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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云七娘手上的糖蒸糕,都惊的掉到了地上。
她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杀……杀了陆朗?”
梁珩轻笑,他抚摸着云七娘的脸庞,在她耳边轻声说:“而且你要以萧宝姝的身份,去杀了陆朗。”
云七娘吓的都从凳子上掉到了地上,她慌乱摇头:“我……我不敢杀人。”
“你必须杀人。”梁珩道:“否则,孤就杀了你。”
云七娘都吓哭了:“可是,我真的不敢杀人,太子殿下,求您了,我不敢杀人呀~”
梁珩只是从剑鞘里抽出剑,剑光森寒,云七娘打了个哆嗦,她满心满眼的恐惧,梁珩微微一笑:“七娘,若你不去杀了陆朗,孤就用这把剑,杀了你。”
云七娘盯着那把剑,她吓得全身都在发抖,梁珩又道:“七娘,你应该很怕疼吧?”
“我……我……”
梁珩悠悠道:“你今天不答应杀陆朗,孤就斩你一根手指,明天你不答应,孤再斩你另外一根手指,十天后,十只手指头都斩完了怎么办呢?啊,你还有脚趾,如果脚趾都斩完了,没关系,孤再把你整只手砍下来,这零碎折磨人的手段,你还没见过吧?”
云七娘被吓得哭出来了:“为……为什么是我?”
“自然是因为……”梁珩顿了顿,道:“陆朗认为你是萧宝姝啊。”
“可是我不是啊!”
“你可以假装是。”梁珩道,他步步逼近云七娘,然后强行将她紧握的手指掰开,轻轻抚摸着她的手指:“多么漂亮的手指啊,能不能保得住,就看你了。”
他慢慢举起剑,云七娘忽然尖叫一声,她拼命将手指从梁珩手中抽出来,然后恐惧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我杀,我杀……”
梁珩看着满脸泪痕的云七娘,微微一笑。
宝姝,如果云七娘就是你的话,你能装的了一时,能装的了一世呢?你能眼睁睁看着陆朗死在你面前吗?你能忍心亲手杀了陆朗吗?
假如你不忍心,那就承认自己是宝姝吧。
就像狱中,刑求陆朗时那样,承认自己的身份吧。
这样,对任何人都好-
云七娘战战兢兢提着食盒,食盒中放着一壶毒酒,和梁珩一起来到大理寺。
这壶毒酒,梁珩当着她的面,喂给了鹦鹉喝,鹦鹉喝下去后,瞬间就被毒死了,梁珩将这壶酒塞给云七娘,说道:“陆朗说不定,还会感谢你让他结束痛苦呢。”
当云七娘被推到陆从风囚室中的时候,她才知道梁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昔日意气风发的英武将军,如今手脚都是沉重的镣铐,身上全部都是被酷刑刑求出来的伤痕,鞭伤、烙伤、棍伤,不计其数,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了。
陆从风靠着墙壁,昏昏沉沉闭着眼,没有人给他治伤,就任由他在这昏暗肮脏的囚室中旧伤再添新伤,谁能想到,十几日前,他还是立下不世之功、万人景仰的定北大将军呢。
陆从风的脸上,有一道梁珩用鞭子抽出的深深伤痕,伤痕几近见骨,让他往日英朗俊美的脸上添了几分狰狞,云七娘看的害怕,她握着毒酒,全身发抖地掉着眼泪。
陆从风似乎感应到什么,他费力睁开眼,朦胧中,他见到一个柔弱少女咬唇哭泣着,他嘶哑着声音:“宝姝……是你吗?”
云七娘的脸上划过一丝慌乱,她下意识想摇头,但瞬间又想到梁珩对她的威胁,于是马上又拼命点头:“对……我……我是宝姝。”
她神情太过慌乱,但陆从风剧痛之下,神智昏沉,并未怀疑到她,只是费力想撑起身子,挪到她身边,但是他手脚镣铐太过沉重,而且钉到了墙壁中,铁链叮当中,他用尽力气,也挪不动分毫,云七娘见状,战战兢兢,走到了陆从风身边,然后蹲了下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陆从风举起一只手,想去擦云七娘脸上眼泪,镣铐叮当作响,他温柔对云七娘说道:“宝姝,不要哭。”
但是云七娘恐惧之下,哭得越来越厉害,陆从风无奈之下,他虚弱道:“你看,我不是还没有死吗?”
云七娘从来没见过这么残酷血腥的场景,她抽抽噎噎道:“可是你伤的这么重,真的不会死吗?”
陆从风笑道:“我不会死的,我还要保护宝姝呢。”
他眼神太过温柔,云七娘看的都一愣,她手指攥紧食盒,一时之间,都忘了来的目的。
忽然囚室外,响起一声手指弹剑的声音,云七娘顿时脸色大变,陆从风也皱起眉,剧痛让他的听觉都有些下降,他问云七娘:“那是什么声音?”
云七娘忙道:“没……没什么声音,可能是狱卒提审犯人吧。”
陆从风没有怀疑,他又问云七娘:“梁珩是怎么同意你来这里的?”
云七娘慌了慌,她不太擅长撒谎,她想起梁珩来前将她的谎话:“如果陆朗问你是怎么到大理寺的,你就告诉他,是临川公主斡旋,你才能来的。”
云七娘心虚道:“是……是舅母从中斡旋,我才能来看你的。”
陆从风信以为真,他问道:“我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舅母是圣上一母同胞的妹妹,而且因你下狱,圣上觉得有愧于她,所以她一切开支如常,并未受到你的影响。”
陆从风点点头,他神色黯然:“母亲现在一定很是担心。”
云七娘生怕再继续说下去,越说越错,她于是战战兢兢打开食盒:“表哥,我为你带来了一壶酒,是桑州的女儿红,你喝下去,就不会疼了。”
她因为太过慌乱,打开食盒的时候手指抖的厉害,一时之间还打不开食盒,陆从风不由道:“宝姝,你怎么了?”
