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为江言刻意地压下江栾川身边的消息,等他知道这件事已是两天之后。
江言已经紧急回了B市,参加江氏的股东大会。江氏并非是江言的一言堂,只是江言所占的股份占据大量,暗地里也有江家的旁支等人虎视眈眈。
属于他个人的丑闻频频爆出,对于他们是最好的机会。
面对众人的责难与欣赏江言的老股东的沉默,这个从来胜券在握般冷静的男人只是低垂着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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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言的手段太强势,这是一直以来他给众人的印象。以至于这次危机,敌对者也仅仅是想要死死咬住江言,多少害他少点支持者。
顶多几天,流言就会被压制下去,江言还会是江言,那个始终冷冽的男人,带着江氏从风雨中一步步起来的真正的主心骨。
然而没有。
江言甚至没有辩解一句。
在其他代表人发言直指江言的时候,他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众人无数次偷偷看向江言,只能看见他低垂着的眼眸,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眼神,众人看不见他的神情。
他…
在难过吗?
江总那样的人,也会难过吗?
站在这间江氏大楼里的人,谁会没曾经或者短暂地崇拜过江总呢?一开始江家只剩下一点不动产,这些人里,有多少是看着江言一点点打出他的江山的。
江言的打拼路看上去太顺遂,太光鲜。人们总羡慕他,羡慕他的才华魄力;这种羡慕到了深处,甚至可以成为某种嫉妒,乃至恨。太过完美的事物,自己似乎永远不能得到。
他们忽略了江言曾经历的艰辛,光良背后的黑暗,以至于认识江言的人总觉得他无所不能。
然而他却沉默了。
没有反驳,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听着在这所他所创立的公司里的众人对自己的指责。
无所不能的人会受伤?这像是打破了某种认知。
这个新认识却让人心下震颤,像被什么大手抓住心脏的酸涩感。
不知为何地,那些指出江言过错的人的音量,慢慢地减小了。
江言觉得他们应该是讲完了。
他慢慢起身,鞠了个躬。
众人愣愣地看着,只有摄像头不停闪烁着拍照,此起彼伏的灯光是这间会议室里唯一的一点动静。
“对不起大家,这是我个人的错。”
江言的音调与平日里发号施令时并无什么两样,依旧冷静而沉着。
“本人今日起引咎辞去江氏总裁一职,自愿让出所持所有股份。”
他说完就大迈步离开这里,只剩一地的寂静与沉默。
以及摄像头锲而不舍地闪动。
———
秦季拿到了这份录像,是他安插在江氏的一个小股东拍摄的。
镜头里的江言太憔悴。
他实在看不得年少时意气风发,后来沉稳冷静的江言会有这样的模样。
死对头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势均力敌,在无数次险些擦着对方命脉的地方过去,互相对立却又互相认同。
自己认可的人,凭什么几个毫无根据的丑闻就让他一败涂地。
因为江言离开B市对他说的话,与江言一言不发就离开B市许久的别扭与怒气,这时候都烟消云散了。
秦季越看那录像越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啃食自己的心脏。
他干脆猛地将录像摔在地上,看着那手机四分五裂,却也挤不出一点笑容。
“秦总,找到江总了。”下属打来电话。
秦季立刻站起来,太急以至于带倒了椅子。
“在哪!?”
