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意这没有他的衣服，他穿了酒店的浴袍，却规规矩矩的将扣子扣好了，完全掩盖了胸口的深V，割绒布料一路垂到小腿，他的头发还是湿的，浸着一层水汽，正用毛巾粗暴的擦拭着。

闻弦：“噢这个，没关系，它等一下就干了。”

灯关熄灭下来，床榻边另一人的触感格外分明，江知意屏住呼吸，安静的等待后续。

没有后续。

江知意转过身：“闻……”

还没有见过家长，没有拿到订婚戒指，没有在众人的注视下举行婚礼，没有蜜月旅行。

*

张女士好不容易过来玩一趟，看儿子是顺便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逛街旅游，她以这座城市为圆形，足迹呈辐射状散布开来，只在毕业典礼当天来了，其余时间不见踪影，以至于闻弦想找个机会和他说，完全找不到。

闻弦翻了翻，每款都不错，他都没什么意见，但翻到某一款时，他忽然眉头一跳，手指微微停顿。

戒臂的设计一模一样，连大小厚薄也分毫不差，若是将设计稿的主石除去，前世今生完全相同。

果不其然，江知意将这份稿件单拎了出来，推给闻弦：“要这个。”

由于定稿迅速，戒指在开春前赶工了出来，放在天鹅绒的绸布中，闻弦将它们拎在指尖端详，心中的感觉越发古怪。

江知意试了试尺寸，给金属冻的一个激灵，笑道：“好冰。”

闻弦也带上对戒，深邃的蓝钻倒映着窗外的景色，反射出一片雪白。

四处天寒地冻的，街上不少商铺挂起了灯笼，再过几日，便是农历春节。

他们是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张小萍和闻华荣可还蒙在鼓里，完全不知情呢。

闻弦揉了他一把：“我不是老去你公司找你，和你一起吃晚饭，我妈还问我天天吃饭不回家再哪里鬼混呢。”

闻弦笑容一僵：“哎，不是。”

闻竹没有焦头烂额，闻华荣也不必返回公司，几人对江知意的印象都不错，大概是：“比自家儿子乖的隔壁好同学。”

江知意采买了一堆礼物，打算送给二老。

其实张小萍闻华荣脾气都挺好的，不需要刻意讨好，但是江知意看得认真，在货柜前比对了老半天，才刷卡付款。

他从没有带那个江知意回过家。

婚后三年气候反常，南城年年除夕大雪，街上商铺闭门闭户，无人外出，小区里却是家家张灯结彩，处处爆竹声，热闹非常。

紧要事务大多在年前处理好，余下些可有可无的文件工作，江知意大概会兴意阑珊的翻过文件，又在十二点钟声响起时猝然惊醒，这时，他大概会起身，独自站在公司最高处的落地窗前，烟花在视野里炸开，城市万家灯火暖意融融。

闻弦想着想着，胸腔便泛起涩意，无端难过起来。

于是，他也这么叫了：“知意。”

“他们一定很喜欢你。”

除夕夜里，闻弦将江知意带回了家。

他这个年纪，张小萍闻华荣寻思着也该找对象了，便嚯了一声：“好事啊，带回来给爸妈看看，帮你把把关。”

同性婚姻虽然合法，但并不算主流，父母一辈的想法总是趋于保守，张小萍表情有些愣，闻华容则是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江知意：“……”

他解释的话语堵在喉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闻竹看天看地，没吭声。

闻华荣满脸写着不信，但孩子都大学毕业了，也不好叨叨什么，只能转过来招呼江知意：“来来来，知意进来。”

两人都不是迂腐的人，比起性别，他们更担心闻弦个性跳脱，识人不清，选中的对象有性格或家庭方面的缺陷，但江知意是之前就见过，说是看着成长也不过分，高中时还拉过闻弦一把，是个知根知底的靠谱孩子，张小萍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们将江知意领回家，带着他一起跨年过除夕夜，然后一家人挤在客厅看窗外的烟火，等准点报时的钟声。

一切都在往好方向发展。

家人们都在客厅，闻弦趁着无人注意，溜进了房间里。

闻弦：“66？我把灯打开了。”

闻弦：“给你带了新年礼物。”

66：“哇！酒心的！我喜欢！谢谢宿主！”

闻弦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

作为撮合两人的电子小宠物，闻弦始终没忘记投喂，零食管够，逢年过节还有加餐，66偶尔嘴馋，还会用自己的屏幕联网，搜索餐厅排行榜，然后理直气壮的要求闻弦带它去吃。

他总是鬼鬼祟祟的溜进餐厅，在最边角坐下，然后一个人点二人餐，然后，餐桌上的刀叉会莫名其妙的叮咚起来，食物也会诡异的消失。

他在床沿坐下来，将66从礼盒上提溜开，撕开封口，将巧克力球拨好放在盘子上，沉默许久，忽然道：“66，你应该要离开了吧？”

想到这里，闻弦眼神飘忽。

66吞下巧克力球，轻轻打了个嗝：“是的哦，等宿主你结婚，我就会离开啦！”

闻弦在床沿躺下来：“……好，到时候给你一份最大的喜糖。”

66沉默片刻，忽然用尖尖戳了戳闻弦，小声提要求：“宿主，喜糖我想吃之前的那个巧克力，你贿赂我的那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