“我……我……”云七娘绞尽脑汁想着借口,她抽噎道:“我……我看到你这样,我受不了……”
陆从风虽身上伤口剧痛,却仍在安慰她:“宝姝,你不要难过,皮肉之苦,我挺得住。”
云七娘抹了下眼泪,她好不容易打开食盒,拿出酒壶和酒杯,然后就开始倒起酒来。
一杯酒,她倒洒了一半,好不容易才装满酒杯,她颤抖着手,递给陆从风:“表哥,你喝点酒吧……”
她都不敢看陆从风,而是一直低着头,陆从风也不疑有他,而是从她手上接过酒,笑了笑,就准备一饮而下。
囚室外,梁珩透过小孔,正看着囚室内的一举一动。
他手指不由攥紧剑柄,云七娘,真的将毒酒给陆从风喝了?
她真的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不惜要了陆从风的命?
她当真不是萧宝姝?
不,这不可能。
他看到云七娘抓紧自己的裙摆,身躯发颤,当陆从风酒杯刚碰到嘴唇时,她忽然喊了声:“等等。”
这一声,又让梁珩燃起了希望。
他目光阴鹜,注视着囚室内的云七娘。
云七娘手指抓着裙摆,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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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抽泣着:“在我们桑州,有一个传说,说是被害死的人,死后会化成厉鬼,找害他的人报仇。”
陆从风似乎有些疑惑,云七娘又抽噎道:“陆……不,表哥,真的会这样吗?”
陆从风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这个,但他却温和一笑:“傻丫头,人死如灯灭,这都是假的啊。”
“假的?”
陆从风大概是想到了皇帝弑父杀兄,还有梁珩逼死亲弟和萧太傅的事情,他自嘲道:“古往至今,作恶者,善终的不计其数,若真有因果报应,那为什么没报应到他们头上呢?”
“是这样吗?”
“是。”陆从风道:“只有弱者,才会寄希望于因果报应,但是人的命运,应该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啊。”
“这样啊……”云七娘喃喃道:“是这样就好。”
她低下头,声音发抖:“那表哥……请你饮下这杯酒吧。”
陆从风微微一笑,就一口将那杯毒酒饮尽。
他刚饮完,忽见梁珩一脚踹开囚室的门,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
梁珩双目赤红,他拉起跪坐在地上的云七娘,道:“你真的不是萧宝姝?”
如果她是萧宝姝,她断然不会舍得将毒酒给陆从风饮下。
因为萧宝姝,决计无法亲手毒杀陆从风。
假如火烧萧太傅尸骨,云七娘无动于衷的事情,让梁珩心中半信半疑,那亲自送毒酒给陆从风,已让梁珩确信,云七娘,真的不是萧宝姝。
那萧宝姝呢?萧宝姝去哪里?
她的魂魄,去哪了?
梁珩状若疯狂,云七娘已经吓得全身发抖,陆从风则惊愕万分,他强撑着想站起来:“梁珩,你放开宝姝!”
只是他话音未落,腹中就一阵剧痛,鲜血从他口中呕出,他喃喃道:“这酒……”
云七娘已经大哭起来:“这都是太子殿下让我做的,陆将军,我也不想下毒害你的……”
“毒?酒里有毒?”陆从风不可置信:“你……你是谁?”
云七娘只是掩面痛哭,看都不敢看他一眼,陆从风大口呕着鲜血,他腹中剧痛,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云七娘吓得尖叫出声:“他死了!他死了!我毒死了他!我害死人了!”
“住口!”梁珩一个巴掌,甩到云七娘脸上,力道之大,直接让云七娘跌倒在地。
云七娘只是一个弱质女流,这一巴掌让她眼前一黑,还没回过神来,梁珩已掐住她的脖子:“孤的宝姝呢?你到底把孤的宝姝弄到哪里去了?”
?第112章
梁珩暴怒之下,扼在云七娘脖颈上的手也越掐越紧,云七娘连呼吸都无法呼吸了,她拼命挣扎,捶打着梁珩的手,但她的气力太小,根本无法撼动梁珩,梁珩力气则越来越大,他喃喃道:“你死了,宝姝就会回来了。”
既然萧宝姝六年前能借云七娘的尸体还魂,那是不是云七娘再死一次,她就能再借一次云七娘的尸体还魂?
云七娘被掐得呼吸困难,人也要陷入昏迷,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道:“殿下,您不能杀我,若我变成了一堆白骨,到时候,就算萧宝姝的魂魄回来,又怎么能附身?”
梁珩一愣,片刻后,忽然间,放开扼住她脖子的手。
云七娘逃脱钳制,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她余悸未消,爬在墙角,然后蜷缩起来,如同惊恐的小鹿一样。
梁珩盯着她,忽低声说道:“对,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尸首成了白骨,到时宝姝又回来了,那怎么办?”
他目光阴鹜:“既然你不能死,那你就永远呆在我身边,直到宝姝回来的那一天为止!”-
那日之后,云七娘就被囚禁在太子府中,梁珩不愿意见她,但也不愿意放她,就任由她自生自灭。
他开始四处寻找奇人异士,想打听怎么能让萧宝姝的魂魄重回云七娘的体内,那些和尚道士去云七娘那里又是贴符咒,又是逼云七娘喝符水,但都一无所获,他们都觉得萧宝姝魂魄怕不是真的消失了,只是怕梁珩怪罪,于是他们都异口同声,说萧宝姝的魂魄,说不定已经附身在大梁其他人身上。
梁珩便让他们去找,只是人海茫茫,又如何搜寻?
梁珩开始彻夜酒醉,他始终不愿意相信,萧宝姝就真的,这样消失了?
如果他从未燃起希望还好,可是明明他已经找到了,但还未相伴,她却又消失了,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让人燃起希望,又将希望狠狠破灭,所谓杀人诛心,竟然应验在他自己身上。
麻烦的事不止这一件,这日,皇帝深夜急召他入宫,夜间急召,这种事情,以前从未有过,梁珩脸色凝重,衣冠整齐,就入了皇宫。
皇宫书房中,皇帝脸色阴沉,他案几上,放了一个匣子,他对梁珩道:“太子,打开这个匣子。”
梁珩依言打开,瞬间吓得后退一步,原来那匣中,竟然是皇帝派往西州监军的特使韦开头颅。
梁珩瞠目结舌:“这……”
皇帝道:“颜钰杀了韦开,她居然敢杀朕派往西州的监军,她居然敢杀朝廷一品大员!”
