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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陆从风怔住:“宝姝,你做什么?”
萧宝姝眼中泪花滚动着:“你还问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陆从风低头,他喃喃道:“你怪我一时冲动,伤了梁珩?”
萧宝姝咬唇,瞪着他:“你明明知道,在京城杀了他,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陆从风道:“我无法忍受。”他拳头捶向梅树:“我无法坐视他们再一次伤害你。”
萧宝姝道:“所以你就可以将自己陷于险地,将舅母陷于险地,将公主府几百条性命置于险地吗?”
陆从风默然不语,半晌,才道:“对不起,我看到玉琢要伤你,我就不管不顾,只想替你报仇……”
萧宝姝含泪道:“那我一年前,要报仇杀梁珩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他呢?你那时知道杀他的后果,为什么现在不知道了呢?”
陆从风急道:“因为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你受到任何伤害!”
“但是你现在的性命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你的安危,关乎舅母的安危,关乎公主府几百人的安危,关乎西州军的安危。”萧宝姝道:“如果早知道有今日的祸事,我宁愿当时不听你的,先杀了梁珩报仇了!”
陆从风只是不断道歉:“对不起……”
萧宝姝道:“你不要再道歉了,我不想听,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她说罢,就抹着眼泪,转身飞也似地逃离陆从风视线,陆从风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然后才将目光移到地上的糖葫芦上,糖葫芦已经脏了,陆从风弯腰捡了将它捡了起来,他望着沾着尘土的糖葫芦,一时之间,已是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萧宝姝生了气,不想再理陆从风,陆从风几次去哄她,都被她一句“我看你如今已经失了智,等你清醒之后再来找我”给顶回去了。
陆从风知道萧宝姝此次生气,实则是因为关心则乱,她害怕他因为伤了梁珩而受到责罚,所以才气了这么长时间,说到底,也是因他太过冲动,才造下的错误。
他郁闷之时,偏偏五皇子梁佑又来游说他,梁佑消息十分灵通,看来他在太子梁珩身边也安插了耳目,竟然知道此次梁珩和陆从风冲突的事情,他神秘兮兮道:“陆将军,你此次惹火了太子殿下,按照太子的性格,他不会善罢甘休。”
陆从风并不想理睬他,他讽刺道:“五殿下消息真是灵通啊,这种隐秘之事,竟然也逃不了殿下的耳目。”
梁佑坦然道:“见过二皇兄之死,总要多为自己性命筹谋筹谋。”
梁佑指的是六年前太子梁珩污蔑二皇子谋逆,让二皇子郁郁而终的事情,梁佑此言,表面是在同情二皇子,实际是在提醒陆从风,他也在提防梁珩呢。
陆从风不语,只是喝了口茶,梁佑又道:“陆将军,此次事件,都是太子偏袒他那个外室所致,那外室心如蛇蝎,假如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她像凌妃娘娘得了势,难保她不对您的那位心上人动手。”
陆从风皱着眉,依旧没有说话,梁佑继续劝道:“将军手握重兵,只要您想,什么事做不成?又何必处处受制于人,连自己心爱女人都保不住呢?”
陆从风抬眸:“五殿下的意思,是想让我用五十万西州军逼迫圣上换储吗?”
陆从风如此直白,梁佑倒有些尴尬了,他避谈道:“将军,如今北戎已灭,父皇迟早要裁军,所以,何不趁现在,多为自己谋划谋划?”
陆从风放下茶盏,道:“西州军浴血奋战,抵挡北戎,只因他们身后就是大梁,退无可退,他们一个个赤胆忠心,将来也必定青史留名,我又怎么能因一己私欲,让他们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
梁佑愣住,半晌,才道:“将军不愿挟军权逼宫,固然是清流所为,可是,将军和西州军的忠心,真的会有人在乎吗?若在乎,那昔日镇守边疆劳苦功高的连大将军,又是怎么死的?”
梁佑提到连朔,陆从风眸中闪现一抹愤怒,他盯着梁佑,冷冷道:“五殿下若真心同情连大将军和那些枉死的西州军,就不该拿他们来游说陆朗逼宫。”
梁佑自知失言,他慌忙饮下一口茶,然后才找补道:“将军错怪本王了,连朔父子冤枉,本王又何尝不知,只是现在本王人微言轻,无法为他们正名,但若有机会,本王定会为他们昭雪。”
陆从风只道:“殿下觉得陆朗固执也好,愚蠢也罢,至少目前圣上并无易储的念头,此刻若用五十万西州军逼宫,那西州军便落的一个乱臣贼子的骂名,他们为了守卫大梁出生入死,我是不会将他们当成报复的私人工具的,殿下,请回吧。”
陆从风下了逐客令,梁佑无奈之下,只好告辞,他路上还寻思着,沈妃说陆从风和梁珩已经彻底撕破了脸,这种天赐良机,一定不能放过,让他马上过来游说,但是沈妃估计也没料到都到这种地步了,陆从风居然还不愿意挟五十万西州军要求皇帝易储,此人用一个“义”字收服西州军,如今也是困在一个“义”字中进退两难,看来他要再去和沈妃筹谋筹谋,让陆从风彻底倒向他们这边-
萧宝姝这几日来,一直闷闷不乐,她闭上眼,就想起陆从风当日一剑削掉梁珩玉冠的画面,让她实在辗转难眠。
她不得不承认,她在害怕,如若当日没有拦住陆从风,他也许已经杀了梁珩,而且他自己现在也已人头落地了,再加上舅母和公主府的几百条性命,甚至是霍青颜钰他们的性命。
陆从风,他怎会冲动至此!
