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结局
他说:“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恨我。”
萧芜在梦里定定的凝视了许久,醒来后拭过眼睫,抹掉了若有似无的一点湿意。
玄色车辇掠过茫茫雪原,从天空俯瞰,像在纯白素绢里拖出长长的墨线,在它身后,亘古不化的冰川折射出深蓝的光影。
谢春山的身体被安放回主殿之内,他的身体被照顾的很好,面色红润如常,表情温和平静,那双时常带笑的狐狸目阖起,唇角噙着安稳的笑意,如同陷入了长梦好眠之中。
一日一副,价值千金。
萧芜其实是明白的。
命数如此,强留不住。
吴不可一愣:“什么?”
语调平静淡定的可怕。
吴不可恭顺低头:“……请宫主明示,何时停?”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可吐出这简简单单,思考过无数次的两个字,却耗尽了他的力气。
吴不可行礼,躬身退下了。
修士五感远超常人,萧芜坐在床头,能察觉到身边躯体的心脏渐渐停跳,呼吸渐渐停止,体温渐渐冰冷。
尸身敛进了棺椁之中,葬在了无妄山下。
谢春山是个例外。
魔宫从未办过丧事,司仪是从山下城镇里请来的,老先生听说是魔宫办事,下得两股战战,一路相处下来,却发现主事的宫主年轻俊俏,人也分外好说话,只有一点,他不肯在碑上刻名,也不肯上香跪拜。
而后,萧芜便开始着手整顿仙魔两道。
而后,萧芜去了趟上陵宗。
苍山道人的罪行披露于世,宗门内部自行整顿,一切完成后,萧芜离开了无妄宫。
因着谢春山总说终南山,他在终南山中置办了一处草庐,尝试着种上鲜花,兰草娇贵,萧芜养死了不知道多少盆,才掌握浇花的技巧,来年春日,他院中的花已经开的和谢春山的庭院一样漂亮了。
谢春山爱喝的桃花酿,萧芜带了几坛出来,最开始喝的时候浅尝辄止,会呛到咳嗽,腹诽为什么谢春山爱喝这么难喝的东西,但是渐渐的,萧芜便得了趣味。
实在寂寞的时候,萧芜会去云州。
临近庙会的时候,云州城里热闹的起来。
萧芜便不愿意回终南山了。
他便在客栈里开了间上房。
庙会结束,他或许能遇见谢春山,若能遇见,便和他一起回无妄宫或是终南山,若不能遇见……
他下意识拒绝那种可能,连想也不愿意想。
庙会日期一天天接近,云州城里游人如织,而萧芜日渐焦虑,他也不知在焦虑什么,只是坐卧难安,烦躁的不行,只能沿着中轴线从头走到尾,又从尾走到头,被人群裹挟着向前,像洪流中的一叶孤舟,找不到可供固定的锚。
遍寻城中酒馆,从夜里喝到白昼,喝的晨昏颠倒,日月不知,仿佛这样,才能逃避心中不愿意看见的那个可能。
萧芜自己也不知道。
玉壶光转,玉龙灯昼,萧芜寻到了面具摊前。
他一个个的看过去。
没有一个是他的谢春山。
那男子身量颀长,一身玄色滚金边的袍衫,手持一柄竹骨折扇,也正四下张望,像是寻着什么人。
他心生畏惧,有几分近乡情怯之感,不敢上前问,只敢远远坠在后头,将人从头打量到脚,像是要从每一处细节找到他就是谢春山的佐证似的。
可其余的,萧芜便不敢确定了。
灯火阑珊处,萧芜一晃眼,依稀看见了个“谢”字。
心脏急速的跳动起来,周身血液加速流淌,未散的酒气瞬间冲上脸颊,萧芜从来不知道他能这样的急切,急切到连拨开人群走过去时间都没有,他情不自禁的用上了上陵宗克敌制胜的身法,几乎是影子一闪,便闪在了那人身后一尺,而后匆匆伸手:“劳驾”
不是谢春山。
……不是谢春山,那谢春山在哪里?
他焦虑又悔恨,迫切的想回到面具摊子,于是毫不迟疑的转身,抬步就走。
有人轻声叹气:“小仙君,你要走到哪儿去?”
是谢春山惯用的语调。
隔着一条街,对面那人掀开了狐狸面具,俊美的面容映照在长街灯火中,依稀是故人模样。
谢枢复又叹气,收了扇子。
“在下谢枢,字春山,仙君若喜欢,也可叫我谢春山。”
谢枢笑着拦住他,挥手展开折扇,萧芜这才发现那扇上赫然题了句诗。
而今,行人已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