梁珩不可置信:“这颜钰是要造反?”
皇帝冷笑:“不止颜钰要造反,五十万西州军,都要造反!”
他甩给梁珩一封奏折:“你自己看。”
梁珩捡起奏折,奏折上,颜钰一字一句写明,说她携西州五十万将士叩首圣上,请求圣上释放西州主将陆朗,若陆朗有任何好歹,五十万西州军将为陆朗报仇,挥师南下。
颜钰还写道,若圣上愿意释放陆朗,那她与霍青、魏阳等三十七名将领,愿献上头颅,以偿擅杀监军之罪。
皇帝怒道:“五十万西州军,居然全都愿意跟着颜钰造反,无一人后退,就为了救陆朗,五十万人,全都愿意为了陆朗谋逆,连家人生死还有名声都不顾了!这陆朗在西州,竟然威权至此!”
梁珩道:“父皇,儿臣去西州监军时,就已发现西州军只知陆朗,不知皇家,原想着借此机会,将陆朗凌迟处死,以警示西州军,但没想到,他在西州根基如此之深,颜钰等三十七人,为了他能活命,居然愿意献上头颅,呵,三十七人,西州参将,总共也就三十七人,这不就是在跟父皇您表明,陆朗属下的所有参将,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替他成为西州将军,而是全部愿意为了他成为谋逆罪人,此人收买人心的功力,可见一斑。”
皇帝愈发愤怒:“他昔日在京城时,就擅长收买人心,一个侯爷之子,整日和杀猪打铁之辈混在一起,去西州时,也有四十六人愿意陪他赴死,早知如此,朕当初就应该加倍防范,不将西州五十万大军尽交他手,否则,也不至于养成今日的祸患!”
梁珩安抚皇帝道:“父皇,当初大梁的心腹大患,乃是北戎,谁又能想到陆朗居然包藏祸心,拥兵自重,将这五十万西州军,收买成了他的私兵呢?”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皇帝道:“若杀陆朗,颜钰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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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弹压,只怕真要造反。”
梁珩思索片刻,道:“父皇,儿臣认为,此刻不宜杀陆朗,但也不宜放,否则,岂不是显得朝廷被西州军要挟,软弱无能?”
“那你有何主意?”
“先将这封奏折送予陆朗,再让他写封书信,劝诫颜钰等人,已做缓兵之计。”
“然后呢?”
“然后,再放出风声,说西州军不顾北戎卷土重来的风险,为了陆朗一人,居然要谋反,置国置民于不顾,让天下百姓,彻底唾弃西州军士,民心愤慨之下,颜钰等人再想造反,可就要权衡一二了。”
皇帝点头:“倒是个主意,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是,父皇。”
皇帝顿了顿,又道:“珩儿,有人跟朕告状,说你近日四处搜寻方士,你这是做什么?”
搜寻方士,此事可大可小,前朝武成帝,就因为太子搜寻方士,施行厌胜之术,而废了太子,这告状之人,显然用心恶毒。
梁珩不动声色,说道:“父皇,儿臣的确有搜寻方士,但只是想见见宝姝的魂魄,如若父皇不信,可严刑拷打那些方士,儿臣问心无愧。”
他说的坚定,皇帝也信了七八分,他说道:“宝姝已经死了六年了,你何以还念念不忘,甚至还为她招魂?”
梁珩脸色黯然了下:“儿臣的确不应为一女子伤神,父皇教训的是。”
皇帝本想再教训几句,但看到梁珩脸色黯然,又想起了他的母亲凌妃,于是也心中黯然了下,梁珩思念萧宝姝,他何尝又没思念过凌妃?这些年,虽有沈晴这些年轻貌美的妃嫔陪伴,可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到底还是陪他共过患难的凌妃。
只不过,凌妃再重要,也重要不过他九死一生得来的皇位,所以他才辜负对她的誓言,不愿立她为后,才导致她愤而自尽。
罢,罢,罢,梁珩思念萧宝姝,不愿再娶,又搜寻方士,给她招魂,这些荒唐事,就都随他去吧,等再过时日,他身边总会出现水灵灵的新人,只盼到时,能让他忘怀萧宝姝吧-
三更。
梁珩从皇宫离开,他坐在马车上,撑着头,目光阴鹜。
颜钰和西州军居然敢造反,看来他真是看低西州军了,原以为他们会顾忌家人性命,也不会为了陆从风从功臣变成逆贼,但没想到,五十万人,居然没一个人退缩,真是岂有此理!
陆从风这一辈子,都坚守一个“义”字,为了这个“义”字,他明明有数次机会,可以挟西州军逼宫,要求皇帝废掉他这个太子,为萧宝姝和萧太傅报仇,可是,他都为了一个“义”字,不愿意让西州军成为谋逆罪人,更不愿意让西州军背上千古骂名,这才导致他锒铛入狱,几近身死。
如今,西州军也为了这个“义”字,悍然起兵,只为了救出陆从风,哼,西州军和陆从风,倒真是相互奔赴,义薄云天,可笑,真可笑。
大梁皇族,以忠孝治天下二百年,大梁百姓,忠君思想,深入人心,西州军一旦造反,就算再骁勇善战,也会被天下群起而攻之,受万人唾弃。
而这些,颜钰不知道吗?西州军不知道吗?他们知道,但就算九死一生,骂名滚滚,他们也要造反。
既然这样,那就趁此次机会,彻底铲除陆朗和西州军,解决这个心腹大患。
只要陆朗死了,再也不会有人和他争萧宝姝了,就算萧宝姝的魂魄如今不知去向,没关系,他可以继续找,十年找不到,他就找二十年,二十年找不到,他就找三十年,他就不信,倾全国之力,他还找不到萧宝姝。
梁珩想着,忽然马车停了下来,梁珩不悦道:“为何停车?”
