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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劝返
“咚,咚咚,咚咚咚咚”
“自己人。”听得熟悉的敲门节奏,桃枝放下心?来,轻柔拍了拍云葳紧绷的?背脊安抚:
“姑娘别怕,婢子去看看。”
快步走?去院中,桃枝将门打开一道缝隙,待看?清来人模样,便赶忙将人让了进来。
“阁主在吗?”来此的?妇人长?驱直入,身后的?氅衣飘飞生风。
“在房里?,正打算启程西进呢。”桃枝直言回应。
这人进来的?时候,云葳的?警惕犹在,杏仁大眼里?满是戒备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阁主安好?。”
来人拱手?一礼:“执事蓝秋白见过阁主。”
听得此人自报名姓,云葳意外地蹙了眉头,赶忙欠身还礼:
“竟是蓝老,久仰大名,在下失礼了。何?事劳动您亲来此处?”
“属下代阁中人请命,恳请阁主莫再西进,随属下回京安养。”
蓝秋白长?揖一礼,语气坚决:“您该知京中朝局,各方势力暗中争锋不休。且您的?身份在此,非是西进就?能回避的?。远避朝堂,云家与宁家,您都不顾了?”
云葳把手?缩回袖子里?蜷曲须臾,敛眸坐回了靠椅,给人斟了杯茶:
“您请坐。蓝老,历任阁主可有在京为官的??我回京,怕是逃不了入宫的?命。与其?日日在御前胆战心?惊,不如现下这般自在。云家和宁家只要安分,自是无碍;若他们糊涂妄为,我也护不住。”
“阁主还在纠结官身的?问题?”蓝秋白轻叹一声?:
“我等虽大都是隐退之人,但阁中若无有官之人,哪来的?灵通消息?您的?毒出于谁手?,属下还在查。但有一事该知会您,察子密报,今上好?似也中毒了,她的?人正在四下求药。”
云葳眼底划过一抹狐疑,斟酌良久才?回应:
“久闻蓝老博闻广识,看?待朝事自比在下通透。云葳早有意让贤,只苦于无机会见阁中人诉说。您既来了,便请接下这份差事,我不合适统筹复杂的?谋略,更难适应在宦海周游。”
蓝秋白容色一僵,整洁的?衣裙被?攥出了细微的?褶皱:
“凡事好?商量,阁主若不愿应承我等的?决断,大可直言,何?必动辄提这事儿?边疆势力纷杂,您去了危险;积毒不清,日久伤身;家族出事,属下怕您生了心?结,日后悔之晚矣。”
“姑娘,您听句劝,想查什?么自有人替您去,您这身子骨,自己去了也无用。”桃枝随声?附和:
“不想回京,换个地方养身子也好?。别把撂挑子挂嘴边,想想林老走?前留给您的?话?,好?不好??”
“今儿我走?不了,对么?”
云葳自嘲苦笑一声?:“阁中诸位都是替师傅管着?我的?,对么?”