她知道他是在保护她,也知道他是因为眼见她受伤而怒气攻心,可是,他差点就因为这件事而哐啷入狱了,她极有可能会就这样失去他,而她根本就无法想象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
萧宝姝一想到,就觉得十分气愤。
所以几日来陆从风无论如何道歉,她都不想理他!
陆从风见她不愿意消气,倒是消停了两天,但是这日,颜钰却过来找她了。
萧宝姝警惕道:“是不是陆朗喊你来的?”
颜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啊。”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颜钰哭笑不得:“我是来请你陪我去看皮影戏的。”
“皮影戏?为何不让霍青陪你去呢。”
“他今日和将军有公务。”
“这样啊。”
“七娘,你陪我去吧。”颜钰道:“我还没看过皮影戏呢。”
颜钰这样一说,萧宝姝也不好拒绝,只好陪她去了-
两人去了一个茶馆,里面摆了几十个座位,颜钰拉着萧宝姝坐在第一排的雅座,她兴冲冲对萧宝姝道:“听说这里的皮影戏是最好看的。”
萧宝姝心里有事,她兴致缺缺:“我怎么没听说过?”
颜钰疑道:“你又不是京城人,你怎么知道?”
萧宝姝噎住,她只好找补道:“我猜的,你看这里座位这么少,那些好的皮影戏,哪里不是几百个座位?”
颜钰笑道:“座位多的也不一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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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啊。”
萧宝姝只好应和说道:“也是。”
几十个座位都陆陆续续坐满了,皮影戏也开场了,一阵琵琶曲后,两个小小的木偶人儿在幕布后出现了,一个女声唱道:“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配合着她的唱腔,两个木偶小人也做着曲中的动作,只是明显女的木偶动作熟练些,男的木偶动作却十分笨拙,连做骑竹马的动作都半天都弄好,简直不忍直视。
萧宝姝大跌眼镜,对颜钰说道:“是谁告诉你这是京城最有名的皮影戏的?你莫不是被骗了?”
颜钰十分尴尬,随口道:“霍青说的。”
“不应该啊,霍青也是京城人,他怎么会推荐质量这么差的皮影戏给你。”
颜钰支支吾吾:“也许他离开京城的时候这边皮影戏是还不错,但他去西州六年了,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萧宝姝想想也是,她道:“下次霍青再推荐什么,你别信了。”
?第92章
说话间,皮影戏已经开始下一幕了。
下一幕,是两个稚童木偶人儿在玩耍,小女孩指着桃树道:“这桃子好大,肯定很好吃。”
小男孩有些犹豫:“但这是文太师的家,我们偷桃子不太好吧。”
小女孩流着口水:“可是这桃子肯定很好吃,我想吃。”
小女孩可怜巴巴地望着桃树,小男孩热血一上头,立刻拍着胸脯道:“那我上去摘给你吃。”
说罢,他就爬上树,摘了个桃子,再爬下来,递给小女孩,小女孩脆生生咬了一口,忽然停住,小男孩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好吃,你也吃一口。”
她将桃子递给小男孩,于是两人就你一口,我一口,啃了起来。
这段表演,男童的木偶动作依然很生涩,但是萧宝姝却没有再嘲笑了,而是看着那个木偶,思绪陷入了回忆。
这段戏,是她和陆从风儿时的经历,那时祖父带着他们去文太师家里拜访,祖父和文太师议事,萧宝姝两人独自玩耍的时候,萧宝姝看到又大又红的桃子嘴馋,陆从风就爬树上给她摘桃子,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的正欢的时候,文太师和祖父来了,祖父特别尴尬,但是文太师却哈哈大笑,说一个桃子算什么,还夸她和陆从风天真可爱呢。
但是,这木偶怎么会演她和陆从风小时候的事情呢?
萧宝姝将眼光盯向了那个执着男木偶的人影,可是那人隐在幕布后,她根本看不清他模样,而且他的声音刻意压低成木偶戏的表演调子,她也听不出他的声音。
又到了下一幕,那男女木偶已经换了个稍微大一点的木偶,女木偶似乎在生气,一直背对着男木偶,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男木偶很是焦急,说道:“娘子,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吧。”
女木偶道:“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男木偶挠了挠头:“错在一时冲动,没有考虑到后果。”
女木偶气咻咻地转过身:“你也知道你没有考虑到后果?”
男木偶道:“我现在知道了,而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你拿什么保证?”
“就让在场的五十个人保证。”
“什么五十人?”
“喏,不就是在你身边的五十人吗?”
萧宝姝听着听着,忽然恍然大悟,她转头去看四周,果然周围众人都在偷笑,萧宝姝明白了什么,她站起道:“好啊,陆从风,你给我出来!”
幕布后,男女木偶停住了动作,男木偶道:“我不出来。”
萧宝姝气道:“果然是你!”
“你不原谅我,我不敢出来。”
周围座位上的众人也忍不住,一个个都笑出了声,萧宝姝又羞又窘,她看向憋笑的颜钰:“你们……你们合起伙来作弄我。”
颜钰忙站起道:“没有没有。”她指着周围那些人道:“这些都是将军此次带回京的将士,还有他们家眷,将军为了证明他不会再犯,特意请我们过来,做个见证呢。”
那五十男女也纷纷站起:“云姑娘,我们还从没见过将军这样给人赔罪呢。”
“是啊,他花了这么大心思,又是请我们来见证,又是唱木偶戏,还不是为了你吗?”
“你就原谅他吧。”
“他真的知道错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说的萧宝姝头晕,萧宝姝跺脚,指着幕后:“陆从风,你给我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一辈子不原谅你!”