车外侍卫答道:“殿下,有一女子,当街拦路。”
“既然拦路,赶走便是。”
侍卫诺诺道:“殿下……属下不敢。”
不敢?梁珩愠怒,他掀开车帘,想知道这拦路的女子,是何方神圣,竟然让侍卫不敢赶走,他见到那女子身穿一袭鹅黄衣裙,戴着帷帽,身影翩翩,扶柳细腰,宛若神女下凡来。
梁珩刚要开口呵斥,忽见那女子拨开帷幔垂下的面纱,轻纱中,她的面容若隐若现,眉如远黛,目如点漆,倾国倾城,不外如是。
梁珩一怔:“你是……宝姝?”
?第113章
但他又突然想到,萧宝姝早已跳河自尽,遗体也被烧成了灰烬,又哪来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不,这世上,的确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就连声音,也和她一模一样,而这个人,是他亲手缔造的。
梁珩皱起眉,怒道:“不,你不是宝姝,你是九姑娘。”
她是那个卑贱的宁安戏子,那个被他换脸换成和萧宝姝一模一样的九姑娘,那个被他派去西州做暗探潜伏在陆从风身边却一去不回的九姑娘。
那女子幽幽道:“是,我是九姑娘。”
就是那个以常乐之名,假扮萧宝姝,留在陆从风身边,性情疯癫的戏子,她本是暗探,却在和陆从风的相处中对他暗自倾心,她想借着自己的那张脸得到陆从风,却惊讶的发现陆从风身边的那位云七娘,就是萧宝姝借尸还魂,她在确定陆从风对萧宝姝心意后明了自己再无一丝希望,于是大醉了七天七夜,最终却决定成全陆萧二人,并对二人和盘托出梁珩让她冒充萧宝姝,伺机对付陆从风的阴谋,为陆从风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后,她便带着对陆从风的情意,远赴西域佛国,潇洒离去。
梁珩脸上划过一丝失望,他刚想冷冷质问九姑娘,为何去西州一去不回,是不是已经向陆从风透露了什么?未料九姑娘却又道:“但是,我也是萧宝姝。”
梁珩失声笑道:“你一个赝品,也配提萧宝姝三个字?”
九姑娘并未反驳,只是吟道:“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这首写在百年好合图上的诗,如今,到底是图已毁,诗已尽。”
她每说一句,梁珩神色就震惊一分,这是当初萧宝姝写在百年好合图上的诗,这九姑娘,如何会知晓?
难道她,真的是萧宝姝?-
梁珩将九姑娘带回了太子府,她气质谈吐,无一不像萧宝姝,就连走路的样子也一模一样,只是梁珩隐隐之间,总觉得她还是有一丝陌生感。
九姑娘讥嘲地弯起嘴角,连讥嘲的神情,都和萧宝姝一模一样,她坐于一张古琴前,随手拨弄琴弦,弹的,却是以前经常和梁珩合奏的那曲春江花月夜,琴音如流水般从她指尖淙淙流淌,就和当初萧宝姝弹奏时一样精妙绝伦,梁珩恍惚间,就好像看到了当初和自己琴箫合奏时的萧宝姝。
一曲弹罢,九姑娘抬眸,嘲讽道:“怎么?你还怀疑我不是萧宝姝?”
如果说之前梁珩对九姑娘是不是萧宝姝还有五分怀疑,但这曲春江花月夜弹完后,他已经只有两分怀疑了,萧宝姝弹这首曲子的时候,向来喜欢在原曲谱上多加几个颤音,而九姑娘弹时,也一模一样,梁珩就在对萧宝姝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有对这个九姑娘的两分怀疑这两种情绪中拉扯,他问:“你既然是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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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姝,又怎么跑到九姑娘的身上去了?”
九姑娘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当日,玉琢要杀我,白绫环颈之下,我魂魄离体,在外飘零多时,却刚好碰到九姑娘遇到歹人劫财,被一剑穿胸,抛尸荒野,我魂魄便附在了她体内,重新苏醒了过来。”
她说着,慢慢扒开衣襟,露出剑伤:“如若不信,你一看便知。”
那剑伤是新伤,甚是狰狞,梁珩愣了一愣,他不由道:“那歹人为何要劫她财物?她一个戏子,哪有那么多银两?”
九姑娘笑道:“你怎知她身无长物?她也未曾告诉过你,她曾经假扮萧宝姝,潜伏在陆从风身边,但事情败露后,就仓皇卷走将军府银两,逃之夭夭。”
梁珩又道:“宝姝恨我入骨,她既然借尸还魂附在九姑娘身上,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回来?”
九姑娘瞪着他,半晌,道:“你若不是抓了表哥,我决计不会愿意回来。”
从她口中听到“表哥”二字,虽然梁珩现在对她仍然有两分怀疑,但是却依旧妒火攻心,他来回踱了几步,又冷冷道:“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萧宝姝,说不准是你瞧他俊俏,在西州就看上他了,如今又为了救陆从风,故意编造谎言,说什么萧宝姝还魂在你身上。”
九姑娘瞪了他,片刻后,忽苦笑一声:“喜欢你,却不能喜欢你,想见你,却不能见你,这句话,你还记得吗?”
梁珩惊愕,这句话,乃是六年前,他在皇宫家宴后,半醉半醒之间,和萧宝姝吐露出的真心话,他还告诉她,“我梁珩,只喜欢萧宝姝一人”,那日芙蓉帐内,暖度春宵,两人度过了一段你侬我侬的日子,只是萧宝姝因为害羞,再未提过那天晚上的事了,而那夜两人的私语,也成了只有他们二人知晓的秘密。
梁珩步步走到九姑娘面前:“你……真的是宝姝?”
九姑娘颔首。
她是萧宝姝,她没有魂飞魄散,她仍然存在于这个世上。
梁珩心中激动万分,他抱住萧宝姝,眼眶发红:“宝姝,你真的是宝姝,你又回到我身边了,我向你发誓,从今之后,不会再发生玉琢那种事情了,我已经处置了她,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绝对不会……”-
只是,萧宝姝虽然回来了,但是却对梁珩十分冷淡,梁珩为了讨她欢心,特地去市集中搜罗她喜欢的小玩意,比如走马灯,泥人之类,以前萧宝姝最喜欢这些东西的,但这次她看到精巧的走马灯时,却兴致缺缺,梁珩问道:“你不喜欢这个吗?我让人再去买个新的。”
萧宝姝阻止:“你买再多,我也不会喜欢的。”
梁珩脸色一变,他知道萧宝姝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是他不想听,可萧宝姝偏偏要说,她说道:“只要你放了表哥,我可以以后永远呆在你身边。”
梁珩动怒:“你要我放了陆从风?简直是痴心妄想,他犯的是谋逆大罪,我如何能放他?”
