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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梦魅(17)
没多?久,余娇容就找到那名属官,叫宋星河。
余娇容对他诉说着思念之情,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就像是她在梦中诉说的那些。
宋星河哪能?想到,怎么?在余娇容的认知里,自己和她已经是那样的关系了,这将?宋星河吓了一跳。可是,朝思暮想的帝子妃娘娘就在眼前,对他那样依赖,那么?需要他的安慰,还质问他是不是因为害怕帝子殿下,就打算不要她了。
这对于一个暗恋余娇容那么多年,只能?在心里默默痴狂,苦涩万分的男人来说,能?顶得住才怪了。
他还想,这难道是命运的安排?命运让帝子妃娘娘看到他的好,那他又怎么?能?眼睁睁丢掉这个与真爱在一起的机会呢?
尔允在暗处津津有味地瞧着,自己织的梦,很快就变成?现实剧情了。
这个宋星河,没挣扎几日就沦陷,和余娇容滚在一起。
宋星河的职责,是管理西宫藏书库的,平日里偌大的书库只有他一人。于是这满是书香味的地方,就成?了他和余娇容偷情的绝佳场所。他们总是在书架深处,干柴烈火,激烈的时候还会震得书架上的书,啪啪落一地。
余娇容好久没有被一个男人这样专一地宠爱过?,只觉得就算被柏誉背叛又能?怎样呢?还不是有温柔英俊的男人,这样爱她,慰藉她的身心。而她也依然享受着帝子妃的尊荣,又何必苦恋柏誉呢?
余娇容更把自己的红杏出墙,视作对柏誉的报复。是柏誉先对不起她的,她找另一个人来爱自己,理所应当,这都是柏誉欠她的!
柏誉那边,也发现,这几日余娇容对自己冷淡不少。
柏誉还以为?,是娇容还在生他的气。柏誉心里对余娇容的不满,越来越强烈。明惜水是他名?正言顺的侧妃,他宠幸自己的侧妃,有什么?问题?旁的男人三妻四妾的多?的是,一抓一把,自己这二百年来只守着娇容一个,如今是母后不满娇容,赐下侧妃,他的心里也依旧只有娇容一个。他已经做到最好,为?什么?娇容就不能?理解他,也想想他的苦衷呢?
罢了,既然娇容对他冷淡,不给他哄她的机会,他也就不哄了。
柏誉去余娇容的房里几次后,失去耐心,便?转身去桃花坞。
尔允趁着这夫妻二人基本离心的机会,向柏誉推说,自己近日身体不好,没有办法服侍他,想闭门调息几日。
柏誉只好睡书房。
可前些日子,柏誉在尔允给他织的那些春梦里,夜夜笙歌,早就沦陷于这种糜烂的生活,如今一下子独守空房起来,身体哪儿哪儿都难受,如何坚持得住?
然后,事情的发展不出尔允所料,有个侍女趁机钻了空子,爬上柏誉的床。
这侍女还是伺候余娇容的十二个侍女之一,尔允瞧着,怕是早就存了向上爬的志向,所以才伺候在余娇容身边,伺机而动。现在正是她上位的最好时机,这侍女倒是很耐得住,也很会把握。
于是,后宫中就多?了位棠夫人。
余娇容知道后,也没来同?柏誉闹,反倒更冷了心肠,与那宋星河偷情也更加频繁。
她心里是恨透了柏誉。
尔允觉得,西宫里这场戏还真是好看。从前鹣鲽情深,堪为?上下界楷模的夫妻俩,如今已经双双和别人滚在一起了,保持着一种极度脆弱的、一旦被引燃就会爆炸的,诡异平衡。
看着柏誉最近总是带着他的新宠棠夫人,在书房里红袖添香,大白天的也能?厮混在一起,好不快活,尔允冷笑着想,男人啊,果?然如此!什么?山盟海誓,什么?甜言蜜语,爱的时候能?为?你下地狱,费尽苦心把你带回来;一转身遇到别的诱惑,便?把持不住自己,还要拿着“心里只有你”这样的借口,来宽慰自己,劝你大度。
接下来就该考虑,在合适的时间,戳破他们间这岌岌可危的诡异平衡,彻底将?西宫这把火引爆了。
不过?在这之前,尔允要先去拜见?赤帝朱靥。按照上次拜见?时,朱靥宫殿前的侍卫所说,眼下,赤帝朱靥该回来了。
这日,尔允穿戴妥当,又去拜见?朱靥。
她来到朱靥的宫殿门前,向侍卫们说明来意。
不想,侍卫们露出为?难的表情,赔罪道:“明侧妃,我们帝君确实回来了,但她今日早早出去,最早也要傍晚才能?回来。”
又出去了?真不巧。
尔允想了想,本是想请教朱靥一些问题,但如今,她与柏琰交涉成?功,柏琰相信她是白晚央的好姐妹,暂时不会把她抓到葬魂崖。既然如此,便?去兰台问柏琰,说不定?也能?问出来。
尔允便?谢过?侍卫们,转道去兰台。
兰台,凌华殿中。
柏琰正坐在书案前,处理公文。
他披着件艾绿色的暗纹云锦大袖披风,内着白色蜀锦交领长衣,用一段白底绣金丝云纹的腰封,束住瘦腰。墨发半束,一半披在脑后,另一半用一根乌金色的簪子随意那么?一挽,乍看低调,再看却是说不得的贵气。
俊美无?俦的脸上,一双眼像是落于梅花上的雪,仿佛自带暖意,却又不达眼底,只是专注地看着公文上的文字。
他的唇色如温玉,俊美而摄人心魄。
整个凌华殿里空荡而寂静,唯有翻阅公文与开合竹简的那种清幽有序的声音。
赤帝朱靥突然进?殿,一袭火红的衣裙,如鲜红的太阳突然坠落一角,落在这里。
“本座来做客!”朱靥风风火火进?来,毫不客气就道。手里还提着一个长颈酒壶,随手晃了晃,“顺便?到景阮那儿去了一趟,管他讨了一壶好酒。殿下,尝尝吧!”
说罢,就把酒壶一甩,长颈酒壶稳稳地飞到柏琰的书案上。
柏琰轻笑一声,手中便?化?出一盏夜光杯,修长的手持起酒壶,为?自己倒了半杯,浅尝辄止,评价一句:“不愧是景阮酿的。”
柏琰随即离开书案,持着酒壶,到旁边的小桌处,在小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又召来一盏夜光杯。他持着酒壶,将?两盏夜光杯都满上酒,向朱靥眼角一扫,笑道:“赤帝,请。”
朱靥大步走过?来,却在距离柏琰还有七八步时,忽然停下。她凌厉的眉眼中射出强烈的探究,就像是刺眼的阳光直射在柏琰身上,上下左右大剌剌打量他。
柏琰笑:“怎么??”
朱靥蓦然张扬一笑,表情揶揄道:“殿下,你的元阳呢?”
柏琰手上动作一顿,放下酒壶。
朱靥笑得更灿烈,追问道:“谁给夺走的?厉害!”
柏琰淡笑,执着折扇,往小桌对面的座椅上指了下,“赤帝,请坐。”
朱靥风风火火过?来,往座椅上一坐,拿过?酒杯就喝了几口,然后将?酒杯往桌案上一搁,发出清脆的一声重响。她转头睇着柏誉,通身辣味十足:“问也不说,这就护上了?”
朱靥又盯着柏琰的腰封处,“殿下的玉佩呢,也被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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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琰四平八稳道:“如你所见?。”
朱靥火红的贝甲一击酒杯沿,赞道:“哪个女人做的?够可以。”
又喝了几口酒,没过?片刻,朱靥忽然眼风扫向凌华殿的大门,说道:“又有客人来了。”
来的正是尔允。
这次尔允没有偷偷跑进?兰台,而是恭恭敬敬求见?的。于是就有兰台的女官,将?尔允带到凌华殿前。
朱靥啪的一声放下酒杯,“算了,是找殿下你的吧,本座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
说完也不等柏琰回话,利落起身,裙袂飞扬,像一只火鸟般,就走出凌华殿。
尔允就在殿门外,与赤帝朱靥擦身而过?。看到朱靥时,尔允还吃了一惊,没想到朱靥今日出门,竟然是来兰台找柏琰。她本想叫出朱靥,但已然不是时机。
尔允便?恭敬地向朱靥俯身行礼,目送她离去,这方踏入凌华殿。
只是,尔允没看到的是,朱靥在与她错身而过?后,走出去没几步就忽然驻足,甩头盯着尔允看。
凌厉的眉眼中,那目光越发犀利,目光中夹带的气场,尔允感受到了,竟给她一种如芒在背的鲜明的被压迫感。尔允没有理会,径直进?殿。
朱靥看了尔允很久,唇角忽然扬起一道弧度,哼笑一声,转身走了。
一进?凌华殿,看见?坐在那里的柏琰,尔允上前福了福身,“殿下。”
柏琰将?赤帝朱靥的那盏酒杯化?去,又换了盏新的夜光杯来,拿起酒壶,倒上半杯酒,眼神轻挑,仿佛能?捉着人的心神陷在他身上。
“尝尝,赤帝送来的,酒神景阮的佳酿。”
尔允眼中不漏痕迹亮了一下,酒神景阮,他酿的酒,上下两界趋之若鹜,谁能?有幸喝上一口,无?不夸赞的。
尔允虽然不喜饮酒,但也难免有一点惊喜。她烟视媚行地坐到柏琰对面,笑得美艳无?双,嗓音里甜甜的有些粘稠:“多?谢殿下赐酒。”
素手衔起酒杯,一饮而尽。尔允意犹未尽,看着柏琰,探出粉色的小舌,在自己湿漉漉的唇瓣上一舔残留的酒渍,眼神流波,这模样说不出的欲色勾人。
她看到柏琰琥珀色的眸中,有什么?东西深了下去,而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
柏琰道:“小嫂真是摇曳生姿,一举一动颇为?动人。”
尔允听不出,这话的真实味道,怎么?内容听着像在讽刺她,但偏偏柏琰又专注地看着她,好似说的是真心话。
这人就是这样,太会掩藏他的心。
柏琰靠在椅子上,手臂搁在桌上,倾过?上身,缓缓靠近尔允,“小嫂来找我,是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尔允早已打好腹稿,她说道:“妾有一事想请教殿下。”
“你说。”
“就是帝子妃娘娘。”尔允故意抛出关于余娇容的过?往,对他道,“妾调查到,帝子妃娘娘曾被秘密关押进?极寒之渊,妾觉得奇怪,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不都是关押罪大恶极,且法力高强之人吗?为?什么?尊贵的帝子妃娘娘,曾是那里的囚犯?故此想请教殿下,兰台是否知道此事,帝子妃娘娘被关进?去,是什么?原因??”
