在杀了她,我们几个都得死,万一女帝的人追过来了,我们留着她作为人质,勉强还有活路。”

于是三人丢下那枚玉戒,扛着几欲昏迷过去的王女继续往森林深处去。

森林雾气深重,烧过符的气味弥漫不散。

晏霖捏着拳,眼神里闪过丝丝凌厉的杀气。

那是她的未婚妻,是她未来的帝后,她都不曾牵过未婚妻的手,不曾抱过她,那几个刺客……该死。

凤阳城北面的这一片森林直通北境,离当年沈将军遇伏战死的秋石子沟并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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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从前只在地图上看到过这些地方,如今孤身而来,的确有些冒险,但只要一想到她娘亲林鹤早在她这个年纪就已经跟着沈将军征战四方,闻名天下,而她身为林鹤的血脉,怎么能被眼前这点困难吓到

森林里布满荆棘和陷阱,晏霖一路格外小心。她遣开了青鸾,毕竟这样的森林对于青鸾那样的巨型鸟类来说极不方便,连翅膀都伸展不开,而且容易暴露她的身份,也容易打草惊蛇。

循着几名刺客的足迹走了一段,晏霖很快就迷路了。来回反复找了一段路,她又回到了一开始标记的起点,晏霖逐渐失去耐心。

她飞上空中,试图从高处来判断她所处的位置,目之所及都已被树枝树叶覆盖,只能大概辨认她所处的方位。

就在她腾飞上空的时候,地下似乎有些不太寻常的气息,晏霖正欲落地查看,忽听到一声:“霖儿!小心!”

晏霖在空中顿了顿,惊觉脚下忽然出现巨网,若她刚才踩上去,恐怕就会被陷阱捕获了!

王女刘蕊不顾一切冲出来朝她喊:“小心!身后!”话音刚落,她被丹修灌下一颗黑色丹药,顿时软绵倒下去。

晏霖心急,忽觉身后一凉,刀风袭来,她敏捷闪开。

几个回合后,刀客很快落于下风,此时丹修拿匕首抵在刘蕊脖子上,朝晏霖怒吼:“住手!否则我杀了她!”

晏霖的动作僵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伤痕累累的刘蕊,见她脖子上现出血痕,一时心惊,竟没躲开身后的偷袭。

刀客在她后背划了一刀,刘蕊两眼黑了过去,挣扎着咆哮道:“不!别杀她!不能杀她!”

丹修幸灾乐祸道:“放心,我们会先杀了她再杀了你,把你们埋在一处。”

刘蕊满眼是泪,绝望地看着相隔不远的晏霖,后悔自己的愚蠢将两人害至如此田地。

与其如此,不如她现在就死在丹修手上,免得晏霖为她分心。

眼看着刀客从晏霖身后再要动手,刘蕊拼尽全力抱住丹修的匕首,将脖子刎了上去——

晏霖:“!”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到“咻”地一声,一支穿林而过的利箭突然扎中丹修心口,他应声而倒,手里的匕首染上王女的血,掉落在地。

一道清亮的声音在林中浮现,红衣身影闪动,跃上林间,少女弯弓搭箭,朗声道:“臣陆小幽救驾来迟,请陛下见谅!”

晏霖暗暗地抽了口气,似乎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她并未看林间的弓箭手,只是笔直朝王女走去。

刀客欲来阻拦,被陆小幽一箭射中膝盖。

刘蕊有惊无险,虽受了些皮肉之苦,但无性命之虞。见晏霖孤身来救她,刘蕊抱着年轻的女帝,嚎啕大哭。

陆小幽从树上下来,皱眉说着风凉话:“是你自己作死跑出来,差点害了陛下。”

晏霖:“闭嘴。”

陆小幽抱着弓箭,愤愤不平,在心里嘟哝了一阵,拎着那刀客扔到晏霖面前:“这个人,怎么处置”

晏霖:“杀了。”

陆小幽改持刀,手起刀落,当着两人的面将刀客的头砍下来,有意无意地将血滋向刘蕊那边。

泼天的血喷涌而出,刘蕊浑身冰冷,瑟缩在原地动弹不得。

陆小幽满意一笑,她救了王女的命,这辈子王女都欠她这个情。

按理,她欠她更多。

可姨妈说过,那不是她能妄想的人。

晏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还有一个人,别让他跑了。”

陆小幽提刀远去,留她二人在森林中叙话。

“对不起……”刘蕊哭得不能自已,“是我犯蠢了,我太蠢了,对不起,陛下,你受伤了……”

晏霖身后的刀伤已经止了血,身为神龙血脉,她有着远超常人的自愈能力。况且,以她现在的修为,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根本伤不了她,最多就是将她衣服划破了。

刘蕊不清楚这一点,她以为那刀客能杀她,所以在当时的情况下,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便是自刎。

血管被割破了些许,晏霖以法术替她治疗,但刘蕊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泪流不止,哭得不停打嗝,似乎比起喉管被割开的伤,她所遭受的精神打击更加严重。

林鹤的分身远远地找到晏霖的时候,她就像个傻子一样,看着刘蕊哭得不止,平日里舌战群儒的女帝这会儿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安慰她可怜的未婚妻。

林鹤怒其不争,急得焦头烂额。

晏浮生透过神识看到这一幕,心情复杂,无语至极。

老夫老妻在冥界的角落里看着自己的好大儿手足无措,嘴里喃喃不止发动咒语——

“抱抱她啊,傻霖儿。”

“抱她啊,抱她啊!”

“抱抱她,亲亲她,快去啊!”

也不知是不是咒语起了效,晏霖怔了怔,迷茫地看了下四周,最终还是将她那可怜的未婚妻揽入怀中,轻轻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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