萧宝姝冷笑:“他谋没谋逆,你最是清楚。”
梁珩语塞,他顿了顿,道:“宝姝,你好不容易才回到我身边,我们不要再因为无关紧要的人争吵了。”
萧宝姝并没有理睬他,只是道:“外面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西州军要造反,西州军若真要造反,哼,我看你一时之间,也不会杀陆从风。”
萧宝姝向来聪慧,她说的的确不错,梁珩一时之间,是杀不得陆从风,否则激怒了西州军,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他冷冷道:“我就算杀不得他,我也不会放他,你想和他双宿双栖,做梦吧。”
萧宝姝气结,她咬着唇,瞪着梁珩,片刻后,忽道:“好,你不放他,那我只有一个要求,你放了云七娘,让云七娘进大理寺去照顾他。”
梁珩愣了一愣,事实上,当萧宝姝还魂到九姑娘身上后,他就数次对云七娘动了杀机,既然萧宝姝还魂到了其他人身上,那何必还要留着云七娘呢?
萧宝姝道:“我知道你想杀了云七娘,但是杀不杀她,对你无关紧要,如今表哥并不知道云七娘不是我,他在狱中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无人照料,我心如刀割。”萧宝姝说到这里,眼中已经泪花点点:“我既然没有办法亲自去照料他,那就让云七娘去照顾他,如果他真的无法逃脱厄运,那临死前,让他能以为和我死在了一起,对他来说,也是桩幸事。”
梁珩脸色阴沉,他心中愠怒,又夹杂了几分嫉妒,的确,陆从风并不知道云七娘的魂魄已经回到她自己躯体,现在的云七娘,就真的只是云七娘,而不是萧宝姝,可是,他仍然不愿意将这一点怜悯施舍给陆从风,他讨厌陆从风,是他抢走了萧宝姝,他恨不得他马上死。
萧宝姝看出梁珩心中所想,她苦笑一声:“你连一点假象都不愿意施舍,梁珩,你真是狼心狗肺,也罢,反正表哥如果死在了狱中,我也不会独活,就算你万分防范,你能防得住一个心存死志的人吗?”
她这话倒是吓到了梁珩,萧宝姝个性刚烈,倒是真能做出寻死这种事,可他才刚刚寻回她,不能让她马上就失去希望,而云七娘,一个弱质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去守卫森严的大理寺,去了就去了,反正时机一到,他就杀了她便是,梁珩咬牙,他思忖片刻,道:“好,我答应你便是。”
?第114章
云七娘自然是不愿意去大理寺服侍陆从风的,她哭哭啼啼道:“那陆从风不是被我毒死了吗?我如何能去服侍一个鬼魂?”
梁珩见不得她这副哭啼软弱的样子,他现在根本不会将这个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懦弱少女和萧宝姝联系起来,他冷冷道:“你放心,孤给你的毒酒,并不致命,陆朗还没有死。”
“没死?不致命?”云七娘瞪大眼睛,她抹了把眼泪:“那为什么还要我送毒酒给他呢?”
这自然是梁珩为了试探她到底是不是萧宝姝了,但是她居然能为了自己活命,将毒酒送给陆从风喝,所以她断然不会是萧宝姝了。
梁珩定是不会告诉云七娘这只是一场试探了,他只是不耐烦道:“你到底去不去?”
云七娘赶忙摇头:“我不去……我送了毒酒给他,他肯定恨死我,万一他杀了我怎么办……”
梁珩冷笑:“他才不会杀你呢,他还以为你是萧宝姝呢,萧宝姝对他做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原谅,所以,你只要继续假装是萧宝姝,就能保住性命。”
云七娘还是哭哭啼啼摇头:“我不去,万一他识破了呢……”
梁珩再无耐心,他道:“你若不去,孤现在就杀了你。”
他一字一句说罢,云七娘都吓得不敢哭了,她收住眼泪,哆嗦道:“我……我去……我去。”-
云七娘战战兢兢就去了大理寺,梁珩派人跟着她,探子和梁珩回禀,说云七娘从踏进大理寺开始就一直在哭,想必是吓坏了,这倒符合她一贯的性格,也在梁珩意料之中。
大理寺的监牢内,阴森黑暗,血腥味、腐臭味扑鼻而来,探子口中一直在哭的云七娘,此刻正在抽泣,她瞥了眼监牢铁门,铁门的小孔处,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她回过头,然后一边抽泣,一边取出带来的伤药,陆从风靠在墙上,半昏半醒,都没有察觉到她进来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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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况显然十分不好。
云七娘拿着伤药,就开始为他清理创面,药粉洒在创面上,剧烈的疼痛让陆从风渐渐清醒过来,他见到云七娘,显然是吃了一惊,但云七娘却拉住他的手,她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然后她在他手上写着:“我,是,宝,姝。”
是的,她是萧宝姝。
根本没有什么萧宝姝的魂魄离体,也根本没有什么云七娘的魂魄回来,她仍旧是萧宝姝。
当日梁珩在狱中,刑囚陆从风,逼迫萧宝姝承认自己借了云七娘的身体还魂,并告诉她他将以谋逆之罪处死陆从风,眼见陆从风危在旦夕,可萧宝姝却被困在太子府中无法相救,萧宝姝心急如焚,便想出一条脱身之计。
这计策,第一步就是激怒玉琢,诱使她对自己下杀手,玉琢果然因为嫉恨之情,下令勒死她,如果梁珩再迟来一点,只怕她真的会被玉琢活活勒死。
她那时已经想好,置之死地而后生,若玉琢真杀了她,大不了她就和表哥共赴黄泉罢了。
还好梁珩来的够及时,她只是被勒晕,并没有死,朦朦胧胧中,她听到梁珩跪在她身旁,喃喃说着:“那日宁安诗会,动了心的,不止你一个人……这些年,我日思夜悔,终于换得你回来,但是,你却又离我而去,纵然我身为太子之尊,能手握无边江山,这一生,又有何意趣?”