这就是尔允想请教朱靥的其中一件事,她请教了柏琰。而关于先后贞葭和太子昙清的事,尔允想,她还是要再去问问朱靥。
尔允万万没想到,柏琰竟这样回复她。
“我可不知。”
尔允刚要说话,柏琰就话锋一转:“但有人知道,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尔允下意识问:“是谁?”
柏琰看进?尔允的瞳心,一字一字,定?定?地说道:“被关押在北海之底的老冥帝,司徒无?愿。”
尔允这刹那愣住了,周围的一切都好像被放慢,就从她听到父君的名?字开始,就好像被裹进?了没有声音的漫天大雨中。她不知道自己花费不少力气,才维持住脸上自然的表情,可是一颗心,却像是掀起了一场海啸,震得她满胸腔嗡鸣。
父君,司徒无?愿。
没有想到会从柏琰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代表的,是腐蚀脏腑的愧悔,是夜不能?寐的牵挂,是痛彻心脾的想念。
是啊,父君当然知道。
尔允未见?过?北海之底是什么?样的,她父君一个人被关在那里,她一想到这个,就会分外难受。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想亲眼看看自己的父亲如今的样子,多?想问问他那些尘封的事。可是她不能?去,一旦去了,就会暴露自己,那样她这两百年所有的努力与筹划,就都功亏一篑。
可是现在,柏琰却说,可以带她去见?父君。
一道道声嘶力竭的呐喊,冲上尔允心头。她想要去,想要见?父君!
但是,但是……
“你可要去?”柏琰的声音像是从远方的钟楼上传来,带着些飘渺的混响。
尔允的瞳心渐渐聚焦,她看着柏琰,周围的一切都重新回到她的神智中,唯独胸中的呐喊,几乎要扯破她的胸膛。
她强抑制住颤抖,说道:“那就请殿下带我,去见?老冥帝,我好请教他。”
柏琰拿起折扇,把玩在手中,一面起身,“现在就走吧。”
第142章梦魅(18)
遥远的?北海,这个季节已经被冰封。
海边是茫茫白雪,厚厚的?到膝盖那?么深,走上一步都要深深的陷下去。天上也在飘着雪,仿佛这雪永远也下不完。冰天雪地,凄寒彻骨,形单影只,不过如是。
这就是父君被囚禁的地方,这冰封的?大海之底,暗无天日的?,除了寒冷孤寂,什么都?没?有?。
雪花落在尔允长长的?睫毛上,冻住了从眼中生出的泪花。泪水与雪花,让她一双眼的视野都化作白茫茫的颜色,眼皮酸得?厉害,心绪复杂难言。
她无声吐出?口长气,撑开哭朱雀,遮在自?己与柏琰的?头顶,“殿下,当心风雪。”
柏琰偏过头,看了尔允一眼,没?有?说话。尔允却模糊觉得?,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往北海的?深处去,这里守卫森严,随着离地面越来越远,那?种透不进光的?窒息感,与不断加剧的?冰冷,让尔允身心俱感到无比的?压抑与悲彻。
而这种压抑与悲彻,在她来到父君面前?时,再也控制不住地,爆发了。
靠着柏琰的?身份,畅通无阻,尔允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在一间珊瑚做成的?屋中,穿着一身压麻布衣衫的?司徒无愿,站在房中,荦荦孑立,垂着一双已?有?皱纹的?眼,仿佛是一尊亘古的?沉重雕像,那?衰败的?感觉,犹如是一段长夜挥之不去。
当房门被打开,他转过身,看到走进来的?尔允,他的?第?一反应,竟已?不是惊喜,而是一种几乎茫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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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
他动动唇,似是想问:你?是谁?
然后在幡然之间,当激烈的?情绪涌向脑海时,惊喜与担忧才接踵而至,司徒无愿怔怔道:“你?……”
“帝子侧妃明惜水,拜见冥帝!”
尔允在潸然泪下中,努力地、大声地喊出?这句话。她再也站不住了,双腿已?经失去力气。她滑落在地,跪在崎岖不平的?珊瑚地面上,颤抖着向司徒无愿叩拜下去。
所有?的?压抑、悲彻、愧悔、思念、担忧……种种的?种种,终于在这刹那?如决堤般,冲破尔允的?心墙。她刚喊出?第?一个字,泪水就止也止不住地滴落,她的?声音几乎变成压抑的?哭嚎。
尔允不知道,父亲看见她已?经变成一个桃仙,他的?心里是何种感受。
她有?太多话想和他说,父亲也一定想要?问她许多。可是,他们什么都?不能说,院外就是柏琰,就是看管父君的?重重守卫。
她是来请教老?冥帝事情的?帝子侧妃。
他们都?是彼此的?陌生人。
司徒无愿恍惚了许久,尔允,他的?女儿尔允,变成这样了。
帝子侧妃,桃仙,本该在葬魂崖的?她,变成这样……
可他什么也不能问,只能看着自?己的?女儿,抬一抬袖子,压抑住嗓音中的?颤抖,说出?平静的?两个字:“请起。”
尔允哭着摇摇头,她已?经起不来了。她现在的?情绪已?快要?超出?控制,她不敢起来,只能继续跪在那?里,用尽所有?的?力气试图让自?己缓过来。
她死死咬着齿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哭腔稍微轻一些,别那?么的?失态:“冥帝,妾有?些问题想请教您,小殿下便送妾来此。”
司徒无愿张了张嘴,半晌后,道:“小殿下……?”
“小殿下柏琰。”尔允说。
“柏琰……”司徒无愿喃喃着,浑浊的?眼珠不知流动着什么,好像有?一丝疑惑,却被这幽禁多年的?麻木平静所掩盖,任谁也看不清。
司徒无愿又?道:“你?想要?请教什么?”
尔允咬着齿根,一字一字的?,克制住哭腔,说得?清晰一些:“帝子妃余娇容,曾被关押进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妾想知道原因,她犯了何罪?”
“你?……”司徒无愿就像是一滩死水开始泛起波澜,从一开始细小的?波澜,变得?越来越明显。
尔允沉默的?地等着父亲回答她,这种沉默,是那?样悲凉,在这比雪原还要?冰冷的?海底,化作一种滂沱的?压在肩膀上的?压迫感。时间在这里已?然被冻住,感受不到任何的?流逝。
司徒无愿蓦然压住他波动的?情绪,他归于平静。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女儿要?做什么,在做什么。他将她带来这个世上,却没?有?让她过一天好日子。到今日,他对她所面对的?、所承受的?一切,也都?无能为力。
他真是个没?用的?父亲!
司徒无愿沉重地叹出?口气,喃喃道:“帝子妃……原来她已?是帝子妃了。娇蓉……现在叫余娇容吗?”
司徒无愿告诉尔允:“你?口中的?帝子妃,原名娇蓉,是魔域培养的?细作。魔域将她一身魔气化去,送到西宫做侍女,刺探天家消息。那?时天家对魔域防范甚严,极少私下出?行,以免被魔域偷袭围攻。”
“娇蓉为了给魔域制造绝好的?偷袭机会,处心积虑接近帝子殿下,取得?他的?倾心和信任。借着这层关系,娇蓉探知了陛下一次出?行的?行程,将这一消息,报给魔域。魔域随之组织对陛下的?暗杀,那?次暗杀相当惊险,魔域派了五百名高手?。要?不是白帝奚徵以命相护,陛下怕逃不过此劫。”
尔允听到这里,忽然觉得?这故事有?些熟悉。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白帝奚徵与文绮最初结缘的?那?件事吗?
当年的?白帝奚徵,便是在一次针对天帝的?偷袭暗杀中,为保护天帝,拼死杀光那?些高手?,自?己也落到重伤不治,肉身无法?再承载魂魄的?濒死境地。
白帝无法?,这才将肉身封存于梨花源深处的?繁芜宫,魂魄转生历劫,以待回归。于是才有?了紫蝶族的?国师寂夜,和被他护下的?、教养大的?文绮公主。
尔允心中震荡,这世间事,原来都?如连环一般,环环相扣,互为因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司徒无愿继续道:“此事之后,昙清太子展开调查,揪出?娇蓉,毁了她的?肉身,将她打入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帝子殿下还想保住娇蓉,说娇蓉愿意弃暗投明,不会再替魔域做事。当然,他如何能忤逆昙清太子。反倒是天后,那?时很矛盾,一面痛恨娇蓉险些害死陛下,一面又?嫉恨昙清太子说一不二,于是就想在惩处娇蓉这件事上,多凸显自?己的?话语权,她想将娇蓉送回魔域便罢。”
司徒无愿说到这里,摇摇头,不赞同地说道:“实在是拎不清……好在还有?昙清太子。只是,昙清太子也……”他说到这里,没?再说了。
尔允又?问:“那?冥帝您觉得?,先后贞葭与昙清太子的?死,是所有?人知道的?那?样吗?”
司徒无愿深深凝视着跪地的?尔允,他的?眼中涌现出?浓烈的?悲悯,和一股磅礴的?自?责。责怪自?己是个没?用的?父亲,责怪自?己将尔允扔到极寒之渊八百年,让她受尽苦楚,连看一眼这个世界都?不能,让她孤单地承受着本不该她承受的?责任,想着如此若能为她挡灾避劫就好,可到最后……
听女儿问出?的?这些问题,司徒无愿就已?知道,当年他问天占卜得?到的?结果,终是要?上演了。是他没?用!没?有?替尔允挡过此劫。
他的?女儿,把自?己变成桃仙,还成了帝子的?侧妃,势单力薄,一腔孤勇,一腔不甘仇怨,一头扎进先后之死和昙清太子之死这样上下两界的?禁忌之中。
这样下去,占卜的?结果必将应验,尔允将引发上界大乱!
可自?己这父亲,又?能与她说什么呢?说,女儿,你?停手?吧。还是说什么?
事已?至此,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也没?有?资格。他的?女儿做这一切,也是为了报他之恨啊!
司徒无愿只是道:“先后贞葭之死,昙清太子逼宫篡位之事,我确实不知了。”
尔允含泪向司徒无愿再磕头,“如此……多谢冥帝赐教。”
她抬起头,抽泣着问:“冥帝在这北海之底也有?两百年,一切都?还……”都?还好吗?她问不出?这句话,说不出?那?个“好”字!
