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周一的时候,沈越川亲自拎着沈季星来倒歉了。
谁都没提江知意,沈季星是不敢提怕透露欺负“义兄”的事实,张女士闻竹更不会提,于是,便定性成了“沈季星不小心被闻弦砸到头后污言秽语侮辱闻家女主人”。
于是,沈越川将儿子从宾利车上拎下来,按着头和闻弦道歉,沈季星眸子里闪着泪花,似乎不敢相信,怯懦的小声喊:“爸……是他先……”
“爸我……”
沈季星不情不愿的道歉了。
自己养大的儿子,再混账也是儿子,总要听听孩子怎么解释,委不委屈,这事情沈季星闻弦一半一半,闻弦借题发挥,算沈季星吃暗亏,沈越川却毫不在乎,放低身段来道歉,不但不在乎他自己的面子,也不在乎儿子的面子,眼中只有家族生意。
然后,张女士和沈越川各自坐车离去,沈季星闷头走在前面,闻弦远远吊在后头。
他挨的很近,从后面看几乎碰在一起,属于被教导主任看见了要记大过的小情侣姿势,江知意动了动身体:“嗯。”
他提着书包要走,江知意上前一步:“”
闻弦:“下午,我上午去办个手续。”
他和沈季星都是隔壁有名的刺头,凭一己之力拉低升学率的那种,新班主任看着他就头疼,但碍于身份,还是捏着鼻子给他指了座位。
闻弦拎着书包往后走,江学神便掩饰性的看书,可课本遮住了下半张脸,却遮不住上半张,他眉眼弯弯,俨然是很开心的样子。
明晃晃的,根本藏不住的,会从眼角眉梢里泄露出来的。
闻弦在江知意的后排安营扎寨,上课时总是不经意对一眼,和心有灵犀似的,闻弦一般光明正大的看回去,江知意则匆忙移开视线。
沈越川不是慈善家,血缘对他而言不过一张破纸,江知意想顺利进入公司做到中高层,着手调查过去的事情,就必须证明他有相应的价值,像前世一样,一路金融顶校。
他们一起靠在走廊栏杆上,眼前是葱郁的水杉木,高大笔直,青绿色的阳光从树影中漏下,一半洒在走廊上,教室门口人来人往,藏不住心事的少年男女们擦肩而过,在班主任的眼皮底下碰一碰小指,又触电般的分开,只是这么简单的触碰,却能回想上好久。
过了好久,江知意忽然:“你呢,你不高考吗?”
况且,张女士和闻华荣是不会在这件事上让步的,他们早早物色好了学校。
如果江知意愿意,他可以付全额的学费生活费,他们可以一起去旅游,一起去广场上喂鸽子,虽然江知意可能没法成为前世的“沈照”,没法名利尽收风光无二,但他也不必面对沈家的腌事,能轻松快活很多。
闻弦便笑了:“我就知道。”
但是,这次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心道:“贵也没关系,回头我可要连本带息的要回来。”
少年人总是这样,在最青春的年纪轰轰烈烈的相遇,像两颗交汇的流星,但短暂的并肩过后,便会沿着各自的轨道往下奔袭,直到再也看不见对方的背影。
如果是这样的结局,他无法接受。
“你和我什么关系?”他在心里想,“我当然要回来看你,你是我的老婆呀。”
话虽如此,闻弦却没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只是含糊:“反正我会回来看你,而且你也可以来看我啊。”
闻弦还记得,前世沈季星车祸身亡,季明珠失心疯被送入疯人院,也是江知意大学时。
听他这么说,江知意便转过头,眸光微动:“这可是你说的。”
接下来的日子枯燥而平静,随着高考临近,整个高三都浸泡在焦躁的氛围中,老师在黑板边划了一块区域,写着高考倒计时,每天早上班长用黑板擦擦去旧的日期,再用粉笔补上新的,粉笔灰飘散在空气里,每一粒都像千斤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夏天来了。
闻弦闲着没事,抽空做几道题,成绩不好不坏,和前世持平,更多的时间则用在给他家学神带吃的。
沈季星倒没再来找过麻烦,但江知意的心头像是沉甸甸压着不少事儿,偏偏又没法说出口。
某日他对着江知意的头发比划一下,摸了摸毛茸茸的发顶,忽然道:“知意,你好像长高了。”
十七八岁正是抽条的年纪,前世的那个没吃着什么好东西,也影响了个子,虽然也不矮,但这一世闻弦给补上,便出落的越发好看了。
他头顶梳好的头发耷拉下来,像一撮随风摇曳的呆毛,清瘦的身形拢在校服下,能隐约看见肩胛骨隆起的形状。
晚自习前的课间大多数人都回家吃饭了,教室里只剩寥寥无几的人,闻弦便坐在江知意身边,随手翻起错题。
闻弦一顿,哑然失笑,便也靠近了些,与他的胳膊抵在了一处。
闻弦也报了名,他无所谓成绩,但流程还是要走走的。
当铃声响起,所有人搁笔,考官收拢试卷,闻弦听见身边人小声的吸气,如释重负一般。
闻弦收了东西去接他,去外国语的操场上散步,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很多小情侣,都手拉着手,站在水杉树底下说悄悄话。
他们开始绕着操场,一圈一圈的转。
江知意问他要去什么地方上学,读什么专业,闻弦一一说了,他前世在那里呆了很多年,对风俗习惯如数家珍,他开始介绍当地的奇葩美食,黑暗料理,说到某个餐厅时闻弦心有余悸,用胳膊肘碰了碰江知意:“学神,回头你来找我玩,我带你吃,它……难吃的很有特色。”
他的眉目舒展开来,郁气散了个干净,和闻弦碰了碰手掌:“好,一言为定。”
登机后,闻弦从弦窗给他拍机场:“再见啦!”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闻弦不知怎么着,就是从里头看出了郁闷和不高兴。
闻弦便笑了声,打字:“再见,下礼拜见。”
闻弦抬手发了机票订单:“看,已经买好了,直接飞你大学在的城市,听说那边有几家餐厅不错,我带你去吃。”
闻弦仰躺在座位上,盯着三个感叹号,乐不可支。
他高考稳定发挥,依旧是外国语的第一名,但闻弦记着,他这回似乎比上辈子考得还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