他还对她说:“若你能够回来,我愿舍去我的性命,永堕阿鼻地狱,只要你能回来……我什么都愿意舍弃……”
不,她才不愿管他此生能不能再有意趣,她也不愿管他是会堕阿鼻地狱,还是会永世不得超生,还有他是不是在宁安诗会就对她动了心,她都不想管,她只想救陆从风,只想救那个和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表哥陆从风。
为此,她不惜以自身性命为饵,引玉琢杀她,诱梁珩踏入这个局。
弄玉轩内,尸身血海,梁珩暴怒之下,杀了玉琢和所有人,为了让萧宝姝能够醒来,他不惜亲上东玄山,跪了三天三夜,但等回的只是云七娘,而不是萧宝姝。
他以为萧宝姝的魂魄烟消云散,却不知,那所谓重生的云七娘,内里的三魂七魄,仍旧是萧宝姝。
萧宝姝装作软弱爱哭的云七娘,习惯性格,她一一都更改,但是梁珩疑心不消,他觉得她是萧宝姝,她在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在骗他,于是他带她去祖父墓前,威逼她要将她祖父挫骨扬灰,只为了逼她承认自己就是萧宝姝。
萧宝姝虽然心如刀割,但却仍然没有承认,她只能一遍一遍在心中和祖父告罪,若她此时承认了,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了,祖父若在天有灵,定然也会原谅她的。
幸好,临川公主及时赶到,这才阻止了梁珩。
只是梁珩仍然不甘心,他又逼迫萧宝姝毒杀陆从风,若萧宝姝不愿意将毒酒送给陆从风喝,那便泄露了她真实身份,萧宝姝只能赌,她赌梁珩不会在此刻让陆从风死,西州未平,颜钰诸将未除,陆从风现在还不能死,她想,若她赌错了,那她便跟着陆从风一起死吧。
还好,她赌对了,毒酒,是假的。
气急败坏的梁珩终于相信了她不是萧宝姝,他差点杀了她,但又因为顾虑萧宝姝的魂魄也许还会归来,还是没有杀她,此刻,远在西域佛国的常乐,也赶到了。
梁珩断然不会想到,常乐的所谓萧宝姝的魂魄还魂在她身上的话,全部都是谎言,常乐就是常乐,她之所以能够弹萧宝姝的曲子,能够和萧宝姝的习性一样,都是因为她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在离开西州之前,她刻意观察了萧宝姝的举止,又观察了她弹琴的方式,这才学的惟妙惟肖。
包括让梁珩认定常乐是萧宝姝的那句私房话,是因为常乐离开西州前,曾询问萧宝姝,希望萧宝姝能将她和梁珩之间的事情,事无巨细,包括房事,都告诉她。
常乐对萧宝姝说道:“陆将军忠义守信,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君子,但是君子往往是斗不过小人的,梁珩此人,阴狠毒辣,无所不用其极,若有朝一日陆将军陷在他手,或许我可以扮作于你,缓颊一二。”
萧宝姝虽因为陆从风在西州威望过盛,时常担心,但也不想好不容易脱身的常乐重回泥潭,她婉言谢绝,说让常乐好好在西域佛国生活,她和陆从风的事情,就不必挂心了。
常乐急了,说道:“你就算不告诉我,等有朝一日陆将军出事,我照样会去救他,到时候我若扮成你,梁珩认出我来,害了我性命,这可要算在你头上。”
萧宝姝仍然好言相劝:“你何必非要赔上自己性命呢?好好活着不好吗?”
常乐苦笑摇头:“我一生飘零,孤苦无依,唯有陆将军,不嫌弃我出身低贱,也不嫌弃我是个暗探,他真真正正将我当成一个人,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将我当成一个人过,而不是当成一具满足他欲望的身体,陆将军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爱慕他,今生既不能在他身旁服侍,那若能为他而死,也是一桩幸事。”
“可表哥他定然不希望你如此……”
常乐坦然道:“士为知己者死,豫让杀赵襄子,也并非智伯所愿,一切皆为常乐一人所愿,萧姑娘,你不必再劝了。”
萧宝姝无奈,只好答应了常乐,她却在内心祈求,希望事情不会到达这种地步,希望告诉常乐的私隐不会让她用到,但却没想到,一切来的这么快。
她答应常乐所求后,将与梁珩之间发生的一切事情,包括芙蓉帐内窃窃私语都告诉了常乐,梁珩以为,两人的闺房之语,萧宝姝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所以相信了知晓这些的常乐,是萧宝姝还魂而来,但他却不知道,早在六年前,萧宝姝知晓他的欺骗后,他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和敝履无异,就算是房事,也没什么不好对他人提的,不过是被一个负心薄幸之徒欺骗,失了身,失了心罢了,难道还要因为那一点贞洁之念,对这些事羞于启齿吗?
所以萧宝姝事无巨细告诉了常乐,而远赴佛国的常乐,在得知陆从风出事后,也第一时间赶到了京城。
她到京城后,马上就联络上了临川公主,而从临川公主的口中,她也得知了,梁珩带萧宝姝去毁萧太傅的陵墓,而萧宝姝,似乎有点不对劲,梁珩似乎在逼迫她承认自己是萧宝姝,而不是云七娘。
常乐马上就想到,萧宝姝应是在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在装作她不是萧宝姝,而是云七娘,既然如此,那她从萧宝姝那里问到的一切,学到的一切,应该能派上用场了-
大理寺的监牢,萧宝姝在默默流泪,但她并没有太多时间伤感,也许梁珩很快就会发现太子府的常乐,其实是在假扮萧宝姝,那时常乐命运如何,可想而知,常乐在用自己的性命给她和陆从风争取时间,所以她要快,她要尽快带陆从风出大理寺。
?第115章
深夜。
监视萧宝姝的探子已经不耐烦,回去禀报梁珩去了,大理寺的监牢里寂静无声,萧宝姝的眼泪滴到陆从风的手心,她低声呢喃解释:“表哥……我是宝姝,我之前送毒酒给你……”
未料陆从风却道:“不必说了,我都知道。”
“你……”
“无论你身在何方,我都能认得你。”陆从风道。
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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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出了萧宝姝,所以在她送毒酒给自己的时候,依然毫不犹豫地喝下,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她的手中,他知道,宝姝做这一切,都是有缘由的,他只需要配合即可。
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无条件地相信萧宝姝。
不管她的容貌是萧宝姝,还是云七娘,只要见到她,他都能认出她,在桑州如此,在京城也是如此。
因为那是和他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啊。
萧宝姝抽泣起来,她仍旧因自己被迫送毒酒给陆从风觉得难过:“我那时候,真的很害怕……”
“不要怕,我不是没有死吗?”