“娱色二楼。”
娱色,顾名思义,是B市的娱乐场所。然而像秦季这样白手起家自律型的总裁,甚至从没踏入过一家酒吧的大门。
秦季的车很快到了娱色门口,冲鼻的酒气与震耳欲聋的音乐让秦季下意识退后一步。
秦季的车一看就不是什么小人物能开得起的,服务人员立刻堆满笑容迎着人进去。
“您好,请问…”
秦季的手下直接把人一把推开。
急躁的踏地的声音接近着二楼的包厢,秦季冷着脸一间间打开,又一次次失望关上。
有人认出秦季,想要上前攀谈,又被他快要吃人的目光吓回去。
直到二楼的最后一间包厢门被重重关上,秦季失力般猛地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在地上,扶住一边的栏杆才堪堪站住。
他半撑在二楼的栏杆上,顺势往下望去。然而很快在人群中锁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季跌跌撞撞地跑下二楼,看见江言坐在大厅最里面的沙发上。
他左边坐着个漂亮的女孩子,右边是个清秀的男侍应生,脚下堆了一地的酒瓶。此时正揽着男侍应生的肩笑着说些什么。
他像是有许多天没睡觉,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碎发凌乱地搭在额前,凸现出疲惫与狼狈。
这实在不像秦季熟悉的那个江言。
他是傲慢的,因为有足够的实力;他冷冽,整个人永远像是捂不热的冰块;他也古板地在意着自己的形象,扣子永远一丝不苟的系到最上面,衬衫永远平平整整没有一点褶皱。
江言也不可能会正眼看娱色这种娱乐场所的侍应生,他的权势足以让想要的都归入囊中。
秦季突然就走不动路了。
他不确定这样的,狼狈的、落魄的江言,是否会想见到自己这个昔日的对手。
他在难过吗?
他会不会在无人的地方落泪,又在白天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花天酒地麻痹一切。
意识到这些,秦季的喉头哽得说不出话来。无数的潮水挤压着心脏,让他难以忍受的窒息与茫然。
然而江言正好抬起头。
他看见秦季的身影,发现很熟悉。醉醺醺的脑袋让他看不太清这人的面容,只能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秦季?”
江言终于看清楚来人是谁。
“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江言笑了一声,笑意中带些讽刺。
第75章坏蛋总裁言13
江先生之于秦总,是怎样的存在呢?
小张在很早的时候就成为了秦季的助理。那时候秦氏较之江氏,实在是太过渺小的存在。
小张早听秦总说过,他的第一笔资金是江言资助的,以至于小张总觉得这位江总对他们秦氏是持欣赏态度。
然而等秦氏成长到可以和江氏抗衡的地步,江言又开始毫不掩饰地打压。这种打压一直延续了很长的时间,小张时长看见秦先生没日没夜地工作以支持公司的运作。
再后来,小张很少听过秦总提起江言了。
直到江言前些日子去了A市,秦总似乎又开始将他时时挂在嘴边。小张不小心听到过秦总在夜晚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骂江言,但语气听着又不太像骂。
照小张的认知来说,这种骂应该叫打情骂俏。
想着小张就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秦总和江言?怎么可能呢。
秦总时时让自己关注江言的动态,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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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是想趁着他人不在B市,悄悄偷他的家。
小张顿时雄心壮志,觉得这实在是一雪前耻的好时机。
果然,小张很快听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丑闻之事,虽然他看着都不大信,但来势汹汹,怎么也可以挫伤江言吧。
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江言却就此消沉下去。
江言时刻冷静自若的形象在心底印刻太久,以至于人们总觉得所有麻烦在江言面前都可以迎刃而解,却忽略了他也是个平常的血肉之躯。
会累,会失误,会难过。
小张说不清心底的感觉,总之不太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
对于自己尚且如此,对秦总来说这种感觉或许会更复杂吧。
但当小张忍不住去打量秦季的神情,看到他一片猩红的眼眶与颤抖的嘴唇,还是有些惊讶。
江先生在秦总心中的位置,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江言讽刺的笑依旧挂在嘴角,但小张就是能从中感受到些许落败的狼狈,强撑的自若,与痛苦的挣扎。
这种时候显然不是他该说话的,小张急急看向秦季,像是希望他赶紧说点话宽慰一下看起来误会了的江先生。
然而秦季支支吾吾半天,也只是说了句:“没有,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小张扶额。
关键时刻掉链子,亏秦总还尝尝训斥他们是草台班子。这话说的像反讽一样。
江先生果然瞥了秦总一眼,冷笑了一声。“劳您专门来一趟。”
秦季闻言僵住,一时间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说不出话。
江言干脆把他当做空气,自顾自又举起酒杯,猛灌了一口。许是喝的太急,剧烈地咳嗽起来。
真是劳烦从不入娱乐场所的秦季秦总专门忍着恶心来这里,只为了看看昔日对手落魄的模样啊。
江言觉得自己大抵是醉了,脑袋晕得像被人敲了一闷棍,晃一晃都能听到水声。
但也不想看到秦季。
江言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一下推开秦季。他的身形太摇晃了,以至于几乎要跌在地上。
秦季眼疾手快地要扶住他,然而被一把甩开。
江言恶狠狠道:“滚!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外厉内荏而已。
小张看着江先生慢慢扶着栏杆去了二楼,进了左边一个空的包厢。门很快关上,隔断两人的视线。
小张又看看秦季。
像雕像一样立在原地。
…
江言在包厢被迷迷糊糊地看他的任务完成度。
这一看快把他的酒看醒了。
他都这么惨了,秦季还不觉得大快人心吗?