“林老选您继任,并非一意孤行,是要阁中上下同意才?可的?,这是一贯的?规矩。”
蓝秋白看?着?气急的?云葳,敛眸轻笑,语气似有爱怜:
“您得了大家认可,自推脱不掉了。但您还小,属下得护着?您羽翼丰满才?是。西进断然不成,入不入京随您。”
“不入。”
云葳愤然起身,背过身子气鼓鼓的?嘟着?嘴,发泄着?心?底的?不满。
“宁府快要顶不住了。”蓝秋白不疾不徐地抿了口茶,抛出猛料唬人:
“茶汤寡淡生涩,晚些再给您拨派些银钱,换些好?的?。如此谨小慎微,省吃俭用,是怕陛下循着?蛛丝马迹,追查到您的?行踪吧?这般躲着?,终非长?久之计。”
“让您查的?事情,有回音给我吗?”云葳散了气性,复又软了语气。
蓝秋白嗤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释然:
“庐陵王府一夕倾颓,查起来不易,但也摸到了蛛丝马迹,他死得不冤。今上不似滥杀无辜之人,昔年她摄政四载有余,在年少当政的?君主里?,算得上政绩斐然,或许您误会她了。”
“您从前为官时,和君主相处是什?么感觉?我记得您做过门下侍郎,该会时常面圣。”
云葳忽闪着?杏眼,问出了潜藏心?底已?久的?疑惑:
“我…有些怕她,她对我时好?时坏,但我感觉,她待我不像别的?臣子,很奇怪,让我不安。”
蓝秋白沉吟良久,温声?道:
“君臣间,无非是恩遇与服从。君威难测,臣子不安是常态。但圣上也是人,每人的?性情不同,属下给不了您答案。我随侍了三位君主,秉性大不相同,但求做好?本分罢了。”
这番说辞并未能解答云葳的?疑惑,反而让她愈发迷惘。
云葳贪恋文昭对她的?善意,却也惶恐这人的?喜怒无常,害怕一切皆是逢场作戏,对她的?在意与提携都是虚妄的?伪装。
可她梦里?时常浮现与文昭相处的?点滴,醒来心?底总是空落落的?难受。
“再麻烦您个事儿。”云葳轻叹一声?,暂且压下了费解:
“查查青山观主罢,我只知晓她名叶莘,其?余底细丝毫不知情。”
“查她?”蓝秋白一愣:“这人与林老互相救过对方的?性命,在阁中威望不低,您怀疑她什?么?”
“也算不得,我把她给我调配的?补药落在宫里?了,观主一直在京,我没敢联系。”云葳轻语:
“所以我已?经许久没用过她给我的?药丸,精神一直萎靡。近来我只觉得有些凑巧,郎中说我的?毒该是经年累月渗透进身体?的?,但我并无什?么长?情不改的?习惯,还是查查稳妥。”
“知道了。”蓝秋白眉目微凝:
“补药莫吃了,日后有机会找人把丸药带出来,属下给您查查。”
“嗯。”云葳颔首应下,“我不走?了,会回雍州,是我娘的?地盘,那儿离京城近,消息灵通。”
“那属下派人护送您走?,门外随从都很牢靠,告辞。”
蓝秋白不好?再迫人归京,只得先行离开。
京城中,年关过去便是国丧,文昭奔忙劳碌,无暇他顾。
即便宁烨未能如期将云葳寻回,文昭也并未真的?降罪于她,毕竟就?连秋宁派出的?暗卫人马,也全都无功而返,没带回云葳的?半点踪迹。
在文昭看?来,云葳就?像个会断尾自保的?小壁虎,适时留些探寻名医的?线索,又不露马脚的?着?人递送了辞表回京,断了朝廷问罪旷官的?筹码,直让她哭笑不得。
文昭能忍,但朝堂中却生了些谣言。
云葳未封侯之前,在文昭身前寸步不离,圣眷兴隆。
可文昭给人封侯后,云葳便称病消失无踪,再未现身朝堂,这等变故难免不让人多心?,忖度起文昭的?用意来。
早春花枝烂漫,最是生机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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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烨先前说,云葳共偷了她百两?银票逃离,是也不是?”
