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微直接跳下马车,将斗笠又戴在了?小梅的头上,雨水瞬间?将柳翠微身上的衣服浇透,见状小梅也?不再坚持。
二人将车马分离,柳翠微走在前面,小梅牵着马走在后面。
山路很不好走,没过足面的雨水沿着山坡向下冲去。
柳翠微抬手抹了?一把脸,大声说道:“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这回庄稼算是喝饱了?。”
小梅说道:“是啊,好大的雨。”
回到半山小院,柳翠微将马安置在了?西屋的堂屋,去抱柴的时候发现了?一捆稻草,应是编织封山洞口的草席剩下的。
柳翠微将木柴分别?送到两个屋里?,又折返回来把那堆稻草抱到了?西屋,铺在了?地上。
柳翠微心疼地抚摸马儿湿漉漉的脖颈,说道:“外面雨大,委屈你在这里?住一宿了?,我给你垫些稻草,你不要乱走,明日我再寻来草料给你吃。”
马儿仿佛听懂了?一般,轻轻打了?个响鼻。
柳翠微又找来干布,将马儿身上的雨水擦了?,小梅将东屋的火炕烧好,挂好蓑衣和斗笠,撑着伞出来接柳翠微。
耳边不住传来水声,有雨声,也?有院子外面的流水声,小梅惊奇地说道:“这么大的雨,你们家的院子里?竟然?没积水,可真是神奇。”
柳翠微笑道:“哪里?是神奇,都?是蔚蔚的功劳。建这座半山小院的时候,蔚蔚下了?很大的心思,虽然?这房子的图纸是别?人帮着出的,但是蔚蔚在这中间?提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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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建议,喏……”
柳翠微指了?指柴房,继续说道:“那间?屋子里?面能洗澡,柴房后面的台子上放了?一个很大的木桶,院子的东边角落里?有个叫……‘水龙头’的东西,连着后山的泉水,拧开就?有水流出来。当?初蔚蔚费了?好多?功夫才弄好的,有一截竹筒埋在地下,是蔚蔚亲手挖出来的。”
说话间?,柳翠微和小梅进了?东屋,柳翠微却并没有停止讲述,小梅也?被吴蔚和柳翠微之间?的趣事吸引,二人就?站在堂屋的炉灶旁边,谁也?没有进屋的意?思。
柳翠微继续说道:“我们从前,就?从水龙头里?打水,再把水提到台子上,倒进桶里?,夏天的时候,桶里?的水晒一天到了?傍晚就?是温的。我和蔚蔚就?轮流到柴房里?去洗澡,一桶水正?好够我们两个洗一回,用上蔚蔚亲手做的香皂,洗完了?出来整个人都?是香的。还有这院子的地基,在夯地的时候,蔚蔚让他们把地基夯实以后再垫高一些,这院子你看着平整,其实是中间?高,四面低的,住进来以后蔚蔚还在这院子周围铺了?好几处排水渠,再大的雨这院子里?也?不会积水。”
提起吴蔚,柳翠微脸上的笑意?怎么样都?止不住,眼底也?流淌着温柔。
小梅由衷说道:“你和蔚蔚姑娘……真好。”
听懂小梅话中的含义,柳翠微难免有些羞涩,但还是点了?点头。
二人进了?屋,柳翠微打开柜子找出两身干净的衣裳。是上次回张家村时,吴蔚特意?带回来的,原本?她们的衣物都?搬到泰州去了?,吴蔚又觉得她们总要时常回来看看的,便又带来了?几件衣裳和一些日用品放到了?这里?。
柳翠微说道:“这套衣裳是蔚蔚的,小梅姑娘的身量高挑,穿蔚蔚的衣裳正?合适,我先去柴房洗个澡,你先歇着,等一会儿也?洗个澡再换衣服吧。”
“好。”
柳翠微洗完澡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趁着小梅洗澡的功夫,柳翠微在屋里?找了?一圈,在米缸里?发现了?一些杂粮,架子上还放了?一个面袋子,两缸酱菜,挂在墙上的竹筐里?有几个鸡蛋。
想来是李大姐放在这儿的,家里?的山田离半山小院更近一些,中午吃饭也?方便,这倒是成?全了?柳翠微。
杂粮米需要浸泡很久才能蒸饭,柳翠微便挽起袖子做了?一道面疙瘩汤,打上蛋花,配上酱菜,再点进去几滴香油,堂屋里?香气弥漫。
小梅刚走到堂屋门口就?闻到了?这股香气,肚子立刻发出了?叫声。
“晚上我们就?吃碗面疙瘩汤吧,家里?实在是没什么吃的。”
“好香啊,我去摆桌子!”
……
二人吃过晚饭,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睡下。
半夜忽然?雷声大作,几道炸雷在不远处的山头炸开“轰隆声”响彻天空。
柳翠微和小梅都?被惊醒,听着犹如在耳边炸响的雷声,心中发憷。
“这雷声可真吓人。”柳翠微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是啊,说不定是老天爷在惩罚坏人呢。”小梅低声道。
雷声持续了?半宿,天快亮的时候才停,可这大雨……却丝毫不见缓势,屋后的那条小溪,溪水暴涨,溪水涨平了?河床,蔓延开来。
清晨,柳翠微站在东屋门口看着外面的雨势,眉头紧锁。
柳翠微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前年冬天的时候,自己和吴蔚到后山的山洞去整理冰块,吴蔚指着装冰块的那些模具,说道:“绣娘,你看咱们这个装冰块的模子,像不像一艘艘小船?我专门请清庐县最好的木工师父做的,能拆卸,拼装起来严丝合缝,即便是泡在水里?也?不会渗水,要是哪天涨水了?,咱们就?把咱家的家当?,狗子,都?放到这些小舟里?,咱俩也?坐在里?面,用绳索连好,绑成?一体,保准全家平安。”
第211章三娘归家
“翠微姑娘,这雨好像比昨天的更大了,我们……回去吗?”
柳翠微垂眸沉思片刻,说道:“回去。”
“好,那我去准备一下,你把蓑衣穿上吧,我打?伞。”
柳翠微摇了?摇头,说道:“你还要牵马,赶马车,蓑衣斗笠你穿,这么大的雨,打?伞也无济于事,我找个盆子顶在头上就是了。”
柳翠微找来两根稻草,把自己的鞋子绑了?挂在脖子上,小?梅见了?也去拿了?几根稻草来,按照柳翠微的样子把鞋子挂在了?脖子上,小?梅赞道:“相处久了?,我觉得翠微姑娘和蔚蔚姑娘有许多?相似之处,只?是蔚蔚姑娘体现在方?方?面面,翠微姑娘体现在关键时刻。”
柳翠微有些好奇,问道:“是什么呢?”
小?梅思索片刻,回道:“我也说不好,是一种感觉,也可以说是一种气?质,嗯……就?比如,这世间很少会有女子赤足行走,即便是这样的雨天,哪怕周围寂静无人,宁可鞋袜被打?湿,也不会想赤足行走。但是这件事如果发生在蔚蔚姑娘身上,我想她不仅会赤脚行走,还?得把裤腿儿也一并挽起来,说不定还?要建议所有人都和她一起,然后苦口婆心?地劝道:这样走鞋袜就?不会湿了?!诸如此类的事儿,经常会在蔚蔚姑娘的身上发生,她也从?不会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何不妥。而?翠微姑娘呢……平日里看着更像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可关键时刻也和蔚蔚姑娘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柳翠微勾起嘴角,说道:“蔚蔚的确是这个样子,刚和她认识的时候……我也觉得她的某些言行令人难以接受,可偏偏她看你的目光,说话的语气?,透出无比的真诚,让人感受不到一丁点儿的恶意?,也许有的人始终都无法接受蔚蔚,会觉得她是一个奇怪的异类。唯有用一颗寻常心?去体会,才能明白她的好。”
小?梅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二人蹚着水下了?山,趁着小?梅套马车时,柳翠微从?怀中取出一包粗粮,喂马儿吃了?。
……
二人清晨出发,傍晚才到泰州城,泰州境内多?山,地势也比周围高一些,雨虽然大,泰州城内却见不到多?少积水。
见到这般景象,柳翠微才稍稍打?消了?带着一家人住到山洞里的念头。
大雨接连下了?许多?天,泰州城内冷冷清清的,平日里街边的小?摊都不见了?,街道两边的铺子也门可罗雀,柳翠微有些恍惚,与昔日繁华的泰州对不上了?。
马车停在米庄门口,柳翠微跳下马车,喊道:“娘,二姐,二姐夫,张叔张婶,我回来了?!”
米庄的伙计们纷纷朝柳翠微聚拢过来,热情地将柳翠微围住:“二东家,你可算回来了?。”
“二东家,给我们带礼物了?吗?”
柳翠微笑道:“带了?,沿途买了?些特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们可别嫌弃!”
“二东家,大东家呢?”一名伙计喊道。
“吴老爷子的身体欠安,蔚蔚留在老家侍奉,要过阵子才能回来了?。”这个理由是吴蔚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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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声?音的柳二娘子冒着雨冲了?过来,高声?唤道:“是三娘和蔚蔚回来了?吗?我好像听到喊声?了?!”
伙计们自发让出一条路来,姐妹相见,柳二娘子快步上前拉住了?柳翠微的手?,上下打?量,红着眼眶说道:“黑了?,也瘦了?,你们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我可想死你们了?。”
“娘呢?”柳翠微问道。
柳二娘子笑道:“你的日子是不是过迷糊了?,这么大的雨,他?们三个长辈不好好在宅子里待着,来店里做什么?”
柳翠微这才恍然想起,她们早都不住在店里了?,已经在泰州买了?新宅子。
这一年来的日子好像过的比从?前快了?许多?,也可能是搬到宅子里没几天,柳翠微就?和吴蔚出门去了?,在柳翠微的潜意?识里,她们一家人还?住在米庄呢。
柳二娘子环顾一周,却不见吴蔚的身影,问道:“蔚蔚呢?蔚蔚!蔚蔚在哪儿呢?”
“吴老爷子的身体不太好,蔚蔚留在家里侍奉了?,想尽一尽孝道,可能要过阵子才能回来了?。”
柳二娘子听出话中的含义,心?道:这吴老太爷的嗣子还?真是个好运气?的,还?没侍奉多?久,老爷子就?不成了?,那偌大的家业就?归他?们一家子了?,可怜的蔚蔚。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一个人回来的?”
柳翠微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会儿小?梅驾着马车到后院去了?,便说道:“是蔚蔚的丫鬟小?梅送我回来的。”线祝夫
柳翠微又?和米庄的伙计,掌柜的说了?几句话,就?被柳二娘子拉到隔壁榨油坊去了?,正好小?梅回来,柳翠微便请她将带回来的礼物分一分,然后去二楼找个房间休息。
柳二娘子搬来长凳,给柳翠微倒了?一碗热水,忍不住问道:“吴老太爷这是不成了??”
柳翠微点了?点头,也是吴蔚让柳翠微这么说的。
吴蔚觉得:一个本不存在的人,“活”在这世上终究是个祸患,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让这个人“消失”。
柳二娘子长叹一声?,惋惜地说道:“你说蔚蔚这孩子……命也是真苦啊,父母不在了?,连唯一的爷爷也要不行了?。你们走之后,咱娘,我婆婆还?有我,说起此事。咱娘说:吴老太爷费这么大的功夫寻找蔚蔚,说不定是身子不成了?,想见自己的亲孙女最后一面呢。还?真就?被娘给说中了?!哎,三娘,你见到吴老太爷的嗣子没有?是个怎么样的人,吴家的家产真就?和蔚蔚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吗?”
