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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翌日,陆从风去军营,只是他刚去军营没多久,就见霍青闯进来:“将军,不好了,太子殿下将七娘带走了?”
陆从风蓦然站起:“他带走了七娘?”
霍青咬牙,单膝跪下:“太子殿下今日本是前去城郊狩猎的,但狩猎前,他却派人强闯进后院,带走了七娘,而且,太子殿下还让人给将军带一句话……”
“什么话?”
霍青偷偷看向陆从风,但终于将那句话说了出来:“太子殿下说,云七娘本是他心爱舞姬,是将军说看中了云七娘,殿下才割爱赐给将军的,但是将军来到西州后,却又要将云七娘赏赐给部将颜钰,这实在有点不守承诺,所以殿下带走了七娘,以示小小惩戒。”
陆从风拳头握得咯吱作响:“梁珩!他把七娘带去哪了?”
“带去城郊狩猎了。”
陆从风一把推开霍青,然后就跨上马匹,往城郊方向奔去-
宽大的马车上,梁珩面前,放着一把古琴,他试了试音,琴声铮铮,如流水般从他指尖划过。
他忽轻笑一声:“陆朗现在,大概正快马加鞭,赶往城郊呢。”
萧宝姝穿着素白衣裳,她发髻有些散乱,怀中仍然抱着雪狐儿,雪狐儿正龇牙咧嘴,弓着身子,朝梁珩低声咆哮。
萧宝姝是强行被梁珩带走的,她刚开始并不知什么事,惊恐之下,挣扎了一下,发髻和衣衫都有些散乱,银狐儿强行跳到她怀中,跟着她一起被梁珩掳来。
萧宝姝整了整衣衫,她又往角落躲了躲,梁珩见她这样,却是嗤笑道:“孤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你这舞姬有何过人之处,竟能将陆朗和颜钰两人都倾心不已。”
马车案几放了一壶酒,梁珩自顾自斟了一杯:“陆朗看中你,哼,无非是因为你有些……”他顿了顿。又道:“你还真以为陆朗会喜欢你这个低贱舞姬?否则,他又怎么会将你赏给颜钰?”
他如何羞辱,萧宝姝都不言不语,只是抱着银狐儿,低着头,一副不敢反驳的样子,梁珩甚觉无趣,于是指了指古琴:“过来弹弹?”
萧宝姝也不敢激怒梁珩,她将雪狐儿放下,然后又抚摸了下它的皮毛,和它比了一个乖的手势,雪狐儿甚通人性,虽然喉中还在低声咆哮,但是也没有往前窜去咬梁珩。
萧宝姝去到梁珩身边,梁珩斜靠着车壁,正在饮酒,萧宝姝硬着头皮,就去弹琴,但是她重生前十指尽折,重生后,怎么也弹不了琴写不了字了,果然她弹出的琴声难听异常,根本不成曲调。
梁珩皱眉,将酒杯放下:“你果真不会弹琴?”
萧宝姝摇了摇头。
不会琴,不会说话……五年前,那人十指尽断,喉咙尽毁,从此不会琴,不会说话,梁珩眉头紧蹙,眸中神色幽深,半晌,他忽回过神,道:“不会也罢,孤教你便是。”
他手触碰到萧宝姝手的时候,萧宝姝却如碰到蛇蝎一般,飞速地甩开他的手。
梁珩愣了一愣,他声音隐隐带了些许怒意:“如此卑贱,也敢忤逆孤?”
他忽将萧宝姝扯到他面前,扣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身前,雪狐儿见主人受辱,于是弓起身子,窜向梁珩,咬向他手臂,但是却被梁珩揪住尾巴,扔到车外:“将这狐狸皮扒了!”
侍卫得令,就擒住雪狐儿,萧宝姝大急,忙抓住梁珩胳膊,眸中似乎有恳求之意,梁珩道:“你是让我放过这只狐狸?”
萧宝姝眼中含泪,点了点头。
她的眼睛极美,如雾朦胧,如月似幻,梁珩盯着她的眼睛,恍惚间,又似乎想起了那人。
犹记得和那人初成亲的时候,他为了杀人诛心,刻意在洞房之夜去玉琢处歇息,那人也是如现在这般,眼中含泪,仰着脸,楚楚可怜地望着他,任他再怎么痛恨萧清远,也忍不住对他的孙女心中生怜。
他不由抚摸上那双眼,喃喃道:“若是你求我,一百件,一千件,我都答应。”
他嘴角,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心中徘徊千万遍的名字:“宝姝……”
萧宝姝陡然一惊,梁珩这是认出她了吗?不,若他认出她,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她拼命推搡着梁珩,梁珩也在她的挣扎中回过神来,他顿时恼怒不已,一把推开了萧宝姝。
萧宝姝被推的扑倒在地,梁珩彻底回过神来,车外雪狐儿咆哮声更大,侍卫怯怯问道:“殿下,还要扒皮吗?”