“你还说……要不是梁珩不想在这时候杀你,你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陆从风微微一笑,他问:“所以,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你要给我毒酒?”
萧宝姝靠在陆从风怀中,一五一十,小声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陆从风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常乐,她会有事吗?”
“我不知道。”萧宝姝摇头:“她向来机敏,也许能够逃脱。”
陆从风黯然:“因我一人,连累西州军反叛,常乐身陷险境,我情何以堪?”
“这并非是你过错。”萧宝姝安慰他:“如果梁珩和圣上不对你下手,西州军也不会反,常乐也不会从佛国回来,所以说到底,是他二人疑心太重。”
陆从风苦笑,他这些时日在狱中受尽磋磨,身上遍体鳞伤,心中郁结之气,更是难解,他喃喃道:“我不想让天下大乱,西州军成为叛军,所以才屡次拒绝五皇子的拉拢,没想到因我厚葬连晔,被圣上猜忌,哐啷入狱,五十万西州军,竟然为我一人,掀起叛乱,如今天下已乱,就算我身死族灭,只怕他们也在劫难逃。”
他此生最重一个“义”字,因这个“义”字,虽然对梁珩痛恨入骨,但也不愿挟西州军逼宫,废梁珩太子之位,只因他与西州军情同兄弟,在他心中,西州军都是浴血奋战击败北戎的功臣,怎么能因他个人恩怨就将西州军卷入废储之事,英名尽丧呢?却未想到,梁珩抢先一步,借连晔一事污蔑他谋反,将他下狱,西州军闻讯愤然起兵,终究成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但若时光倒流,他仍然会厚葬连晔,连晔不是大梁的叛徒,他只是被卷入宫廷阴谋的戍边将领,他不应受到那种待遇,所以对于自己做的一切,陆从风从未后悔。
陆从风郁郁之下,牵动身上伤口,不由疼的倒吸一口冷气,萧宝姝一慌,她问:“是伤口又裂开了吗?”
陆从风摇头,萧宝姝知道他身上的伤,远没有他心中的伤来的疼痛,他在内疚,也在自责,自责自己让西州军成了叛军,自责因为他一人,而让西州军的父母妻儿有可能会遭受杀身之祸。
萧宝姝轻声道:“表哥,士为知己者死,你不后悔厚葬连晔,颜钰等人,也不会后悔为你起兵反叛,你以至诚之心,对待西州军,他们也愿意为你肝脑涂地,假若你死在了大理寺中,西州军群龙无首不说,颜钰等人,必遭屠戮,所以你不能死,如今事态,只有你才能力挽狂澜。”
她所说的,陆从风何尝不知,自从颜钰和西州军杀皇帝监军,举兵反叛,事情就已经是个死结了,皇帝疑心深重,根本不会放过颜钰和西州军,只怕他们会落得和连晔父子一样的下场。
陆从风道:“几日前,梁珩曾让我给西州军写劝降文书。”
萧宝姝有些紧张,这的确是梁珩的作风,既然西州军是为陆从风反叛的,那让陆从风写劝降文书,如果陆从风不写,那就是有意纵容,掀起兵戈,如果他写了,就是背弃西州军,真是一招好算盘,萧宝姝不由问:“表哥,那你写了吗?”
陆从风摇头:“没有。”
他虽不想让西州军成为叛军,但如今西州军已叛,事实无法改变,他再写招降文书,就算西州军降了,又有什么好下场呢?
萧宝姝道:“不写是对的,为今之计,只有你逃出去,回到西州,才有和圣上谈判的筹码。”
陆从风点头,既然已成事实,那再在这里黯然神伤,也没有什么作用了,萧宝姝一来,和他互诉衷肠,知道她逃离了梁珩掌控后,他也略微安心了点,于是道:“宝姝,你说得对,我不能死在这里,否则,西州军和常乐,就真的断无生机了。”
萧宝姝见他终于又振作了起来,她也心中高兴,是的,表哥从来就不是一个甘于消沉的人,她说道:“表哥,颜钰心思缜密,我猜她一定已经派人秘密潜入京城,准备营救你了,你身上有没有可以和他们联络的信物?”
陆从风摇了摇头:“我身上所有物件,都被搜走了,并没有和他们联络的信物。”
“那可如何是好?”萧宝姝有些焦急,颜钰认得她,可是颜钰派来的西州军不一定认识她啊。
陆从风忽撕下自己一块衣襟,他动作一大,伤口又裂了开来,他忍痛蘸着伤口上的鲜血,写下“见字如见吾”五个字,又在上面写下“陆朗”二字,递给萧宝姝:“有我的手书,他们应能认得你。”
萧宝姝点头,她细心将这血书藏好,陆从风又问:“可是,你怎么能出大理寺?”