柳翠微无奈地看了?自家二姐一眼,自己这个二姐什么都好,就?是特别好打?听。
从?前还?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村里头有个大事小?情的,自家二姐总会冲到前头,直到把事情的始末,细节,隐情都问清楚了?,心?里头才畅快。
不过,自家二姐只?是好奇心?重,并不会背地里说什么难听的话。
吴蔚也预料柳二娘子会问柳翠微许多?问题,在临行前的那个夜里,把柳二娘子可能问的问题都编好了?,让柳翠微回家后照着回答。
柳二娘子拉着柳翠微问了?个彻底,直到连吴蔚家有几头耕牛,几个粮仓,几间屋子,地里都种了?什么粮食,吴老太爷的嗣子一家子是高矮胖瘦,都打?听了?个遍,才心?满意?足。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水生榨完最后一桶油,披着衣服出来,看到坐在大厅的柳翠微,惊喜道:“三娘回来了??”
“二姐夫,忙完了??”
“嗯,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了?,蔚蔚呢?”
无需柳翠微回答,柳二娘子将事情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张水生不仅没有打?断,反而?坐到长凳上,认真倾听。
柳翠微不由得在心?里称赞张水生的体贴。
等柳二娘子说完,张水生起身扶住柳二娘子,柔声?道:“行了?,我知道了?。三娘出门一趟,反倒是成了?给你解闷的了?。你怀着身子,动作?别太大了?,坐下歇歇。”
柳翠微瞪大了?眼睛,问道:“二姐,你又?有喜了??”
柳二娘子抬手?就?给了?张水生一巴掌:“三娘还?没出阁呢,用你一个当姐夫的告诉她?”
张水生笑道:“收拾收拾,咱们回家说。”
依旧是由小?梅驾着马车,四人一起回了?宅子。
三位老人见到柳翠微,十分开心?,又?听说吴老太爷身子不成了?,叹息一声?后,直替吴蔚感到惋惜。
柳翠微将小?梅安排到了?吴蔚的书房,书房的窗前有一张软塌,睡一个人是足够的,柳二娘子抱着被褥放到软塌上,对小?梅说道:“小?梅妹子,这床被子是新的,你别嫌弃。”
小?梅朝柳二娘子抚了?抚,说道:“二小?姐哪里话,能睡在小?姐的书房里,是奴婢的荣幸。”回到宅子里,小?梅又?变回了?一位合格的丫鬟。
一句“二小?姐”叫的柳二娘子受宠若惊,柳二娘子拉住小?梅的手?,笑道:“你的年纪和我家三娘差不多?吧?”
“是。”
“那你就?随着三娘叫我一声?二姐吧,你这姑娘生的可真水灵,我看着就?喜欢,劳烦你一路护送三娘回来,就?把这儿当家,缺什么就?和二姐说。”
“谢谢二姐。”
……
吃过晚饭,姐妹二人又?来到了?后院正房,继续说体己话。
吴蔚和柳翠微的新鲜事儿基本都分享完了?,柳二娘子还?要说说她知道的新鲜事儿。
“三娘,你听说没有?那位戏文里的玉面神机,东方?大人,被抓了?!”
“消息都传到泰州来了??”
“哎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我还?是听小?全子说的呢,他?到仓实县去办货,听那边一个外地的商客说的。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呀,‘玉面神机’多?好听的一折戏啊,今后再也听不到了?。”
“二姐,还?有什么新消息吗?关于东方?大人的。”
“这件事外面传的可邪乎啦。有说要被千刀万剐的,也有说判了?斩立决的,还?有说判了?斩监候的,谁知道呢?消息一路从?京城传到这边,说不定啊……此刻人已经死了?。”
第212章分别真相
客栈内,吴蔚焦急地等待着,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京城的夏天闷热异常。
直到敲过三更的梆子后,客栈的房门终于被敲响,吴蔚神情一振,快步来?到门口,拉开客栈的房门,一袭劲装的小竹出现在门口。
“快进来!”吴蔚让出身位,小竹快步走?到了房间里。
“坐下说。”吴蔚给小竹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上下打量小竹,问道:“你没?受伤吧?”
小竹勾了勾嘴角,答道:“不过是探听些消息罢了,又不是去?劫狱。”
“怎么样?”吴蔚问道。
“朝廷原本是要判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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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的,但是……考虑到那人曾经的身份和在民间的威望,朝中一些大臣觉得此举有伤民心,反正都是要死的,何必非得拘泥于形式?于是就改判了斩立决。”
听到“斩立决”三个字,吴蔚一个身形不稳,按住了圆桌才稳住身形,到底还是一语成谶了……自己真的只能?送她最后一程了吗?
“不过……”小竹秀眉微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什么?是不是还有什么转机?这么大的事?儿?,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我快要被你吓死了!”吴蔚低声说道。
小竹叹了一声,答道:“转机谈不上,也不是我故意?吓你,我只是没?有确实的证据,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你快说。”
“这几日京城内张灯结彩,下个月是太后千秋寿诞。我打听了一下,今年是太后的七十整寿,因先皇丧期不满三年,是以朝廷并没?有下旨普天同庆,但这京城还是要热闹一场的。我不知道这件事?……对雷老板而言是不是转机。”
吴蔚的眼中划过一丝精光,问道:“你的意?思是……斩立决可能?因为太后过生日改成斩监候?”
小竹点了点头,答道:“虽然《梁律》中并没?有写,但是按照本朝旧例,皇帝的万寿节,太后和皇后的千秋节若是撞上了斩立决,斩立决会被改成斩监候,若是正好过的是整寿,大赦天下的先例也不是没?有,即便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也会将刑期延后一年,以昭皇恩。就是不知道是否适用在雷老板的身上。”
吴蔚的眼中燃起了希望,激动地说道:“一定会的,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样重要的寿诞,一定会延期的!”
“但愿如此。”
“一定是的,不然她都被抓这么久了,为何行刑的告示迟迟还没?张贴?也没?有听说什么三堂会审的消息。”
“可是就算延期了,死牢也不是我们能?进得去?的地方,你还有什么办法吗?”小竹问。
吴蔚摇了摇头,沉默了。
良久,吴蔚才开口说道:“只要刑期一日不至,我绝不放弃!”
……
太后千秋寿诞的十日前。
京城解除宵禁,各个坊市灯火通明,戏班子,杂耍班子,城南开了数个粥棚,人人都可过去?领一碗太后赐粥。
各路藩王带着贺礼陆续抵达京城,恭贺太后千秋,京城每日都能?听到锣鼓开道,净街洒水的声音,恭迎藩王入京。
而吴蔚所住的客栈,正是从南城门到皇宫的必经之路。
这一个月来?,吴蔚日渐消瘦,神情憔悴,她已经快被现状逼疯了。眼看?着东方瑞的刑期越来?越近,吴蔚却毫无办法,又想?到东方瑞被抓有一部?分自己的责任,吴蔚便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吴蔚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街道,双眼空洞无神。
一阵开道的锣鼓声由远至近传来?,街上的行人立刻加快了脚步,要么钻进小巷,要么就近躲在街边的商铺中。
路边的小贩们则是非常熟练里兜起自己的商品,往熟悉的小巷或者商铺中躲避。
吴蔚她们住的这家客栈远离坊市,楼下只有几家茶肆,书?斋,摆摊的商贩也不如坊市那边的多?,片刻的功夫街上就不见人影了。
随着一阵马蹄声传来?,一对骑着快马的侍卫沿着街边快速跑过,侍卫单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高举令旗,风吹得令旗猎猎作响,看?不清楚上面的番号,但吴蔚已经能?通过旗子的颜色辨别来?人是何等身份。
皇帝出行的令旗是正黄色的,其余皇室直系成员的开路令旗是土黄色的,各路一字藩王和公侯之家的令旗是绛紫色的,伯爵子爵,二字藩王及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所用的令旗为正红色。
至于其他的颜色……吴蔚还没?见过。
想?来?在京城这样贵重的地方,站在高处撒把豆子或许都能?砸到一两个有品级在身的官员,三品以下的官员出门,实在是没?什么净街洒水的必要。
适才匆匆一瞥,那两名侍卫手持的令旗是绛紫色的,即便是在天子脚下,能?配享绛紫色令旗的人,依旧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人物。
大概是某位藩王进京给太后贺寿来?了,吴蔚想?着。
太后的千秋寿诞在即,这样的场景吴蔚这几日已看?过多?次,并不觉得新鲜,便起身去?关窗,以免失了避讳。
就在吴蔚拉着窗子准备关上时,下意?识地朝着队伍走?来?的方向望了一眼。
赫然看?到了一位熟人,由于骑着马,那人比周围黑压压的侍卫高了一大截,颇有股鹤立鸡群之感。
宜王跨坐高头大马,被一队小跑前进的侍卫护在中间,他今日穿得隆重又正式,衬得他整个人贵气又英武。
只见宜王头戴五龙戏珠鎏金冠,横叉一根纯金的发簪,两条绛紫色的丝绶从耳际垂下,直至胸口,身穿藩王朝服,脚踏皂靴,腰间系着玄黑色的细窄腰带,环,珮,香囊,双鱼佩四样配饰俱全?。
宜王的后面跟着几辆马车,为首的那一辆尤其华贵宽敞,里面大概坐着宜王妃和宜王的子女。
再后面的马车想?应是拉着这一路所需的辎重,物资,虽然不及第一辆马车那般,却也是吴蔚她们的马车所不能?比拟的。
吴蔚定定地看?了宜王几眼,正要将窗子拉上,楼下的宜王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头,吴蔚和宜王四目相对,只是须臾宜王便骑着马快速从客栈前面掠过,但吴蔚知道……宜王看?到自己了。
吴蔚关上了窗子,重新坐了下来?。
客栈的房间里安静极了,吴蔚抬手给自己到了一杯水,捧在手心,热水的温度很快透过杯壁传到吴蔚的指尖,有些灼热,吴蔚却只是将杯子转了转,并未撒手。
吴蔚想?起与柳翠微分别的那个最后的夜里,她们也是这样,坐在桌前,吴蔚捧着杯子,耳边传来?柳翠微极尽克制却带着颤抖的声音:“蔚蔚,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去?吗?你就这么怕连累我,宁可把我推开?”
吴蔚沉默着,似在思索些什么。
柳翠微的声音又起:“我说过,生死乃是天定的命数。我既已是你的人,你所有决定的一切后果,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我知你心中定然已经有了主意?,可若你所谋之事?会牵连家人,难道我逃走?了,我们就无关系了吗?”
吴蔚抬眼,对上了柳翠微伤心又坚决的眸子,良久,吴蔚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三娘,你必须走?。
“为什么?你总要给我说一句实话,让我心里明白些。”
“我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把小梅支走?。”
吴蔚的话不啻惊雷,在柳翠微的心头炸开,柳翠微从来?不会怀疑吴蔚的话,她只是想?不明白,吴蔚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翠微起身搬起自己的凳子,紧贴着吴蔚的位置放好,坐下后二人几乎贴在了一起,鼻息相闻。
柳翠微凑到吴蔚的耳畔,用非常小的声音问道:“为什么?小梅有什么问题吗?”
吴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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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点头,同样贴在柳翠微的耳畔答道:“我只是怀疑,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这几天我思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到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东方瑞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即便高宁雪成了她的心魔,可她的判断力?还在,以往的经验也还在。或许……我带走?了梅兰竹菊,是导致她被捕的一个原因。但问题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东方瑞还在泰州附近,却是在刑州境内被捕的,泰州和刑州中间隔了几百里路呢,而且刑州也不是从泰州前往睦州的必经之路,那么答案……应该只有一个了。”
柳翠微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吴蔚,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三娘,你想?想?,朝廷布下天罗地网抓了东方瑞一年多?,她都安然无恙地躲过来?了,转过今年外面的风头明显弱了许多?,甚至有人传言东方瑞已经死了,她怎么反而被捕了呢?这里面……有一个咱们不知道的原因,促成了这件事?。”
柳翠微心中明了,对吴蔚低声道:“你是说……咱们给东方瑞写的信,出了问题?”