完成度还是稳稳停留在原先的60%。
一点也没变。
难道是因为自己刚刚吼了他几句,秦季觉得还不够爽?
还没想出什么方法,就听见门被轻叩几声。敲门的人像是极犹豫,力道也时弱时轻。
江言迷糊糊地去开门。
是秦季。
正是推完成度的时候,只要让秦季觉得自己足够惨,一雪前耻就行。
破产的对手要怎样落魄才能大快人心呢?
求到昔日的死对头头上,毫无尊严,又被毫不犹豫狠狠拒绝,应该是个不错的方法。
秦季说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江言的背影消失在尽头,就忍不住跟了上去。
江言打开门,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几眼。
“秦总,”他的咬字很重,像是在讽刺什么。
他忽又深吸一口。
肉眼可见地姿态放低了些。
垂着头,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眼下的无奈与绝望。
“秦总,我求您,”
说这一句话似乎费了他许多力气,几乎要听不清。
“帮帮我,好吗?”
可惜他甚至无人可求,只能对着曾经百般针对的敌人苦苦哀求。
然而走投无路的窘境定然只会让敌人畅快,得到的也至多是侮辱而已。
江言等着秦季的拒绝。
想来也不会太过分。秦季这个人还算得光明磊落。
秦季的心脏却猛地一揪。
江言从来傲慢,镇定,秦季不曾想过什么事会击败江言,更别说让江言丧失斗志,迷茫无措。
他觉得浑身都冷,冷得颤抖,想要紧紧抱住眼前人,告诉他。不要再难过了,自己会竭尽所能地帮他。
“我这张卡里有个人可流动资产65亿,所持秦氏股份占55%,名下不动资产折合下来超20亿。秦氏总资产今年估值超1600亿…”
秦季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盯着江言,像是在急于证明什么。
…
所以呢?
这是用他的资产来嘲讽自己的失败吗,还挺新颖。
江言冷笑一声,承认他现在确实被羞辱到了。
“我所有的资产,都可以是你的。只要你想,你随时可以东山再起。我们可以开新闻发布会…”
秦季越说越急,仿佛忘了眼前人前不久还不惜代价地针对自己公司,让秦氏几乎处于九死一生的地步。
江言闻言猛地后退一步。
…
帮他?不是应该把钱狠狠甩在他脸上,然后羞辱他吗。
不知是谁的暗处帮助以及自己的悉心推动,好不容易有点破产机会,秦季居然想用他自己的个人资产帮他摆平?
在他印象中的秦季明明还算明智,怎么今日竟对敌人动了怜悯之心,实在愚昧!