文昭立在海棠花下,盯着?一只吮吸花蜜的?小蝴蝶出神。
“是。”
秋宁回忆须臾,斩钉截铁的?回应:“婢子查问过宁家侍从,的?确如此。”
“走?了三个月,行路服药花费不会少,她也快爪干毛净了。没了银钱,定会有马脚。”
文昭勾唇哂笑:“让人加把劲儿,尽早把她拎出来。”
云葳失踪三个月,文昭还能笑得出来,秋宁暗自腹诽,此人当真心?大。
“你着?人放风出去,就?说…宁烨旧伤复发,重病卧床,宁府上下慌乱心?忧,高额赏金遍寻良医。”
文昭摘下一朵开得正艳的?海棠花,指尖漫过瓣蕊,轻笑道:
“给小猫放些鱼干,会上当的?吧。传话?让宁烨好?生配合,她有分寸,不准掉链子。”
“是。”
秋宁瘪了瘪嘴,文昭一直把云葳当个没心?没肺的?小宠物一般耍弄,也难怪人家云葳懒得理她,躲得远远的?。
文昭自认算盘打得天衣无缝,云葳不会不关顾生母的?身子骨。
她在大兴宫内怡然自得地等着?暗卫的?消息,以为用不了几天就?能见到心?惊胆战,穷困潦倒的?小傻猫现身眼前。
然而,她的?如意算盘落空的?彻彻底底。
海棠花谢了,栀子花又浓,庭前丹桂金黄,而后漫天雪华飘飞…
春去夏至,夏消秋长?,秋散冬意浓。
整整一年的?光阴倏忽而逝,云葳再未有一丝音讯入京。
莫说文昭慌了心?神,宁烨都坐不住了,一早带着?宁家的?人马,离京四下寻人去了。
又是一年腊月至,朱墙金琉璃,尽皆添了一抹隽柔。
文昭负手?立在大殿外,凝眸望着?满庭落雪,焦急的?等候着?一个人。
“臣参见陛…”
萧妧脚步匆匆而来,大老远的?,就?瞧见了静立廊下吹冷风的?文昭,慌忙见礼。
“免了。”文昭不待人把话?说完,就?走?下台阶将她拉了起来,递给她一枚令牌,话?音急切:
“带着?五百兵马,即刻去雍州,哪怕掘地三尺,也务必给朕把云葳带回来。”
“陛下当真要臣带兵去?”萧妧看?着?眼前的?令牌大惊失色,满面纠结不敢接。
文昭似笑非笑望着?她,眸光深邃:“落雪很冷的?。”
萧妧满身鸡皮疙瘩,一把夺过令牌捏在手?:“臣遵旨。”
是了,云葳得知宁烨和文昭的?两?方人马都在找她,一时觉得自己好?似过街老鼠,忙中出错,四下奔逃,不小心?露了行踪,被?文昭的?暗卫捏到猫尾巴了。
宁家是帝王暗探出身,一点不比暗卫逊色,她躲得这个就?躲不了那个,无助至极。
暗卫捏到把柄,便第一时间报给了文昭。
文昭调兵去拿人时,念音阁才?得了信。
为时已?晚,念音阁也救不了云葳,只好?替人先一步圆谎扫清障碍,帮她处理好?一年来的?一应账目,嘱咐她做好?被?老老实实拎回京城的?准备。
他们能帮的?,只有成全云葳择选跟谁回去的?自由,是秋宁的?铁面暗卫,是心?急如焚的?宁烨,还是领了圣旨带兵而来的?萧妧。
云葳毫不犹豫地选了宁烨。
第52章回宫
光仪三年元月,京中张灯结彩,百姓笑语欢歌,叫卖祝福声不绝于耳,新岁祥和春已至。
城南五十里的官道上,一行车马匆匆,黄尘四起?。
“吁~”
官道对面赶来十余匹快马,马夫忽而勒紧了缰绳,马车缓缓停驻。
一身着劲装的小将翻身下马,小跑去了马车边,抱拳一礼,朗声道:
“宁夫人,末将奉陛下口谕,接云阳侯入宫,请您体谅,将人交给末将。”
马车内的云葳悄然垂下羽睫,一双小手偷摸捏住了宁烨的袖摆扯着。
宁烨颇为?不满的与人咬耳朵:“你自找的,现在我也救不了你,回去服个软儿。”
云葳悻悻的往马车的一角缩了缩身子,耷拉着脑袋不言语。
宁烨将头探出窗外,瞧见来人时,微微扯了唇角:
“竟劳动杜将军亲来了,当真惭愧。小女身子不济,元月风凉,让她留在马车里吧,您在前?引路就是。”
杜淮眸光微转,朝着宁烨微微颔首:“也好,”继而转身扬手招呼着随行禁卫上前?:“尔等随行保护宁夫人和小云侯!”