“我没?有证据,但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了。我给东方瑞的信,措辞很保守,每一句话都在竭尽全?力?地安抚着东方瑞的情绪,可为什么?东方瑞在收到我的信以后,就按捺不住从泰州出来?了呢?”
第213章吴蔚发难
“难道真的是小梅?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东方瑞的人吗?谋害其主?,她能?得到什么好处?”柳翠微大为不解。
吴蔚的笑容有些讳莫如深,淡淡道:“谁知道呢。不管这件事究竟和小梅有没有关系,接下来?的事情我都不打算再带着她了。可是我不能?明目张胆地将小梅支走,她的身手高强,我们俩绑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若是把?她逼急了,我俩都别想活!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帮我把?小梅带回去,回去之后……我不管你用什么样的办法,一定?要把?小梅拖住,把她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柳翠微心中的哀怨和伤痛在这一刻被瞬间抚平,她并不惧怕和吴蔚暂时的分离,她只怕成?为吴蔚的负担和累赘,因为自己的无用而被吴蔚推开。
就像从前在?小槐村时一样,在?所有人都对自己避之不及时,在?自己的绣品再也卖不出去的时候,柳翠微成了家中的累赘。
往事虽然早已过去,柳翠微也放下了,但这不代表着?柳翠微愿意重?蹈覆辙。
……
指尖的滚烫将吴蔚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吴蔚松开杯子,甩了甩手,吹了吹烫红的手指。
吴蔚曾经和柳翠微说过这样一句话:只有真心才?能?换来?真心,算计是换不来?真心的。
这句话,在?这件事里同样适用,吴蔚虽然平日里不拘小节,但她从不是一个?粗心的人。
作为一个?生在?蓝星,接受过蓝星现代教?育的年轻人,吴蔚看待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本着?一个?平等的原则。
对待男女老幼,贫穷贵贱,吴蔚都能?做到一颗平常心。
只是有时,吴蔚在?接触那些被枷锁套牢而不自知的女孩子时,心中会生出一丝丝偏袒。
所以在?接触梅兰竹菊以后,看着?她们犹如机器人一般,没有自我,只知道任务,吴蔚的心中十分惋惜。所以吴蔚有意无意地暗示,引导,并以身作则地影响着?梅兰竹菊,希望她们有朝一日能?变回一个?有自我,有思想的人,而不是一把?冷冰冰的,只知道执行?命令的工具。
在?吴蔚的不懈努力下,小兰,小竹,小菊的性子都有了明显的转变,唯有小梅……她明明看到了自家姐妹的转变,却?只是静静的看着?,既不排斥,也不接受。
刚开始吴蔚还以为是自己的方式方法出现了问题,但随着?东方瑞出事儿,吴蔚渐渐明白了小梅身上的那份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
因为小梅和另外三花不同,她除了这个?共同的任务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任务!
她一直处在?执行?另外一个?任务的状态中,这导致了小梅无法和自己敞开心扉,就连她们每日的相处,谈话,都带着?观察,带着?算计,自然也就没了那种?,设身处地和真实?的感受。
小梅绝不是一个?顿感的人,正相反,小梅是一个?非常聪明且善于观察的人,就连迟钝的小菊都感受到了吴蔚的善意,而做出下意识的回应,小梅却?没有。
答案……只有一个?,小梅从未真正对自己敞开过心扉,她一直防备着?自己,无法对自己的善意做出回应。
而小梅这个?任务,又是谁给她的呢?
会是东方瑞吗?
东方瑞又何须如此?她想知道自己的事情,随便问问四花的哪一个?都行?,还可以直接来?问当事人。
那么……究竟是谁,这么看得起自己?
吴蔚的笑容有些冷,很少见她的脸上有这样的表情。
一个?能?让小梅效忠,还很关心自己的人,吴蔚一共也就认识三个?。
除了东方瑞,还有高宁雪和宜王。
泰州,从前是高宁雪的势力范围,后来?变成?了宜王的。
看起来?似乎两个?人都有可能?,但若这个?人是高宁雪,她一定?会奋不顾身赶到东方瑞的身边,毕竟连婚都逃了。
答案,不言而喻。
一切也就都说得通了,为什么东方瑞可以在?案发现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又为什么东方瑞能?躲开朝廷长达一年多的追捕?
能?把?东方瑞从案发现场带走,并庇护她的人,宜王有这个?能?力!
……
吴蔚端起杯子吹了吹,小口饮下杯中的清水。
宜王敢把?东方瑞卖了?他难道就不怕东方瑞把?他供出来?吗?
吴蔚放下杯子,杯中的清水已被吴蔚喝完了。
再有十日就是太后的寿诞了,吴蔚不想再和这帮人兜圈子了。
在?吴蔚决定?全速奔赴京城的那一刻,许多事情便已在?心中有了轮廓,她可不是来?京城看东方瑞被行?刑的!
即便不能?帮东方瑞沉冤得雪,吴蔚也要逼着?当初带走东方瑞,并把?她藏起来?的那个?人,再做一遍当年的事!
大不了米庄和宅子都不要了,本姑娘开局一把?匕首,再带着?一把?匕首和一大家子人远离泰州,重?新开始!
姓高的,我和你拼了!
吴蔚快步走到房间门口,大力拉开了房间的门。
住在?吴蔚左右的小兰和小竹率先探出头来?,随后最里面的小菊也拉开了房门。
吴蔚笑道:“正要去找你们呢,请来?我房间一下。”
吴蔚回到圆桌前坐好,看着?小兰小竹先后进来?,对最后进来?的小菊说道:“麻烦把?门带上,谢谢。”
小菊觉得吴蔚今天有些奇怪,对她们有些过分的客气了,不是说了要像朋友那般相处吗?
小菊还是依言关上了房间的门,来?到圆桌前,刚想揶揄吴蔚两句,就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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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蔚从怀中掏出一物“咣当”一声丢在?了圆桌上,定?睛一瞧,这不是吴蔚的匕首吗?
这把?匕首的做工世间罕见,小菊眼馋了许久,缠着?吴蔚要了好多天,吴蔚都没答应。
吴蔚抬了抬下巴,示意道:“这把?匕首虽然说不上削铁如泥吧,但是刺穿我的脖子是绰绰有余了,你们三个?,谁来??”
一言出,三女皆惊。
心思缜密的小竹率先想到了什么,抿着?嘴不说话了,小兰欲言又止,很快也想到了什么,选择了闭嘴。
唯有平日里和吴蔚关系处得最自然,也是最神经大条的小菊开了口,不满地说道:“吴蔚,你发什么疯?”
闻言,吴蔚的心里有种?老母亲般的欣慰:好好好,小菊你可总算像个?正常人了。
但面上吴蔚可不敢露出一点儿,依旧板着?脸,冰冷的目光在?三人的脸上扫过,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们背后真正的主?子是姓高的,他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暴露了,可以杀人灭口了!”
小菊将要出口的话被卡在?了喉咙,只发出一个?单音节,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吴蔚,对上对方冰冷又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时,羞愧地低下了头。
小竹和小兰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同样复杂,二人缓缓起身……
吴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在?心底无能?咆哮道:别杀我,别杀我,啊!
一个?呼吸后,等来?的不是脖颈间的冰凉,而是两声膝盖撞击地板的闷响。
小竹一言未发,小兰低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小菊来?到小竹和小兰中间,一手拉住一个?想把?二人从地上拉起来?,一边红着?眼眶瞪着?吴蔚:“你是不是疯了?你有什么证据?!”后半句的底气明显不足,吴蔚听了很高兴。
事实?情况是“敌强我弱”即便把?最厉害的小梅支走了,这三位之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掉吴蔚,小菊之所以会觉得心虚,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背叛了朋友,是出自友情。
吴蔚轻笑一声,说道:“我吴蔚,从不做无的放矢之事。知道我为什么把?小梅支走吗?”县猪福
小菊也沉默了,贝齿划过下唇。
“行?了,都起来?说话吧,我并没有处置你们的权利。凭你们三位的本事,随便动动手,就能?送我驾鹤归西,你们没有必要在?我的面前示弱。”
小竹和小兰这才?从地上起来?,小兰轻声道:“任务没有结束之前……你就是我们的主?人,我们是生是死,悉听尊便,这是命令。”
小菊一掌拍在?桌上,冲吴蔚吼道:“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知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暴露了,就是任务失败了,我们就只有死了!”
这倒是吴蔚没有想到的,她抿了抿嘴,再次说道:“先坐下说。”
三人依次坐下,吴蔚双手交叉放在?圆桌上,沉吟良久,方开口说道:“很抱歉,我实?在?是没有心力再和你们继续兜圈子了。东方瑞对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情,如果不是靠着?她从前给的一块令牌,我想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我,早就死了。凡事都要分个?是非曲直,我的确真心把?你们当成?朋友,即便我们立场不同,可我也请你们想想,东方瑞没有害过你们,也没有害过你们背后的主?子,可是她现在?却?被你们背后的主?子算计进了死牢,太后寿诞一过,她的结局是什么?咱们都心知肚明!”
叹了一声,吴蔚继续说道:“至于你们,我并没有至你们于死地的心思,所以我想请你们帮一个?忙,我要和你们背后的主?子谈一谈。”
第214章兄友弟恭
皇宫·御书房内。
高律端坐在御案之后,他的面前坐着一位穿着藩王朝服的青年男子,屁股只沾了凳子的三分之一,一派惶恐地说道:“陛下,臣弟真的不知情……臣弟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作何要包庇那东方瑞啊。”说话的人正是宣王,高行,齿序行六,刑州之主。
这次东方瑞在刑州落网,宣王高行,难辞其?咎。
毕竟早在一年前,朝廷就下达了最高级别的通缉令,各地藩王,州府的官员都要全力配合缉拿东方瑞,若是发现有包庇她?的人,抄家灭祖也不是不可能。
高律看着宣王高行,说道:“东方瑞在你的封地被抓到这是事实?,为什么不是你?把她?抓到亲自送到京城来呢?东方瑞潜逃了一年多,难道真的没人帮她?这件事,母后很不开心。”
“皇兄……”
高行还想辩驳,只见一位内侍弓着身体,迈着无声的小碎步进了御书房,跪地道:“启奏陛下,宜王求见。”
“宣!”
内侍领命去了,片刻后门口传来一声唱喏:“宣,宜王殿下觐见……”
书房的门被推开,宜王高衡迈着虎步进了御书房,停在御案前参拜道:“臣弟高衡,参见陛下。”
“起来吧,赐座!”
内侍给高衡搬了凳子,高衡一撩衣襟下摆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椅子上,与?一旁的高行对比明显。
高行起身朝宜王拱了拱手,叫道:“二哥。”
宜王点了点头,转而?笑着对高律说道:“皇兄,是臣弟来的不巧了,耽误六弟陈情了?”
“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高行憋红了一张脸,问道。
宜王却不理?高行,对皇帝高律继续说道:“陛下,近来龙体安康否?”