她话音刚落,手里拿着木偶的陆从风就急匆匆出来,身边是一个唱木偶戏的戏子,那戏子很是机灵,她快步走向萧宝姝,福了福身子,笑吟吟道:“云姑娘,陆将军此次真的是用心良苦,他特地找到我们,让我教了他三天的木偶戏,只为和你赔礼道歉,你看,他为了练木偶戏,手都磨破了呢”
萧宝姝瞧着陆从风双手,果然是道道血痕,她心里顿时软了大半,但嘴里仍然嘴硬道:“我瞧他练了三天,也没练出什么呀。”
陆从风见她虽然嘴硬,但眼里对他很是关切,估摸着是消了气,于是笑道:“打仗我行,唱木偶戏,我是真不行。”
萧宝姝道:“你知道就行了,刚才你那几嗓子,我都差点没吓跑。”
颜钰则对在场众人笑道:“咱们今日也不虚此行,还能见到陆将军唱戏。”
她这一句,在场众人都笑了起来,陆从风却丝毫不觉得丢脸,他笑道:“假如七娘一直不原谅我,只怕我要唱成台柱子了。”
萧宝姝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陆从风见她笑出声,于是道:“七娘,你这是原谅我了?”
“我……我没有……”
萧宝姝仍在嘴硬,但是陆从风却大笑着将她抱起:“我就知道你原谅我了。”
萧宝姝见颜钰等人都在笑,她羞到不行,于是捶着陆从风肩膀:“你干什么?你快放我下来!”
“我不放。”陆从风道:“你不说原谅我,我就不放。”
“你……”萧宝姝被陆从风抱着,她只好道:“好好好,我原谅你了,你放我下来。”
陆从风这才将她放下,众人又是哄堂大笑,萧宝姝羞的转身夺门就走,陆从风连忙追上去,有个将领云里雾里:“云姑娘不会还跟将军在生气吧?”
这将领不懂,但是他妻子却懂的很:“这是小两口在打情骂俏呢,放心,云姑娘不会再生气了。”
颜钰咳了声,她叫住木偶戏的戏子,从腰带掏出一锭银子:“给你。”
那女戏子麻溜接过银子:“多谢颜将军,颜将军放心,今日的事,奴家一定会守口如瓶。”
“守口如瓶?”颜钰倒觉得无所谓:“这件事,你们想传就传吧,我们定北将军可和那些达官贵人不一样,他豁达的很。”
女戏子想了想,笑道:“倒也是,还没见过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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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官,这样哄未婚妻的,而且听说,这未婚妻,出身也不高呀,这陆将军,真的和京城其他贵人,不一样。”-
果然如颜钰他们所说,萧宝姝被这么一哄后,终于也不再生气了,但是她仍然叮嘱陆从风:“梁珩为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你这次是将他得罪狠了,只怕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铲除你。”
陆从风道:“就算没有这次,他也会铲除我的。”
他一直执着于给萧太傅翻案,试问梁珩又怎么可能容忍呢?只是他现在尚未登基,羽翼未丰,所以才忍气吞声罢了。
萧宝姝思忖,如若梁珩登基,虽然西州军是陆从风的免死金牌,可难保梁珩不会像其父一样自毁长城,对陆从风下手,为今之计,只有将他拉下太子宝座,才能安枕无忧。
可是五皇子不像个好人,六皇子不像个聪明人,加入这两方阵营,只怕会死的更快,还会连累西州军,所以陆从风才不愿意和五皇子以及六皇子掺和吧。
萧宝姝叹气,但凡皇帝能生出像煦衍太子那样天下归心的皇子,她也不用在这里发愁了,也许陆从风是对的,如今还不如坐山观虎斗,等梁珩他们斗出个结果再说。
就怕,这三方阵营,都不愿意放过陆从风啊-
和陆从风和好后,陆从风就准备张罗成亲事宜了,萧宝姝道:“圣上还没有同意咱俩的婚事呢,贸然成亲,只怕会惹怒圣上。”
陆从风道:“母亲说了,这件事她会尽力而为。”
萧宝姝好奇:“舅母要进宫求圣上吗?我记得舅母虽和圣上是一母同胞,但是和圣上兄妹之情甚是淡薄,也很少进宫去。”
陆从风道:“其实母亲未出嫁前和圣上关系甚好,只是出嫁后,才淡薄了些,虽是如此,圣上对她仍然比对其他公主要好上不少,她若去求圣上,想必圣上会答应的。”
萧宝姝想到皇帝对几个兄弟下的狠手,不由叹道:“圣上向来没有什么手足之情,只怕舅母此行也是徒劳无功。”
“他虽无手足之情,但对母亲向来是不同的,毕竟只有母亲和他是一母同胞。”陆从风道:“圣上登基之后,知道父亲与连朔交好,但却从来没有处置过父亲,只是让他回京担任闲职,这定然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
萧宝姝点点头:“这样说来,舅舅未受到牵连,因是舅母的功劳。”
“所以圣上未必不会答应母亲的请求。”
萧宝姝微微一笑:“但愿如此。”-
只是临川公主进宫之后,皇帝也并未马上答应她的请求,临川公主再三央求,皇帝态度虽软化了些,但还未松口,毕竟皇帝还是想借联姻来控制陆从风和西州军,不会贸然同意陆从风娶萧宝姝的。
临川公主并未气馁,仍然准备再次进宫说服皇帝,她也能看出来,皇帝仍然是在乎和她的兄妹之情的,毕竟凌妃已死,他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他可抓住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了,所以才会更在乎剩下的东西吧。