唰啦啦的甲胄声自车的四面八方传来,不用问,围拢的定然是铁桶一般。
马车中的云葳鼓着腮帮子,不悦嘀咕:“至于吗?我又跑不了。”
“整整一年,都不给家里来个口信。”宁烨憋着一肚子火,点她脑壳:
“你做什?么去了?当真一直在雍州?你和桃枝过日子,吃药的钱,哪儿来的?你瞒着我可以,陛下那儿你瞒得住?”
“节衣缩食,省吃俭用,打零工讨生活…”
“编,接着编!”
宁烨的眸光犀利如刀:“你是等着陛下赏你廷杖呢是吧?”
“坑蒙拐骗。”云葳破罐子破摔,从袖间拎了一沓子借据抵押出来:
“余杭有处房产,襄州五十亩水田,都押出去了。后来让桃枝打着舅舅军中属官的名号唬人,写了几张欠条。您也知道,雍州是宁家的根基,他们不敢不信的。”
宁烨拎着那厚厚的借据,不由得腹诽:云葳真是个败家的崽崽!
不但败家,还敢败坏定安侯府百年来爱民守正?的名声。
若非心中顾念,多年来对这人有所亏欠,她非得先送云葳一顿竹笋炒肉丝过过瘾。
“一会儿自己?入宫去,我不进去了。”
宁烨有些没好气,反手把借据还给了云葳:“该让陛下好生管管你,自求多福吧。”
闻言,云葳顷刻垮了脸,本以为?跟着宁烨回来可以有个挡箭牌,哪知这挡箭牌撂挑子不干了。
亲娘也不怎么亲!
阁中人不向着她,亲娘也不向着她,云葳当真糊涂了,难道她保命还保错了?
非要她说出文昭把她“倒挂东南枝”的野蛮行径,这些人才?会信她并非杞人忧天吗?
不出一个时辰,云葳就被一众禁卫“请”下马车,簇拥着带去了宣和殿。
文昭端坐主位,一身朱红刺金的华服灼灼惹眼,狭长凤眸的眼尾勾着悠然的浅韵。
她手握茶盏,半撑着小几品茗消遣,忽而外间门?前?出现了一个姑娘,面容虽熟悉,眉眼却比从前?开阔妩媚了几分,再没了青涩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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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眼浑圆,瞳仁黑亮又灵动,鹅蛋脸许是着了寒,粉扑扑的,水红的小嘴抿得很严实。
文昭瞥见廊下那一抹瘦弱的身影,眉眼弯弯,起?身正?襟危坐,扬声揶揄:
“呵,真是稀客,什?么风把云阳侯给朕吹来了?澜意,你去瞧瞧,外间的太阳挂在哪边呢?”