高律笑了笑,说道:“朝务繁忙,压的朕喘不过气,可真怀念曾经做皇子的时?候,兄弟们在一起的开怀日子。”
宜王笑了笑,答道:“是啊,臣弟也时?常想起从前的日子,见皇兄的风采依旧,臣弟就放心了。”
高律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很享受这样“兄友弟恭”的样子。
宜王突然话锋一转,说道:“适才去给太后请安,曹姑姑说太后凤体欠安,臣弟这次带了一根八百年的人参来,一会儿回去差人送过来,还要劳烦皇兄派人给太后送去,虽然不及内廷的千年人参,也是臣弟的一点孝心。”
高律脸上的笑容更?深,瞥见一旁插不上话的高行,忍不住瞪了一眼,说道:“还不是老六这个混不吝的,给母后请安就请安,非要牵扯旧事,硬生生把母后给气病了。”
“皇兄,臣弟真的是冤枉的,我?要是包庇过东方瑞,就叫臣弟天?打五雷轰!”宣王高行急了,豁然起身,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道。
皇帝和宜王对视一眼,眼中透出相同的神情。
真论起亲疏,众多皇子之中,与?从前的太子高律关系最好的,并非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四皇子,而?是二皇子高衡,也就是如今的宜王。
宜王和太子年纪相仿,很长?一段时?间宫中也只有这两?个皇子,兄弟二人一起长?大,关系非常亲密。
到后来高律被封为太子,入住东宫,兄弟二人也并未疏远。
不过,宜王的母亲在宫中并不得宠,外祖家的身份也不高,所以在宫中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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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存在感很低的皇子。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子才会放心与?他相交,这种情况在有了四皇子以后,尤为明显。
四皇子颇得皇帝和皇后的宠爱,性子又乖巧,分走了许多本应属于太子的关怀,有了对比,太子便愈发珍视高衡这个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弟弟。
到了六皇子高行出生之时?,前面几个皇子都已长?大了,年龄相差太多,自然也就不会有太深刻的感情。
民间盛传:太子和四皇子乃一母所生,感情甚笃,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一点,就连一些皇室的晚辈也是不知情的,比如高宁雪,她?就觉得太子与?四皇子的感情很好。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宜王的势力能?遍布四海,宜王能?取得舶来司的账目,大半要得益于昔日藏在太子庇护下的积累。
……
朝廷对东方瑞颁布了开朝以来最高规格的海捕公文,人人都说:是因为先皇疼爱四皇子,太子也与?四皇子兄弟情深的缘故。
也就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内情:因为四皇子死?在了太子妃举办的雅集之上,事关一国储君的名誉!
也是因为这件事,太后和皇帝母子之间,埋下了间隙。
对于四皇子的死?,从前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心中一直有一个猜疑。
只是这个猜疑,随着高律的登基,不得不变成一段皇室辛秘。
关于这个猜疑。
太后清楚,皇帝高律的心中也清楚,或许……宜王也清楚。
但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而?且并不想让任何人看穿,戳破,这层“清楚”。
偏偏宣王高行,病急乱投医,火急火燎地跑到太后面前去认错,险些戳破这层窗户纸。
……
皇帝淡淡地看了宜王一眼,目光中不带一丝情绪。
宜王拨弄拇指上的阳绿翡翠扳指,半转过身子,慵懒地说道:“发誓要是有用的话,这天?下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背信弃义之辈?”
高律淡然收回目光,似乎并不想参与?到二弟和六弟的纷争之中。
兄友弟恭,是高律一直想维系的体面。
“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包庇了东方瑞?”
“这话我?可没?说过,六弟急什么呢?”
“你?何必拿话刺我??东方瑞在刑州被抓,就一定是我?的过错吗?那朝廷之前通缉了她?一年多也没?把她?抓住,刑部,大理?寺还有各地的府衙是不是都该抓起来审一审?”高行气愤地说道。
“六弟,这件事……不是你?我?一个藩王该关心的问题。”
高行也自觉失言,偷瞄了高律一眼,就对方的脸上并无不悦,才放下心来。
宜王继续说道:“如今这个局面,已经不是你?说不是,就不是的事情了。全天?下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呢。若你?不是藩王,而?是刑州的太守,你?的九族现在已经在押往京城的路上了。这道圣旨乃是先皇遗诏,分量有多重,你?应该清楚。要不是挂念着这中间还隔着一个你?,皇兄早就下令把刑州太守一家给抓起来了。你?还在这儿争辩什么?”
“我?、我?……”宣王高行“我?”了半晌也没?说出下文来。
皇帝高律适时?出声,说道:“行了老六,你?进宫也有一会儿了,回去歇着吧。”
“……是,多谢皇兄,臣弟告退。”
宣王走后,宜王突然笑出了声音,皇帝的脸上也现出了轻松的笑意,抬手指了指宜王,说道:“你?呀你?,一把年纪的人了,吓唬老六作甚。”
宜王脸上挂起了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说道:“老六从小脑子就不太好使,就该敲打敲打他。”
皇帝又笑了一阵,突然说道:“朕还以为你?会替东方瑞求情呢。”
宜王撇了撇嘴,答道:“皇兄不会以为我?和老六一样笨吧?父皇钦定的案子,谁敢违背?”
“朕记得你?们从前的关系很要好,你?替她?求个情,也是人之常情。”
宜王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和谁的关系都挺好的,民间有这样一句话,不知道皇兄听?没?听?过?”
“什么?”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哈哈哈哈……”皇帝又爆发出了一串笑声,说道:“怎么了?没?银子了?想要朕给你?挪点银子花花?”
“那倒不是,不过皇兄若是想赏,臣弟也不阻拦。”
高律缓缓收起了笑容,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皇兄指的是什么?”宜王问。
“东方瑞的事。”
宜王蹙眉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早就定罪了,依律惩处便是。”
高律叹了一声,说道:“你?说的在理?,可偏偏抓到她?的日子不巧,再过几日便是母后的寿诞了,今年是母后的七十大寿,朕打算大赦天?下……”
“皇兄糊涂了?东方瑞谋害皇嗣,犯的乃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即便是大赦天?下,也轮不到她?。”
“依照旧例,大赦天?下的当年不斩死?囚,东方瑞的刑期也要延迟到明年了。”
“那就明年再杀呗,难道她?还能?跑了不成?”宜王有些不解地说道。
皇帝目露无奈,解释道:“东方瑞在民间的威望极高,这你?也是知道的。当年的《蛇妖索命案》在民间流传甚广,百姓们把东方瑞传的神乎其?神。如今好不容易把她?抓到了,朝廷却压着不杀,民间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戏文来。”
“皇兄这是担心……迟则生变?”
皇帝想了想,点了点头:“算是吧。东方瑞能?潜逃一年,若不是有明镜司的余孽在帮她?,那就是民间百姓自发包庇。死?牢那边,刑部和大理?寺都加派了人手,依旧压力很大,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已经数次上书请旨,要求处决东方瑞。哎……朕也难办啊,母后那边朕总要多顾虑一些,不好在母后的寿诞期间见血。”
宜王沉默着思索良久,幽幽道:“若是亲自太后下旨,处决东方瑞呢?”
第215章生死关头
京城,客栈内。
吴蔚坐在圆桌前,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看着三花。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固,三花更是犹如被点了穴道一般,不?动也不?说话。
她们各自垂着眸子,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
吴蔚又重复了一遍适才的话,说道:“我要面见宜王,和他谈谈。并不?是我非得逼着你们去帮我办这件事?儿,而是眼下这?个多事?之秋,若是被人?瞧见宜王召见了一个布衣,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没有你们那样好的身手,实在是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某处,若是你们不?愿意替我传这?个话,也可以将宜王在京中的联络点告知于我,我亲自去送信。”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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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殿下后,想要说些什么?”又是一阵沉默后,小菊开?口问道。
“小菊!”小兰叫了小菊一声,语气中不?乏焦急之情,试图要阻止小菊。
“小兰姐姐,士为知己者而死。我们的身份暴露了,结局已然注定,我想……在死之前做一次我自己,不?行吗?”小菊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丝的商量和迷茫。
沉默已久的小竹突然说道:“小菊,你再任性下去,会连累蔚蔚一起死的。”
听到?这?里?,吴蔚的心里?突然泛起了酸涩之感,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吴蔚没有?从三个女孩身上看到?一丝丝的慌乱,她们竟这?般平静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就连去隐瞒宜王,她们并没有?暴露身份的想法?都没有?,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过去,才能让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面对死亡呢?
吴蔚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没有?打算让你们死。说不?怕死是假的,可我也没打算去送死。但是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时间?一到?就是鱼死网破,到?时候我想不?死都不?行了。几位,我是一个有?家庭的人?,我想活着回去。不?过……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就看宜王怎么想了。”
“好,我去帮你走这?一趟。”小菊说道。
“多谢。”
“我该怎么说?”小菊问吴蔚。
“你就告诉宜王一句话,如果他还想要自己的命,就请他三日之内找机会来见我。”
“好。”小菊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随后又对吴蔚说道:“若是我三日之内没有?回来……你也准备一下自己的后事?吧。”
吴蔚点头,欣然应允。
当夜,小菊换上一袭劲装,出了客栈,另吴蔚没想到?的是:小竹也和小菊一块去了,只?留下小兰一个在客栈里?保护吴蔚。
……
烛光下,吴蔚翻开?自己的笔记,上面的文字全部都是汉语拼音。
里?面有?一页赫然记录着在睦州发生的事?情,一份关于东方瑞书房失窃后,还剩下的字画名录。
吴蔚的手指轻抚过一行汉语拼音,喃喃道:“我这?辈子,从来没赌过这?么大的。赢了没彩头,输了丢小命,高宁雪啊高宁雪,你可千万别坑我啊。”
……
吴蔚不?知道何?时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紧接着被一泼清水给泼醒了。
吴蔚猛然睁开?眼睛,倒了一口凉气,看到?眼前的人?,吴蔚快速镇定了下来。
把吴蔚泼醒的人?,正?是宜王。
此刻,房间?里?只?点了一根蜡烛,宜王拇指上的翡翠阳绿扳指透出温润的光泽,居高临下地看着吴蔚,手里?摆弄着一个杯子。
吴蔚起身,宜王则缓缓落座,吴蔚拱起手臂朝宜王行了一礼:“民女吴蔚,参见殿下。”
“别叫殿下,叫我姓高的就好了。”宜王语气中带着玩味和讥讽。
吴蔚干笑了两声,说道:“姓高有?什么不?好的,高可是国姓啊殿下,民女想姓高,还不?成呢。”
宜王冷哼一声,说道:“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吴蔚摇了摇头。
“这?里?是已经荒废的皇庄,一切开?始的地方,老?四就死在这?里?,数不?清的侍卫也给他陪了葬,因为他们的疏忽导致一位皇子殁了,所以他们统统得死。死后被埋在了不?远处的林子里?,成了那片林子的养料。夜风吹过那片林子,总能隐隐听到?阵阵哭声,本王已经给你选好了地方,就在当时老?四依靠着的那颗海棠树下,给你挖了一个坑,能和前朝皇子死在一个地方,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宜王扫了吴蔚一眼,不?无惋惜地说道:“多好的庄子啊,就这?样荒芜了。”
吴蔚听出了宜王的弦外之音,垂下眼眸,脑海中闪过柳翠微的身影,想起她对自己说的:生死之事?乃是天定。
又想起自己和东方瑞相处的往事?,虽然不?过见了几面,吴蔚却?总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若是没有?东方瑞的点拨,或许自己在张宽的那件事?上就走歪了。
又想起了高宁雪,那个身份尊贵却?真心把自己当朋友的人?。
还有?泰州宅子里?,没有?血缘的家人?们。
梅兰竹菊这?一路对自己的照顾……
再抬眼,吴蔚的心里?已经战胜了恐惧,吴蔚很清楚,宜王要是真想杀自己,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但宜王适才的话也并非和自己开?玩笑。
一切都要取决于接下来的谈话,若是自己说的,不?是宜王想要听到?的,海棠花下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吴蔚深吸一口气,从桌上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和宜王都倒了一杯,不?再看宜王的表情,端起自己的那杯水,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后,吴蔚长舒一口气,对宜王说道:“殿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讲故事??”
吴蔚回了宜王一个微笑,答道:“反正?我也快死了,不?如就委屈殿下再听我聒噪片刻?”