萧宝姝见临川公主一直在为她的事情奔波,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她知道临川公主喜欢兔子,于是便去市集买了只兔子,准备送给临川公主。
她上次遇袭之后,现在每次出门,身后都跟着几个侍卫,萧宝姝挑好兔子后,将兔子抱起,她不由想到放在西州的雪狐儿,此来京城,路途遥远,她便将雪狐儿放在西州,假如雪狐儿看到她抱起兔子,一定又会龇牙咧嘴了。
萧宝姝会心一笑,她给了钱之后,便准备回府,忽然有一美貌侍女款款而来,福了福身子:“是云七娘云姑娘吗?我家主人想见姑娘。”
作者有话说:
最近疫情又严重了,作者的城市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建议大家还是要多囤点粮啊,希望疫情早点过去~
?第93章
茶室内,一个头戴珠翠的华服女子正在煮着茶,烟雾袅袅,更衬的她肌肤胜雪,容颜绝艳,只是脂粉之下,仍然能看到她眼角的细微皱纹。
这位女子,正是当今皇帝的宠妃沈晴。
沈晴出身贫贱,十四岁入宫,因为相貌美丽、为人机敏很快就得到皇帝宠幸,只是她始终未能给皇帝生下一男半女,所以就算再怎么得宠,也只是个嫔位,加上宫中还有谢妃等身份尊贵的妃子,沈晴就更加不起眼了,萧宝姝嫁给梁珩一年,也只在新年的家宴上见过她一次,那一次沈晴还是混在很多妃嫔之中,萧宝姝对她都没什么映象。
沈晴的转机,也是在六年前,那一年,梁珩诬陷二皇子谋反,皇帝信以为真,废二皇子为庶人,二皇子选择在幽禁中自杀,临死前写下血书喊冤,让皇帝对此事和梁珩起了疑心,眼见兄弟相残至此,皇帝便对自己的这些儿子都甚为失望,恨屋及乌,皇帝于是对那些身份尊贵的后妃也有了芥蒂之心,他甚至觉得这些后妃都在挟母族和儿子来算计他,而出身低贱,又没生下一男半女的沈晴,便成为了皇帝最好的选择。
自那之后,沈晴便封为沈妃,宠冠后宫,而皇帝也放了更多权柄给她,后宫和内侍省大小事宜,都由她来掌管。
沈晴十四岁入宫,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她能说会道,善于察言观色,这也是她没有子嗣却牢牢得宠的原因,她见到萧宝姝后,并未让萧宝姝行礼,而是笑吟吟地拉着她坐下,口唤“妹妹”二字:“妹妹这模样生的,真是水灵,别说陆将军,连我看了,都欢喜不已呢。”
萧宝姝并不知道沈妃为何出宫寻她,总不可能是夸她长得好看吧,她于是道:“娘娘过奖了,不知娘娘唤七娘过来,是所为何事呢?”
沈妃笑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临川公主日前入宫,听她所说,似乎在头疼妹妹和陆将军的婚事。”
萧宝姝谨慎道:“七娘不知。”
沈妃给萧宝姝倒了一杯茶,她斟茶的手艺很不错,稳稳当当,一点茶都没有洒出来,倒茶的时候,露出的一截手腕柔白如雪,她一边斟茶,一边说道:“这件事,也许我能帮得上一些忙。”
“哦?”
“我在圣上面前,还是能说得上一些话的。”沈妃放下碧玉茶壶,笑道:“如果我和临川公主联合游说,圣上定能答应你和陆将军的婚事。”
萧宝姝思忖着,沈妃答应帮忙,定然是有所筹谋,她于是问道:“多谢娘娘,但不知娘娘为何愿意伸出援手呢?”
沈妃道:“陆将军是圣上的外甥,也就是我的外甥,我自然不愿意看到他被迫娶自己不喜欢的同昌公主,这样,也会害了同昌一生。”
她说的话,萧宝姝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呢,能在心胸狭窄的皇帝后宫屹立十八年不倒的女人,怎么可能因为所谓的亲情就轻易帮忙呢,更何况,同昌公主不是沈妃的女儿,她更不可能对同昌公主关心至此,她一定另有图谋。
萧宝姝于是谨慎道:“兹事体大,还是不劳烦娘娘了。”
沈妃一笑:“你这般说,就见外了,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另有图谋?”
“七娘不敢。”
“其实,我倒也不是并无所求。”沈妃沉吟了下,道:“你也知道,我并无子嗣,因此,我也想多点依仗,人嘛,总要为自己打算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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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宝姝抬头,似笑非笑:“那娘娘是想依仗五皇子呢,还是想依仗六皇子?”
沈妃怔了一怔,才轻声叹道:“我又不是他们亲母,能奢求什么依仗呢?倒是陆将军,手握五十万重兵,就算和太子不睦,也能自保。”
萧宝姝道:“五十万西州军,并不是陆将军的私产。”
“但是他们效忠的,只有陆将军,不是吗?”沈妃目光熠熠:“陆将军有兵权,有民心,与其坐视和他有仇的太子登基,倒不如……”
萧宝姝心惊肉跳:“倒不如什么?”
沈妃顿了顿:“倒不如,寻一个弱势皇子,助他登上九霄,陆将军自己做摄政王,岂不快活?”
萧宝姝愣住,她本以为沈妃也是来为五皇子或者六皇子做说客的,但谁料到,她居然是来劝陆从风做摄政王的?
沈妃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格外清晰:“自古成者王,败者寇,陆将军又何必困于一个‘义’字,将自己和西州军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陆将军手握重兵,就算学本朝□□皇帝改朝易代,又有何不可?”