梁珩顿了顿:“给它找个笼子关起来,孤不想再看到这只野狐狸。”
“是,殿下。”-
雪狐儿得救,萧宝姝终于松了一口气,她重新又躲回了角落,梁珩拨弄着琴弦,他抬眼看了眼萧宝姝:“过来。”
萧宝姝完全不想过去,梁珩如今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但是梁珩却沉声道:“不要再让孤说第二遍。”
他语气威逼之意明显,萧宝姝无奈,只好过来他身边,梁珩却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抱于自己腿上,萧宝姝一惊,又准备挣扎,但是梁珩却道:“别动。”
他拉起萧宝姝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手指,萧宝姝的手指纤细白皙,梁珩细细摸着她的指节,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他又从案几拿了块半透的鲛纱帕子,将帕子盖上了萧宝姝的脸,半透的帕子遮住了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只有她那双眼,在朦朦胧胧中,反而愈加清晰。
梁珩透过帕子,着迷地抚摸上她的眼,他喃喃道:“宝姝,是你回来了吗?”
萧宝姝心中陡然一惊,难道梁珩真的认出她了?
她挣扎了一下,头上帕子飘下,掉落在案几上,梁珩恼怒:“你做什么?”
萧宝姝犹疑地望着他。
梁珩复又捏住她下巴,道:“下贱的东西,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这双眼,孤早就杀了你!”
眼睛?梁珩似乎对她眼睛很是着迷,而且一直看着她的眼叫唤着萧宝姝的名字。
萧宝姝如梦深醒,她明白了,梁珩原来是将她当成萧宝姝的替身了。
她自借尸还魂到云七娘身上后,容貌已大不一样,以前的萧宝姝样貌是偏明艳的,现在的云七娘,则是偏柔弱的,但大概是因为一个人容貌再怎么变幻,眼神总是变幻不大的,所以一双眼睛,倒是有几分像以前的萧宝姝。
难怪梁珩要拿帕子盖住她的脸,难怪在帕子掉落后,他如此生气。
原来梁珩并没有认出她,只是觉得她的眼睛像萧宝姝罢了。
再联想到京城每年元宵的烟火,还有太子府中仆妇诉说着太子的深情,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对前太子妃萧宝姝一往情深,却原来,梁珩骗了所有人后,已经连自己都骗过了吗?
他难道忘了当日是怎么将萧宝姝酷刑加身,是怎么折断了她的手指,是怎么灌哑了她的喉咙,是怎么将她扔到妓船上去的吗?
萧宝姝想笑,又想哭,曾经她是如此渴望梁珩的深情,但如今,他的这份“深情”,连狗都不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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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何况是她萧宝姝!-
梁珩眉间神色冰冷,他将萧宝姝推开,然后自顾自,饮起了酒。
他一身月白长袍,头束玉冠,端的是清冷如月,人还是一样的人,但萧宝姝的心境,却早已经不一样了。
她再次躲在角落,但心中已不再是犹疑和害怕,而是可怜,她可怜梁珩,他骗到所有人都信了他的深情,最后骗到自己都信了,他在四处寻找萧宝姝的替身,却不知道在他面前这个被他嫌弃卑贱的舞姬正是萧宝姝。
而萧宝姝,早已对他无爱无恋,她心中的,只有刻骨恨意罢了。
也不知道马车行驶了多久,才停了下来,梁珩先行下了马车,萧宝姝下来一看,她瞬间有点懵。
这根本不是西州郊外,梁珩不是说要来西州郊外狩猎吗?她环顾四周,只看到高耸雪山,还有连片的帐篷,这应该是燕荡山脚,大梁和北戎的交界处,胡商和牧民聚集的地方,梁珩来这里干什么?
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梁珩嗤笑了声:“陆朗去了西州郊外,这下,可不知要何时才能找到你了。”
萧宝姝咬唇不语,梁珩看了远处的帐篷:“走吧,孤倒要看看,是不是连燕荡山的胡人,也是只知陆朗,不知帝王!”-
萧宝姝被迫跟着梁珩走着,梁珩此次轻车简从,微服出巡,应该是为了查探陆从风在天下人心中威望到底如何,这边境偏远,如果连做买卖的胡人都是只认识陆朗的名号,那陆从风功高盖主的名头,就是彻底坐定了。
但也许,如果连边境胡人都只知道陆从风,京城那边,会多些忌惮,不会对陆从风下手?
萧宝姝思忖着,不知不觉,她和梁珩已走到集市处。
集市许多胡商在赶着车子,叫卖着自己的货品,车上都挂了一面“陆”字军旗。
梁珩不由停步,他问其中一个胡商:“这军旗,可是陆朗将军的旗子?”
胡商点头:“就是陆朗将军的旗子。”
“为何要将这面旗子挂在车上?”
胡商打量着梁珩:“公子定不是西州人吧。”
梁珩摇头:“不是。”
胡商吹嘘道:“从燕荡山贩货去西州,再一路前往大梁,只要挂着陆朗将军的旗子,不但马匪不敢劫,连北戎人都不敢上呢。”
梁珩似笑非笑:“一面旗子,这般有用?”
“那是当然。”胡商道:“谁不知道陆朗将军百战百胜,曾经砍下北戎漠北王首级,还一路追击到北戎王庭?我们这些边域小国,全都深受北戎之扰,陆朗将军算是给我们出了一口恶气了!我们龟兹国的王上说了,陆朗将军这样的人才,就应该当大梁的皇帝!”
他此话一出,萧宝姝顿时吓得面无血色,梁珩则是饶有兴趣:“他当皇帝?那大梁现在的皇帝该怎么办?”