舒澜意并未真的出去,只?敛眸淡笑:“陛下,时近正?午,太阳自是不偏不倚,高?挂南天。”
君臣附和的一阵阴阳怪调入耳,云葳心下惴惴,未敢贸然近前?,在廊下规矩的俯身叩首:
“臣云葳参见陛下,陛下圣躬万安。”
“澜意,快把她扶起?来,云阳侯身子病弱,朕受不起?她如此大礼。”
文昭凤眸半觑,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盏,幽幽吩咐。
舒澜意顿觉头皮发麻,快步走去廊下,伸手搀着云葳,顺势探身与人低语:
“快起?来,进去说些软话哄着,服软为?上。”
云葳嘴角抽了抽,文昭跟她来这出,她当真应付不来。
顺着舒澜意的力道站起?身来,她抬脚就要往里走,低垂着眉目思量一会儿的说辞。
“站那儿。”
文昭幽沉的话音飘渺而至,云葳迈出去的脚僵在了原地?。
“朕准你进来了?”文昭搁下茶盏,小臂撑着扶手,身子半靠在圈椅上,气场全开。
云葳瘪了瘪嘴,悄然倒退了两步。
“准你出去了?”文昭冷声追加了一句,话音不太妙。
云葳石化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大抵有人存心找茬,怎么着都是错。
“臣知错。”云葳俯身在地?,声音微弱又透着小心。
文昭漠然看着她的反应,眯起?的凤眸再未恢复以往的柔和,把人晾在那儿半晌,一句话都没说。
云葳在地?上趴了许久,总觉得头顶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吓得她一动不敢动,身上的骨节都僵硬的嘎嘣作响。
文昭闲庭信步,缓缓踱去了她的身前?,垂眸扫过她颤抖不停的耳畔碎发,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忽而俯下身去,将手穿进了云葳的臂弯,蛮力把人提了起?来,脸上却是笑眯眯的:
“快起?来,云侯这是做什?么?地?缝里有金子?”
云葳的嘴角又抽了抽,不为?别的,文昭的魔爪正?捏着她小臂的软肉,疼得她只?敢吸气,不敢呼气儿。
“让朕好生瞧瞧。”
文昭莞尔轻语,将手绕去了云葳的脸颊处:“长高?了,快追上朕的身量了。气色尚可,毒解了?”
话音入耳,云葳瞳孔一震,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方才?与宁烨确认过,中毒的事?宁烨从未与任何人说起?,文昭不可能知道。
毒…解了?这问题……
难道,文昭是给她下毒的人?若真如此,又为?何明?目张胆的问她呢?
云葳惊骇的反应被文昭尽收眼底,尽管暗卫与派出去的太医没有查出云葳中了和她一样的毒,但这人方才?的慌乱绝非伪装。
果?不出她所料,云葳突然称病,不是真的生病,而是中了毒。
这毒是哪儿来的呢?毒云葳做什?么?就因为?小丫头被她搁在身边宠着就要遭罪吗?
“臣没明?白,什?么毒?”
云葳的牙关都在打颤,垂着眸子极力掩盖着眼底的惊恐,打算装糊涂,试探文昭。
“朕糊涂,”文昭状作恍然大悟:“记错了,你是病了,不是中毒了。病好些了吗?”
嘴上与人柔声攀谈,文昭心底暗暗给云葳记了一笔,一回来就跟她装傻充愣,年岁大了胆色也愈发渐长。
“让您挂心了,臣已无碍。”
云葳身上冷汗涔涔,心下还在思量,若文昭方才?是故意恐吓她,那这人究竟要干什?么?
总不至于费劲巴拉把她拎回来,就灌她一杯鸩酒吧…
文昭敛眸遮掩了眼底的霜色,略显敷衍地?点了点云葳的脑门?:
“如此甚好。一载不见,与朕生分了?”
文昭指尖点落时,云葳身子激灵一下,抖得分外明?显,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瞧得见。
显而易见的恐惧入眼,文昭的脸色沉了几分,未等云葳挤出回应,便背过身去,先一步吩咐:
“来人,传膳备酒,朕给云阳侯接风洗尘。澜意,你留下作陪。”
舒澜意抑制住心底急于逃之夭夭的冲动,甚是不情愿的应了句:“是。”
“一路风尘,先去偏殿更衣罢。”
文昭回望僵在原地?的云葳,话音极尽温存,轻声开口:“槐夏,好生伺候着。”
“谢陛下,臣告退。”云葳脚步虚浮,躬身退出了大殿,外间冷风拂过,又是一阵寒颤。
文昭的视线从云葳走远的背影处收回,转眸对舒澜意道:
“她在怕朕,是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惊恐。以前?她表面恭谨,胆子却没有这样小。一会儿席间你尽心些,选些放松的话题逗一逗她,将人灌醉,朕有话要问她。”
“臣尽力。”舒澜意应承的十分勉强,这个差事?不好办。
不多时,殿内长桌酒菜齐备,糕点馨香扑鼻,云葳也自偏殿折返。
文昭眉眼含笑的招呼:“都入座,无需拘礼。”
舒澜意与云葳一左一右,入席坐在了文昭下首的位置,一个比一个规矩板正?。
宫人上前?斟了酒水,文昭举杯笑言:
“朕先提一个,云葳离京一载有余,今日病愈归来,朕心甚慰,第一杯酒便庆贺云葳平安返京。”
“谢陛下。”
云葳匆忙起?身,却并不端酒水,反而俯身于地?:“恳请陛下恕罪,臣日日进药,医嘱在前?,不可饮酒,望您海涵。”
文昭的笑容僵了须臾,复又柔声发问:“方才?不是说无碍了么?怎还在服药?云侯莫不是故意推脱,不肯与朕同?饮?”