她话音未落,萧宝姝就蓦地站起:“沈妃娘娘,请慎言!”
沈妃轻轻一笑:“妹妹何必紧张呢?难道陆将军现在不是进退两难?他恨太子,却又不想将西州军拖入权力斗争的漩涡,但是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要想在太子手中自保,就必然要利用西州军,他起于‘义’,又困于‘义’,现在,是时候抛弃‘义’了。”
萧宝姝心中害怕不已,她盯着沈妃,问道:“沈妃娘娘,您是圣上宠妃,为什么要口口声声劝陆将军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究竟意欲何为?”
沈妃并未回答,她只是抿了口茶,然后笑了笑:“你现在不懂,没关系,等你和陆从风被梁珩逼入绝境的时候,再来想想我的话吧。”-
萧宝姝回府后,想到沈妃的话,还是一阵后怕,沈妃的野心,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大,她到底是哪一方阵营的,五皇子?六皇子?还是,谁也不是。
萧宝姝的惴惴不安,也让陆从风看出来了,陆从风追问之下,萧宝姝只好和盘托出,陆从风皱眉:“世人都说沈妃只会狐媚惑主,现在看来,倒未必如此。”
萧宝姝点头:“京城世家都觉得她是靠着一张脸才爬到现在高位,说她是一个愚蠢浅薄的女人,说她虽掌管宫中内务,但喜欢什么好东西都给自己留着,时不时还喜欢贪点银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但今天会面,我倒觉得,她没那么简单。”
陆从风道:“她居然想让我谋朝篡位,她就不怕我在圣上面前告发她?”
“她自然是知道你不会,才会这么说的。”萧宝姝道:“你现在手握重兵,圣上也忌惮你,你和他的宠妃,你觉得他会信谁?沈妃就是拿捏了这一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陆从风沉吟道:“所以她为什么不直接找我,而是找到了你?”
“想必是知道你为了我都不娶同昌公主,觉得我可以利用吧。”萧宝姝叹气:“她定然觉得我是一个商户之女,肯定十分好骗,所以才先从我下手。”
陆从风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哪里不对,他也说不出来,他摇了摇头,索性道:“我也不想在京中参与他们的夺嫡之争了,宝姝,我们成亲后,就回西州吧。”
“好。”萧宝姝点头。
她也不想让陆从风继续留在京城,陷于两难的境地了-
萧宝姝虽并未答应沈妃的要求,但不知为何,似乎沈妃仍然在皇帝面前替陆从风说话了,她对皇帝说陆从风性子倔强,强扭的瓜不甜,他既然不愿意娶同昌公主,就怎么都不会娶的,那何必要把事情弄这么僵呢?皇帝也听进去了,而且临川公主又再次进宫恳求,皇帝和临川公主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妹,对她向来是比较看重的,所以最后,皇帝居然答应了陆从风和萧宝姝的婚事,并且还亲自下旨为他们赐婚。
陆从风生怕夜长梦多,婚期,就定在了本月初十,而且叶氏和文娘子、秋月三人也在来京城的路上,陆从风就打算在母亲临川公主的见证下,和萧宝姝成婚-
太子府。
梁珩听着下属的回报,他说道:“所以,父皇已经给陆朗和云七娘赐婚了?他们的婚期,定在了本月初十?”
“是。”
梁珩神色晦暗不明:“陆朗他居然真的要娶云七娘,那个出身卑贱的舞姬?”
下属垂首:“临川公主三番四次进宫恳求,而且还不知怎么买通了沈妃娘娘,沈妃娘娘也为他们向圣上吹了枕边风。”
梁珩哼了声:“沈晴这女人贪心的很,陆朗也不知道塞了多少银子,才让她愿意吹上这耳边风,至于临川公主,她自嫁了人后,就和父皇关系淡薄,如今居然能拉下脸去进宫求父皇,陆朗啊陆朗,你为了云七娘,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下属笑道:“可不是,陆朗连公主都不娶,非要娶个舞姬,京城世家,都引为笑柄。”
梁珩却并未笑,他只是若有所思:“陆朗明明对那人情深义重,现在却为娶云七娘闹出这么大动静,若只是因为云七娘长得像……”
他忽住了口,然后站起,手中拿着扇柄,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手背,他忽问道:“罗三,你相信这世上,有借尸还魂的事情吗?”
“借尸还魂?”罗三有些惊讶,但复又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属下是在话本里看到不少这类传说,但想来,应该是无稽之谈。”
梁珩悠悠道:“是不是无稽之谈,一试便知。”他握着扇柄,道:“云七娘的母亲、师父、还有她的婢女,是不是在来京城的路上?”
“她们的确已被陆朗接来京城,说是要参加婚宴,陆朗派重兵守卫,如今就在离京城五十里外的远郊。”
梁珩嗤道:“既然她们千里迢迢自投罗网,那孤,又岂能放过呢?”
作者有话说:
太子要发现了
?第94章
秋月还是第一次来京城,她又是兴奋又是期待,她见叶氏坐在马车中,安静绣着婚服,于是道:“义母,这可是京城呢,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的?”
叶氏抿嘴一笑:“我又不是没来过京城。”
“真的啊,义母,你什么时候来过京城呢?”
叶氏绣婚服的手滞了一滞,说道:“小时候,父亲在京城为官,我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秋月顿时也不敢吱声了,叶氏父亲因牵连煦衍太子一案,连累叶氏被发卖,这件事是叶氏最大的伤疤,她实在不应该让义母想起此事,秋月惴惴时,文娘子打了个哈欠,开口道:“我也来过京城。”
秋月好奇:“文娘子也来过吗?”