胡商神秘兮兮地说着:“当今皇帝,本来就得位不正,要不是煦衍太子失了圣心,能轮得上他坐皇位?他当皇帝二十多年来,掀起的大狱之多,我们龟兹都听说过,这镇守西州的连大将军,本来好好的,因为是煦衍太子的党羽,全家都被他杀了,这才导致西州军几十年来屡战屡败,若非陆朗将军,西州和大梁现在早就被北戎攻陷了,这样疑神疑鬼的皇帝,能容得了陆朗将军几年?我看呀,陆朗将军要是不造反,迟早会落得和连大将军一样的下场。”
胡商越说越兴奋,萧宝姝却越听越心惊,她连忙拿起胡商板车上的一根金簪,看了起来。
胡商见到她似乎对金簪有兴趣,立马也住了口,不再说皇室秘辛,而是推销起金簪:“这个金簪,是大梁宁安城的货物,做工精巧,很适合姑娘你。”
萧宝姝正看着,忽然梁珩拿过金簪,他仔细端详着,这金簪,倒是和他五年前在宁安元宵灯会上,买给那人的颇为相似。
他忽然面色一沉,将金簪扔回胡商:“这金簪太好,她不配。”
胡商莫名其妙:“这姑娘如此美貌,怎么就不配了?”
梁珩冷笑道:“画虎不成反类犬,她只是个下贱舞姬,不会琴不会棋,哪里配得上这种东西?”
胡商本以为萧宝姝是梁珩爱妾,却原来她只是一名舞姬,看样子这公子是不会为这姑娘花费重金的,他也闭了嘴,不再推销金簪了。
梁珩忽看上一个珍珠面罩,这个面罩是用一个一个细小的珍珠编织而成,戴上之后,摇曳的珍珠恰好能遮住人的口鼻,梁珩拿起珍珠面罩,将它戴在萧宝姝脸上。
珍珠遮住了萧宝姝的下半张脸,只露出她盈盈眉眼。
胡商不由道:“这面罩可比金簪贵,公子你舍得为一个舞姬买这么贵的东西吗?她又不是你的爱妾。”
梁珩盯着萧宝姝的眼,道:“她若能一直戴着这面罩,我便抬一抬她身份,让她做我爱妾又如何?”
萧宝姝愣了愣,摇曳的珍珠衬得她脸庞莹白如玉,那双在梁珩看来极似那人的眼眸忽带了些许笑意,然后,她用那双眼眸看着梁珩,摇了摇头。
爱妾?她不愿意。
?第52章
萧宝姝取下那珍珠面罩,然后拿起车上一根乌木发簪,指了指发簪,然后对胡商笑了笑,胡商猜懂了她意思:“姑娘是要这根乌木簪?”
萧宝姝笑靥如花,点了点头。
胡商不解:“这乌木簪可是这堆货物里最便宜的东西了,只要一文钱。”
萧宝姝从腰封取出一文钱,递给胡商,然后对面色铁青的梁珩挥了挥发簪,便将发簪插到自己头发上。
这乌木发簪虽然简陋,但胜在别致,插在萧宝姝发髻上,倒也给她不施脂粉的面容点缀了一分丽色。
梁珩面色十分难看,萧宝姝宁愿买这根廉价的乌木簪,也不愿意要他昂贵的珍珠面罩,她的意思明明白白,就是宁愿嫁给普通士卒,也不要做堂堂大梁太子的爱妾。
梁珩咬牙,然后冷笑了声:“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卑贱舞姬。”
说罢,他就拂袖而去。
那胡商看看梁珩,又看看萧宝姝,偷偷和萧宝姝道:“姑娘,你这主人脾气可不太好啊,你还是不要惹他为妙。”
萧宝姝没有答,只是心中却无比舒畅。
大梁太子又如何?她萧宝姝连太子妃都不屑做了,还会稀罕做什么太子爱妾吗?
梁珩想从她身上找寻那个以前萧宝姝的影子,他想将她当成萧宝姝的替身,他想用自欺欺人的深情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她就偏偏就不让他如愿。
他和她之间,就如同那幅被他亲手烧毁的百年好合图,早已烧成灰烬,再也回不去了-
梁珩在市集走了一圈,胡商个个都挂着“陆”字军旗,个个都对陆从风推崇不已,就如梁珩所说,只知陆朗,不知梁帝。
更让梁珩心惊的是,由于边境诸国几十年来都受北戎滋扰,甚至有小国因得罪北戎,全国被灭,国王首级都被砍下,颅骨做成便壶,北戎残暴行径,让诸国都闻之色变,所以陆从风杀北戎漠北王,追击到北戎王庭,让边境诸国无不拍手称快,而且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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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风的西州军军纪严明,对待胡人汉人,都是一视同仁,这边境诸国,隐隐已经将陆从风当成了西州之主。
可想而知,如若陆从风携五十万西州军登高一呼,再加上边境诸国倾力相助,那这大梁天下,能不能继续姓梁,还不得而知。
回想五年前,因为北戎南下,战情危急,父皇将西州军军权全权授予给陆从风,不派督军,不派御史,特许他一切战事都由他一人负责,让他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还特批让他可从军户中招兵,充盈西州兵源,从而建立起了五十万西州军的庞然大物,如今陆从风在西州军羽翼已丰,说一不二,梁珩在西州这些天,也发现颜钰这些部将都对陆从风忠心不二,连他派去的侍卫打探个陆从风消息,都难于登天,足以见得陆从风在西州军中威望之高。
但还好,陆从风为人坦荡,从不做阴谋魑魅之事,断不会拿五十万西州军的性命去做谋反的勾当,更不会让他一手打造出来的西州军背负谋逆恶名,况且,他母亲临川公主还在京中,他绝不会为了私利而不顾母亲性命。
只是,梁珩虽笃定陆从风不会谋逆,可陆从风因萧宝姝对他耿耿于怀,这五年更是从未放弃为萧家翻案,他可以不谋逆,但这不代表着他会愿意奉梁珩为主,眼下几个皇弟个个精明能干,虎视眈眈,他这太子之位,难道真要毁在陆从风手上?