“多谢侧妃关怀。”司徒无愿心酸地笑了,“我一切都?好,今日……也很高兴。”
“很高兴……”尔允不禁念出?这三个字,蓦然就是泪如雨下。她再也无法?压抑住情绪了,哭着道:“那?……妾便告辞了。”
她努力地爬起来,只觉得?巨大的?悲鸣响彻耳边,天旋地转,海水挤压在她身上,却再也压不住满腔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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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柏琰看到这样的?自?己,尔允硬是背对着司徒无愿,立在那?里,使劲地平复心绪,将嘴唇都?咬得?泛白。
到最后,她成功了。尔允走出?房间,她最后回头看了司徒无愿一眼,便与进入院中的?守卫擦身而过。
一出?院子,房屋的?门彻底关上。尔允失去力气,身体有?些歪倒,眼看着就要?摔下。
一直等在屋外的?柏琰,扶住她双肩。
尔允目无焦距地凝视着空洞的?深海,被泪意浸满的?声音,强忍着说出?“多谢殿下”四字,便背靠在珊瑚院墙上,死死撑着眼皮,把眼泪硬是憋回眼眶里,死死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咸腥的?海水更刺激着她湿润的?眼,让她一双眼变得?通红,甚至肿起,伴随着酸意和眼皮刺痛的?感觉。
可她却显得?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别过头去,不想让柏琰看自?己,倔强地紧绷着那?一口气。
尔允想,柏琰看到自?己这双红肿的?眼睛,一定会奇怪吧?她已?经做好了被柏琰质问的?准备,也已?经打好腹稿。
她也是阴司冥界出?来的?人啊,看到他们的?老?冥帝如今落拓的?模样,她也心酸,也会落泪,这样的?理由,不也很好吗?
但尔允失算了,柏琰并没?有?质问她。
她没?有?等到柏琰开口,却等到一张素白的?手?帕。
柏琰将一方帕子,递到尔允面前?。
尔允有?些怔住,不解地看着柏琰,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柏琰又?将帕子往尔允面前?递一递,用眼神示意她,拿着用。而他什么都?没?有?问。
尔允心中忽然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动容,她低头看着这方帕子,是素色的?蜀锦,最是柔软亲肤。
她抬起手?,接过这方手?帕,迟疑一瞬,向柏琰福了福身,“多谢殿下。”
柏琰负手?在后,嗯了一声,只平静看着她。
这时候,院门被一名守卫推开,这守卫走出?来,告诉柏琰:“殿下,冥帝说,他想见见您。”
“知道了。”柏琰看了尔允一眼,便走进屋中,将所有?守卫都?挥去院落外面等待。
在这珊瑚做成的?空荡屋子里,只有?司徒无愿与柏琰二人。
一个是高高在上、掌管兰台的?天帝之子,一个是阶下囚。
一个通身低调而华贵,一个已?在漫长的?幽禁中仿佛行形销骨立。
司徒无愿在看到柏琰的?一瞬,愣住了。他眼中涌动起震惊、疑惑,他想了半晌,方才问道:“您是……小殿下?”
柏琰颔首:“是我。”
司徒无愿怔怔地想着什么,陡然他似一颗覆盖了灰尘的?明珠,忽然重整光辉,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久违的?情绪波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司徒无愿不断念着,尔后,他双膝跪地,向着柏琰,行叩拜大礼。
司徒无愿由衷道:“臣,谢殿下。”
他想说,谢殿下,始终记得?千年前?对他的?承诺。
还有?,谢殿下,让他们父女二人,终于见上一面。
在外面等着的?尔允,已?收拾好心情,只除了一双眼还红肿的?厉害,被海水刺激得?很不舒服,只能不断用柏琰给她的?帕子,擦去眼角残留的?泪水,并揉着发痛的?眼睛。
好在这方帕子,本就是上好的?蜀锦材质,又?被柏琰的?灵力加持,能够为尔允止痛,让她的?眼睛变得?清凉,慢慢的?她好多了。
这时柏琰走出?来,守卫们重新?各回岗位,将这方珊瑚小院囚禁起来,一如这两百年皆是如此。
尔允捏着帕子,转身面向柏琰,“殿下。”
她垂下头,再度福一福身,深蹲下去,“妾谢殿下。”
至少,柏琰让她见到了父亲。
“妾心头疑问已?解,可离开了。”
柏琰却盯着尔允红肿的?眼角,沉默片刻,说道:“陪我在海底走走吧。”
她这个样子,不能出?去见人。
尔允不知柏琰所想,只是顺着他的?意愿道:“妾听殿下的?。”
从前?,尔允曾无数次去想,海底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在担心着父亲身处恶劣环境的?同时,尔允也会想,海底是不是有?很多的?泥沙,很多的?珊瑚,还有?很多不愿意见到光的?鱼。
此刻,她跟在柏琰身边,望着周围的?海水。
海底很深,很深,唯有?柏琰掌中化出?的?一星灯火,才将两人的?周围照出?一角光明。
脚下是软软的?沙子,有?时,尔允走着走着,会踩到什么会动的?东西,原来是这海底的?长着甲壳的?动物,从泥沙里钻出?来,游去别处。
还有?一些细细小小的?鱼,颜色斑斓,偶尔会从尔允的?身侧游过,吻过她的?发丝。
周围真安静啊,只有?两个人行走的?声音。时不时的?,会听到远处朦朦胧胧的?鲸鸣声。每当听到这样的?声音,尔允都?会怔怔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到灯火的?亮光在远处与黑暗融为一体。
这样走着,越是安静,尔允的?心就越是喧嚣。
就在这片安静中,她听到柏琰忽然问她:“今日之事,你?想怎么谢我呢?”
怎么谢他?尔允觉得?此刻的?自?己,脑子里好像有?些疯。是啊,柏琰帮了她大忙。在这条孤立无援的?路上,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搀扶了她的?人,居然是要?将她抓回葬魂崖的?柏琰。
因为柏琰,她终于见到自?己的?父亲。
这心头最大的?牵挂,终于能放下些了。此刻,面对这个男人,她忽然就想真心实意地谢谢他,满足他,给他一些他想要?的?,不管是什么。
他是这黑暗与孤独中,唯一拉了她一把的?人。
尔允笑着,任由这种疯狂支配自?己。她的?手?指,沿着自?己的?衣领一挑,茜霞色的?大袖衫顺着滑腻的?肌肤脱落,滑到地上。
内里的?桃粉色绣着桃花的?抹胸诃子裙露出?来,莹白圆润的?双肩,瘦削精致的?锁骨,都?呈现在柏琰的?眼前?。
尔允的?手?抚摸上柏琰的?胸膛,眼下的?一双血色泪痣,在红肿的?眼睛下,显得?楚楚可怜到极点,又?绽放着异常的?明亮,有?种妖冶到宛如要?一夕之间颓败的?气息,至美,病态的?靡丽。
她的?嗓音,像是能掐出?水,甜腻中带着诱人一起堕入深渊的?疯狂:“您要?什么都?可以,来吧,我都?可以给您。”
柏琰却沉默不语,他托着灯,静静看着尔允,也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胸口撩拨着,引诱着,他只是用那?种深深的?令人看不懂的?目光,看着她。
须臾后,柏琰道:“我不要?这个。”
他低下.身,捡起尔允脱掉的?大袖衫,抖掉上面的?沙土,然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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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袖衫展开,缓缓为尔允穿上。
尔允讷讷:“殿下……”她有?些愣住了。
看着柏琰专注为她穿衣的?样子,尔允的?心中,再度生出?一些细腻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的?动容。
帮尔允穿好大袖衫,柏琰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手?中灯火向着一个方向递了一些。尔允看过去,火光照出?那?个方向,有?宫阙的?剪影。
“前?面是一座废弃的?宫室,去那?里歇歇。”柏琰道,“你?若要?谢我,便在那?里,唱歌给我听吧。”
第143章梦魅(19)
唱歌?
尔允对听到的字眼,有些茫然。
不等?她再说?什么?,柏琰已从尔允身边走过。灯火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昏黄朦胧的影子,云袖扫过那些随波逐流的沙砾。
尔允沉吟一下,快步跟上去。
当她和柏琰,来到柏琰口中那座废弃的宫室时,尔允怔了怔,望着这里的景色,一颗心?好似缓缓裂开了。
这个被埋藏在?深海底的,荒凉的遗迹,让尔允恍惚想到,极寒之渊。
这个长满了水草的宫室,由蓝水晶砌成的宫墙屋瓦,有些已经坍塌;未坍塌的,也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水晶上已覆盖起墨绿色的苔痕,那种冰冷孤寂的感觉,竟是让鱼虾都不肯靠近。
多像啊!她在?极寒之渊的时候就是这样?,冰冷的像是在?地狱最底层。没有人会踏足这里,只有她,每天看着一成不变的荒凉景色,在?那宛如囚笼的地方,一日一日的看守着。
对,唱歌……尔允想起来了。当她每每想着,为什么?别人可?以在?外面体会大千世界,只有自己不可?以的时候,她就会平心?静气,哼些曲子,从中获取或许少的可?怜的乐趣。
“我听?小嫂声音悦耳,想来唱歌是很好听?的。”柏琰轻轻说?着。
算不上好听?吧?尔允在?心?中苦笑。说?起来,她已经两百年没有再唱过歌,都快忘记,这是种什么?感觉了。
既然柏琰想听?,她就唱给他吧。
尔允看着眼前的宫阙,渐渐的好像一切与极寒之渊的样?子重叠。虽然极寒之渊是无比枯燥的地方,可?那也是她的家啊。现在?的她,有家也不能回了。
不禁的,她启唇唱起:
“海角飘零。叹汉苑秦宫,坠露飞萤。梦里天上,金屋银屏。歌吹竞举青冥。问当时遗谱,有绝艺鼓瑟湘灵。促哀弹,似林莺呖呖,山溜泠泠。”
她的声音,甜软中带着空灵,似冷似暖。她只是随心?唱着,随着曲调的起伏,她的歌声也像是金波玉折,或是袅袅打?着转飞上去,或是犹如烟尘散去那样?低下来。
尔允出?神?地望着这海底的宫室,就好像自己正站在?极寒之渊,轻悠悠地唱着:
“梨园太平乐府,醉几度春风,鬓变星星。舞破中原,尘飞沧海,飞雪万里龙庭。写胡笳幽怨,人憔悴、不似丹青。酒微醒。对一窗凉月,灯火青荧。”
一切景象都宛如重叠,像是时光倒流。不知不觉,泪水滑落眼眶,尔允陷入了这久违的曲调里,两百年,咫尺天涯,父君、母妃……
柏琰靠在?一根长满青苔的残柱上,望着沉浸在?歌声中的尔允。尔允的一首歌,在?垂泪中落下最后一字。她尚有些痴怔,眼角残留着时光重叠的茫然,挂着泪水,转过头,看向柏琰。
尔允没有想到的是,四目相对,她在?柏琰的眼中,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哀怜、追思、飘渺又好像尘埃落定。她不能置信地看着,男人眼中对她的怜惜,还有、还有……
理解。
对,理解。
尔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读出?这种眼神?,但她就是觉得?,这个男人理解她所做的一切。哪怕她一直以来,都在?提防他,用各种手段与他较劲,还得?寸进尺。
尔允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为什么?此?刻,她会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位独行者,而是有人在?她身侧默默地掌着一盏灯,对她所有的痛苦冤屈,都感同身受。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人,就是眼前的柏琰呢?