江言觉得这张嘴里说出的话实在耸人听闻,他甚至想拿什么东西把它堵住。
或许是高纯度的酒精太上头,或许是氛围太微妙,也或许就是脑子昏了想堵住秦季的话,他伸出手掌,紧紧地捂住秦季的嘴。
秦季一怔。
看着江言的那双眼睛是惯常的冷静,但又似乎不同于寻常。
紧接着江言就感受到手掌处濡湿的触感。
像是什么人迅速地用舌头舔了一下。
江言猛地将手拿开。
秦季还保持着伸出舌头的姿势,很明显刚刚的罪魁祸首是谁。
这跟往日的秦总显然是不同的,秦总白手起家以来,最落魄的时候也只是卡里冰冷的20亿。江言习惯了秦季的冷静,也习惯了他在商场上大杀四方的样子。
但眼前孟浪的人全然不同。
他在片刻的惊讶于自己下意识作出的冲动行径后,又很快接受了自己显得孟浪的举动。
秦季很淡定地闭嘴,又看向江言,一眨不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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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瞬间明白了一些事,一些萦绕在梦境与现实中的纠结与茫然。
“我的,我的全部,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说得很郑重,倒像是在胸腔中藏了许久不得不吐露的话。
虔诚地像一位朝圣者。
“江言,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他会心疼。
秦季语气很轻,说到难过这个词的时候,心也猛地一颤,仿佛难过的并非是眼前人,而是自己。
“…”
江言的脸一时僵硬住。
恋爱脑太可怕,他终于发觉在秦季这里收获不了多少完成度。
秦季却以为江言是不信。
他的脑袋多少有些糊涂,糊涂到他急于向江言证明自己所说并非是冲动。
秦季从包里摸出黑卡,摸出手机,总之什么东西都胡乱摸出来往江言手上放,甚至在接触到江言质疑的目光后莫名其妙就开始解衬衫上的纽扣。
江言额角跳了跳。
他是醉了,不是死了。
“滚!”他尽量作出怒不可遏的状态,把刚刚被强行塞在手中的东西丢出门外,又狠狠推了秦季一把。
“带着你高高在上的施恩滚!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接连的打击似乎让他脆弱以至于敏感,方才还卑微地求着帮助,然而现在又觉得是嘲讽。
敏感到任何事都可以被视作嘲笑,他拒绝着周遭的一切。
门猛地关上,秦季就看不见江言的人了。他颤抖地倚着门,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衬着散落在地上的银行卡,有某种滑稽而茫然的味道。
楼下的小张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赶紧上来,只看见秦总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悠悠地长叹了口气。
江先生之于秦总,定然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可惜在某些境地上,即使秦总的心再明明白白,再如何真挚地表明自己的心意,世事的捉弄总会让这种明明白白变了意味。
有些事确实急不来,可有些事又实在等不及。
第76章坏蛋总裁言14
不知道在黑暗中颠簸了几个小时,他已经分不出现在是白天抑或黑夜。
蒙住眼睛的黑布很软,垫了一层软膜,并不太难受。车停下来,有人搀扶着他走上楼梯,手倒是很规矩,只是轻轻握住江言的手腕。
绑来自己的人始终没有说过话,但江言能感受到有目光在自己身上长久地停留。
昨天光顾着和秦季说话,竟没发现房间里早已有旁人的气息。门刚关上他就被人放倒了,他能感受到秦季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然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忽然涌上的眩晕感让他向后跌去,有人飞快地从背后稳稳地接住他,紧接着那黑布就罩在自己眼睛上了。
现在又在哪呢?
江言看不见,只能朝着他所猜测的方向道,“你是谁?”
对方依旧不言语。
秉着何时都不能忘掉破产总裁落魄模样的宗旨,江言尽职尽责地加以冷笑,“绑来我有什么用呢,我已经一无所有,是个废人而已。”
那人握住自己手腕的指尖猛地收紧。
听到他那么落魄,这人似乎很激动?
或许是什么仇人。
江言的神情又落寞了些,然而嘴唇紧抿住,似乎是无从忍受这样的屈辱。眼睛被黑布遮挡,平添一分脆弱与茫然。
那人似乎深深吸了口气。
会是谁?