梁珩眉头紧蹙,面色阴沉,这局棋,是愈发难了-
梁珩心中筹谋,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喇嘛处。
那喇嘛支着一个摊子,摊子挂着写着“行医治病,诊费随缘”八个字的横幅,梁珩一个侍卫不由道:“喇嘛也做生意吗?”
红衣喇嘛抬了抬眼,道:“赚些路费,去西域佛国罢了,施主想治就治,不必口出恶言。”
旁边摊子的胡商接口道:“诸位汉家小哥,这位大师治病是有些本事的,我娘子就是他治好的。”
侍卫听后,便想拍拍梁珩马屁:“公子,您的心疾一直未愈,要么让他瞧瞧?”
梁珩晒笑:“那么多名医都治不好,一个燕荡山下的喇嘛就能治了?”
侍卫讪讪:“是属下着急了。”
“不治也无妨,已经许久没犯过了。”梁珩道。
梁珩忽看了下身旁萧宝姝:“你过来。”
他将萧宝姝唤到红衣喇嘛摊前:“喇嘛,你给她瞧瞧嗓子,若她会说话了,才能证明你的本事。”
萧宝姝满怀无奈,那红衣喇嘛盯着她看,看的她都心里发毛,那喇嘛忽嘴角浮现一抹笑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一动一念,心能天堂,心能地狱。”
萧宝姝和梁珩都听得莫名其妙,红衣喇嘛忽住了口,又对萧宝姝招招手:“姑娘,张张口,让我看看。”
萧宝姝张了张口,让他看看喉咙,红衣喇嘛瞧了瞧,便对梁珩说道:“她这嗓子,我治不了。”
梁珩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仍问道:“为何治不了?”
红衣喇嘛静静道:“她和你一样,是心病。”
“心病?”
红衣喇嘛道:“心病还须心药医。”
他又对萧宝姝道:“姑娘,你的病,快好了。”他复又看向梁珩:“公子,你的病,怕是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梁珩身后侍卫勃然大怒:“臭喇嘛,你在说什么呢?”
梁珩摆手:“一个疯喇嘛,随他去吧。”
他也不在意,而是带着萧宝姝等人离开了摊子,走了几步,他忽对萧宝姝道:“本以为你就是不会说话的哑巴舞姬,如今看来,你身上的谜团,倒也不少。”
萧宝姝听着心惊,梁珩却复又嗤笑了声:“孤倒要看看,能治好你心病,能让你说话的,到底是何人!”-
入夜时分,梁珩依旧没有回程的打算,侍卫燃起篝火,三三两两地歇息了。
梁珩却始终没有歇息,月色下,他手执玉制酒壶,身披鹤氅,长身玉立,清冷如画,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衬得他如同谪仙一样不染凡尘。
他斟下一杯酒,然后望向燕荡雪山,脑海中,却忽然想起五年前,他和他十六岁的小太子妃在太傅府堆着雪人,明艳如画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京城不常下雪,听说西州的燕荡山终年积雪,真的想去看一看呢。”
他当时含笑问他的小太子妃:“你难道想在燕荡山上堆雪人吗?”
小姑娘忽然耳根一红:“我倒不想去燕荡山堆雪人,我想去燕荡山做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小姑娘害羞了半天,才忸怩道:“燕荡山山高千尺,是西域佛国认定的神山,传说,如果能在神山山巅,皑皑白雪之上,写上自己和心上人的名字,就能一生一世不分开,来生来世,也能找到彼此,永远都在一起。”
他大笑道:“这你也信吗?”
小姑娘忽生了气:“为什么不信呢?既然是传说,肯定有点依据啊。”
他见自己的小太子妃真生了气,于是去哄她:“好好好,孤信,那姝儿说的心上人,是谁呢?”
小姑娘捂住脸:“殿下您明知故问。”
他继续逗弄她:“孤真不知道,是谁呢?”