怎么?可?能呢?她为什么?会疯狂地,产生?这样?的想法?。
可?是眼泪却停不下来,尔允立在?那里,像是一缕在?风雪中茫然摇晃的花魂。
她看着柏琰离开那根残柱,用那种眼神?深深灼着她、撼动着她,来到她面前。
他没有说?话,却抬起一只手,坚定地用拇指擦过尔允的眼泪。
尔允身体颤了一下。
泪水被抹去,与海水融为一体。她试图从柏琰脸上看出?些什么?别的表情,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有那种对她的怜惜、理解、包容、感同身受。
就好像,他们是一样?的人。
当尔允被柏琰用力一扯,拉入怀中时,她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
柏琰一手握着折扇,只用一手搂在?她的腰后,却将尔允抱得?结结实实,充满坚定。
尔允反应过来,她想挣扎,可?她又恍然想着,为什么?要挣扎?她一直在?撩拨柏琰,诱着他,勾引他,想让他的心?为她打?开一丝裂缝。
那么?现在?,他这样?主动的把她抱在?怀里,这不正是她想看到的吗?
她应该趁热打?铁,将柏琰再勾得?紧一些,让他对她不舍,一点点陷在?她身上,对吧?
可?是,她的身体做出?的动作,好像不受她思想的控制。
她张开双臂,也反抱住柏琰,把头埋进他怀里。
尔允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样?做。
她想要去想明白,但她的心?,就好似化成一团绞在?一起的线绳,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去想。
大约,自己今日真的是疯了吧。
尔允闭上眼睛,接受了这个结论。她把自己埋在?男人炽热的怀抱里,任由他把自己抱得?紧紧的,任由他那只手在?自己背后缓缓地抚了抚,又像是安抚性的拍了几下。
都任由他了。
她也想,在?踽踽独行的孤寂中,能稍微驻足歇一歇。
就让她靠在?这个怀抱里,偷得?片刻的喘息吧。
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
当尔允离开北海,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她已经收拾好心?情,眼睛也没有那么?红肿,想来是恢复正常。
当尔允随着柏琰,拨开海水,回到岸边时,站在?细碎的雪花中,回看蜿蜒着细浪的北海,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无比的不真实,就像是做了一个梦。
海水汤汤,尔允立在?海边,出?神?地看了很久。
吸着冰冷的空气,她空洞而茫然的眸子,也终于渐渐的凝实起来,恢复了他平素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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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发生?的事,那个疯了的她,已经留在?海中了。现在?的自己,还是那个妖艳而心?机的桃仙,是帝子柏誉的明侧妃。
柏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日之事……”
尔允转过身,面向柏琰,笑容秾丽,如一朵盛放的蔷薇。她的吐息,有着桃香味,眼波流转时嫣然媚骨。
“今日之事,是妾与殿下间?的秘密。”她的手指点上柏琰的领口,在?那里画着圈,就这样?若有似无地挑逗着,“殿下要记住,千万不可?以告诉别……”人。
没说?完的话,卡在?嘴边。柏琰猛然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有些大,让尔允的手无法?动弹,却偏偏又没有弄疼她。
对上柏琰的双眸,尔允忽然心?中一颤。那眼中的清冽、深邃、探究,和一种她看不透的过于鲜明的认真,令她演出?的这妖姬美人的模样?,突然就僵住。
被他的眼神?看着,就像是小小的锤子敲在?坚固的心?墙上,一下接一下,心?墙表面仍旧完好,可?内里却产生?了看不见的细小的裂痕,并悄然蔓延扩大。
尔允撑着这张完美无缺的假面,委屈地问:“殿下,怎么?了?您弄疼妾了。”
柏琰的手稍微松了些力道,眼神?却仿佛被注入了更多的力量。
尔允听?见自己的心?,传来细小的裂动声。
僵持。
尔允委屈地央求:“殿下……”
半晌,柏琰松开尔允。他亦眼神?流转,变得?和往日并无不同,嬉笑怒骂皆是风流,驾轻就熟。如温玉般的唇浅浅勾着,唇角一抹笑意。
他右手持折扇,击着左手掌心?,笑道:“小嫂放心?,我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这是我们的秘密。”
不知为什么?,尔允忽然觉得?心?里酸了一下。她故意不去理会这种感觉,而是笑盈盈望着柏琰:“是呢,我们的秘密。妾失态的样?子,连帝子殿下都未曾见过,却被殿下您看到了呢。”
尔允说?着,凑近到柏琰肩头,贴到他耳畔,勾魂摄魄地道:“殿下的怀抱,真有力,好温暖。帝子殿下同您,根本没法?比。”
说?罢,退开身,向柏琰福了福身,“殿下,妾就先?告辞了。出?去这么?久,我怕帝子殿下会担心?。”
柏琰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说?道:“小嫂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尔允故意问:“殿下吃醋了?是因为妾同您提帝子殿下了吗?”
柏琰毫无破绽,只问:“你说?呢?”
尔允笑而不语,盈盈告退。
纵然她仍看不清柏琰心?头所想,但却能感受到,自己对他这一次次的勾引,到底是有那么?点效果了。
男人啊,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可?流露出?的那丝敌意,还不是醋了?
尔允一个人驾云离开,回返西宫。
她用手揉了揉自己心?口,她已然平静下来,重新以战斗的姿态投入到每一时每一刻。但是心?房深处,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东西,那么?难以平复呢?
回到西宫后,尔允把自己关在?桃花坞。
她让镜心?为她铺纸研墨。尔允挽起云袖,坐在?书案前,持着一支细小的毛笔,在?宣纸上,复盘自己这些日子得?到的信息。
按照时间?线来复盘,先?是先?后贞葭暴毙,如今的天后镂月,就被扶正为继室。
这之后就发生?魔域细作娇蓉,刺探天帝行踪的事情,惹来魔域五百高手刺杀天帝,间?接导致白帝奚徵重伤,开启与文绮的缘分。
之后昙清太子揪出?娇蓉,把娇蓉关进极寒之渊。
再之后就是魔域被荡平的事。
后来,昙清太子逼宫篡位失败,死在?镇压他的将士们手中。天帝也因此?大受刺激,从此?性情大变,深居简出?。
然后就是柏誉装成一个落魄仙人,来到极寒之渊的事。自己被他欺骗,对他恻隐,还动了情窦初开的那一点细腻心?思,最终招来那样?惨烈的结局。
她被投入葬魂崖后,柏誉就给娇蓉做了新的身份,把娇蓉塞给那个叫余姝容的,当姐姐。这样?娇蓉的名字就改成余娇容。
柏誉迎娶了余娇容,直至今日。
把这些事都理清后,尔允烧掉了这张宣纸。
时机已成熟,接下来,就该按照计划,进行下一步了。
最关键、最重要的步骤,要来了。
***
几日后的一天,天气晴朗。暮秋快到了,昼短夜长。
下午时分,尤其让人昏昏欲睡,是居家休息、与人偷情的好时间?。
这日,尔允特邀了西宫新晋的棠夫人,来自己的桃花坞喝茶。
棠夫人原是伺候余娇容的侍女之一,因是侍女出?身,惯会察言观色,听?说?尔允邀请自己,想着这是个向侧妃娘娘示好的机会。毕竟她只是个侍妾,又已经与余娇容彻底撕破脸,此?番若是能抓住受宠的明侧妃,对她自然是大有好处。
于是棠夫人精心?打?扮后,来到桃花坞,还带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给尔允品尝。
尔允热情地执起棠夫人的手,很亲昵地说?:“妹妹叫画棠,是吧?这些日子我身体不太舒服,忙着闭门调息,一直未与妹妹说?上话。今日妹妹一来,就觉得?甚合眼缘。”
棠夫人一看,明侧妃也是有心?与自己交好,当然也就顺水推舟地凑上去,同样?热情道:“姐姐说?的是,当初姐姐入西宫第一日,妹妹瞧见姐姐,就觉得?姐姐生?得?太美了,倾国倾城。妹妹心?里羡慕姐姐,很想和姐姐说?上话,却自惭形秽,身份太低,没想到今日终于和姐姐说?上话了。”
尔允拉着棠夫人,到八仙桌前,一边说?:“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妹妹如今也是伺候殿下的人,一身绫罗绸缎,打?扮起来了,当真脱胎换骨,十足的主子架势,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棠夫人不好意思地说?:“姐姐真是高赞了,你是侧妃娘娘,妹妹舔着脸叫你一声姐姐,还望姐姐别怪。”
尔允笑得?更甜:“我哪会怪你呢?来,坐,尝尝我泡的桃花茶。”
棠夫人带来的两个丫鬟,伺候在?一旁,全程看到自家夫人与侧妃娘娘一见如故,十分亲密的样?子。
两个丫鬟不禁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一样?的意思。原本还怕她家夫人不好讨生?活,不想竟得?了侧妃娘娘的青眼,那前途可?就无量了。如今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帝子殿下与帝子妃娘娘已经离心?,那以后谁是西宫最体面的女人,还用说?吗?
这厢尔允与棠夫人一见如故,一起品尝尔允泡的桃花茶,和棠夫人做的点心?。两个人一边聊着,欢声笑语,气氛很是和谐。
如此?吃过一会儿?,尔允就与棠夫人相携着,走出?桃花坞,一起在?西宫里散步。
尔允不仅让自己的侍女镜心?,和棠夫人的那两名侍女全程跟随着,还把路上遇到的好些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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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和下人,都喊过来,让他们跟在?后头,说?是想再挑几个得?力的下人。
以尔允在?西宫的受宠程度,这些下人自然想到她这里来伺候,便都跟在?后面。
棠夫人对此?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没在?意。对方是侧妃娘娘,她要怎么?做,自己哪能置喙?
走着走着,尔允就带着棠夫人,不动声色来到前朝。
棠夫人以前作为余娇容的侍女,基本都在?后宫活动,几乎没来过前朝。所以这会儿?,她不禁有些拘谨,心?里也有一点点不安,请示尔允道:“姐姐,这前朝,我们可?以随便出?入吗?”