是奕泽吗?他前些日子这样折辱奕泽,让血性的孤狼爪牙寸断,只能屈辱地被迫向这个空有钱财的无耻之徒低下头颅。
更是让奕泽做了数不清的羞辱性的姿势,满身都是自己留下的鞭痕,跪着的时候远远多于站立。
奕泽在地下拳场待了这么多年,最熟悉的是一拳打得人血花飞溅。待在这种暴力血腥的环境里久了,大多都会倾向于暴力解决问题。
然而奕泽也太能忍了。江言从他的眼睛看不出半分隐忍或者恨意,或许那些情绪被这个男人隐藏得太好太好。
有朝一日,他的仇人失势了,奕泽会怎么做?
江言觉得现在绑来自己的人动作间太轻柔,情绪也太稳定,不像是满腔压抑的仇恨,在复仇边缘的奕泽。
或者会是江栾川吗?
然而江栾川没理由一言不发地绑了他来。若是愤怒于小辈的无能,他大有千百种法子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总之不会低调如此。
那会是谁?商场上某个刚结了仇的梁总?或者是他的某位虎视眈眈的大股东?或者又是什么自己无意间得罪的人物?
重要的问题是,这人绑他来,究竟想做什么?
好消息是,江言马上就知道这个人绑他来做什么了。
坏消息是,有点难以启齿。
握住自己手腕的指尖冰凉而有力,似乎带着轻微的颤抖,或许是大仇即将得报的激动。
“咔嚓”一声响,一个金属质感的东西被戴在了江言手腕,晃动间有锁链声响,应该是一副金属镣铐。
有点冷。江言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
那人却似乎一直关注着江言的神情,看他皱眉,竟立刻懂了意思,拿了软垫垫在手铐下。
这是个很熟悉自己的人,江言想。
那人轻轻推他一下,江言身形不稳,往前跌去。身下是很软的床,人一坐下就仿佛要陷进去。
再怎么也该懂了。
要这样羞辱他?难道真的是奕泽?
“奕泽?”江言于是试探性地问。
那人的动作一时间僵住,但不是什么身份被认出的紧张或者害怕,江言觉得从这人呼吸立刻变得急促可以看出,是愤怒。
愤怒什么?
如果他是奕泽,自己叫出了名字,不是更有复仇的快感?
如果不是奕泽,错认了人,不是更符合这个人不愿意让自己知道身份的意图?
莫名其妙。
或许是出于愤怒,男人猛地将江言推倒在床上。
他看不见自己,不知道眼前人是谁。男人一遍遍地告诉他自己。
他是你的。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只属于你。
什么奕泽,什么秦季,那些恶心的、明显的东西,他都不会再看见了。
男人摘下金丝框眼镜,放在一边。他的度数不低,眼前的场景一时模糊起来。
他近乎虔诚地吻上罩住江言眼睛的黑布,轻柔的像是羽毛点了一下。
金色锁链束缚住的肉.体,是往日永远被整洁的衬衫牢牢扣到最上面一颗的,此刻无力地袒露在自己眼前。
紧抿的唇显出几分刻意的冷峻,然而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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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眼前的黑布消解了那分冷峻,显出几分脆弱。
紧接着江言感受到身前的人伏在了他的腰间,用牙齿咬住他拉链,慢慢往下拽。
事情似乎超出了江言的预料。
细细麻麻的亲吻,温热地被包裹。那人极力压抑着喉间溢出的呻.吟,却又尽力地想要被束缚者身体上作出赞扬的反应。
然而尾音里熟悉的音色,熟悉的感觉作态,都让江言想到一个人。
斯文的,克制的,某个永远戴着眼镜的精英能做出的最放肆的事。
江言于是冷笑一声,“许廷。”
许廷低低应了一声。
“江学长,江先生,江总…阿言,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都不喜欢。
江言不回话,许廷似乎是急了。某个部位因为某人的动作被夹了一下,江言毫无准备地闷哼了一声。
他还想垂死挣扎地拉一下仇恨,又冷笑一声,满含着讽刺的意味。