萧宝姝一笑:“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翌日,萧宝姝便借口说带来的伤药用完了,要出去买。
梁珩派来监视她的探子不耐烦,说差人送来便是了,萧宝姝却道:“这些伤药,我要亲自去药铺抓了才放心。”
探子还是不愿意,萧宝姝便红了眼眶:“殿下说了,让我好好照料陆将军,如果他死了,我自然是活不下去,你们也难逃其咎。”
探子面面相觑,是的,西州军反叛,陆从风现在可不能死,他们想去请示梁珩意见,但派去的人只说梁珩整日和府中那来历不明的女子呆在一起,听说那女子长相极美,和以前的太子妃长得一模一样,梁珩现在根本无暇管其他事,更别提这种小事了,探子咬咬牙,便准备和萧宝姝一起出大理寺抓药。
一路上,他们盯萧宝姝盯的很紧,萧宝姝磨磨蹭蹭,进了几家药铺,都借口药材不全,等招招摇摇走遍了大半个宁安城,才走进了一家药铺抓药。
两个探子都嫌累,于是坐在药铺外面的茶馆喝着凉茶,歇息起来,药铺里面,药铺老板低着头,在帮萧宝姝研药,他不咸不淡说道:“你这伤药分量要的这么多,看来那病人伤势很重啊。”
萧宝姝点头:“遍体鳞伤,体无完肤,能不重吗?”
药铺老板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是犯了什么罪搞成这样?”
“谋逆之罪。”萧宝姝道。
药铺老板捣药的手顿了顿,他面色不悦:“谋逆之罪是要诛九族的,还轮的到你来抓药给他治伤吗?小小年纪,满口谎话。”
萧宝姝笑了一笑:“自然是因为他如今还不能死,所以才轮得到我出来给他抓药治伤。”
药铺老板脸颊肌肉跳动了下:“你说的这人,到底是谁?”
萧宝姝望了望左右,确定无人,才从怀中掏出陆从风血书,展开给那药铺老板看了看。
那老板大惊失色:“你是陆将军的人?”
萧宝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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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将血书收起来:“不错。”
陆从风交友广阔,京城之中,贩夫走卒,屠狗打铁之辈,都是他的朋友,萧宝姝在六年前,就知道他在京城,还认识一家安林药铺的老板,她曾听他提过,这老板名叫林五,侠肝义胆,是一个值得结交之人,陆从风这次回京城,还去找他喝过酒,所以她这次出来,先想到的,就是这药铺老板。
林五显然很是激动,他低声问道:“陆将军如今怎么样了?”
萧宝姝黯然道:“你看我配的这些伤药,就知道他如今状况了。”
林五愤怒不已,他一拳砸到柜台上:“陆将军为大梁出生入死,就换来这种结局。”
萧宝姝嘘了声,她看了看左右:“我不能在这里呆太长时间,我只想知道,现在京城中,有没有可以救陆将军的人?”
林五道:“我去见过临川公主,只是她被困在公主府,又没有兵马,是没有办法救出爱子的,不过,我联络了京中一些朋友,大家都愿意为了陆将军而死。”
萧宝姝点了点头:“我猜除了你们,西州军应该也有一些人已经潜入京中,若要找他们,去大理寺旁边找就行了,他们定然日日在那徘徊,林老板愿意的话,能否帮忙联络?”
林五一口答应:“这包在我身上。”
?第116章
果然如同萧宝姝所料,颜钰秘密派了一些西州军潜入京城,只是京城现在风声紧,为了避人耳目,只有二十人混了进来,他们日日就在大理寺旁边徘徊,指望着能够救出陆从风,只是大理寺守卫森严,纵然他们每个人都身经百战,有万夫莫敌之勇,也没办法从大理寺将陆从风救出来。
还好,林五来了,他还带来了陆从风的血书,这些西州军见到陆从风血书,一个个都激动不已:“将军还活着,太好了,不过这血书,是怎么传出来的?”
林五道:“这血书是云姑娘给我的,她仅凭陆将军提过我几次,就对我极为信任,还将血书托付给我,她这般信我,我自然也不能辜负她。”
一个西州军道:“将军为人,也是这般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云姑娘是他爱侣,自然也就随他性子。”
林五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商议商议,怎么救出将军吧。”-
萧宝姝找林五倒真是找对了,这人虽是个文绉绉开药铺的人,但是胆识勇气,都是一等一的,他六年前也本想随陆从风去西州,只是家中还有八十岁老娘奉养,也就没去了,如今他母亲已去世,他更加毫无牵挂,尽心尽力为陆从风筹谋了。
除了这二十西州军,林五还找到了京城中陆从风的朋友,陆从风本就喜欢结交贩夫走卒之人,仗义每多屠狗辈,这些人是最重义气的,他们根本不信陆从风会谋反,反而认定陆从风是因为功高盖主,被皇帝陷害,于是一个个都义愤填膺,就算拼了身家性命,也要救出陆从风。
林五便暗暗在京中整合一支数百人的队伍,一行人商议之后,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劫狱-
两日后的深夜,京城各地,都遍燃大火,甚至皇宫附近都被人纵火,戍守京城的卫队都倾巢出动去救火,连大理寺的看守都被拉走不少,整个京城,一片兵荒马乱。
大理寺的监牢中,陆从风和萧宝姝却浑然不知,萧宝姝细心给陆从风上完药,帮他穿好衣服,她眼眶发红,咬牙道:“梁珩下手实在太狠了,就算他再怎么恨你,你母亲好歹也是他姑姑,他简直不是人。”
陆从风安慰她道:“皇家向来没什么亲情可言,何况我还是他表亲。”他皱眉:“我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母亲了。”
萧宝姝犹豫了下,道:“我今日跟那些看守打探,他们说,舅母几日前就被圣上召进皇宫,至今未出。”
陆从风叹了口气:“名为召见,实为软禁,西州军谋反,圣上他这是不放心,想要再握个人质在手里。”
萧宝姝咬了咬唇,说道:“表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舅母是圣上一母同胞的妹子,他应该不会伤害她性命的。”
话虽如此,但是她自己都没有底,皇帝为了夺位,兄弟都杀了个干净,甚至干出了弑父的事情,那他,真的会放过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子吗?
两人都不说话了,忽然间,喧嚣阵阵,萧宝姝惊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二人侧耳倾听,只听囚室外,均是刀剑兵戈的声音,还不断传出狱卒的惨叫声,陆从风道:“有人劫狱。”
萧宝姝喜上眉梢:“定是林五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有几个西州军一路杀了过来,砍断囚室外的锁链,踹开铁门,他们一见到满身伤痕的陆从风时,先是一惊,然后个个哽咽出声,单膝跪下道:“将军,是属下来迟了,让将军白受许多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