“臣不敢。”云葳抿了抿嘴,倏地?起?身拎了酒盏在手,声音发颤:“谢陛下,是臣唐突。”
见人扬头就要灌自己?酒,文昭眼疾手快,伸手抚上了她手中的酒盏,一阵寒凉却让她蹙了眉:
“手怎生这么凉?快起?身来。”
文昭扯过云葳的手攥在了掌心,云葳挣脱不得,顺着力道被人拐带去了身边。
文昭抽离了她手中握着的酒水,凝眸端详着战战兢兢的小人,温声轻语:
“到底哪句是真?喝没喝药?朕今日高?兴,给你接风,饮酒助兴,又非逼你。”
云葳垂眸:“臣的确在服药,陛下恕罪。”
文昭眸色一沉,哂笑道:“是朕疏忽,来人,酒水撤了吧,换些清淡的吃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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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拉扯
大?殿内的宫人进进出出,玉液琼浆自长桌撤下,取而代之的,是味道醇厚的药膳汤羹。
文昭感受着手掌心里另一双柔荑半晌捂不热的湿凉,明眸含了雾色,视线与语调一并飘忽:
“有话直言便是,朕不喜朝臣客套虚伪的话术。你在朕身?边的日子?不短,朕的规矩你该清楚。朕非善变之人,一载光阴罢了,何须如此生分?入座吧。”
舒澜意咂摸着文昭的口风,眸光微转,忙站起身?来:
“陛下,臣本欲讨杯酒喝暖身?,现下怕是不成了。今日臣糊涂,衣衫过于单薄,可?否准臣回府去换身?衣裳,也好?不耽搁午后当?值。”
文昭瞄了一眼身?侧这?个逮到机会就?跑的小狐狸,摆了摆手道:“快去快回。”
舒澜意如愿以偿,趋步逃离了宣和?殿的魔窟,她想好?了,今日才不要回来充当?多?余的人桩,晚些递话进来,染了风寒,不便伴驾就?是。
“臣感念陛下圣恩,但臣身?体有恙,亦不可?食荤腥,恐搅扰陛下用膳的兴致,可?否准臣去外间等候?”