宜王颔首。
吴蔚起身,信步来到?窗前,一把推开?了窗子,夜风灌了进?来,外面漆黑一片,远处的林子如鬼魅般晃动着枝丫。
吴蔚望着远处的林子,说道:“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呢……就从先帝治下的最?后一年的四月十五说起吧。”
烛火摇曳,坐在吴蔚背后的宜王眼眸变得晦暗难明。
“那日,太子妃在此地主办了一场雅集,原本邀请的只?是京中贵眷,可不?知怎地,太子殿下竟也来了兴致,彼时先皇垂垂老?矣,太子的面子谁敢不?给?于是不?仅各位皇子带着家眷来了,就连朝中一部分重臣也丝毫不?避讳地带着家眷纷纷出席。多么热闹的雅集啊……光是侍卫就有?上千名。”
吴蔚叹了一声,抬头望向空中,却?只?有?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宜王沉默着,只?有?他拇指上的扳指正?在缓缓被拨动。
吴蔚继续说道:“为了保证储君的安全,与会人?员被逐一搜身,不?允许任何?人?携带利器入场,就连平日里?保护那些个贵人?的家丁,护卫,也被太子的人?驱逐到?远处。到?了第二日,太子提议儿郎们入林狩猎,晚上举办的篝火晚会所用的食材,就是白日里?的打猎所得。”
“到?了夜里?,篝火晚会好不?热闹,太子与四皇子感情甚笃,兄弟二人?共坐主位,剩下的人?围着篝火组成一个圈,宴会之上载歌载舞,气氛烘托到?这?儿了,太子自然要拉着与自己共坐一案的同胞亲弟弟多喝几杯了。四皇子殿下似乎不?胜酒力,宴会过半,便起身出恭去了。之后太子也因多喝了几杯,起身离席去出恭。这?个时候……定有?几位大人?也站起来要随太子同去,不?过太子酒兴正?盛,大袖一挥便将那些人?打发了,只?叫了与自己素日来关系就不?错的表侄儿,萧盛同去。”
“在座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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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既然都这?么说了,自然要给足太子殿下空间?。后面的故事?……民女实在是编不?下去了。不?过……结局是四皇子死了,死在一颗海棠树下,胸口插着东方瑞的随身匕首,而东方瑞也犹如凭空消失一般。”
吴蔚突然转了过来,注视着宜王,说道:“不?过……有?一个人?,在暗处目睹了整个过程。他知道东方瑞是无辜的,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第一时间?将东方瑞藏到?了自己的马车里?,带出了皇庄。这?个人?……就是你,宜王殿下!”
宜王与吴蔚对视了片刻,见吴蔚的目光如炬,毫无畏惧,只?得收回了目光,忍不?住替吴蔚鼓掌道:“好一个身临其境的故事?,精彩。若不?是本王当日就在现场,差点就要相信你的鬼话了。”
吴蔚勾了勾嘴角,双手支着窗框,往后一跳,直接坐到?了窗框上,双腿一荡一荡的。
“我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宜王殿下应该有?所分辨。我手里?有?一份卷宗,是事?发后不?久,平佳县主高宁雪口述而来,在高宁雪的回忆中,宜王殿下是先四皇子一步离席的,再后来就全乱套了,宜王殿下究竟是何?时回来的,无人?知晓。”
“这?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本王承认你很会编故事?,不?过你想靠着这?个活命,怕是不?能够了!”
宜王眯了眯眼,拿起桌上的宝剑,拔剑出鞘朝着吴蔚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吴蔚,你很聪明,可惜……”
第216章以身入局
就在宜王挥剑刺向吴蔚的时候,吴蔚突然大叫一声:“刀下留人?!”
剑尖停在吴蔚胸口的不远处,吴蔚差点?仰了过去,一把抓住窗框才?稳住身形。
“还有什么遗言?”宜王冷冷道。
吴蔚谄媚一笑,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宜王刺过来的剑尖,轻轻往旁边拨弄了几?寸,随后从窗户框上跳了下来,一撩衣襟下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仰头对宜王说道:“殿下,咱俩都各退一步,民女跪着说,你把剑收一收。咱们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嘛,为了我这种小人物搭上您金贵的生命,实在是不?划算,您说是不?是?”
宜王怒极反笑,却还是将剑收了,重新坐到椅子上,说道:“这么说……你还有后招?”
吴蔚叹了一声?,答道:“民女还没?蠢到这个份上,不?准备点?后手,哪有资格和您谈判呐。”
“说吧。”
“殿下,三个月之内,如果我没?有出现在三个地方,撤销我之前的部?署,那?么刚才?我给殿下讲的那?个故事……就会流传出去。”
宜王笑了,说道:“就你这点?斤两,还想诈本王?”
“我知道殿下派了小梅全程监视我,但?是小梅去送信的时候,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她?能知道吗?”
宜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蹙眉盯着吴蔚,似乎想通过吴蔚的表情来辨别此话的真?伪。
吴蔚当场戳穿道:“殿下别看了,这一局你赌不?起!我的筹码只有我这颗项上人?头,我全压了。殿下若是就此放手,输的也不?过是我这颗人?头罢了,反正于殿下而言也没?什么用处,若是殿下再执着下去,自然也有人?摘走殿下的人?头。”
“你真?以为你编造的故事很精彩?即便传出来了又如何?本王有得是手段压下去,就算传到了京城……你以为陛下会因为这样一个可笑的故事,处置了本王?三个月?到时候东方瑞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本王只需对?陛下说:不?过是明镜司的余孽编造了这一出重伤皇室成员的故事,挑拨兄弟感情罢了。本王的封地远在泰州,府兵也是所?有藩王里最少的一个,对?朝廷毫无威胁,你觉得陛下会怎么做?”
吴蔚苦恼的挠了挠头,说道:“那?要是再加上一个故事呢?”
“你的故事还真?不?少。”
“殿下,可读过《郑伯克段于鄢》?”
宜王怔了怔,阴桀的表情逐渐变得平静,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夜风带动烛火的“嘶嘶”声?。
见状,吴蔚不?由得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高宁雪还是靠谱的,自己这条小命算是留下了。
吴蔚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去关上了窗子,吴蔚推窗可不?是为了看夜景,而是在看逃跑路线,刚才?宜王要是不?收剑,吴蔚绝对?会跳窗而逃,能不?能跑掉不?知道,但?是求生的念头不?能丢就是了。
吴蔚来到宜王面前,恭顺地说道:“殿下,民女能坐下了吗?”
宜王看了吴蔚一眼,目光中竟露出了淡淡的赞许,平静地说道:“坐吧。”
“谢殿下。”吴蔚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一个狗腿,仿佛刚才?的剑刺之事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说下去吧,你所?知道的一切。”宜王说道。
“殿下说的没?错,关于那?场雅集,的确是我编的故事。不?过也并非凭空捏造,我是根据当日高宁雪的口述,再加上之后的一些线索,拼凑出来的。其?实线索还是很多的!比如……殿下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有没?有什么东西单独吃下无毒,可是与其?他的东西碰到一起,比如某种气味之类的,会令人?发狂。当时我随便说了些十八反,十九畏的搪塞了过去,是因为我不?想卷入复杂的案件里,我只想平静的生活。但?后来想想,这件事或许和东方瑞的案子有关,再比如:东方瑞为什么会出现在泰州?在殿下的眼皮子底下还混得如鱼得水?说和殿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殿下信吗?还有……最让我怀疑的,就是梅兰竹菊了,这四个人?的性格和处事风格,一点?儿都不?像是东方瑞悉心教导出来的心腹,反而像是专门给人?做脏活累活的死士!”
宜王忍不?住瞪了吴蔚一眼,后者“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当然啦,上述都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直到……我们来到了睦州。我这个人?呢,一向不?喜欢乱翻别人?的东西,可由于睦州东方瑞的宅子失窃,我怀疑是高宁雪在书房里给东方瑞留了某种线索,所?以不?得不?全面翻看了东方瑞的书房。起初,我以为线索藏在被高宁雪拿走的那?些字画里,这是一个只有她?们师徒才?明白的哑谜。于是我就立刻给东方瑞写了一封信,详细地描绘了此事,请她?定夺,可是等来的却是东方瑞被捕的消息。”
吴蔚说的有些口干舌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一口干了,才?继续说道:“后来,我反复将书房里的一切回忆了很多遍,突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东方瑞的笔迹怎么会和高宁雪的一模一样呢?殿下应该是知道的吧?我的那?间泰州的米庄,名义上是平佳县主高宁雪出资开起来的,之后我们还互通了好?几?封信,我当时还夸过高宁雪的字进步了。直到在睦州看见东方瑞在书上的批注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东方瑞一直在冒充高宁雪和我通信。所?以……那?间当铺,并不?是平燕王殿下留在泰州的产业,而是宜王殿下的产业,我写的每一封信,都被掌柜的送到了殿下手上,回信则是由东方瑞代笔,也只有如东方瑞那?般了解高宁雪的人?,才?能精准模仿高宁雪的口吻,骗过我。不?过,连东方瑞也没?想到的是:我已经见过高宁雪的字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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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了救东方瑞,才?见到的。”
吴蔚朝宜王拱了拱手,说道:“这或许也是我敢来面见殿下的底气之一吧。一直以来帮我的人?都是殿下,虽然我不?知道殿下为何如此,但?我还是非常感激殿下出资让我开了那?间米庄,让我的家人?能在那?场大旱中,过得很安逸,殿下还从仓实县派了那?么多人?手给我,给我省了一大笔银子,让我得以在泰州买宅安家。我就想着……殿下默默帮了我这么多,定然是一位高风亮节,心慈仁厚的大好?人?,怎么可能会杀我呢?”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吴蔚的这几?句由衷的赞美,宜王非常受用,虽然是冷哼了一声?,脸色却比刚才?好?多了。
吴蔚继续说道:“高宁雪真?的很聪明,聪明到我差点?都被她?给骗过去了。高宁雪之所?以会逃婚出走,是因为她?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这个秘密令高宁雪茅塞顿开,解开了她?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也让高宁雪把整件案子串联了起来,想通以后,高宁雪果断逃了,或许是她?真?的不?想嫁给萧盛,也是因为她?想还明镜司一个公道,还世人?一个真?相?,不?惜以身入局,真?的是……非常了不?起。高宁雪在书房拿走的那?些东西,不?过是她?放出来的一个障眼法,我在整理?东方瑞书房字画的时候,在里面看到了一副很新的字帖,无论是纸张还会墨迹都很新,落款是雨山先生,字迹和高宁雪本人?的非常像,‘雨山’不?正是‘雪’的拆字吗?而那?篇字帖,正是《郑伯克段于鄢》,其?实我一直都很纳闷,以东方瑞的心智,不?可能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事情,就算她?知道高宁雪藏在哪里,在明镜司的案子没?有翻案之前,她?应该也不?会以身犯险。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东方瑞心甘情愿的被抓呢?除非,是东方瑞已经得到了那?个最关键的线索!所?以……东方瑞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和高宁雪一模一样的选择,以身入局!”
说完这些,吴蔚的眼眶红了,眼底涌动着泪光,吴蔚抿了抿嘴,数次尝试压下自己的情绪,均以失败告终。
眼泪终还是溢出了眼眶,划过脸庞,滴在了吴蔚的衣服上,眼泪消失,留下一个暗色的圆点?。
“殿下,我其?实是个很怕死的人?,真?的。可是在我想明白东方瑞究竟要做什么的时候,我突然为我的贪生感到莫名的羞愧。我记得殿下问过我……殿下问我,当朝臣以东方瑞的乞儿身份嘲笑她?,令她?当众难堪的时候,东方瑞会不?会后悔昔日的选择?我想……我现在可以告诉殿下这个答案了。答案是……东方瑞不?后悔。若是再让东方瑞选择一次,她?依旧会义无反顾地做出和当年一样的选择。当年,她?不?惜舍弃名声?,自入泥泞,化身乞儿收集到了《蛇妖索命案》的线索,此刻,东方瑞以身入局,用她?的性命,来替明镜司翻案。”
“殿下,东方瑞本是个无牵无挂的孤儿,不?必为世间的一切所?累。可她?没?有这么做,一次,两次……为的不?过是一个真?相?,一个公道!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才?会让高宁雪置名节于不?顾,追查到最后一刻,同样……我也愿意用我这颗人?头做筹码,为她?赌一把!”
