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话显然不能对张女士说,闻弦后退一步接过了火龙果,心虚道:“妈,还有事儿吗?我学习呢。”
她的视线掠过桌上满是红叉的试卷:“我说崽啊,我也不求你学习多好,好歹过得去吧,在班里回回倒数,你和你表弟沈季星那是包揽倒一倒二啊,你爸都不好意思去开你的家长会,堂堂一公司总经理,在老师面前和孙子似的,下次再这样,小心你爸冻你银行卡。”
他没敢说,好巧不巧的,隔几天就有场家长会。
此时已经过了小十分钟。
在他不说话的五分钟之后。
“……”
这短信小心翼翼的,带着肉眼可见的茫然和慌乱,闻弦不需要看见人,都可以想象沈照在狭小的房间里,借着一盏昏黄的灯,抿唇打字的模样。
可他记忆里的沈照,不是这个样子的。
沈总从来都是冷淡脸,一副商务精英闲人勿扰的模样,闻弦真不知道,他心思原来细腻成这个样子。
沈照会感到难过吗?
他编辑短信:“没,你误会了,刚刚我妈来找我说了两句话,就没回你,好啊,明天晚上在哪儿见面?三十三中过街那咖啡馆怎么样,你教我题,我请你吃晚饭。”
对面很快回复:“嗯,好。”
老师讲试卷的时候,他从未如此认真过,压轴题的笔记记的满满当当,下课还强行薅了个学霸,以零食为贿赂,要求他重新讲一遍压轴题。
沈季星半梦半醒,从旁路过:“呦,你转性了?”
下课后,闻弦和吴叔和张女士提前打好招呼,说他晚点回家,然后收了卷子,往咖啡馆去了。
他似乎不常出入这些场合,看上去有点局促,手指抓着校服衣摆,一副不知道该不该上去的模样。
闻弦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往上面带:“没关系,放松一点,我带着你呢,有什么关系。”
沈照:“……嗯。”
……总觉得沈照会喜欢。
一道题听了三四遍,还有人逐步拆解步骤,闻弦又是重生的,他只是忘了,不是一点底子都没有,于是虽然让他自己做还是做不出来,但过程和思路学了个七七八八。
却没有动牛排。
已经够瘦了,再不吃肉可不行。
闻弦有点懂了。
闻弦微妙的放松下来。
“尝尝,看你喜不喜欢,不喜欢我们下次换别的。”
沈照垂眸,定定看着餐盘中的牛肉。
闻弦将叉子递给他:“试试?”
而后,闻弦便装作低头吃饭,刻意的不看沈照,只在他试探着插起牛肉,放进口中时,用余光扫了一眼。
于是闻弦低下头,继续解决餐盘中的食物。
咖啡厅的灯光调的很暗,而窗外也已经完全昏暗,南城还在下雨,整座城市笼罩在钴蓝的底色中,只余街上店铺的橙红灯牌在夜色里晕开,而他们头顶有一盏黄调的顶灯,是为了将食物照的更加诱人,但朦胧的光线同样落在少年的眉峰与额骨,勾勒出俊挺的眉眼。
他掩饰性的舀起奶油蘑菇汤,铁艺汤勺和骨瓷碰撞出一声脆响,而后匆匆送入口中。
奶油汤偏甜口,不是闻弦的口味,但后世的沈照喜欢甜食这也是闻弦猜的,沈照虽然不说,但吃饭时筷子总往酸甜口的菜伸,比如糖醋排骨松鼠鱼之类的,闻弦觉得他喜欢。
闻弦看他这样,有点儿微妙的小得意,心道果然猜准了,冷面沈总就是喜欢吃甜食,便道:“喜欢就好,如果还有想吃的可以加菜,吃完我送你回家。”
等切完最后一口牛肉,闻弦起身结账,和沈照一起下楼。
座椅皮质绵软,闻弦有点犯困,他仰躺在座椅上,在黑暗中打量着身边的沈照。
甚至闻弦一伸手,就能勾着沈照的手。
闻弦心道:“吃完东西这么坐着,不难受吗?”
沈照腰背薄,小腹也紧窄,刚刚吃完也看不见胃部凸起的形状。
闻弦目移,心道:“还是瘦了点。”
闻弦便问:“你平常在家怎么吃饭?”
闻弦:“随便做一点?比如呢?”
沈照道:“……烧青菜,豆腐,煮面或者拌面。”
以沈照的年纪光凭青菜和面显然是吃不饱的,但当年事故的赔偿金有限,沈照还要上学,也没法打零工,吃穿上能省就省。
如果这时将嘲讽说出口,闻弦就能彻底摆脱沈照了。
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沈照拎着书包下车,路过昏暗路灯的光影交界处,即将走进屋子时,他却忽然回头,磕磕绊绊道:“闻,闻同学……如果你还有不会的,可以随时来问我,不用请我吃饭的。”
沈照后世做的他不管,由法律去管,既然他来了,可不能任由沈照营养不良。
沈照便很轻的笑了笑,和闻弦告别。
他有点想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