小姑娘声如蚊讷,脸红的和柿子一样:“除了殿下……还能有谁呢?宝姝的心上人,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只有殿下一人……”
往事如梦,五年前,燕荡山远在天涯,五年后,燕荡山近在天边。
可那人,却再也不在了。
梁珩望着咫尺的燕荡山,藏下眼中的一抹痛楚,然后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转身,摇摇晃晃地走向靠着树歇息的舞姬云七娘,然后摇醒她。
云七娘迷迷糊糊睁开眼,那双眼,如梦似幻,如故如初。
梁珩拿着酒壶,冷声道:“走,陪我上燕荡山。”-
梁珩饮了太多酒,已然半醉,他还不许侍卫跟随,只带着云七娘一人,三更时分,上了燕荡山。
夜半山路陡峭难行,萧宝姝提着灯笼,战战兢兢地走着,明月之下,山顶积雪莹白如玉,她不明白,为何梁珩突然要半夜三更爬燕荡山?
而且虽是春季,但山路越往上,就愈发冷,萧宝姝只穿着一身单薄衣裳,她是冻得瑟瑟发抖,梁珩在前方忽然停了脚步,然后解下自己身上鹤氅,给萧宝姝披上。
萧宝姝怔住,梁珩道:“穿上便是,免得还没上山,就先冻死了。”
萧宝姝不服气了,是他半夜三更要来爬山,怎么又嘲到她头上了?
仿佛看出萧宝姝怏怏不乐,梁珩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孤为什么要三更时分上燕荡山?”
萧宝姝重重点了点头。
梁珩望着山巅白雪:“曾经有一个人,和孤说过,燕荡山是西域佛国认定的神山,只要在山巅白雪之上写上自己和心上人的名字,就能一生一世,永生永世在一起。”
萧宝姝愣了愣,这句话,是她和梁珩说过的。
当时只是情正浓时的小女儿娇嗔情话,而且那时梁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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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明显是不信的,她也便没放在心上,再也没提过这回事了,却不知道,她说的这句话,梁珩一直记在心里。
甚至在五年后,还为了这句话,来夜半爬燕荡山。
但他万万不会知道,和他说这句话的人,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可是,这近在眼前的人,早已不是那个五年前,会为了他的一丝眷顾而高兴一整天的小姑娘了,那个爱脸红爱撒娇,会直白向他表示爱意的小姑娘,已经被他折断手指,灌哑喉咙,魂丧江中了。
站在他面前的,只是桑州的商户之女云七娘,一个他口中的卑贱舞姬罢了-
萧宝姝未动容,只是嘴角含讥,偏偏她的这抹讥笑,已经落入梁珩眼底,梁珩只觉云七娘是认为他说的这个传说是无稽之谈,他虽在五年前,也认为这个传说是无稽之谈,但今日半醉之下,却不允许任何人嘲笑他的小太子妃认真描述的传说,梁珩面色隐隐有了怒意,他冷声道:“像你这种卑贱舞姬,不会琴不会棋,只怕连西域佛国在哪都不知道,哼,孤真是疯了,会和你费这些口舌。”
他酒醉之下,言语格外刻薄,萧宝姝也不生气,她为何要和一个自欺欺人,深情到连自己都骗过的人生气呢?
她于是只是提着灯笼,安安静静地跟着梁珩,只希望他能赶快酒醒,马上下山罢了。
但还没爬到一半,忽然山顶发出巨响,一瞬间,地动山摇。
萧宝姝愕然抬头,只见铺天盖地的白雪从山顶崩落,迎面而来。
是雪崩!
皑皑白雪倾泻而出,瞬间将她和梁珩淹没。
萧宝姝昏迷之前,生死之间,眼前只浮现一朗眉星目之人的身影,她嘴唇无意识地说出四个字的口型:
“表哥……救我。”
作者有话说:
女主:我有些倒霉
?第53章
燕荡山夜半雪崩,消息很快传到了西州城。
从西州郊外遍寻梁珩和萧宝姝不获的陆从风刚回到西州城,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所幸雪崩的范围只限于燕荡山上,并没有引起大范围的山体崩塌,也没有给山脚的胡商牧民造成什么影响,而且牧民都知道燕荡山经常会雪崩,几乎没有人会去爬燕荡山,不过陆从风还是让霍青去燕荡山那边看看,以免有人员伤亡而不知。
只是霍青还没出发去燕荡山,梁珩的侍卫就先行一步快马加鞭赶回来了,一回来,梁珩侍卫就跪下道:“陆将军,请您速去燕荡山,营救殿下!”
陆从风有点懵:“殿下在燕荡山?”
“是。”侍卫惴惴,也拿不准陆从风会不会去营救梁珩,毕竟是梁珩强行掳走云七娘,还耍陆从风说他去了城郊狩猎,只为了故意敲打陆从风,但是若陆从风不出兵,靠他们几个侍卫,要在那么大的燕荡山上找到梁珩,难如大海捞针,侍卫只好如实道:“殿下昨夜坚持要上燕荡山,结果碰到了雪崩……陆将军,如若殿下在西州出了事,我们所有人恐怕都难逃罪责!”
陆从风听出他弦外之音,他冷笑:“你以为我会故意不救殿下?未免也太看轻我陆朗了!”
他是厌恶梁珩,也想报表妹的仇,可是,这不代表他会见死不救,他会堂堂正正打败梁珩,而不是靠一些阴谋算计。
陆从风站起,吩咐霍青:“备马,即刻去燕荡山!”
梁珩侍卫大喜:“多谢陆将军!”
陆从风忽问道:“殿下困在燕荡山,那云七娘在哪里?”