第217章羚羊飞渡
眼泪一旦流了,往往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吴蔚越哭越伤心,这?些?日子以来,吴蔚一直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这?件案子,对吴蔚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作为一个?蓝星人,吴蔚习惯性地将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这?是《宪法》赋予每个?公民最最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权益。
吴蔚一直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对。
可东方瑞的事情实在是太令吴蔚感到震撼了,当年的《蛇妖索命案》吴蔚只?是和听故事一样,从别人口中得知,心中并未太多感受。
而如今的这?个?《四皇子海棠树下?身陨案》吴蔚不过是触碰到了其中一角,便已觉得十分害怕和想逃,可东方瑞呢……作为置身于这?个?案子最中心的人,在逃出升天之后,她?选择了再次以身入局。
与?她?同时做出这?个?选择的,还有?皇室宗亲,平佳县主高宁雪。
到底是怎样的气节和魄力,才能让两?个?毫无商量,全无联系的人,做出了一模一样的选择?
而且……在吴蔚看来,即便她?二?人皆身死,这?件案子翻案的希望也很渺茫。
一切都说开后,吴蔚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她?被这?二?人身上的精神所震撼,同样也为两?个?朋友的即将逝去而难过。
吴蔚好想对这?两?个?人喊一句:“你们俩到底知不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是什么意思?啊?”
就算真给吴蔚一次见到她?们的机会,吴蔚大概也喊不出口吧。
吴蔚一边哭泣,脑海中一边闪过一个?画面——羚羊飞渡。
面对无法跨越的天堑,坠之则死。
东方瑞和高宁雪义无反顾地?跳了出去,用自己的生命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借力之处,也不知是东方瑞踩着高宁雪的背飞过去,还是高宁雪踩着东方瑞的背飞过去……
亦或是这?二?人都是那凌空的羊,等待着下?一个?能读懂她?们的人,踩着她?们的背,飞渡到真相的彼岸。
一想到最后飞过去的那只?羊可能会是自己,吴蔚哭的更伤心了。
在吴蔚刚开始哭泣的时候,宜王的脸上还现出几分动容之色,随之吴蔚越哭越伤心,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往下?流,宜王的表情慢慢变得嫌弃了起来。
在吴蔚第三次把鼻涕吸回去的时候,宜王受不了了,从袖口掏出绢帕,递了过去:“快擦擦,你恶心到本王了。”
吴蔚才不管,接过宜王的绢帕先把脸上和眼周的眼泪擦干,随后对折好,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再对折,擤……
宜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吴蔚带着厚厚的鼻音说道:“谢谢。我最近有?点着凉了,等我洗干净了,一定把手帕还给你。”
“……送你了,别哭了可以吗?”
“好的殿下?,我只?是心里很难受。”
宜王叹了一声,睁开眼睛见吴蔚已经不哭了。
宜王起身来到窗边,再次推开了窗子,仰头?看向天空,乌云散去,月亮出来了。
庄子里也不再那般黑得吓人了。
宜王负手而立,在窗边站了良久,重新?将窗子关?好,坐到吴蔚对面,说道:“吴蔚,你很不错!不愧是让东方瑞将性命托付出来的人。”
“殿下?,你能给我说说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吴蔚问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吗?”
“那都是我猜的,我还是想印证一下?,至少……我得知道高宁雪和东方瑞都做了什么,为了什么,以后……也好有?个?念想。”
宜王想了想,怅然道:“该从什么时候说起呢……就从也曾轰动一时的《祥瑞失窃案》说起吧,这?件案子,是我最近见了王叔才知道全貌的。”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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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这?位王叔,是平燕王老千岁吗?”
“没错。你说的那个?《郑伯克段于鄢》是对的,但只?对了一半。《郑伯克段于鄢》说的是:王后武姜生长子郑伯与?次子共叔段,武姜因生长子时难产,险些?丧命而厌恶长子,偏爱幼子,数次向武公请旨,改封自己的小儿子共叔段为太子,武公没有?答应,后来酿成?了兄弟阋墙,兄长杀弟,母子反目的结局。可放在这?件案子里,皇帝的决定与?故事里的正?好相反。”
吴蔚大惊:“殿下?的意思?是……”
“我也是从王叔的口中知道这?件事儿的,虽然平燕王一脉式微,但王叔与?父皇的感情却是真的。祥瑞失窃后父皇曾秘密召见过王叔,询问王叔对易储的想法。天下?人都知道,平燕王老矣,而平燕王一脉男丁皆凋零,只?剩下?一个?平佳县主,所以父皇一直对王叔很放心,遇到不决之事,也愿意和王叔商量。当时王叔并不同意父皇的想法,太子是嫡长子,是礼法所在,况且太子膝下?已后继有?人,虽无卓绝政绩,也并无过错,易储会动摇国本。”
吴蔚点了点头?:“太子的年纪应该很大了吧?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早就根基稳固了,平燕王老千岁说的对。”
宜王笑?了笑?,问道:“你还记得当时的祥瑞是什么吗?”
“我记得是珍珠,听说有?鸡蛋那么大……具体?有?几颗,我不记得了。”
“是七颗。”
“七颗又不是四颗,就算要硬往皇子身上扯,也应该是七皇子。”
宜王轻笑?一声,说道:“有?件事,外人是不知道的。四弟的脚上,有?七颗痣。是一出生就有?的,术士说……这?叫‘足踏七星’,相书上有?这?样一句话:足踏七星,帝王之相。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一开始只?有?父皇,太后,高律和四弟本人知道,而我……是因为自小就与?太子走的很近,那时我们都还小,太子无意中说漏了嘴。你知道于梁朝开国之时,泰州叫什么吗?”
吴蔚摇了摇头?:“不知道。”
“叫忀州,而我四弟的名字,就叫高忀。”
“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原本父皇还在犹豫,毕竟太子立了多年了,可祥瑞的事情一出,太后再次动了心思?,谁知祥瑞竟然失窃了,不仅失窃,连运送祥瑞的侍卫也全部被诛杀,只?有?高宁雪一个?人活了下?来,我后来从王叔口中得到了答案,的确有?一批死士来抢夺了祥瑞,不过在那之前……王叔安插在高宁雪身边的暗卫就发现了端倪,用迷香把高宁雪迷晕后带走,放到了义庄的棺材里。那暗卫的本意,是想借此让这?件案子变得玄之又玄,如此高宁雪才能免于处罚。不想误打误撞被你们给救了。”
“只?是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父皇竟一力压下?了此事,我想……大概是父皇查到了什么,觉得时机尚不成?熟,才没有?做,答案或许要问问太后才知道了。”
“难道那批抢夺祥瑞的人,是太子的人?”吴蔚适时提出了疑问。
“还记得被你剖开头?颅的那个?人吗?”
“记得。”
“后来本王搜集到了一些?线索,和东方瑞共同商议后,有?了一个?推断,于是本王便派人到乱葬岗去好好挖了一番,果然被本王翻找到了一些?后脑头?骨带着针孔的骨片,有?人把那些?尸体?烧了,但是烧的不彻底。那些?骨片和你那日取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这?种暗器手法,出自一个?叫扶桑的蕞尔小国,而高律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掌管舶来司,账目显示……高律和扶桑做了许多赔本的买卖。”
“什么?太子窃国?他疯了吗?”吴蔚忍不住惊呼道。
堂堂一国储君,不想着如何壮大自己的国家也就算了,居然还用自己的权力做着损害国家的事情,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你这?个?‘窃国’用的倒是不错。”
宜王继续说道:“宴会那日,老四本来在海棠树下?睡着了。待东方瑞和太子走近,老四突然发狂攻击太子,手中还多了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短剑,东方瑞将老四击退后,护着高律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请太子去叫侍卫,自己则想折返回去一探究竟。她?就是这?个?毛病,案子办的太多了,什么事儿都想冲在前面。好在刚走到半路,就被我拉住塞到了马车里,老四的确不是东方瑞杀的,可我也没有?看到杀害老四的凶手。我一开始暗中跟着太子和东方瑞跑了一段,又觉得不对劲想回去看看老四,我回去的时候,老四就已经死了。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替东方瑞作证,是因为我确定老四不是太子亲手杀的,但是这?里面有?没有?太子的功劳,我就不知道了。”
吴蔚的心头?一跳,转瞬就控制住了这?股情绪,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宜王,见对方没有?发现自己短暂的波动后才放下?心来。
也就是说……
第一个?发现四皇子尸体?的人,是眼前的这?位宜王!
像这?种不涉及到情杀的案件中,第一犯罪嫌疑人,一般会先锁定那个?报案的人,排除作案嫌疑后,才会顺着线索摸下?去。
宜王虽然没有?报案,但他是第一个?发现四皇子尸体?的人!
无论?是东方瑞,还是太子,最后见到四皇子时,人都是活着的。
通过宜王的描述,吴蔚推断:宜王应该也就离开案发现场几分钟就返了回去,四皇子就这?样死了?
第218章安排三花
宜王没有察觉吴蔚的异样,继续说?道?:“你猜的不错,‘雨山先生’就是雪的拆字,可下面的那个‘山’需要扭转过来?才是对?的,或许这是东方瑞和高宁雪师徒之间的默契吧。东方瑞便断定?《郑伯克段于鄢》只能对上现实情况的一半。原本我们手里还差最后一点儿证据,就是老四?在海棠树下发狂的原因。我本来?打算派人到扶桑去找的,可是没想?到一切发展的这么快,而那个重要的线索应该就在高宁雪的手上。”
吴蔚皱着眉问道:“所以东方瑞就用这种方式逼高宁雪现身?”
宜王看了吴蔚良久,说?道?:“你未免也太看不起东方瑞了。或者说?……你把这件案子想的太简单了。说起来……东方瑞的以身入局,你也有?一份不可磨灭的功劳。”
“我?”吴蔚愣了,她?并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刺激东方瑞的话。
宜王叹了一声,说?道?:“我和东方瑞也相识好多年了,我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欣赏,信任过一个人呢。信任到,在没有?建立任何沟通的情况下,愿意将自己的性命托付到这个人的手上。”
吴蔚的心口一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宜王却没有?给吴蔚一个缓冲的时间,直接说?道?:“这个人就是你,吴蔚。”
“怎么可能?是我?我和东方瑞,我们……总共也不过见了几面。”
宜王勾了勾嘴角,说?道?:“有?些?人哪怕是认识了一辈子,也是离心离德,而有?些?人不过是见了几面,便相见恨晚。你难道?不是这样吗?为?了你口中那个所?谓不过见了几面的人,拿着自己的脑袋当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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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蔚,你还记得不记得你说?过这样一番话?你说?……若是你遇到官官相护,无力伸张的事情,你不会硬抗,你会把案情和证据写一百份,一千份,洒在大街上,贴到衙门口,贴到御史台的鸣冤鼓上,甚至贴到京城里?”
吴蔚张了张嘴,已然惊愕到说?不出话来?了。
“没错,本王的确是安排小梅记录你的一言一行,不妨告诉你……这件事本王早就在做了,因为?东方瑞很欣赏你,她?数次和本王举荐你,请我重用你。不过本王有?个习惯,不会重用一个不知道?底细的人。小梅把你说?的这番话一字不落地记录了下来?,同你给东方瑞的书信一起送了回来?,东方瑞看完你说?的话以后,先是沉默,而后大笑,连说?了三声‘天意’。你的话让东方瑞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此局面,一个活着的东方瑞永远不可能?翻案,但是……死了的东方瑞可以。东方瑞请我找些?死士将案情抄写千遍,万遍,待她?被千刀万剐之时,将案子的来?龙去脉和线索撒到各地,撒到京城的每一处。吴蔚啊,吴蔚……若说?高宁雪是那个将东方瑞引出来?的人,你就是那个将东方瑞推入局中的人。”
吴蔚沉默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她?明白,东方瑞这最后一计,翻案的成功率其实是很高的。
若宜王说?的都是真的,可以证明原来?的太子高律,并不是直接杀死四?皇子的凶手,那么一旦民意沸腾,他就没有?理由坐视不理,即便这件事是高律指使的,高律也必然要决断一番,弃车保帅。
不管是什?么情况,明镜司必然能?沉冤得雪。
东方瑞在用自己的命,行逼宫之事。
而给她?提供了这个可行性思路的人,正是自己。
用自己的生命去换一个真相,真的值得吗?吴蔚的心里没有?答案,也没有?人能?告诉吴蔚答案。
这一刻,吴蔚不禁在想?:若是自己没有?穿越来?到这个时空,这件案子该如何收尾?