“当然,”尔允热情地说?,“妹妹来前朝不多吧?我倒是走过好些次,正好为妹妹介绍。”
尔允说?着就介绍起来,这里是什么?,那里是什么?。来往的属官,看到她们纷纷行礼。棠夫人渐渐也觉得?有意思起来,便不拘谨了。她们转过好几处官署。
随着一座清幽的殿宇出?现在?面前,棠夫人好奇地问:“姐姐,那又是什么?官署?”
尔允眼中划过一丝冷意,不着痕迹的掩过,状若无事地笑道:“那是西宫的藏书库,里面有许多好书。走,妹妹,我们一起去看看。”
一大群人,这便来到藏书库门前。
尔允一把推开书库大门。
棠夫人正兴致勃勃,想要往里面走。可?是,迎面而来的,却是一种她万万没想到的声音!
男人激烈的粗喘声,和女人破碎的娇啼。
棠夫人直接呆了。
随同而来的一大群下人们,也呆了。一瞬间?,所有人动也不敢动,大气不敢出?。殿中这激烈的声音,让人面红耳赤,也让所有人顿时脊背都生?出?凉意,额头上都要冒出?冷汗。
这、这!大天白日的,是什么?人在?这里……!
尔允倒吸一口气,震惊地呼出?口:“帝子妃娘娘,您怎么?可?以……?!”
第144章梦魅(20)
一听到“帝子?妃”三个字,所有人更是心中大惊,恨不得魂魄都飞到九霄云外。
他们看着明侧妃已经走到里面的某处书架前,她吓得倒退好几步,脸色煞白,用手捂着嘴巴,却还是没捂住因过于震惊而宣之于口的呼声。
棠夫人最先反应过来,赶忙冲过去,来到尔允身边。棠夫人脑子转得极快,没想到帝子妃居然在这里跟人偷情啊,自己如今既然要靠上明侧妃,这种?时候就万万要站在明侧妃身边,更绝不能放过帝子妃这么大的错处!
心里虽这么想着,但当切实看到那画面时,棠夫人还是脸色大变,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她震惊地呼出口:“啊!”不由自主就捂住眼睛。
尔允痛心地喘息着,极度悲愤,她将一切怒火发泄在身侧的书架上。随着她袖子?重重地一扫,两排书架被炸个粉碎。书架上的书哗啦啦全?都掉了下来,发出一大片声音。
下人们不禁惊呼,随着书架全?都化成飞灰,被遮挡住的那不堪入目的画面,一下子?就冲进所有人眼里。
这下子?大家?炸了。
“啊!”
“天哪!”
做梦都没想到啊,平日?里高高在上,衣着华丽的美丽帝子?妃,此刻,居然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
帝子?妃娘娘她吓坏了,正在手忙脚乱地试图穿衣,猛地才想起?来自己会法术,想要用法术化出衣服,并屏蔽掉所有人的视线。可是,有什么用?大家?已经都看到了!
看到她和那个男人,脱得没剩什么,周围都是被他们震落下的书。看到她一只鞋,已经飞出去了,脚上的另一只鞋,也已经脱落掉一半。还看到男人的绿色腰封,缠在她白笋般的大腿上。
两个人缠得太投入,一时间都没法分?开,这手忙脚乱的模样,好似两团缠乱了的绳子?,这绳子?还是白花花的肉编成的。
这藏书库里本来点?着幽香,还萦绕书香味,是多清幽雅致的一个地方?。现在,密闭的空间里混进了那种?浓烈的味道,共同混合在一起?,顿时就组成一种?难以描述的味道。再看这白花花的两坨肉,和两个人那不堪的姿势,有下人没忍住,忽然就“呕”的一声,捂着嘴转过脸去。
余娇容这时候施法掩饰,已经来不及了,反倒显得更加狼狈难堪。
她脑子?一片空白,是在疯狂激情中忽然被这么多人捉奸给吓空白的。她脸上血色尽失,慌张地亡魂皆冒。怎么会这样?她被人发现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宋星河也是吓得六神无?主,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他今日?在书库中公?干时,不知怎的,分?外想念帝子?妃娘娘,心痒难耐,脑海里全?是帝子?妃娘娘曼妙的身体?,和甜美的吟叫声。他恨不能立刻见到帝子?妃娘娘,把她揉进怀里。然后,像是应着他内心的呼唤,帝子?妃娘娘真的来找他了。她也脸颊酡红,一副发情的模样,扑进他怀里,说自己无?比想念他温柔的热躯……
等宋星河再反应过来,已经是现在这样了。这下怎么办才好?帝子?殿下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帝子?妃娘娘也会被帝子?殿下怪罪,以后谁还能保护帝子?妃娘娘?!
余娇容和宋星河哪里知道,他们今日?忽然对对方?那样想念,自然是尔允推波助澜的。
尔允都不用给他们编织多缜密的清醒梦,就凭这两人如今火热的关系,她只需要稍微让他们梦一下偷情时的画面,就不费吹灰之力,引得他们不顾一切,滚到一起?。
而宋星河,正惊恐地想着柏誉,柏誉便匆匆赶来了。
所有下人惊恐地大气?不敢出,全?都跪在地上,把头埋得低低的。柏誉气?恼地从人群中间走过。
余娇容本还想着,柏誉没那么快来,只要自己将这里都恢复原状,大不了柏誉过来了,她就推说是明惜水和画棠带着一群下人污蔑她。只要柏誉没亲眼瞧见,她还能抵赖。可谁想,柏誉这么快就来了,根本没给她一点?时间!
柏誉是被尔允的侍女镜心叫来的,在尔允还带着棠夫人在前朝散步时,就已经命令镜心,去将柏誉叫来,说藏书库发生大事,帝子?妃红杏出墙了,被逮个正着。
时间卡得刚刚好。
柏誉在听到这话时,脑子?都要炸开,一双眼睛暴突,他根本不相?信,又抑制不住本能的愤怒。他用最快的速度过来,冲进他的藏书库,结果,出现在他眼前的,真是这样的画面,无?比不堪!
看到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他费那么大劲,忍辱负重,与极寒之渊的看门人周旋多年,才救出的女人,现在却和别的男人缠在一起?,还被这么多人看遍了!
柏誉气?血上涌,一双眼睛几乎成了红色,整个颅腔都要被愤怒翻涌的气?血给冲破。他狂烈喘息,胸腔剧烈起?伏,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甚至咳嗽出声。
棠夫人赶紧扶住柏誉,担心地喊道:“殿下!殿下您注意身体?,可别气?坏了自己!”
柏誉推开棠夫人,冲上去抓住余娇容的头发。此刻他气?得失去理智,只想把余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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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从这个野男人身上扯开。
余娇容痛得叫出声。
宋星河哪能见他心爱的帝子?妃娘娘被这样虐待!他一把抱住柏誉的腿,央求道:“帝子?殿下,是臣的错,都是臣的错!您不要伤害帝子?妃娘娘!”
柏誉猛地甩脸,看向宋星河。宋星河,是他!小小的一个文书吏!
柏誉本就已经怒不可遏,再看清给自己戴绿帽的男人,居然只是他众多属臣里的一个小官,这让柏誉的优越感和大男子?心理,被击了个粉碎。
下一刻,柏誉就一脚踹在宋星河身上,“你个匹夫!”
这一脚踹得极重,宋星河整个人向后仰去。本来这一脚,是能把宋星河直接踹飞的,可宋星河的那里还在余娇容身体?里,这么一踹,人没飞,却扯得宋星河疼痛万分?,发出一阵惨叫,连带着余娇容也疼得尖叫一声,头发又在柏誉的手里揪着。她一挣扎,更是扯痛头皮。
余娇容顿时疼得涕泗横流,哭道:“殿下,你快放手!我不行了!”
“贱人!”柏誉再也忍不住了,抬手狠狠抽在余娇容脸上。
下人们全?都吓得把头埋得更低,而附近其?他的属官们,亦都被声音吸引过来。尔允可不拦着他们。柏誉也因为正在气?头上,全?忘了周围还有他的属官。
结果属官们一进来,看到这一幕,更是倒吸凉气?的倒吸凉气?,捂眼睛的捂眼睛。还有唏嘘不已的,真没想到,短短的几个月,帝子?殿下的后宫就闹成这样!
余娇容捱了柏誉一巴掌,剧痛让她双耳嗡鸣,整个头脸火辣辣的。她震惊地看着柏誉,不敢相?信这个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居然这样对她!
等感受到口中腥甜,唇角一缕鲜血流下来,余娇容脸上的震惊,忽然就被一股阴霾取代。这阴霾很快爬上她整张脸,带着一种?狠毒的恨意。她的双眼也亮起?冷冷的恨意,她的一颗心,就像是被冷冻下来似的,没了对柏誉的温度。
余娇容咬牙切齿道:“柏誉,是你先背叛我的!是你先违背我们之间的海誓山盟!”
“贱人!你还有脸!”
柏誉还要再打,可他没想到,余娇容却忽然隔空抓来一个书架,直接抽到他身上!
这一幕来的突然,偌大的书架劈头盖脸砸下来。柏誉没有防备,被砸得倒飞出去,飞出了藏书库。
书架上那些书,都因着这一下,四面飞开。飞开的书带着强大的冲击力,也砸在围观众人的身上,一片混乱狼藉。
尔允趁机拉着棠夫人,撤到藏书库外。
棠夫人朝柏誉扑过去,惊恐地喊道:“殿下!”
柏誉简直惊呆了。娇容,他爱得那么深的娇容,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打杀他!
她是要把他打死吗?她已恨他到这个地步?!
就为了她那个低贱的新欢,便连自己这帝子?也要打吗?
上次娇容曾用博古架打他,那时还只是因为她生气?他宠幸明惜水。可现在,柏誉捱了这重重一击,事实在明摆着告诉他,娇容是动真格了!
柏誉大怒:“余娇容,你还将我这个帝子?放在眼里吗?!”
就在柏誉挣扎着爬起?的这段时间里,余娇容总算和宋星河分?开。她慌乱地施法,给自己重新穿好衣服。
已经完全?撕破脸,她也不想逃了。这么多日?,对柏誉的失望、愤怒、怨怼、冷心肠……到今日?,积攒的所有情绪一朝爆发,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化作恨意,全?数爆炸。
余娇容冲出藏书库,指着柏誉的脸,控诉道:“是你说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你说只娶我一个!结果你连拒绝母后赐你侧妃侍妾的勇气?都没有!你又答应我不会碰明惜水,结果呢?你粘上她,就忘记我。你又说你心里只有我一个,那你又抬举画棠是什么意思?一个爬床的侍女,既然你心里只有我,应该惩治了她!你现在成日?和她厮混在一起?,还想得起?我吗?”
