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芜恍然惊觉,便想放下筷子,这举动放在上陵宗是极失礼的事情,依照惯例,是要去刑堂挨罚的。
在无妄宫呆了这些时日,往日的端庄仪态倒松懈了不少。
他只是将鱼肉推到了萧芜面前:“仙君尝尝吧。”
半废之躯跋山涉水,一路囚车颠簸来到无妄宫,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
谢枢嗓音清浅,带着最后的鼻音:“嗯。”
谢春山醉酒后乖的很,问什么说什么,萧芜却一句话也问不下去了。
萧芜连味道都没尝出来:“……还好。”
全然是诱哄的模样。
古怪。
萧芜记不得他有多久没说过,他想要什么了。
萧芜忽而道:“这个鱼不如松鼠鳜鱼好吃。”
萧芜:“还想要糖炒栗子。”
萧芜:“还想……”
萧芜:“下月十五山下庙会,想要你陪我一起去。”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谢春山,浑身紧绷,似乎谢春山吐出一个“不”字,他就要纵身远去,躲进无妄宫的群山里。
“……”
他不止一次被谢春山揽住过。
肌肉先脑海一步回忆起了触碰的感觉,明明没有人碰他,腰间的软肉却开始发烫了。
萧芜连忙去拉他。
“……”
拐棍将他拖出花园,长长叹了口气,小声和醉鬼打商量:“走了,把你弄回的寝宫睡觉去。”
让我们看看66在干嘛哦66在睡觉。
萧芜扶着谢枢出了庭院,进了寝宫,路上遇见好几波巡逻的魔修。
谢春山身量高,路上微微一动,和个在怀里乱滚的大猫似的,萧芜就得尽力来扶他,好几次差点脱手,还是谢春山扒拉住衣摆,勉强站稳身体。
新来的魔修不懂规矩,想要上前盘查询问,被老魔修一把拽下来,压在地上嘱咐:“别生事!”
“外人外人,谁是外人?你他妈才是外人!”老魔修一个暴栗,警告道,“给我闭嘴!宫主知道你将人拦下来,那才要怪罪!”
他们老老实实蹲在树下,看平芜君将无妄宫主带进寝殿,关上了殿门。
他被人半拖半抱着带上床,扒了外衣扣上被子,之前谢枢也替萧芜拖过外衣,但萧芜的动作远没有谢枢熟练,好不容易将醉鬼安顿好,平芜君已出了一层汗。
无妄宫主殿很大,多数家具是紫檀和楠木所制,雕花细致,屏风帷幕材料也用的极好,每日有仆从洒扫,四处井井有条。
他阖上眸子,神识一寸一寸,扫过整个房间。
谢春山,到底是不是宋小鱼。
有一股他很熟悉的灵力。
没人敢擅动无妄宫主的东西,这盒子便也没有上锁,他轻轻一点金扣,甚至没用力,盒子便向上弹开了。
一张黄纸朱砂画就的符咒,一截柔软带暗纹的布料,符咒是太上清心咒,衣料的云纹来自上陵宗。
萧芜微微抿唇,将物件放回盒内,却没关上,看了老半天。
从他进魔宫的第一天起,宋小鱼就在了。
如果那少年就是谢春山呢?
那该是什么姿势呢?
少年人做那些,萧芜只当是对仙长的濡慕,可如果是谢春山呢?
他的指腹摩挲着着檀木盒子,擦了又擦,像要将木头重新抛光打蜡一般,如此良久,忽而无意识的念了一句:“……谢春山?”
萧芜兀自出神,都忘了正主还躺在此处,给他一声吓得回神,手头一快,啪的给木盒关了。
他听见床榻上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在别人房间翻别人的东西是很没有修养的事情,即使这东西曾经是他自己的,实在有违平芜君的处事风格,他一时尬尴不已,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掩耳盗铃一般后退,甚至在这狭小的室内用上了上陵宗的轻功法门,顷刻之间掠出去三四尺,离那书柜远远的。
这无妄宫修的奢华,宫主睡觉的地方更是讲究,谢春山床上垂着三重帷幕,外头立着一扇三开紫檀螺钿屏风,从桌边往里看连根鬼影都看不见。
室内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明明是他把谢春山弄回来安顿好的,也不知在小心个什么劲儿。
萧芜轻声试探:“谢春山?”
好在谢春山没有要醒的意思:“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