侍卫偷偷抬头看了眼陆从风,然后才不安道:“云七娘……和殿下一起上山了,眼下,应该也困在燕荡山中……”-
萧宝姝悠悠醒转过来的时候,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全身上下都剧痛无比,她这才想起来,她和梁珩遭遇了雪崩。
那她现在是在哪里?地府?
不,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她的生命得来不易,她还没亲眼看到祖父沉冤得雪,她不能死!
萧宝姝拼命睁开眼,她挣扎着,朝着有一丝光亮的地方爬过去。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到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她终于爬到了有光的地方。
双眼豁然开朗,一片白光映到她眼中,甚至让她短暂看不清任何事物,萧宝姝遮着眼睛,好不容易才适应这光亮。
原来,她刚才置身于一个漆黑洞穴中,现在这里,是洞穴口。
想必是雪崩之时,地动山摇,她滚落到了这个洞穴里,虽然全身摔得快散架了,手脚多处擦伤,但还好,没有被埋在雪里面,否则,不是窒息而亡,就是被冻僵死去。
现在,她眼前全是大片的白雪,刚才的白光,就是白雪在太阳反射出的光芒。
萧宝姝抓了把雪,拍在脸上,冰冷的雪让她神智更加清醒了些,她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环顾四周。
不看还好,一看她心凉了半截,她四周全部都是丈深的雪地,茫茫燕荡山,她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该如何走出这神山。
冷风袭来,萧宝姝不由裹紧了身上鹤氅,这件鹤氅,还是梁珩为她披上的。
那梁珩呢?他在哪里?该不会是雪崩的时候遇难的吧?
萧宝姝带着疑问,裹着鹤氅,躲回了山洞中避风。
但刚一进洞穴,她就踩到什么,差点没摔倒。
她定睛一看,差点没吓到跳起来。
居然是梁珩!
原来梁珩和她一起滚落了山洞,只是她刚才求生欲下,艰难爬到洞口,根本没注意到山洞里还有一个人。
梁珩似乎也摔伤了,他还在昏迷中,呼吸声微不可闻,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就和死去一样。
萧宝姝蹲下来,探了探他鼻息,梁珩还有一口气,他还没死。
她目光,忽然移到了洞穴旁的大石头。
她摸向石头,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抱起来。
只要,只要她将这块石头砸向梁珩,那梁珩必死无疑。
而且如今梁珩人在昏迷,压根没有反抗的能力,反正她逃出燕荡山希望渺茫,倒不如……先杀了梁珩!
祖父的被冤自尽,萧家的全族流放,秋实的惨死,还有她自己遭受的一切,所有都如同白驹过隙,在她眼前一遍遍回放着,萧宝姝咬紧牙关,她心中有个声音疯狂地喊着,杀了他,杀了梁珩!
他是一切不幸的起点,杀了他,杀了他!
是他让她这五年,每日都活在梦魇中,她恨他恨到每日都在磨她那把匕首,做梦都想将那把匕首插进梁珩的心口。
此时此刻,就是最好的机会。
萧宝姝高高举起石头,只要砸向梁珩,她心中的仇恨,她心中的痛苦,就能彻底结束了。
她咬牙,举着那块石头,就砸向梁珩的头颅-
只是,那石头却最终没有砸向梁珩,而是滚落到了一边。
是萧宝姝扔到了一边。
她颓然地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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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不能杀梁珩。
梁珩此行是来西州督军的,表哥功高盖主,本已被皇帝猜忌,否则,皇帝不会派太子来督军,若梁珩死在了西州,那皇帝刚好有借口可以向表哥发难了。
就算皇帝不会杀了表哥,但是,他也可以杀了霍青,杀了颜钰,借此来敲打表哥。
她现在不仅不能杀梁珩,她还必须救他。
因为梁珩虽然该死,但却万万不能死在西州-
萧宝姝扔了石头,去外面捧了一把雪回来。
然后她将雪搓在梁珩脸上,让他可以清醒过来。
这还是她五年后第一次触碰到梁珩的脸,以前,她总喜欢痴痴望着梁珩清俊如玉的面庞,看着他作画,看着他写字,有时看着看着,就看呆了,梁珩经常批阅完公文后,一抬头,就看到都忘了磨墨的萧宝姝,他总会含笑问:“墨呢?”
萧宝姝这时候才会回过神:“哎呀!忘了!”
梁珩逗弄她:“怎么忘了?”
萧宝姝理直气壮道:“殿下长得太好看了,我看忘了。”
十六岁的萧宝姝就是会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欢,表达自己的爱意,她将她所有的热情都倾注在梁珩身上,但却没想到,那只是一场虚妄。
如今,萧宝姝再看到梁珩的脸时,她心中已再无波澜。
她只想杀了他。
萧宝姝面无表情,拿着雪就往梁珩脸上搓,梁珩因为冰凉触感,果然醒了过来。
他似乎摔得比萧宝姝重,好一会,他才从眩晕中清醒过来:“你……你是云七娘?”
萧宝姝点了点头。
梁珩支起身子,看了看旁边的落雪:“是你救了孤?”