“许特助还真是贱啊…许家的大公子,白白为我打工,最后毫无原因就被辞退,现在还…”
他看不见,但下巴点了点两人之间的部位。
“这样放荡。许家的家教,我算是见识过了。”
“许特助是想用这种方式,得回自己的工作吗?呵,可惜江某不才。”
这样满嘴讥讽,毫不留情的江言。
许廷没见过,或者从没人见过。江言是冷漠,疏离,或者更确切地说,不在意。像神明不会在意凡间的朝圣者一样,他懒得理睬也懒得分辨那些暗地里或明或暗的视线。
然而现在的江言却竖起了全身的尖刺,想要用尽语言的威力去杀死别人,或者说保护自己。
他的讥讽是自己的脆弱,他的侮辱是自己的茫然。
许廷又觉得难受了。像前天看到江言时,他独自在一楼的大厅买醉,缩在角落的卡座里,一杯一杯地灌着酒。
许廷猜江言不愿意任何人发现他的不堪,然而无论是何种境地,江先生都是这样地吸引着别人的目光,不可能隐藏在黑暗中。
可是江先生太远了,远得他无法触摸。他想碰的到江先生,而不是只能仰头看着。
许廷不想回答,于是一遍一遍地亲吻着,吮吸着。他想要江言暂时忘却这些事,只记得暂时的欢愉与欲望。
…
“许二少,在想什么?”
尽力堆着笑,显得有些谄媚的年轻男人坐在许停旁边的座位上,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许停冷冷瞥了他一眼。
富二代之间也显然有着划分。在旁人眼中一派威风的某个公子哥,也许在顶尖的二代群里也只是个提鞋的存在。
许停现在正烦着,懒得管这些人。换作往常看见这些自以为是的东西,早就一个酒瓶砸过去了。
他哥这两天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有不知道哪里的势力在给他们施加压力,他哥都快忙成陀螺了。
可是明明这么忙了,他哥还天天很早就去他在城外的那个山庄,每天不落地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金屋藏了什么娇。
等等,金屋藏娇?
像是想到什么,许停猛地站了起来。
虽然这四个字看上去与他哥许廷毫无干系,然而这几天许廷的行踪也实在太可疑。
“滚!”许停干净利落地甩了个酒瓶在还想要多说两句的那个男人脑袋上,伤口瞬间见了血,他看也不看一眼。
豪华张狂的跑车在众人或艳羡或嫉妒的视线中轰鸣着远离,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冲到了郊外的私人山庄。
有几个人守在门口,明显在监视一切靠近的人。
真的有猫腻,许停倒吸一口冷气。
会让他哥这样严防死守的秘密,会是什么?
好在许廷不在A市这些年,这个私人山庄一直是许停在玩。他还偷偷建了一处隐秘的通道,本意是不让他哥发现他又不务正业来这里疯玩。
现在有了新的用途。
等许停顺着密道来到山庄内部。里面没什么人把守,他很轻松地就进到了院子里面。
许停听见隐隐约约的人声,他一时间也没听出这声音有什么怪异之处,循着声就走了过去。
却看见惊人的一幕。
他那总是冷漠脸的老哥正半跪在地上,身前的椅子上坐着个手脚上都有银链的男人,眼睛被蒙着,脖子微仰,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
很眼熟的长相,是那天他和哥在酒吧电梯里遇到的那个!好像是叫江言?
而他的哥哥,许家长子许廷,那双金丝框眼镜正歪歪地架在鼻梁上,半掉不掉,正努力地吞吐着。!
许停差点来了个平地摔,好在他哥并未注意到他这边的声音,或许也没有闲暇关注这微小的一点动静。
许停瞪大着眼睛,尽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案发现场。
第77章坏蛋总裁言15
许停惊魂未定地坐在他豪华的限定跑车上,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这种事,哥他…
这是什么,强制爱吗?法治栏目版的还是都市爱情版的?