东方瑞还会死吗?
……
“好了,你可以走了。”宜王说?道?。
宜王和东方瑞打了一个赌,若是吴蔚凭借自身的智慧摸到了这件案子的真相,宜王便将一些?事情告诉她?,并在东方瑞死后,悉心栽培吴蔚,让吴蔚代替她?,成为?宜王的左膀右臂。
若吴蔚没能?发现这件案子的真相,就随便宜王处置她?。
宜王问东方瑞:“吴蔚知道?的太多了,杀了也行?”
东方瑞平静地说?道?:“行。”
就在刚刚,宜王是真的要杀了吴蔚的,可她?到底还是做到了。
吴蔚缓缓起身,朝宜王拱了拱手,说?道?:“殿下,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
“我之前并没有?诓骗殿下,我的确在三个地方做了部署,眼?下时间已经不多了,我需要去解除这个隐患,可否将小兰,小竹,小菊交给我来?调遣?”
“行吧,反正她?们三个于本王而言,已经没用了。”
“谢殿下。”
……
吴蔚是被人迷晕了送回客栈的,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房间里三花都在守着她?,看到吴蔚醒来?,小菊高兴地说?道?:“你醒啦?”
“嗯,我睡了多久了?”
小兰将吴蔚扶了起来?,说?道?:“你是昨日清晨被送回来?的,整整睡了一天一夜了,我给你切了脉,你这段时间忧思过甚又没有?休息好,伤了心神?,所?以才会睡这么久。我给你开了一副方子,你好好休养几天,按时吃饭,吃药,就能?恢复如初了。”
小竹说?道?:“我去看看粥好了没。”
吴蔚的精神?有?些?萎靡,发呆了一会儿,问道?:“太后的千秋寿诞还有?几天?”
“还有?三日。”
“哦。”吴蔚的心口抽痛了一下,虽然千秋寿诞并非东方瑞的死期,可吴蔚知道?,千秋寿诞一过……东方瑞的事情也会有?个决断了。
小竹端着一碗粥回来?了,问道?:“要不要我喂你?”
吴蔚摇了摇头,说?道?:“放桌子上吧,我是累了,不是残废了。”
引得三花笑了一阵,吴蔚也跟着勾了勾嘴角,这样的日子……以后大概是没有?了,不过自己会好好记住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吴蔚默默吃完了粥,小菊拄着下巴对?吴蔚说?道?:“你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说?服宜王的?给我们讲讲呗?”
吴蔚抬眼?看向三花,起身在行李里翻找了一番,拿出三张银票和自己穿越时带来?的匕首,重新坐到了圆桌旁。
吴蔚将面额一百两的银票分别推到三花的面前,摸了摸跟了自己几年的匕首,将匕首递给了小菊:“喏,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吗?送给你了,记得好好保养。”
小菊大喜,双手捧着匕首,高兴地说?道?:“你可总算开窍了,想?明白了好马配好鞍,宝剑赠英雄的道?理,不错不错!”
看着小菊灿烂的笑脸,吴蔚也被感染,说?道?:“菊啊~,这把匕首跟着我,可从来?都没沾过血。但我希望你能?用这把匕首保护好你自己,只是有?一条啊……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别起杀心,能?答应我吗?”
小菊得了匕首心情大好,点头应允。
吴蔚这才稍稍放心,四?花之中,小梅的事情不用吴蔚操心,既然选择了不同的路,她?未来?也有?别样的路要走。
小兰和小竹呢,也是心思细腻,不喜与人争斗的性子,唯独小菊,她?的年纪最小,按照蓝星的标准她?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女。性格呢,却是四?花中最冲动的一个,吴蔚最担心的就是小菊了。
吴蔚对?三人说?道?:“这是一百两通宝钱庄的银票,梁朝境内每一个钱庄都能?兑换,我昨夜……哦,是前天晚上骗了宜王,把你们三个暂时骗到手了。一会儿我给你们三个每人一个地址,你们骑着快马出城,三人分头行动,到我说?的地方去做做样子,然后找个机会……确定?没有?人跟踪你们以后,就逃走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是各自生活还是约定?相聚,都随你们!今后你们再也不是宜王府的死士,你们可以去过过不被支配,属于自己的人生,悬壶济世,行侠仗义,仗剑江湖,结庐而居,都随你们。你们还这么年轻,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只是有?一条……我恳请你们可以答应我,除非自卫自保,我希望你们的手上不要再沾人命。还有?……也不要太张扬了,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吴蔚感觉,宜王既然已经说?了,三花对?他而言没有?用处了。他应该就不会对?三花下手了,但宜王的性子……谁又知道?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们了?”小菊瞪大了眼?睛,紧紧攥着手中的匕首,质问道?。
不等吴蔚回答,小兰说?道?:“宜王殿下已经将我们三人送给你了,今后我们就跟着你。”
吴蔚叹了一声,说?道?:“你们三个这种想?法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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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得,在我心中你们是独立的人,不是物品,也不该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你们现在自由了。”
“我们是自愿跟着你的!”小菊抢白道?。
吴蔚忍不住叹了一声,说?道?:“你们三个,还没有?一个到二?十岁的呢?特别是你小菊,你才十七岁你知道?吗?往后余生还有?大几十年的岁月,不要让心智还不成熟的这个你,决定?往后的一生!”
第219章寿安宫内
见小菊一副不服气的表情,吴蔚语重心长地说道:“小菊,你现在还小呢。就算你能活到六十岁,那你也还有四十三年。你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要让十七岁的自己决定你往后四十三年的生活。你刚才说的那句表决心的话,说给我也就算了,千万不要再和别?人说了。除非等有一日,你成熟了,在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追随某个人,那时候再说吧。”
“都是宜王送的人,为什么米庄的那些伙计你就要,我们你就不要?”小菊问道。
“首先,米庄那些伙计和我之间只是雇佣关系,他们干的是伙计的活儿,拿着伙计的月奉,想干就干,不想干咱们就好聚好散。即便他们是宜王的人,我也无所谓,劳务关系而?已。但是你们三个不一样?,我吴蔚何德何能?,值得你们用一生来托付?我不过是个米庄的东家,回去?以?后我可能?连米庄都保不住了,我现在和宜王的关系很尴尬。等这件案子结束了,我也累了,不想再努力了,我只想躺平。和三娘一起过些简单的日子,我可能?会带着她回张家村去?,先在半山小院生活几年,等三娘完成了一个女儿应尽的责任,我会带着她离开,到处走走,像雷老板一样?,走到我俩都喜欢的地方,就住下?。这?样?的生活难道你们就不想试试吗?你们就不想体验一下?,不用听命任何一个人,自由生活?不想试试不带任何目的的赶路,信马由缰,寄情山水的乐趣吗?”
听完吴蔚的话,小竹和小兰若有所思,唯有小菊还是愤愤的表情,眼眶都红了。
吴蔚知?道,这?三人自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她们虽然能?力很强,但是独立性还有所欠缺,突然从一个只需执行命令的人,变成了一个要做决策,并对自己往后余生负责的人,心态上有所波动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她们还小呢,最大的也还没到二十岁。
吴蔚也不想把话说的太绝,伤到她们的心,便自退一步,说道:“不然这?样?如何,我们以?一年为期,这?一年你们拿着银票走出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给自己一个机会。一年后,如果你们还愿意回到我的身?边,那我会在泰州等你们,要是在泰州找不到我,那我就在清庐县张家村的半山小院里,你们稍加打听就能?找到。只不过……我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跟着我,你们说不定要受苦,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所谓的任务,就是咱们一大家子人一起生活罢了,怎么样??”
小兰和小竹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吴蔚提醒她们把银票收了,唯独小菊,捏着吴蔚给的匕首不说话。
吴蔚让小兰和小竹先回自己的房间,待所有人都走了,吴蔚柔声道:“菊啊,咱俩聊聊呗?”
小菊伤心地说道:“我以?为你把匕首送给我,是想让我今后好好保护你的,原来是为了打发?我。”
吴蔚大呼冤枉,说道:“那要不这?样?吧,咱们换个角度去?说这?件事,好不好?”
“你说。”
“这?样?,我给你下?达一个任务,拿着这?一百两?银票,到各地去?游山玩水,见识风土人情,品尝各地美食,但是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许干,我给你做几个本子,你把路上有趣的见闻,还有你的心情,记录下?来,一年内你要写满三本旅行日记,再回来见我,到时候我们再谈去?留的问题,好不好?”
“真的吗?你不是缓兵之计吧?”小菊红着眼,问道。
“不是,我向你保证,一年后我们坐下?来再心平气和地讨论?这?个问题,如果你的决定没有改变,那你就留下?来呗,正?好缺个人帮我耕地做农活,我和三娘可要享福咯。”
“呸,那是牛的活儿,可不是我的活,我既然拿了你这?么好的一把匕首,我就会保护你的安全,到时候要是有刁民欺负你,我定然要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好好好。”
……
吴蔚又带着三花出了一趟门,买了好些路上能?用到的东西,行李准备的差不多以?后,吴蔚单独给小菊做了三本羊皮封面的册子和几支木炭笔。
吴蔚安排几人在太后千秋寿诞的当天?夜里离去?,因为这?个时辰最是热闹,加之太后的寿诞应该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守卫必然松懈。
送走了三花,吴蔚觉得那个人也该出现了。
这?场羚羊飞渡……吴蔚决定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用自己毕生所学,所见,所知?,尽力辅佐。
……
在太后千秋寿诞的第二日,吴蔚就听到了高宁雪的消息,许是太后的福泽庇佑了平佳县主,因病推迟婚期的平佳县主居然出现在了太后的寿宴上。
吴蔚不由得感叹:不愧是京城,消息传的就是快啊。
平佳县主与梁朝所有的县主都不同,她从小在宫里长大,被先皇和太后抚养过,也被太子和太子妃抚养过,不仅皇宫内院有一处是划给平佳县主居住的,京城之内也有一座御赐的府邸。
此刻,太后的千秋寿诞刚刚结束,各地的藩王还没有离京,平燕王老千岁也还在,萧府也不敢把高宁雪怎么样?。
吴蔚找了一套最得体的衣裳换好,出了客栈一路打听着,来到了平佳县主的府邸。
街口便有巡察的岗哨,拦住了吴蔚的去?路。
“干什么的?前面是县主府,闲人莫入!”
吴蔚朝官差行了一礼,说道:“民女姓吴,名蔚,泰州人士,乃是平佳县主的旧友,数月前于?泰州听闻县主身?体抱恙,特意从泰州赶来,探望县主。”
官差上下?打量了吴蔚一眼,说道:“你说是县主的旧友,可有凭证?”
“没有。”
“去?去?去?,你说你是,你就是啊?快走快走!”
吴蔚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了官差的手里,说道:“这?位官爷,昔日平燕王老千岁的封地在泰州,县主不拘小节,逍遥洒脱,认识一两?个民间的朋友有何不可?不如请官爷替民女通传一声,或与民女同去?叩门,若民女所言有半句假话,任凭官爷处置。”
那官差见吴蔚举止得体,出手也算大方,脸色好看了一些,说道:“不是我不帮你。县主并不在府上,你去?了也是白?去?。”
“官爷是如何得知?的?”
