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路伸出手，接过了王冠。

神灵最喜爱的精灵，当然该由神灵加冕。

这是精灵族有史以来，第一位由神灵加冕的精灵王。

神灵理了理精灵的长发，将它们一一别在耳后，而后双手递上王冠，带在了精灵的头顶。

他上下打量他的精灵。

伊路从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他这样想就也这样说了，当即赞叹道：“珀西，很漂亮。”

加冕完成，仪式也告一段落，等夜鹭发出第一声啼鸣，神明回归树上，精灵们继续宴饮，这场宴会会持续到明天早上，于是珀西也先离开了。

接下来的半月平静无事。

神灵继续高居树冠之上，咬着羽毛笔研究死气，遇到困难时就薅一把羽毛，险些将羽毛笔薅秃了。

他最常看的还是珀西。

可是伊路漫无目的的发了会呆，视线落回珀西身上时，又停住了。

珀西在梦境中蹙起了眉头，肤色泛红，他抱紧了被子，身体不自然的蜷缩起来，额头甚至有汗溢出。

精灵很少生病，河谷气候温和，并不应该生病。

伊路：“噩梦？”

伊路：“？”

母神担心精灵又跑掉了，视线紧紧的追随过去，却见精灵王停在了山溪上游的一处小潭，将提灯放在沿岸的石头上。

伊路：“？”

在古早年代，在寒潭沐浴甚至被视为精灵族惩罚罪人的方式，后来被伊路废止了。

“……？”

神灵不太能理解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他看着精灵越走越深，最后在寒潭中央停了下来，这里的水深刚好到精灵的肩膀，可珀西尤嫌不够，居然将脸也埋了下去。

66也莫名其妙：“伊路大人，他在干什么？”

66深以为然：“有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母神担忧珀西把自己憋死了的时候，精灵王才从水池里探出头来，水珠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滚，少数滞留在睫毛上，随着精灵轻轻眨眼，又滚落下去。

当空一轮满月，寒潭寂静无人，只有山间的一点蝉鸣鸟叫，流萤被提灯吸引，化为蓝绿色的光点，正盘旋在精灵的周围。

他完全陷入了迷惑。

可是精灵衣衫轻薄，还沾了水，半数黏在身上，虽然身体的线条赏心悦目，但松山晚上温度很低，伊路看着，就觉得他要感冒了。

之前每次和珀西交流都是靠丢叶子，因为叶子有神灵本源，伊路可以控制方向，但非必要情况，他舍不得丢叶子。

他腹诽道：“真是个让神操心的精灵呢。”

发呆的精灵一愣，展开了信纸。

伊路：“。”

这么浅的水，应该淹不死精灵王吧？

伊路扯下第二张信纸：“当然。”

伊路扯下第三张纸：“从你做噩梦开始。”

精灵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迅速转成血红。

他的精灵看上去要熟了。

他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会让精灵王陷入噩梦，但伊路很乐意帮忙。

更深的沉默之后，珀西躬身行礼，艰难道：“感谢您。”

可是情况并没有好转。

他每天夜里都会惊醒，然后悄悄拎起提灯前往寒潭，他再没有穿过之前轻薄的睡衣，而是整个袍服没入水中，甚至憋气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长。

伊路：“……”

珀西的惊梦越来越频繁，几乎到了难以入睡的地步，每次清醒，他都要在床边坐上很久，且往往紧攥着衣摆，指尖用力，指甲几乎陷入肉中。

……到底怎么了？

羽毛笔本不富裕的毛发雪上加霜，就在伊路想将精灵呼唤过来，询问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时，珀西却拿着竖琴，坐到了母树之下。

珀西之前也曾这样求见过，只是从未成功。

但珀西已经知道所谓的厌恶并不存在，母神一直喜爱着他，于是一颗心落回实处，那点不安也烟消云散了。

伊路停下手中的笔。

随后，神灵赤足从阶梯上走下，他挽起长发，在最后一级阶梯上落座，纯白袍尾和银发一同垂坠下来。

“……”

伊路没注意到精灵的异常，他单手撑起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腿：“珀西，你呼唤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下一秒，他将手中的竖琴放在一边，忽然后退一步，笔直的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