救?萧宝姝思忖了下,她的确不想救他,反而想杀了他,但刚才若不不是她弄醒梁珩,也许梁珩就再也醒不过来呢,某种程度上讲,她也的确可以说是救了梁珩。
萧宝姝缓慢地点了点头。
梁珩仍旧是很虚弱,萧宝姝将他扶起,靠着洞壁,梁珩的脚似乎是雪崩时受伤了,如今寸步难行,他紧抿着唇,看着洞穴外的皑皑白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是萧宝姝现在却没有闲暇去猜测他心中想法了,她昏迷了快两天了,一点东西都没吃,如今已快饿的眼前发黑了,再这样下去,还没等人来救她,她先饿死了。
萧宝姝忽看到外面雪地上有一只野鸡,她眼前一亮,于是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就往野鸡走去。
她以前还是萧宝姝的时候,经常在太傅府和太子府抓猫,在西州的时候,雪狐儿顽皮,时常就会不见,她也习惯去抓雪狐儿,猫和狐狸她都能抓住,一只野鸡,自然不在话下。
萧宝姝一扑,将野鸡抓到了手上。
只是她抓野鸡的动作,已经全然落在了梁珩的眼中,梁珩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云七娘这个哑巴舞姬,真的太像那个人了……
虽然容貌不像,可是她的身形,她的习惯,她的动作,都总是能让梁珩回忆起那个人。
他的太子妃。
他的姝儿。
说来也是可笑,他是为了姝儿上燕荡山的,只因她曾经说过,燕荡山是西域佛国的神山,在燕荡山顶的皑皑白雪上写上自己和心上人的名字,就能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在一起。
他回忆起她说的这番痴话,酒醉之下,已然是痛彻心扉,所以才夜半上了山,只是想去一趟燕荡山顶,在山顶的皑皑白雪上,写上他和她的名字。
但或许,燕荡山的确是神山,他折断了萧宝姝的手指,灌哑了她的喉咙,还将她送上妓船,如今,又怎么有脸因为萧宝姝的一番痴话,上燕荡山顶?
遇上雪崩,或许就是他的报应。
是九泉之下的萧宝姝,对他的报应-
梁珩郁郁之时,萧宝姝已经拎着野鸡回来了,野鸡的咯咯叫声让梁珩回过神来,萧宝姝拎着野鸡,在梁珩面前晃了晃,又做了个吃饭的动作。
梁珩抿唇:“你是说,和孤一起分享这个食物吗?”
萧宝姝点了点头。
梁珩未语,片刻后,却道:“孤总斥你是个卑贱舞姬,你为何仍愿意救孤?”
作者有话说:
下章女主就会说话啦
?第54章
萧宝姝并没有理他,而是先把野鸡的翅膀寻了个杂草捆住,再到处找可以生火的木头,试图钻木取火。
梁珩见她一直趴在地上找着,理也不理他,但他却没有再动怒,而是盯着萧宝姝的纤细背影,半晌,忽道:“是不是因为如果孤死在西州,陆朗不好交代,所以,你才愿意救孤?”
本来趴在地上找树枝的萧宝姝听言,忽然回过了头,然后郑重点了点头。
梁珩莫名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心口,他也不再说话,而是闭着眼睛养神。
萧宝姝终于在山洞里找到干的树枝,再不停用一根树枝摩擦着另一根树枝,终于在她满头大汗忙活了很久后,火生着了。
萧宝姝大喜过望,她赶忙将早已准备好的干树叶点了火,聚在一起烧了起来。
她看着树叶上腾腾生起的白烟,忽然想到,可以在山洞外生火,到时候,就有人来救他们了。
毕竟大梁的太子失踪,现在整个西州军肯定都倾巢而出,在四处寻找他们。
只不过,现在,还是先解决他们快饿死的事情。
萧宝姝将野鸡提起来,然后,她犯了难。
这没有刀,该怎么杀这只鸡呢?
她犹犹豫豫地想去掐死野鸡,但是,手刚碰到,野鸡就扑棱棱挣扎起来,愣是差点没把她手给啄出血。
闭目养神的梁珩也听到山洞里这一场人鸡大战,他睁开眼,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然后扔给萧宝姝:“用这个。”
萧宝姝大喜过望,就拾起地上匕首,梁珩忽问了句:“你会不会用匕首?”
萧宝姝没答,而是握着匕首,利落手起刀落,一下毙命。
梁珩都看得怔住:“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哑婢,居然练过匕首吗?”
萧宝姝心中说道,是练过,还练了五年,就为了杀你。
只是这一手,先用在杀鸡上面了。
萧宝姝处理完野鸡后,就将野鸡串了起来,放在火上烤,山洞内,梁珩也再未说话,他似乎因腿部的伤势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他居然呢喃了一句:“宝姝……”
正在烤鸡的萧宝姝一愣,烤鸡都差点掉到了火堆里。
梁珩皱着眉头,似乎在做噩梦,他喃喃道:“宝姝,你在哪里?孤想见你,你不要躲着孤……”
“宝姝……过来……过来见见孤……”梦话说到最后,那一句话竟然是:“宝姝……是孤错了……孤后悔了……”
梁珩从来不肯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自己在萧宝姝一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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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错处,但是在梦境中,他不知不觉,将自己的悔意全盘托出,这五年,他对萧宝姝的思念已浸入骨髓,让他渐渐从一个光风霁月的皇太子变得愈发偏执,他也渐渐愈发酗酒,也许只有在酒精中的麻痹中,他才能又见到他的太子妃。
睡梦中,梁珩一直皱着眉,低声呢喃着对萧宝姝的悔意,火堆旁的萧宝姝却抿了抿唇,她拿着烤鸡,然后走到梁珩身边,很大力气地推醒他。
梁珩在做梦,梦中,他似乎回到了五年前的太傅府,穿着鹅黄衣衫,正背对着他,在雪地里堆着雪人的萧宝姝。
他很欣喜地想快步走过去找萧宝姝,但是正在堆着雪人的萧宝姝却一下消失了。
他忍不住喊出来,问她去哪了,然后,她的身影又出现了,依旧在那里专心堆着雪人。
他又去找她,她又不见了,反复几次后,他动也不敢动,只好哀求她回过头,看他看看她。
他很久没有看到她的脸了,他想见她,想的快疯了。
他告诉她他后悔了,她终于慢慢转过脸了,可是她的脸,居然和云七娘长得一模一样。
他一激灵,他的宝姝呢,他的宝姝为什么变成云七娘了?