“柏誉,你这个混蛋!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你对不起?我在先,凭什么我不能从别人那里找回爱情?!”
“你!”柏誉气?得抓起?整个藏书库大殿,掼向余娇容和她身边的宋星河,“贱人!本殿就算三妻四妾,也天经地义!这么多年只专宠你一个,如今也只是为大局着想,才纳的惜水和画棠。你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帝子?妃,依旧是本殿心中所爱,你还有什么不满?还敢做出这样的丑事!”
余娇容落到今日?这番境地,已然是什么都不怕了。眼看着藏书库大殿就要将她压碎,她也不甘示弱,抓来尔允的桃花坞,迎着藏书库砸上去。
两座建筑对撞,发出震天动地的轰响。红墙黛瓦破碎,无?数残渣,飞开一场色彩斑斓的大雪,洒向整个西宫。
余娇容大骂:“食言的是你,伤害我的也是你!口口声声说只爱我一个,转头纳了明惜水就一夜十三次!说我做丑事,你这般就不恶心吗?!”
“你跟这个匹夫白日?宣淫,还是在本殿的官署内!余娇容,我从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
“这都是对你的报应,柏誉!”余娇容红着眼睛道,“我没错,我只不过是把你对我做的还给你!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当初就不该嫁给你!”
柏誉口不择言道:“你还有脸提当初?当初要不是我费尽心思把你从极寒之渊里捞出来,你能有今天?!”
柏誉在怒火的支配下,大脑已经空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怎样致命的一句话。
而围观的众人,原本见两位主子?打起?来,又是哗然,又是惊恐,接着又听两人彻底闹掰争吵,什么“一夜十三次”“白日?宣淫”这样的词都往外蹦,听得众人是瞠目结舌,人都要傻了。
却就在这时,那一句“费尽心思把你从极寒之渊里捞出来”的话,冲进耳中。霎时,所有人就如同被一盆沸水浇进油锅,全?数炸开。
极寒之渊?帝子?殿下刚才说什么?说帝子?妃娘娘是从极寒之渊出来的?
她不是下界一个灵族的清清白白的贵女吗?
他们这是都听到什么要命的东西?
极寒之渊里的,要么是犯了弥天大罪的死囚,要么就是被抓获的魔域死敌啊!
柏誉在听到周围的一片哗然声后,蓦地清醒过来。就宛如是一盆冰水浇在身上,他顿时浑身凉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恐惧沿着他的脊背爬上来。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开,他可就要成为众矢之地了!那他这个帝子?,别说以后能不能继位天帝,只怕众神都要群情激奋,逼着父皇惩办了他!
而这时,柏誉听到宋星河的一句惊呼:“帝子?妃娘娘为什么会到极寒之渊?殿下,您是从极寒之渊带出帝子?妃娘娘,迎娶她的?那她的家?族怎么是——”
宋星河还没有说完,柏誉却已经什么都想不进去了。惊恐和大脑空白,让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封口!不能传出去,不能传出去!
下一刻,就在所有人眼前,柏誉手中忽然出现一把剑。他持剑掼出去,剑飞也似的刺向宋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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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星河都还在说话呢,法力又低,根本没有防备。柏誉的剑,就如流星一样,杀到他近前!
在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中,宋星河发出一声惨叫。连尔允都震惊了,瞪大一双眼,看着那支剑,刺进宋星河的身体?!
“啊!”他身侧的余娇容吓得面目全?白,浑身痉挛起?来。
宋星河没说完的话就这样消散,他整个人在穿透身体?的剑光下,直接炸开成三百六十五块。
就这么被柏誉在大庭广众之下,当场杀死了!
听见叫声,柏誉还在想着,好了,总算封口一个人,可是,周围还有那么多人,还有明惜水、画棠,还有一堆侍女下人和属官……
柏誉猛地抬头,充满杀意的眼神,射过来。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看见了许许多多前来围观的人!有很多都不是西宫的人,他看一眼就知道不是。很多人他觉得眼熟,他又想不起?来是谁。也有人他一眼就认出来,正是住在这附近的神明。
这刹那,柏誉惊呆了,空白的大脑更加的惨白。思路断片,完全?傻了,只知道,有很多神灵都出现在这里,都在围观他!而他们那震惊的、讳莫如深的,甚至谴责的表情,全?都射在他身上,无?疑都说明,刚才的种?种?,他们是不是都看到了?他们看到了多少?!
尔允知道他们看到了多少。
对,这些人,都是尔允用织梦术叫来的。做一些引导,给他们织一个“帝子?殿下有请”的梦,他们就过来了。
尔允的织梦术出神入化,但到底没法作用在这全?天下的人身上。她尽自己最大所能,将方?圆十里的神明,都叫来了。
这些人到的时候,柏誉和余娇容正吵到最激烈处。他们不光听见极寒之渊的话,还亲眼看见,柏誉杀死了宋星河!
来龙去脉,大家?只要想想就清楚,于是看柏誉的眼神,顿时都变得无?比复杂。
那“极寒之渊”四字,已将柏誉推向无?法洗清的质疑漩涡。
而他气?急败坏之下,当场杀死宋星河的行为,也让诸神感到分?外掉价。
你是堂堂帝子?,是大家?心里默认的储君,是未来的天帝,这方?天地的主人。你的手下与你的妃子?有私情,你要惩罚判刑,天经地义,可当众杀人泄愤算什么?称得上你的身份吗?平白显得没有气?度。
何况,杀死宋星河,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不想让他把话说完?
抛却这份质疑,也终是有神明看不下去,没想到一直以来还算说得过去的帝子?殿下,行事居然这样令人失望。有人忍不住低声道:“想当年,废太子?昙清还在时,天家?威仪浩荡,怎能见今日?这样的事?”
身旁的人,听得“废太子?昙清”五个字,倒吸一口气?,嗤道:“这可是禁忌,你不要提!”
“我说的有错吗?”这人苦笑道,“旁的不说,就说今日?之事若发生在昙清太子?身上,太子?断然不会如此失了风度,当众与太子?妃争吵,宛如骂街,还直接杀死手下。”
身旁这人本还担心着禁忌,可听了这话,倒也忍不住陪着说:“你胡说什么?若昙清太子?娶妃,以他的人品风姿,太子?妃还能出墙?那真不是脑子?坏了,便是眼睛瞎了。”
两个人的议论,虽然声音低,可在场的哪个没点?法力?只要想听,都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尔允也听见了。
其?他的神明们,听到这话,不禁交换眼色,都在彼此眼中,看到同样的一种?意思。
是啊,帝子?殿下今日?太失态了,真是让人失望,与当年的太子?昙清比,着实差太远了。
便是此前一直如透明人,近一百年才回到大众视野的小殿下柏琰,观他人品行事,都远胜帝子?殿下。
真的是令人失望。
再加上帝子?殿下情急之下说出的,从极寒之渊捞出帝子?妃的事……
就在这时,远处一片散着金光的云快速飘来,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已落到近前。
一直不见的镜心,就站在云上,高声喊道:“天后娘娘驾到!”
第145章梦魅(21)
天后是尔允让镜心喊过来的。
就在镜心把柏誉喊过来之后,就立刻去了?天后的天禧宫,将天后也请过来了?。
天后乘云赶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途中?,拿手在自己身前画了个圈。这圈便变成一个实时的画面,画面里正是柏誉那边都发生了什么。
是以,天后已经全部都知道了?。画面中?的一切,也让天后的情?绪犹如爆竹炸开?。
她就说余娇容这么个玩意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魔域出身的人,说什么因为爱上柏誉,愿意放弃一切,如今还不是原形毕露,敢给她心爱的儿子戴绿帽,还朝她儿子动手!天后真想当场杀了?余娇容!
等?再听到?柏誉情?急之下,说出“极寒之渊”,天后瞬间抖如筛糠,脚下的云都?跟着颤了?一下,泄出片片云丝飞散。
天后急得一步三千里,瞬间就抵达西宫。这么多神明?在这里!天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从未感受到?如此棘手。
天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一看见余娇容,那冲天的怒火怎样也忍不住。天后就如炮仗一样大步冲到?余娇容跟前?,把因为宋星河的死而处于愣神惊恐中?的余娇容,一巴掌劈到?地上。
“贱人!”天后怒斥余娇容。
一巴掌过后仍不解气,又一脚踢在余娇容心窝。
余娇容疼得面容扭曲,一时窒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可这场面看在诸神眼里,那种对?柏誉的失望和讳莫如深,也一并朝着天后蔓延过去。
有人暗自摇摇头,唏嘘地望着天后。该说下界那句老话没说错吗?有其母必有其子。一个两个都?这样没有上位者?的风度,公然拳打脚踢泄私愤,犹如市井泼妇。
天后镂月,与?曾经的天后贞葭相比,真是不如她太多。
反倒是小殿下柏琰,亏得一直没在母亲和兄长的身边长大,行事气度才算得上是天家风范,即便当初打冥帝司徒重云,也打得众人敬畏惶恐,不像天后和帝子柏誉这样只如同个笑话。
天后却已顾不上众神怎么看她了?,从她被扶正为天后开?始,她就一直被拿来跟贞葭相比,她再憋屈愤懑,多少也习惯了?。反正她是名正言顺的天后,臣子们就是对?她再不满意,还不是得跪拜在她面前??!天后现在只想赶紧了?结柏誉这里的事,别再继续丢人下去。
天后当即道:“余娇容不守妇道,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即刻贬为妾室,幽禁后宫,等?本宫请示陛下后,再做后续发落!”
喘过几口气,又看到?人群中?的尔允。只见尔允拿着件披风,担心地跑到?柏誉身边,为他披上披风。她眼中?含着泪花,眸中?只有柏誉一人的身影,全心全意都?是他。她担忧地覆上柏誉的手臂,安慰道:“殿下,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而尔允的头顶,那紫气东来之相,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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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的那朵紫云,在靠近余娇容的方向,有变黑的趋势,就像是在被余娇容身上散发出的不祥之相,一步步蚕食。
都?是这余娇容,压制了?明?惜水的祥瑞之气!天后想。
魔族就是魔族,骨子里卑劣,更是克他们上界!非我族类,其心可诛!
天后抬手指向尔允,手腕上的红珊瑚手钏发出玎玲一响,“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明?惜水封为帝子妃,择日行册封大礼,昭告上下两界!”