文娘子点头:“以前在宫中跳过舞。”
秋月又好奇问道:“那皇宫是不是遍地都是黄金呢?是不是连地上的砖都是金子铺的呢?”
文娘子噗嗤笑了声:“是啊,不但地上的砖都是金子铺的,连御花园的树叶都是金子做的呢。”
“真的啊?”
“你还真信。”文娘子戳了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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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额头。
“原来文娘子是骗我的。”秋月悻悻道,但她复又雀跃道:“可是,小姐嫁给了陆小侯爷,陆小侯爷是圣上的外甥,那我们也应该能进皇宫看看吧。”
“要进皇宫干什么?”文娘子撑着头,道:“越光鲜的地方,就越肮脏。”她恍惚间,想起了那个高贵温润的男子,于是闭上双眼:“反正我,是不想回去了。”
秋月很是好奇,还想再问的时候,但见文娘子闭着眼睛,而叶氏又在低头安静绣着婚服,于是也不敢再作声了,可是她心中,仍然对京城和皇宫充满了好奇-
一行人行驶到离京城五十里外的远郊,几人先歇息在驿站,文娘子和叶氏都睡下了,秋月毕竟年纪小,她想着明天就能进京城了,不由十分兴奋,怎么也睡不着,于是起身,一个人到外面看月亮。
明月当空,秋月抬头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这京城的月亮,都比桑州大呢。”
她忽听到一声轻笑,于是转过头,却看到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在偷笑,秋月有些生气,问道:“你笑什么?”
那少年道:“我笑你啊,全天下的月亮,都是一样大,哪有京城的月亮比桑州大的道理。”
秋月不服气:“说的你好像去过桑州一样。”
那少年挠挠头:“我的确没去过。”
秋月强词夺理:“既然没去过,那你怎么知道京城的月亮不比桑州大呢?”
少年无奈:“我没去过都知道,你这丫头可真笨。”
秋月生了气:“你是哪里的狂妄小子,说我笨,好像你有多聪明一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半天,互不相让,最后还是那少年先服了软,和秋月道了歉,秋月为人没什么心眼,见少年道了歉,也就算了,那少年还将自己私藏的厨房桂花糕送给她吃,然后又和她攀谈起来,她才得知,那少年名叫屈阳,是这驿站喂马的小厮,秋月也说了自己名字,还说自己进京,是陪同义母来参加自家小姐婚宴的。
屈阳说道:“原来你家小姐,就是那位云七娘啊。”
秋月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的名字。”
“你家小姐现在在京城可出名了,你知道吗?圣上想将同昌公主赐婚给陆小侯爷,陆小侯爷都拒绝了,非要娶一个叫云七娘的商户之女。”
秋月生气道:“商户的女儿怎么了?他们是没见到我家小姐,我家小姐长得美,性情温柔,比那同昌公主可不知道强多少倍。”
屈阳撇撇嘴:“再怎么美,人家也是公主啊。”
“公主怎么了?小侯爷喜欢的还是我家小姐啊。”秋月得意道:“小侯爷到桑州的时候,被人暗算,是我家小姐救了他,他那时就对我家小姐一见钟情了,有事没事就往我们那跑,而且还帮了小姐很多次,要不是小姐不告而别去京城了,他们恐怕早就成亲了。”
“那你家小姐为什么不告而别去京城?”
“这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小姐当时挺奇怪的,还让小侯爷安顿好我和义母。”秋月道:“不过小姐自从落水之后,就挺让人捉摸不透的,我根本就猜不透她心思。”
“落水?”
“是啊。”秋月点头道:“六年前,小姐被人欺负落了水,救回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还昏迷不醒,当时我们都觉得她肯定撑不过去了呢,没想到小姐命大,又醒了,不过醒了之后,就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
“比如,她认不出我,也认不出义母,甚至忘了自己以前的事情。”秋月津津有味吃着桂花糕,说道:“但我觉得那是小姐惊恐过度,所以才会这样。”
“这样啊。”屈阳若有所思:“如果仅仅是这样,也说不上奇怪啊,秋月,你又在瞎说了吧。”
秋月不服气:“我没瞎说呢,小姐以前胆子特别小,八小姐打她都不敢还手的,但是醒了后,就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个性了,而且小姐还总让我去打听京城的事情。”
“京城的事情?”
“是啊,小姐说她好奇嘛,她让我去打听什么萧太傅,哦,还有陆小侯爷的事情,知道萧太傅死了,陆小侯爷上了战场,她还哭的很伤心,唉,不过小姐以前也很喜欢哭就是了。”
“所以啊,你们小姐以前就喜欢哭,那为萧太傅和陆小侯爷哭也很正常啊。”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秋月又吃了一块桂花糕,她笑道:“小姐以前受了太多苦,看到她现在能做侯府夫人,我真的太高兴了。”
她笑容灿烂,屈阳不由道:“你一个丫头,这么真心实意为主人高兴干什么?”
秋月不爱听了:“小姐对我好,我自然也希望她好呀。”
屈阳没作声了,他见秋月嘴巴上都吃的都是,于是给她递了块帕子,秋月道:“你一个喂马的小厮,怎么还随身带帕子啊?”
屈阳含糊道:“喂马的小厮,就不能爱干净吗?”