不,那不是宝姝,他的宝姝在哪里?
他正想质问云七娘把萧宝姝藏到哪里了,忽然一下被推醒了,一醒来,他就看到云七娘清秀雅致的脸。
原来,是梦啊……
云七娘将手上烤鸡分成两半,一半塞到他手上,然后自己就自顾自坐一旁,背对着他,吃了起来。
梁珩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久到手上的烤鸡都快冷了,他才回过神来,慢慢撕下烤鸡,咀嚼起来-
萧宝姝吃完后,总算没有那么饥饿了,她又在山洞外面生起火堆,希望有人能看到烟雾来救他们。
她不知道,她困在燕荡山的时候,陆从风一直疯狂地在找她。
陆从风亲自上了燕荡山,梁珩侍卫还试图劝阻他:“陆将军,听说燕荡山时常雪崩,您派西州军随我们上燕荡山就行了,不然,万一您也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陆从风心急如焚,他只道:“这山,我是一定要上的,不用多说了。”
他带着一队人马,就上了燕荡山,只是燕荡山太大了,根本无从找起。
而且如果人马都集中在一起,更加容易引起雪崩,陆从风于是就吩咐分头行动,他独自一人,往西北方向寻去。
他也不知道找了多久,却仍然没有云七娘身影,他环顾四周,天大地大,山野茫茫,他的心,也突然变得愈发空落了。
他想起五年前,得知表妹出事的消息,他策马狂奔,前往宁安江畔,却只看到了表妹毅然跳下江中的画面。
江中浪急,就算他当即跳下江山,奋力向她游去,却仍然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抓到。
表妹不知道被江水冲往了何方,他却仍然不愿意放弃,一直在寻找,找了七天七夜,终于找到了被水草缠绕,早已死去的表妹。
陆从风至今难以忘记,当他见到表妹遗体的时候,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以致于午夜梦魇,他还时常会满头大汗醒来。
这种痛苦,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陆从风抿了抿唇,踩着积雪,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找着。
五年前,他没有放弃寻找表妹,今日,他也不会放弃寻找云七娘-
正当陆从风愈发心急的时候,忽然,他看到了一缕青烟。
这刚刚经历过雪崩的燕荡山,明明荒无人迹,却为什么会有篝火燃烧的烟雾?
难道,是云七娘和梁珩安然无恙,向他们发出的求救信号?
陆从风急急往烟雾的方向奔去,但是他走到一半的时候,烟雾忽然熄灭了。
想必是篝火燃尽,所以烟雾没有了。
可是,这样他就无法寻到云七娘的方向了。
陆从风于是喊道:“殿下,七娘,你们是不是在这里?”
山洞里正坐在地上的萧宝姝听到了陆从风的声音,她一时还不敢相信,再仔细一听,真的是陆从风。
她欣喜地从洞中奔出去,表哥来救她了!
她就知道,表哥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救她的!
萧宝姝出了山洞,远远看到了陆从风的身影。
她拼命对着他挥手,可是他离她有些远,没有看见她。
萧宝姝又喊不出来,她只好扒拉了下刚才燃尽的火堆,火堆重新燃起了火,萧宝姝又从里面找出一只还在冒烟的木棍,拼命跳着,朝着陆从风挥手。
陆从风终于看到了青烟,也看到了正在跳着挥手的萧宝姝,他大喜过望:“七娘,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他的鞋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他深一脚浅一脚往萧宝姝身边奔去,由于心中太过欣喜,一向警觉的他浑然不知身后突然有个庞然大物在悄然靠近。
正在挥手的萧宝姝忽然愣住了。
表哥身后……那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是什么?
是熊!
是一只因为雪崩而冬眠醒来的黑熊!
黑熊四只脚忽然直立起来,它举起熊掌,就往陆从风拍去。
萧宝姝瞪大眼睛,她已经忘记了自己不会说话,她张着口型:“表哥,危险!”
“你身后有熊!快让开啊!”
她张着嘴巴,无声地呼喊着,眼看着黑熊的熊掌要拍到陆从风头上了,萧宝姝忽然从喉咙中,声竭力嘶地喊出:“危险!快躲开啊!”
作者有话说:
是的,女主终于会说话啦
?第55章
她这一句声音喊出,陆从风和她自己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