众神在片刻的沉默后,齐齐向尔允行礼贺喜:“帝子妃娘娘。”
尔允显得很意外,她愣神地看着天后,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向前?两步,跪在天后的脚下,行大礼:“儿臣谢母后厚爱,不胜惶恐,定会谨言谨行,好好辅佐帝子殿下,不教母后忧心。”
而柏誉对?天后的决定,已经从心底里生不起任何不满了?,从前?被逼得有多身不由己?,这会儿就有多认可。他已经恼极了?余娇容,想到?自己?曾经和她夜夜笙歌,想到?自己?在极寒之渊同司徒尔允虚与?委蛇,好不容易把余娇容救出去,再想到?这一切的结果就是刚刚看到?的那两团缠在一起的躯体,余娇容在柏誉心中?所有美?好的形象,都?变成一块围满苍蝇的腐肉。
柏誉甚至一想到?余娇容和宋星河颠鸾倒凤的模样,都?牵动胃里一阵蠕动恶心。
反观明?惜水,温柔乖顺,识大体,尽心尽力伺候他,从不和余娇容、画棠争风吃醋,真的胜过余娇容太多。何况,柏誉是真的爱极了?搂着明?惜水在床上的那种感觉,以至于白天他看到?明?惜水,都?会忍不住情?潮涌动,不能自禁。
他同意让明?惜水做他的帝子妃!既然娇容不念旧情?,与?他决裂,那过往种种便都?作?云烟消散吧!往后,他有新的爱人,就算不再是她余娇容,他也有鹣鲽情?深的爱妃!
***
一场闹剧,就这么在天后的强硬干涉下,结束。
天后将所有神明?喝退。
喝退众人之前?,天后还恼怒地指着柏誉,让他跪下。
柏誉还是忍着跪下了?。
天后用长长的护甲指着柏誉的脸,恨铁不成钢道:“被深爱之人背叛又如何?这点挫折,你就受不了?了??为了?挽回那个贱人,当众胡言乱语,什么极寒之渊的,你失心疯了?吧!”
天后骂完柏誉,又用严厉而带着威胁的口吻,向众神道:“帝子殿下受的打击太过,一时胡言乱语,给本宫记住,你们什么也没听见!要是让本宫知道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本宫决不轻饶!”
欲盖弥彰。和众神一起跪在地上的尔允,如是想。
柏誉又不是三岁小孩,再受到?打击胡言乱语,又岂能说出“从极寒之渊捞人”这种没头没尾的震惊言辞?
事已至此,天后再是如何补救,也无用的。至于勒令众神回去后不要乱说?殊不知下界有句老话,叫“这世间最难堵住的,就是悠悠之口”吗?
众神散去,窃窃私语。
余娇容被关进后宫的一间偏殿里,用结界幽禁起来。天后回帝宫,去与?天帝商量对?余娇容的惩罚。在这之前?,余娇容便被幽禁着,一步也不能出。
尔允在心中?,长长地松一口气,今日种种落定,她也如步步为营打胜了?一场鏖战一样,终于能缓解疲惫,一颗心也安稳地落地。
倒是今日之事过后,整个西宫,都?悄然发生了?变化。
就说前?朝,宋星河这么一死,前?朝那些柏誉的属官们,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是,宋星河跟帝子妃娘娘,不,跟前?帝子妃余娇容暗通款曲,这的确是大大的罪名,但也不该是当着这么多同僚和外人的面,直接拿剑给碎尸万段吧!这让属官们难免生出些兔死狐悲的心情?,纵然知道自己?不会犯这么离谱的错处,但是,大家都?是给帝子殿下兢兢业业做事的,若哪日不慎犯了?别的错,帝子殿下也会这么无情?,一点不顾念他们这么多年的劳苦吗?
属官们不禁对?柏誉产生了?畏惧,也有些寒心。
人啊,就是这样,尔允想,若是没亲眼看着柏誉怎么杀死宋星河的,他们大概只会觉得,宋星河活该,可一旦亲眼看到?了?,看到?自己?日日侍奉的上司,把自己?熟识的同僚砍成三百六五十块,那心态可就不一样了?。
而后宫呢?也是私底下议论?纷纷。天后不让大家乱说,行,那大家就不说极寒之渊的事,只说后宫主?子们的事。下人们都?感叹,余娇容红杏出墙虽然不对?,但天后、帝子,他们难道就一点责任没有?
大家眼睛不是瞎的,余娇容以前?有多爱帝子殿下,谁看不出来?还不是因爱生恨,感受到?背叛,又被婆婆欺压,才一步步走到?这一步。
想那紫蝶族文绮王君,丈夫宠妾灭妻,家人也不帮她,她可是一封和离书扔到?丈夫脸上,转头嫁给白帝,还把自己?的家人全废了?修为打回原形逐出去,那叫一个恩断义绝,绝不手软。
到?了?西宫这里,怎么天后和帝子能欺负余娇容,余娇容就不能报复帝子?
归根结底,还是余娇容手段不够厉害,行事小家子气,便只能当输家。
说来,这次事件,余娇容、天后娘娘、帝子殿下,都?是输家,恐怕唯一的赢家,就是明?侧妃了?,平白捡了?个帝子妃当,天后金口玉言,板上钉钉的事,就等?着正式册封的仪式。
下人们接着又发现,其实还有一个赢家,那就是棠夫人。
棠夫人以前?一直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就怕余娇容跟她算爬床的账。现在好了?,还没等?余娇容腾出手来清算,自己?先倒了?。明?侧妃又甚是喜欢棠夫人,往后棠夫人的日子可就安稳无忧了?。
棠夫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更加尽心尽力地巴结尔允,每日都?要来给尔允请安,经常带上些自己?做的茶点和果子,孝敬尔允。
尔允也对?棠夫人的殷勤,显得十分受用,她拉着棠夫人的手,推心置腹与?她说:“我说过,与?妹妹是一见如故的,妹妹对?我的心意,我也都?明?白。不过,眼下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余娇容虽然倒台了?,但殿下若是还惦记着同她的旧情?呢?要是过些时日,殿下气消了?,又忽然想起余娇容的好,想要再宠她,不就让她翻身了??”
棠夫人心下一凛,她闻弦知雅意,立刻向尔允表忠心,说道:“姐姐放心,我会盯着她,一旦看她有复起的迹象,我立刻想办法应付,绝不会让她威胁到?姐姐的!”
尔允很满意,她就是要靠着画棠,去盯着余娇容的一举一动,以后的事,也说不定还有画棠大显神威的时候呢。拉拢这么个人,有备无患。
尔允拍着画棠的手,给她画好一张美?丽的大饼:“妹妹也放心,等?我地位稳固了?,一定向殿下和母后进言,让妹妹做侧妃。”
棠夫人闻言双眼一亮,更坚定了?要扒好尔允这棵大树的想法,这样以后再有新人来,都?越不过她去。她喜不自胜,对?着尔允千恩万谢。
妻妾和睦,一派其乐融融。
***
当天帝对?余娇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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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处理结果下来时,尔允心中?的疑窦,变得更加丛生。
天帝没有对?余娇容做任何额外的惩罚,就让她继续以妾室的身份,幽禁在西宫后宫。
这超乎不少人的预料,但尔允一点不觉得意外。
天帝都?能允许柏誉娶一个曾差点害死自己?的魔域细作?为正妃,允许给余娇容改头换面,还将尔允的父亲司徒无愿和尔允,都?严密地关押起来,将整件事捂得严严实实。能对?余娇容这样包容,如今不对?她做额外的处理,完全在尔允预料之中?。
尔允只是越发的疑窦丛生,天帝对?余娇容的包容,不觉得有违常理吗?
总不能是,天帝和余娇容之间,有些什么特殊关系吧……
而随着对?余娇容的惩处暂时告一段落,上下两界也兴起了?各种流言,皆是关于柏誉那日说漏嘴的“极寒之渊”。
悠悠之口啊,到?底是堵不住的。哪怕天后勒令,事情?平静几日后,终究还是如同河冰裂开?裂纹那样,当出现一道裂痕时,后面的就跟摧枯拉朽一样,挡也挡不住地裂了?漫天漫地。
一时间,长久无人提起的阴司冥界的旧事,极寒之渊犯人出逃,被关押进葬魂崖的看门人尔允公主?……这些全都?化作?滚滚流言,在天上地下不住地蔓延着。
就有人说,葬魂崖的尔允公主?,疑似前?些日子逃出葬魂崖了?。
听者?也有不信的,葬魂崖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逃出去呢?且就算逃出去,天罗地网,她又能逃到?哪里?
还有人开?始质疑,极寒之渊囚犯出逃的事情?发生后没多久,帝子殿下就迎娶余娇容。恰好是前?后脚的时间,对?吧?那么现在想来,如果余娇容真的是帝子殿下从极寒之渊捞出来的,那么与?那次囚犯出逃的事情?放在一起看,有没有可能,就是同一件事呢?再顺着想下去,那被关进葬魂崖的尔允公主?和被囚禁在北海之底的老冥帝,岂不就是背锅的替罪羊?
细思极恐。
而在这么多议论?的人中?,更有那么几人,心里想的更加不同。宛芍、景颐、文绮、玉澧,便是她们几个。她们已经从楚娴的口中?,得知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是尔允公主?做的。尔允公主?需要她们扭转命运的愿力,来帮助自己?逃狱。
对?她们来说,当走在命运的岔路口时,是尔允公主?,促使她们做下正确的选择,争取到?好的结局。尔允公主?,对?她们有恩,她们私心里都?希望尔允公主?不要再被抓回葬魂崖。若有什么冤屈,万望能昭雪才是。
言论?甚嚣尘上,柏誉就这么陷入质疑的旋涡里,连带着对?天帝、天后的质疑,也浮出水面。只是,到?底是统治上下两界的天家,众神就是质疑,也不敢太过火。可流言滚滚,还是让天后和柏誉觉得焦头烂额,他们也害怕彻底失去人心,造成他们无法接受的结局。
尔允就在这样的时局下,得到?一卷正式册封她为帝子妃的圣旨。
并且,天家昭告所有人,将在三日后的辰时,在西宫举办册封大典。
天后显然想借这种宏大的仪式,冲淡近期的不利言论?,努力再塑造皇权的恢宏,激励人心。
尔允握着册封帝子妃的圣旨,她的身侧是镜心、棠夫人,还有棠夫人带来的侍女。所有人都?笑成一朵花,不断恭维尔允。
尔允也笑着,同她们分享喜悦。可她的心里,却清明?得好似这深秋寒夜里的昭昭明?月,将一切阴暗都?照得清晰无比。冷静,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人和事,只计较着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谋划这么久,终于让柏誉和余娇容反目成仇,自己?爬上帝子妃的位置,让柏誉深陷质疑的滔滔声?浪中?。若天家是一支船,现在这滚滚流言和猜忌,就是船下波荡不平暗藏湍涌的水。这水,也将是她的倚仗。
既终于成为帝子妃,便该给他们致命一击了?!