纨绔子弟十几年,他头一回知道手足无措是种什么感觉。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怎样做才叫对。恍惚间又回到了酒吧,手里又捧着了酒杯。
只要有许停出现的地方,必然会簇拥上来结巴的人。不过往日里许停一个皱眉人也就走完了,今日却不同。
许停木愣地喝了别人递来的几杯子酒,全都一饮而尽,根本没看是谁递过来的。
处于游移不定之中的许停没能发现,他心里暗藏着事的神色太过明显,已经被暗处的人敏锐地盯上。
这些穿着便服,警惕地觉察着周围一切动静的外地人,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涌入A市的。不知不觉他们就出现在了身边,没有引起丝毫的讶然。
有路子的人大概知晓,这样的兴师动众,像是什么大事来临前的风起云涌,是为了寻一个人。
明里暗里的视线交杂在许停身上,互相交换着视线。
等许停终于猛地将酒杯丢在桌上,像是想到什么东西,要立刻离去,才有人若无其事地起身,若无其事地经过许停身边。
难以发现的黑色小圆片沾在了许停衣角,许停丝毫未有察觉。他急急忙忙地出了门,再次回到了酒岩山庄。
还是得问问这个江言,这是怎么回事。
…
许廷急匆匆地又离开了,离开前又对着蒙住江言眼睛的黑布吻了又吻。
虽然江言已经认出他的身份,许廷依旧未取下那黑布。许廷不敢看江言眼睛里的神色,他怕在那双眼睛里看见厌恶与恶心。
江言慢慢习惯了无法视物的黑暗,他摸索着起来,走到银链所束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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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远距离。
风打在江言脸上,他应该是眯了眯眼,在感受风的气息。
许停不禁就想起那次和哥在电梯外遇到江言。
这个人似乎变了许多。
更瘦了些,脸色更白了些,也更憔悴了些。
许停意识到自己的心颤抖了一瞬。
哥就是这么对喜欢的人的?这也太粗鲁了,哪个鬼会喜欢绑架自己的人。
于是江言听见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你,呃,那个,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完许停又想打自己一巴掌。这明显是他哥强取豪夺,有什么可问的?
那人只是无谓地冷笑,像是并不在意。
不知怎地,许停敏锐地感觉到,这个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一向油嘴滑舌的许家二少也头一次栽了跟头,支支吾吾半天硬是没说出什么话。他鬼迷心窍就道:“我一定会帮你的,你别担心。”
他很想说点什么,但门外传来的几声枪响吸引了他的注意。
怎么会有枪?警察来了?
紧接着许停听到有人倒在地上的声音,沉闷的,许停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在失去生命的肌肤上静静流淌的感觉。
他有点害怕,想要给江言把手铐解开,又寻不到钥匙。外面的脚步声渐渐地近了,很快,很急,足以见来人的急迫。
江言也听到了声音,他猜到了来人是谁,对许停道:“你躲起来吧。”
许停充其量只是个有钱的年轻人,见到这阵仗实际已被吓破了胆,乖乖地听江言的话就躲在了衣柜里。
几乎是许停刚刚关上柜门,外面的人就冲了进来。
皮鞋踩在地板的声音很响,混杂着身后别的保镖的脚步,都放的很轻,标准的雇佣兵式进入。
江言想,他可以再挣扎一下。
或许江栾川会给他自己需要的报复值?