秋月实诚,也没多想,就擦了擦,还给屈阳时,屈阳却没有接,而是道:“送给你了。”
秋月以为屈阳是嫌弃帕子脏,于是道:“那我洗好,明日还给你吧。”
“明日我不在呢,等有缘再见到的时候,再还我吧。”
“好吧。”秋月收下,屈阳站起:“很晚了,我回去睡了,你也回去吧。”
“嗯。”秋月点点头,她还寻思着,等婚宴结束,她还要回来驿馆,将帕子再还给屈阳-
只是屈阳没有回房休息,而是连夜回了京城,在太子府中,向梁珩一五一十禀报了秋月的话。
梁珩听后,只喃喃道:“她醒来之后,不认识自己的丫鬟,也不认识自己的母亲,对前尘往事,也忘得一干二净?”
屈阳点头道:“秋月是这么说的。”
“她还着人打听萧太傅和陆从风的事情?”
“的确如此。”
梁珩面目阴晴不定,他淡淡道:“你做的很好,去领五十金赏钱吧。”
“谢殿下。”
屈阳退下后,梁珩缓缓站起,他走到桌边,桌上摆着一个花瓶,上面插满了萧宝姝最爱的兰花,自从萧宝姝死后,他就让人每日都在房中插上兰花,兰花幽香扑鼻,梁珩伸出右手,抚摸着兰花,又慢慢抚摸着花瓶,忽然他手一推,花瓶就落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梁珩蹲下,拾起一块碎片,碎片扎到他的手心,鲜血直流。
一滴水珠落到兰花上的鲜血上,不知水珠是梁珩的汗水,还是他的泪水。
梁珩忽轻笑了一声:“你果然,是宝姝吗?”
“你回来了,你没有死。”
“云七娘,就是萧宝姝。”
花瓶的碎瓷片深深扎到梁珩的手心,他的眼前浮现一幕幕场景,一下是萧宝姝的尸体安静躺在花床上,被烈火焚烧的样子,一下是穿着舞姬服饰的云七娘跪在地上,满眼是恨望着他的样子。
最后,他眼前,只浮现着在山洞中,云七娘望着重伤的陆从风,一颗一颗的泪珠啪嗒啪嗒掉在地上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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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在那时,他就彻底失去萧宝姝了。
梁珩站了起来,忽疯了一样将桌上所有东西全部挥落在地上,然后他又抽出剑,将桌椅都砍了个粉碎。
门外侍卫面面相觑,一个个低头不敢言语,太子殿下向来温文尔雅,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呢。
屋内,已经是一片狼藉。
没有一件完整的物事。
梁珩已是发丝散乱,几缕头发挡在他如玉的面庞前,他眼睛猩红,看起来格外可怖。
偏偏有不长眼的奴婢匆匆而来,高声喊道:“殿下,玉琢姑娘在地牢绝食了,她吵着让您去见她。”
那奴婢侧耳倾听,半晌后,却听到一个冷冷声音:“你告诉她凌玉琢,她要死便死,若嫌绝食太慢,孤不介意赐她毒酒一杯。”
奴婢大骇,于是匆匆告退,屋内梁珩提着剑,他发泄地一剑砍在破碎的花瓶上,手上鲜血流下,染红了地上的兰花。
梁珩忽停下动作,他拾起兰花,兰花依旧清雅美丽,梁珩喃喃道:“你要嫁给陆朗吗?不,孤绝不允许,你是孤的,无论是生是死,都只能是孤的。”
?第95章
十月初十,便是萧宝姝的婚期。
叶氏和秋月,还有文娘子也来了京城,叶氏一直在给萧宝姝绣婚服,来京城之前,婚服总算完工了,虽然陆从风给萧宝姝准备了京城刺绣大家的奢华婚服,可是萧宝姝却执意要穿着叶氏绣的这件出嫁。
叶氏一边给萧宝姝试穿婚服,一边不安道:“其实可以不穿我这件的,小侯爷送的那一件,比我的贵重多了。”
“母亲。”萧宝姝搂住她的腰,撒娇道:“可是七娘就想穿您做的这件出嫁。”
叶氏感动到眼眶发红,她低下头,给萧宝姝整了整领口,说道:“但是小侯爷那一件连绣线都用的是金线,对比起来,我这就寒酸多了,京城那些人本来就看不起你的出身,我不想让他们在你出嫁的时候再次看轻你。”
萧宝姝道:“我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话虽如此,但是人言可畏。”
萧宝姝笑了笑:“母亲,一个人的价值,并不在别人的口中,况且,那些人与我毫无干系,我又为什么要因为他们的话,而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呢?”
叶氏愣了愣,她也笑了一笑:“七娘,你说的对。”她帮萧宝姝整理好了领口,然后执着她的手,左看右看,她忽叹了口气:“七娘,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不像我的女儿。”
萧宝姝慌了下:“母亲,为什么这么说?”