官差说道:“县主去?宫里给太后贺寿去?了,马车一直也没回来过,我们这?班兄弟专门负责这?条街,县主若是回来了,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多谢。”
……
皇宫·寿安宫内。
刚过完七十大寿的太后,身?穿一袭凤袍,满头?银丝一丝不苟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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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头?顶,精神矍铄,一双凤目中满是历尽沧桑的智慧与平静,眸子里没有一丁点儿老者的浑浊。
此刻太后正?独坐在主位,旁边的位置空着,皇帝高律则是坐在右侧的首位,身?上穿着一袭明黄常服,皇帝旁边的位置上,坐着平燕王老千岁,也是梁朝仅存的一位,先帝的骨肉兄弟。
左边的首位同样?坐着一位老者,正?是太后母家的嫡亲兄长,刑部?尚书萧盛的爷爷,萧国舅爷,左边的第二把椅子上,坐着宜王高衡,高衡此刻身?着朝服,似乎是刚从朝堂上出来,还没来得及回府换下?。
场中还有两?个站着的人,一位是站在太后身?后,身?穿县主华服的平佳县主高宁雪,还有一位是,站在厅堂正?中间,穿着藩王朝服的宣王,高行。
高行此刻犹如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
他贵为刑州之主,是一方呼风唤雨的一字亲王,可在这?间屋子里,他的地位也就比平佳县主高宁雪高了那么一点儿。
别?看平燕王老千岁如今成了二字藩王,但他作为先帝唯一一位还在世的兄弟,他的贵重,已经不是番号能?代表的了。
主位上的太后缓缓开口,说道:“哀家的寿辰已经过去?了,怎地还如此热闹?皇帝,你若议事该到御书房去?,把人都请到哀家的宫殿里,作甚?”
太后的声音也完全听不出是位七十岁的老人,若是闭上眼睛只听声音,大概会觉得声音的主人应该还不到五十岁。
太后看似调侃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疏离,也不知?她本就是个冷情的人,还是真如外?界传的那般,太后与皇帝母子不和。
高律恭顺地朝太后欠了欠身?,说道:“母后,今日朝堂上几名大人上书参了老六,说他有包庇钦犯之嫌,要求朕详查定夺。儿臣想着……老六的母妃早逝,也在母后的膝下?养了几年,还请母后定夺。”
太后端起茶盏,掀开盖子遮住了脸,谁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立在太后身?后的高宁雪垂下?了眼眸,宜王拨弄起拇指上的扳指,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平燕王则微微闭眼,一副年事已高,精神不济的模样?。
唯有萧国舅爷,转头?看向了太后。
太后饮好了茶,将茶盏放在一旁小几上,才缓缓开口说道:“哀家老了,皇子们也都长大成人,封了王,有的都是当爹的人了,哀家管不了你们了。”
第220章刀光剑影
高宁雪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太后说的每一个字都?值得她细细品味,适才太后说的是年事已高,而不是?后宫不能干政。
场中除了宣王高行外,大概都?品出了些许滋味,宜王拨弄着扳指,抬眼看了皇帝高律一眼,而高律则是?看着太后,脸上带着恭顺的表情。
平燕王继续假寐,一副要置身之外到底的表情。
而坐在左边首位的萧国舅爷,则是捋了捋已经不见几根黑须的胡子,收回了目光。
不过是?短短的一个回合的对话,俨然走过了一场刀光剑影。
“母后……”
皇帝高律诚恳地唤了一声,说道:“母后也疼疼儿臣吧。老六是?皇室血脉,身份贵重,不容有失!可朝臣们?说的也没错,当年父皇下旨,东方瑞在何?处被捕,若本?地的州府,藩王无所作为,一律按照包庇罪论处。这几日御史台和刑部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的往上递,前几日儿臣还能用?千秋寿诞在即,将此事压一压,如今寿诞已过,儿臣也不能在置之不理了,儿臣实在是?进?退两难。”
太后的目光依旧平静,在众人的脸上扫过一遍,淡淡说道:“哀家老了,近来愈发昏聩,不如就?请皇帝给哀家出个主意??雪儿,去取哀家的凤印来,交给皇帝。”
“是?。”高宁雪行了一礼,向后退去,往寿安宫的内堂去了。
“雪儿站下!”高律急忙出言阻止,高宁雪的步子一顿,转头看向高律,一脸为难的表情?。
“还不快去!”太后陡然提了声调,高宁雪似被吓得不轻,身体微微打了一个哆嗦,歉意?地看了皇帝高律一眼,快步去了。
“母后,何?至于此?”高律有些痛心地说道。
萧国舅爷也劝道:“还请太后莫要动怒,凡事要以身体为重。”
萧太后看了自家兄长一眼,说道:“哥哥,咱们?都?老了,也该急流勇退了,好好顾着身子才是?。”
萧国舅爷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要不是?我?那长子不争气,孙儿又未成家,我?这老头子早就?该退了。这回好了,县主得太后庇佑,身子大好,婚期也该提上日程了,等县主和盛儿办了大婚,我?便?与陛下请辞。”
平燕王老千岁缓缓地睁开了眼,正好对上坐在自己对面的宜王高衡看过来的目光。
宜王抵住嘴唇轻咳了两声,说道:“太后凤体康泰,国舅爷老当益壮,莫要打趣我?们?几个小子了,还有第三代在呢,别吓坏了雪儿。民间有一句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太后于后宫犹如定风珠,国舅爷于前朝,就?是?定海神针,咱们?大梁如今风调雨顺,可都?是?二位的功劳!”
听了宜王的话,国舅爷捋着胡须发出爽朗的笑?声,太后脸上的表情?也温和了些。
宜王这才话锋一转,瞪着宣王高行厉声道:“都?是?你这个不争气的惹出的祸事,还不自请去大理寺?”
宣王高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双膝代足,跪爬到太后面前,叫道:“太后,救救儿臣吧!儿臣真的没有包庇东方瑞,御史台那群人要皇兄遵照父皇遗诏,削藩罢爵,永久圈禁儿臣。东方瑞一个早就?该死的朝廷钦犯,凭什么要搭上一个藩王给他垫背?母后……母后和父皇数十载夫妻,母后救救儿臣吧,儿臣母妃早丧,是?母后看着儿臣长大的呀,母后……”
宣王高行说着说着便?开始涕泗横流,平佳县主高宁雪端着凤印回到正厅时,正好听到了这番话。
不待太后开口,高宁雪便?放下凤印,绕过去将宣王扶起,一边说道:“王叔你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当着我?这个晚辈的面如此,就?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吗?”
宣王被高宁雪噎得老脸一红,高宁雪便?推着他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随后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宣王一眼,转身回到太后身后去了。
平燕王皱眉,开口道:“雪儿,不得无礼!”转而又对太后和皇帝说道:“太后,陛下,雪儿这孩子被老臣娇养坏了,还望太后和陛下恕罪。”
太后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雪儿是?哀家看大的孩子,品性纯良,就?是?刁蛮了些。”太后宠溺一笑?,看来是?真的很疼爱平佳县主。
太后对高律说道:“皇帝,凤印在此,若你实在为难,就?替哀家做主吧,这个恶人,哀家来当。”
太后这话算是?没给皇帝留什么颜面,可在场之人的表情?却无甚变化,仿佛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高律别过了头,痛心疾首地道:“儿臣不敢,老六啊……你也别怪朕了。先皇遗诏,朕也没有办法。”
说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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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便?作势要起身告辞,这可吓坏了宣王高行,急忙起身,冲到太后和皇帝中间跪下,告饶道:“母后,皇兄,不能啊,父皇大行,就?剩下咱们?兄弟几个了,不能因为一个钦犯搭再上一个皇室血脉啊!母后!”
见太后不为所动,宣王又对皇帝求道:“皇兄,皇兄,不如早点?把东方瑞杀了,只要她死了……御史台那群人也就?不会咬着臣弟不撒口了,反正她早晚都?是?要死的,留着她只会是?御史台攀咬臣弟的借口,皇兄救我?!”
高宁雪背在身后的拳头紧了紧,又缓缓松开。
见太后和皇帝都?不发话,宣王又扭头叫道:“二哥,王叔,你们?帮我?说句话啊,东方瑞已经害死一个皇嗣了,难道还要让她再害死一个吗?国舅爷……萧盛是?你的亲孙子,能不能让刑部的人抬抬手,不要再逼皇兄了?”
宣王高行一整个病急乱投医,将场中除了高宁雪之外的人全部求了一遍。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宣王的母妃早逝,王妃的母家不过是?京中的一个四品官,虽说不至于毫无用?处,但?四品官于一个藩王而言,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他们?这些皇子,一生只有两次机会,要么成为太子,要么就?领到一块好封地,颐养天年。
依梁朝律例,藩王不得参政,一旦去了封地,就?再也回不到朝堂了,若是?宣王因此事被削藩夺爵,他和他子孙后代的富贵日子也就?到头了。
幸运的话,熬到新君即位,或许能赦免他这个戴罪的王叔,领个国公之类的虚衔,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贤著复
高律表情?愠怒,呵斥道:“来人呐!”
一声令下,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有侍卫冲到了寿安宫内,太后的表情?似笑?非笑?,萧国舅爷则若有所思?。
“将宣王带到幽庭去,没朕的旨意?,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宣王踏出幽庭半步!”
“是?!”侍卫上前,压着宣王拖了下去。
宣王还在苦苦挣扎,求饶的声音传出好远。
“母后,儿臣还有朝务要忙,先行告退了。”高律给太后行了礼,退了出去。
“儿臣告退,王叔,国舅爷,我?先走了。”宜王也起身,行了礼,跟着皇帝一同离去。
场中只剩下,太后,萧国舅爷,平燕王老千岁和高宁雪。
太后说道:“雪儿,把凤印放回去吧。你大病初愈,不必时时侍候在哀家身边,去歇着吧。”
“是?。”高宁雪端着凤印离去。
场中只剩下三人,太后叹息一声,略带疲惫地说道:“闹腾了这一场,他们?那些个小的都?走了,留下咱们?三个老的,说说话。”
二人均笑?着点?头称“是?。”
太后说道:“既然雪儿身体已经好了,两个孩子的婚事是?不是?也该重新定个日子了?哀家老了……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两个孩子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孩子,看着他们?完婚,也算是?了了哀家的一桩心事,来年若是?能诞下后嗣,咱们?三个也享受一回四世同堂。”
萧国舅爷笑?出了声音,似乎颇为憧憬太后口中的那个“四世同堂”,捻着胡须说道:“一切凭太后做主。”
平燕王老千岁愧疚地说道:“雪儿这孩子性子野,实在难堪宗妇的大任……”说着,平燕王缓缓起身,对太后和萧国舅爷说道:“老臣替孙女给太后和国舅爷赔礼了。”
萧国舅爷急忙上前,扶住了平燕王老千岁,劝道:“王爷当以身体为重,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不瞒王爷……我?那长孙对这桩婚事很是?满意?,已经在私下里?找过我?,言明非县主不娶了,虽说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得两个孩子也情?投意?合,我?们?做长辈的,自然是?要成全了。”
萧国舅爷扶着平燕王重新坐下,太后也说道:“是?啊。王爷请放心,我?那侄儿媳妇性子和善,雪儿嫁到萧家绝不会受半点?委屈。”
平燕王叹了一声,说道:“如此……哎,将孙女教养成这般,老臣心中有愧,我?老了,没几年活头了。我?愿将平燕王一脉经年积累,全部作为雪儿的嫁妆,望亲家公好生照顾我?这唯一的血脉。”
“王爷请放心,有我?在萧家没人敢苛待雪儿半分?!”
太后闻言也表示道:“县主是?在宫里?长大的,哀家也会为县主添一份嫁妆。”
厅内的气氛一派祥和,太后已经差人通知观天司,挑选几个黄道吉日报上来了。
屋外的宫婢突然来禀:“宜王求见。”
太后轻笑?一声,悠悠道:“看来,哀家今日是?不得清净了。”
萧国舅爷和平燕王起身告退,太后对宫婢说道:“让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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