下一秒,房间门被用力撞开,来人一双鹰眼如炬,薄唇颤抖着,满身在血雨腥风里走出的杀伐气,在要化为实质前触碰到江言的身影,有立刻消散。
江栾川仔仔细细地看着坐在房间里面的江言。
失踪了好几天的人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江栾川尽量想要自己冷静些,然而手指抖得都快拿不住枪柄。
小言坐在黑暗里,自己打开门时带进的光照亮了半个房间,然而没照在江言身上。
黑色的布罩住了他的眼睛,衬着苍白的脸色,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这不像江栾川记忆中那个要强的,满眼利益不择手段的江言。
江言一开始找上江栾川,是为了他的支持,这是心知肚明的事实。
一声声叔叔,一次次听话,都是利益而已,这再明显不过。
江栾川一开始欣赏这种不择手段,他花了点力气培养这个自己认为还算不错的旁系亲戚。
目光长时间地停留在一个人身上,是会变质的。
江栾川已经知道了江氏发生的事,这在他眼里不算什么大新闻,也相信小言很快就可以搞定。
然而出乎他预料,或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江言像一个会水的好手淹在了浅水区,甚至没能挣扎几下。
江言不是无所不能的聪慧的后辈,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江栾川知道江言的所有野心,手段,残忍与冷酷,却也完全地爱他的所有野心,手段,残忍与冷酷。
“小言,走吧。”
江言坐在黑暗里,神情也笼罩在黑暗里。他笑了声,听不出喜怒,更像是为了笑而笑。
“叔叔对我失望了吗?我也很失望。落到这个下场,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愚蠢轻佻,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他又冷笑一声,晃了晃手脚的银链。
“甚至于这种屈辱的境地。”
江栾川这才注意到拷在江言手脚上的镣铐,和身下柔软的床铺。这显然不是普通的绑架。
江栾川握紧了指尖,几乎要扎入手掌。
他脑子里闪过一万种死法,却见江言说这话时,虽然被黑布蒙住了眼睛,却也是朝着自己。
血液像是在一瞬之间凉透,从头顶到脚底,叫嚣着倒灌着。
江栾川意识到,这话不仅是对绑架江言的那个人说的,也是对自己。
江言把那些,疯狂的拥吻与极致的欢愉,食髓知味的快感,视为屈辱。
不得已的,情势所迫下的低头。
江言挑眉,虽然不清楚江栾川具体在哪,但大概还是知道个方位。他有些挑衅地冷笑道:“叔叔以为呢?”
江言几乎是踩在江栾川的雷点上疯狂蹦跶。江栾川不年轻了,常年处于完全高高在上的地位太久。这种人的通病就是极端的自信,与绝不允许任何质疑,任何对他尊严的践踏。
江言倒是很想看看,江栾川会是什么反应。
可惜江栾川只是僵硬了片刻,很快恢复如初,像是没听懂江言的言外之意。
江言只好再直白一点:“叔叔,那个晚上与我而言,也是同样的屈辱。”
江言虽然看不见,但渴望感受到江栾川的愤怒。
愤怒后自然而然就会有报复值。毕竟他已经这么惨了,连最爱的钱都没有了。做个穷光蛋恐怕是野心勃勃者能想到的最惨烈结局。
当然,那其实是违心的谎话。平心而论,在A市某酒店顶层的那个夜晚,绝对不是哪一方独自驱使,而是怒火与暧昧在某个程度达到了顶峰,两个人在搏斗中相拥,在疯狂里沉沦。
更可惜,他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江栾川依旧是一副平静的做派。
“小言,别闹了,跟我回去。”
他的声音很轻,因为无论是何种场合他都不需要放大声音。江栾川习惯了所有人安静地像死人一样听他说话。
江栾川极力压抑住所有叫嚣着的暴虐因子,只是举起手,对准手脚处的银链各开了一枪。
江言动了动手,像是许久未动作导致的僵硬。他取下了眼前的黑布,因为长时间处于黑暗中,一瞬间接触到光亮而不适地眯起眼。
“叔叔,”他看向江栾川,很久才看清他的轮廓,
“我没钱了。”江言一副痛惜的神情,像是失去了此生挚爱。
明明刚刚还在江栾川的底线上疯狂横跳,现在又是一副玩笑般的作态。
“叔叔养我?”
他最终只是玩笑般地说道,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这并不可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言就算真的破产了也不可能真的成为普通人所谓的没钱。
“好。”
江栾川像是忘了江言方才所有的冒犯,只是盯着江言重见光明的眼睛,说的极郑重,像是在作出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承诺。
那一次没扣下扳机,意味着他这一辈子都不再有可能对着江言举起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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