叶氏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我生不出你这样的女儿,云家,也养不出你这样的女儿。”
萧宝姝靠在她怀中,道:“母亲,您在说什么呢,我永远都是云七娘,我也永远都是您的女儿,您不要想太多了。”
叶氏点头:“大概是因为你要出嫁,我太感伤了吧。”
“就算我出嫁了,我也可以常伴母亲左右。”萧宝姝道:“从风和我商量过了,我们会回西州,到时候,希望母亲,师父,还有秋月,也和我一起回去。”
“去西州吗?”叶氏道:“好啊,我也想去西州看看,而且,秋月现在也十九岁了,至今云英未嫁,我想在西州军中为她找个如意郎君。”
“这事包在我身上,西州什么都没有,就是男人多。”萧宝姝笑嘻嘻道:“我保证给秋月找个最好的儿郎。”
叶氏笑道:“那敢情好,秋月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实诚了,我可为她发愁了。”
“以后就不用发愁了。”
“嗯。”叶氏为萧宝姝梳着头发,笑道-
吉时快到了,这次是叶氏和文娘子送萧宝姝出嫁。
陆从风特地在太傅府附近买了一处宅子,让萧宝姝从这里出嫁,从宅子的二楼,能看到贴着封条,荒凉萧索的太傅府。
萧宝姝穿着喜服,戴着凤冠,恍惚间,她想到了六年前,在太傅府,祖父送她嫁给梁珩的情景。
祖父向来古板严肃,但是送她出嫁那天,却红了眼眶,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祖父流泪,每每想到那年那日,她仍然心中酸楚。
萧宝姝从窗外望着太傅府中的一花一木,那日,除了祖父送她出嫁,陆从风也来了,还送了她酥糖,当作她出嫁的贺礼,她嗔怪表哥小气,送她酥糖,表哥却说,等她拜完天地,饥肠辘辘的时候,就知道这酥糖的好了。
果然如表哥所说,拜完天地,在婚房中,她饿的不行,偷偷将这些藏起来的酥糖全吃了,酥糖很甜,甜到她心中,她以为,她的新婚生活,也会像这酥糖一般甜,谁却料,会是那样惨烈的结局。
往事一幕幕,出现在眼前,萧宝姝闭上眼,不,她这次嫁给的是表哥,表哥绝对不会像梁珩一样对待她的,他一定会宠爱她一辈子的。
门外有人敲门,是秋月进来了,她雀跃道:“小姐,迎亲的轿子已经来了。”
萧宝姝一怔:“吉时还没到,怎么就过来了?”
秋月道:“迎亲的大人说今日大宛国人要来进贡骆驼,怕堵塞街道,误了拜堂的时辰,所以陆将军就让他们提前过来了。”
萧宝姝还是有些疑虑:“你确认是陆将军让他们提前过来的?”
“嗯,陆将军说,拜堂的时辰才是最重要的。”秋月还递给萧宝姝几块酥糖:“陆将军还说,小姐看到这个,就会坐上花轿了。”
萧宝姝接过一看,这正是她最喜欢吃的佳知轩的酥糖,当日她嫁给梁珩的时候,陆从风送给她的,就是佳知轩的酥糖。
萧宝姝再无疑虑,她接过酥糖,藏在袖子里,笑道:“那我们就下楼吧。”-
秋月帮萧宝姝盖上红盖头,萧宝姝凤冠霞帔,由秋月一步步牵着,走到了花轿旁。
叶氏和文娘子早就等在那里了,叶氏因为舍不得萧宝姝,一直在流泪,文娘子则看着迎亲的人,说道:“你们也是西州军吗?怎么眼生的很。”
奉命保护萧宝姝的西州军卫士也疑虑道:“对啊,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呢。”
为首的大汉笑道:“我们不是西州军,而是公主府的私卫。”
“私卫?为什么将军要让私卫来迎亲?不应该让霍青他们来吗?”
那大汉解释道:“这是公主的意思,公主说我们是京城人士,比西州军熟悉京城的道路和习俗,派我们来迎亲稳妥一点。”
那些西州军听到,也觉得颇有道理,于是不再询问。
叶氏和文娘子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叶氏见到秋月扶着戴着红盖头的萧宝姝走了出来,她忙迎上去,刚说了一句“七娘”,就开始哽咽起来。
萧宝姝摸索着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母亲,我找到了好归宿,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叶氏哽咽着:“是啊,七娘,你嫁了这么好的夫婿,我应该高兴,不应该哭的。”
话虽如此,她仍然眼泪都止不住:“可是,我舍不得你啊,七娘,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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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
萧宝姝思及叶氏这些年对她的照顾,叶氏是真正将她当成女儿一样疼爱的,她将她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了她身上,萧宝姝眼眶发红,声音也带了哭腔:“母亲,我也舍不得你。”
母女二人依依不舍,叶氏握住萧宝姝的手,迟迟都不愿松开,还是文娘子掰开她的手,说道:“这是七娘大喜的日子,你不要误了她拜堂的时辰。”
叶氏这才松开,她抹了把眼泪,说道:“对,不能误了七娘拜堂的时辰。”
萧宝姝不舍道:“母亲,三朝回门,我便会来看你了。”
叶氏拼命点头:“不着急的,不着急的。”
萧宝姝这才由喜娘牵着,上了花轿,叶氏则站在门口,一直等到花轿在她视线完全消失了,她都舍不得走。
文娘子说道:“兰初,别在这边看了,我们先回屋吧。”
叶氏仍然舍不得:“你先回去吧。”
“但七娘都走了,你也看不到什么了。”
秋月也劝她:“义母,外面风大,我们回去吧,免得感染风寒。”
“是啊,你要是病了,还要七娘为你挂心。”
叶氏听到七娘要为她挂心,才答应回去,只是她刚踏进门槛的时候,忽看到又一队花轿吹着唢呐而来。
叶氏震惊道:“怎么又来了一顶花轿?”
走到花轿前面的是霍青,他乐呵呵对叶氏拱手道:“叶娘子,吉时已到,将军派我来迎亲。”
“你……你来迎亲?”叶氏差点没晕倒:“那刚刚那一队人马,是谁?”
“刚刚?”霍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啊?”
叶氏和文娘子面面相觑,两人瞬间脸色惨白:“糟了!出事了!”-
萧宝姝披着红盖头,耳边是热热闹闹的唢呐锣鼓声,她脸颊微红,今天,她就要嫁给表哥了。
这虽然是她第二次成亲,但是她仍然紧张到窒息,经历过第一次的惨烈,才会更加珍惜那个真心对她的男人,她想,这世上,也不会再有人像他那样对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