三日后。
整个西宫都?已准备妥当,册封尔允为帝子妃的仪式,将在辰时准时开?始。
这日,尔允早早就起来,她依旧住在自己?的桃花坞,没有搬到?余娇容此前?的住所。她又不是真来当帝子妃的,才不想住余娇容住过的地方,她嫌恶心。
在仪式开?始前?,她须得好生打扮,不能堕了?天家的颜面。
昨日天后那边,已经将册封帝子妃的礼服与?装饰送来了?。
礼服是正红色的,由南海鲛人的鲛绡织成,遇水不湿,遇火不燃。这是一件大红色的牡丹凤凰纹浣花凤尾裙,繁密精细的做工,任是谁瞧见了?,都?会震惊于这礼服的华美?。
头面挂饰也琳琅满目,有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双鸾牡丹分心、宝石串珠围髻、金钑花孔雀纹霞帔坠子、珠子箍儿……
看着这套衣服饰品,尔允不禁想,当初余娇容嫁给柏誉时,面对?着帝子妃的礼服嫁衣,会是怎样激动雀跃的心情??
或许余娇容会觉得,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刻,便定格在那时。而相比其他的女人,她享受着帝子妃的荣华,丈夫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盛宠,还有臣民的朝拜与?祝福。
那真是一个美?好无比的梦,足以让每一个女人,为之欣喜若狂。可是啊,这世间事都?如幻梦,总是要醒的,昔日的余娇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有今日吧?
尔允忽然感受到?一种悲哀,不是因为余娇容,而是因为,册封大典,这个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对?自己?而言,就是虚假的泡影。
洞房、花烛、宠爱、地位,全部都?没有。
真正的冥界公主?司徒尔允,她得不到?这些。
这世间女子们的美?好,不属于她。
尔允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梳妆台。一把檀香木梳篦静静放在那里,还有各色胭脂水粉、螺子黛、香膏,都?是打开?的状态,摆在梳妆台上。
她已经穿好册封的服饰,戴好头面配饰。镜心已经为她化好妆,只剩下口脂还没上。
镜中?的美?人,此刻的风姿已是倾国倾城。那种媚入骨髓的诱惑,是这上下两界所有美?人中?的极致。这种美?,是致命的,勾着人的魂,惑着人的精神,让人像中?毒一样浑浑噩噩,心神恍惚。
镜心出去有一阵了?,尔允也不知道,镜心怎么就在还没为她上口脂时,忽然出去说有点事,一会儿回来。
都?过去好一会儿了?,也不见人。
尔允有些无聊,便低着头,摆弄梳妆台上的各色化妆品。
都?是好东西,全都?是天上地下的诸神送来的,最顶好的妆品。用料也都?是天材地宝造的,难以想象其华贵。
尔允正看着,忽然一只手将梳妆台上的檀香梳篦拿起来。尔允还以为是镜心回来了?,抬起头,开?口要唤镜心,却在看到?镜子里多出的人时,倒吸一口气,愣住。
穿着宝蓝色云袖交领大氅的俊美?男人,用他骨节分明?的手,持着梳篦,轻轻梳过尔允鬓角一缕凌乱的刘海。梳篦泛着香味的梳齿,从细细的柔顺的刘海中?缓缓滑过。
“小嫂得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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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愿,今日之风姿,更胜往日。”柏琰悠悠笑着,他蓦地抬眼,视线透过他面前?的铜镜,看入尔允的眼睛,“如今该叫皇嫂了?。”
“你搅弄西宫一天风云,离间皇兄和余娇容,算计皇兄将余娇容捉奸在床,令事情?闹大,惹得天家陷入滚滚猜忌,都?是为了?今日吧。有些事,必要是成为帝子妃,才能接着往下做的,是不是?”
尔允面向着镜子,不敢露出任何异样。她知道,哪怕是自己?的瞳仁轻轻缩一缩,柏琰,这个人,他都?一定能看出来。
镜中?的美?人潋滟地笑着,无懈可击。她穿着累累金珠的长长睫毛,随着眼睛眨了?眨,上下扑扇,如流光溢彩的雀羽。
“殿下在说什么?妾听不懂。这里是妾的闺房,殿下贸然闯入,你的皇兄,知道吗?”
柏琰轻笑一声?,望着镜子里的尔允,他缓缓放下梳篦。他的手持着合起的折扇,点在尔允的下巴下,向上挑起。
镜子里映出这幅画面,风流高?贵又深不可测的男人,用扇子挑着绝美?女人的脸,他从镜子里打量女人似有些紧张的模样。
“母后命我做皇嫂你的册封使,皇兄又怎会不知道?”柏琰道,“皇嫂处心积虑走到?这一步,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还不肯与?我说实话吗?”
第146章梦魅(22)
尔允心?下一凛。
镜子里?的她惘然而紧张。在即将被册封的前?夕,和小叔子单独待在闺房,谁也不知道丈夫会?不会?忽然进来,尔允的这份紧张恰到好处。那一点惘然,也仿佛是有些疑惑,她看着镜子里?的二人,喃喃:“册封使?妾这才知道呢。”
她心?里?一下紧过?一下,柏琰果然一直在怀疑她。她说自己是白晚央的姐妹,看起来,柏琰根本就没相信过?。
那他为何撤去了破虏将军他们?为何带她去北海之底?
是将她当作养起来的猎物那样,想看她继续挣扎,等厌倦了再给她个痛快?亦或是,对她有那么点兴趣和欲望,便想多玩一会?儿,不那么快结束一切?
尔允心?一横,她必须拖下去,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她就着那挑在自己下颌的扇子,纤纤玉手?握住扇柄,沿着扇柄向上?滑,滑上?柏琰的手?。
“殿下,”尔允偏过?头,眼?神带着钩子看着他,她指尖一用力,柏琰的手?就稍微松开些,像是专程给她机会?。尔允的手?就像是顺着杆子爬上?去的小蛇,小指勾进柏琰的掌心?,在他粗糙的掌心?处,故意磨着。
“妾不都与您说了吗?妾想要弄清楚我?的姐妹白晚央到底是怎么死的,便是要成?为帝子妃,才能真正和陛下、天后娘娘成?为一家人,才好知道内情啊。”
“殿下放心?,妾不会?危害到您的父母,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尔允昳丽的脸上?,充满楚楚可怜又媚人的央求。
柏琰道:“但柏誉,确实被你祸乱得不轻。”他的笑容不达眼?底,然执着扇子的手?,却未放开尔允勾缠的手?指,反倒忽然一用力,将她整个小手?揉弄在手?中。
他的揉弄,有一种攻城略地的攻击感,带给尔允一种压力。
四目相对,尔允感觉到了男人对她的降服。他和她一样,把他们间的亲密当作另一种较量的形式。她想降服他,他也想看她能撑到几时。
她站起身来,小指仍在柏琰的手?中勾缠着,另一手?抚上?他的胸口,“殿下,上?回可是说好了的,让我?在西宫查那些旧事,算是我?为兰台做事。殿下执掌兰台,公公正正。兰台上?下,不都是一心?一意只为求真相吗?”
尔允说着,忽然又收回手?,有些赌气地转过?身,自顾自走开,只留了个窈窕的背影给柏琰,嘴上?抱怨:“再说,妾祸乱帝子殿下什么了?殿下宠我?,帝子妃娘娘冷了心?,才红杏出墙的。就算没有我?,也还有棠夫人,妾是什么都没做。”
尔允转过?身来,拨弄着朝云近香髻上?的红翡翠珠子,嫣然一笑,百媚横生:“一定要说妾做了什么,那也就是勾引男人的手?段罢了。后宅争宠本就是常事,妾能勾得住帝子殿下的心?,房里?留得住他的人,那是妾的本事。要换做是殿下您,又能不能为了自己的真爱,抵制住诱惑呢?”
柏琰不置可否,眸中的光晕深了些许。
他沉吟片刻,道:“你胆子太大了,没想过?这般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尔允觉得柏琰这话?问?的有点怪,为什么有种担心?她安危的感觉……
她告诉自己,不要相信柏琰,哪怕他送她去北海之底见到父君;哪怕他是黑暗中,唯一搀扶了她一下的人;哪怕他们在北海之底,共同留下那样的秘密。她也不能相信他。
信任,这种东西对如今的她来说,是致命的。
她宁可势单力薄,最终落个粉身碎骨的结局,也好过?信错人,白白把司徒家葬送到别人手?里?。
何况,柏琰到底是柏誉一母同胞的弟弟,就算再不是一路人,他们也流着同样的血。
她根本不能信他。
尔允甩掉脑中那种怪异的感觉,说道:“为了我?的姐妹白晚央,我?一定要这样。还是说,殿下,您要告发妾,要向陛下和天后娘娘说出妾的目的?”
尔允笑得更为艳丽,口中衔了一缕威胁:“殿下可是忘了,您的玉佩还在妾这里?。若是您告发妾,妾就只好把与您之间的私情也都交代了。妾还会?同陛下和天后娘娘说,殿下的元阳,也是给了妾的。妾就是个小小桃仙,到时候大不了就是一死,可殿下您呢?与兄嫂暗通款曲,这要是传出去……”
尔允笑盈盈望着柏琰,唇红齿白间,是甜腻的、像面?具般完美的笑容。
柏琰轻哼一声,亦笑着,看着尔允。
他双手?负后,如闲庭信步般,向着尔允走来,一步步走近。
他温玉般的唇,勾着一种尔允看不清的弧度,却又觉得他的笑,有几分哀怜和游离。而他琥珀色的眼?眸中,尔允定睛瞧着,在一片看不清的颜色中,看到了藏不住的情欲。
男人啊,哼,不管喜不喜欢,都是能被诱惑的。
他来到尔允的近前?,很近很近。尔允感觉到像是会?被他炽热的吐息和强健的躯体所吞噬似的,不禁后退。
她的后腰,顶在了八仙桌上?。
她被柏琰,限制在他的躯体,与八仙桌中间。
柏琰身体倾下来,鼻尖几欲贴上?尔允。尔允被迫后仰,抬着下巴看着他。两个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尔允闻到了他身上?,兰草的香气。
“我?就知道,”柏琰道,“皇嫂处处勾着我?,是想制住我?,让我?不能阻你,或者,让我?对你心?软。”
聪明人。
既如此,尔允也不装了,埋藏在她本性里?的胜负欲又蠢蠢欲动起来,心?墙间摩擦起兴奋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