云葳见舒澜意走了,殿内只有她和?文昭,久未共处一处,不免心下慌乱,只想逃离。
文昭冷嗤一声,仰靠在椅背处,抱臂吩咐着宫人:“巧了,朕今日也没胃口,既如此,撤了膳食,尔等悉数退下。”
待宫人合拢了殿门,云葳彻底没了方寸,仿佛身?处之地,是阴沟地府。
文昭凝视着扶光照射下的暗尘,沉声道:
“既没外人,朕就?不卖关子?了。云葳,你不声不响的出走一年,给朕个理由。是染病还是中毒,把话说清楚。你和?宁烨定有一人在欺君,朕一直包庇隐忍,未免过于窝囊。”
话音入耳,云葳不敢慢怠分毫,复又矮了身?子?。
“想清楚再说,朕心底的火气压了一年,掂量掂量自己?受不受得住信口开?河的结果。”文昭扫了她一眼,沉声提点。
文昭心里思量,今日氛围在这?儿?,吓唬吓唬,应该能套出实话来吧。
云葳心底小鼓敲的咚咚响,在自我投放的紧张惊惧促发下,大?脑已是一片空白。
冬日枯树的枝桠斜影借着扶光盈落窗槛,麻雀啁啾悄然添了早春将近的希冀。
扶光暖晕包裹着云葳瘦弱的身?躯,小东西闷头伏地良久,大?殿内静得出奇。
文昭一载都?等了,也不差眼下这?一会儿?。
她施施然起身?坐去茶案旁添了杯热茶,修长的指尖捏着天青小盏,悠然晃动漂浮的茶沫。
“陛下,”云葳把心一横,索性横冲直闯,“臣的毒可?是出自您手?”
文昭刚抿了一口清茶,还未来得及下咽,这?么一嗓子?过耳,险些让她将茶水悉数喷出来。
“你脑子?被毒傻了?”文昭咬牙缓了半晌,才挤出了这?么一句嘲讽。
文昭嫌怨的口吻令云葳疑窦丛生,她抬起脑袋诧异反问:“那您怎会问臣,毒解了没?”
“是朕在问你话。”
文昭后知后觉,分明是自己?再等她给个答案,怎还让这?臭丫头反转时局了呢?
“陛下容禀,臣恐惧,以为是您喂臣毒药,这?才出走寻医不敢回的。”
云葳半真半假回了话,心里的大?石头却是落了地。
听着云葳话音干脆,好?似也没了方才的怯懦小心,文昭捏着杯盏沉吟了须臾,眸光一转便计上心来。
背着手幽幽踱去云葳身?前,文昭冷眼审视了她良久,直教云葳心底发毛,小鹿乱撞。
“嘶——”
文昭找准时机,抬手揪起云葳警觉支楞起来的耳朵,将人拖拽进了宣和?殿最里侧的一个小房间。
云葳从未来过此处,房中帷幔四下掩映,另有屏风遮蔽,屋子?里的光线昏暗至极。
小耳朵被文昭扯了很久,她下意识抬手捂住发烫的耳廓,缓解着酸疼的感受,耷拉着脑袋窝在地上,心下惶惶难安。
文昭懒得管她的小动作,纤长的指尖点落云葳深陷的锁骨窝,用力往下一滑,扯开?外侧大?袖的装饰盘扣,直接给云葳剥了一层皮下来。
厚实的外袍滑溜溜地垂落,云葳不由得瑟索了身?子?,搞不清文昭的用意,她慌乱之下,把耳朵上的手挪开?,试图去捡落在地板处的衣衫。
“别动!”
文昭轻声斥责的话音暗藏不满,手上的动作愈发快了,食指微勾便解去了云葳胸口处襦裙的系带,随着襦裙“哗啦”垂落的空当?,她没有一丝犹豫,顺势捏上了云葳里衣小袄领口处的蝴蝶结。
“陛下!”
文昭的举动实在反常,云葳懵了个彻彻底底,不管不顾揪紧了自己?的领口。
再脱就?只剩一层肚兜,文昭到底意欲何为?她已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知晓羞耻伦德,怎可?如此?
文昭冷嗤一声,一手捉过她蜷曲的小爪子?攥紧,一手轻而易举挑开?了云葳的里衣。
一狰狞的伤疤泛着暗红色,在云葳胸口处若隐若现。
文昭凝视着那道疤痕良久,略显寒凉的指尖点落其上,以温热的指腹轻柔地摁了两下,恣意勾勒着伤痕的轮廓,话音柔缓却沉稳:
“朕当?年未曾与你细说过,你叔父缘何狠心取你的命。这?道疤留在此处,何尝不是划在了朕的心口?你若未曾在余杭救朕,或许不会招致这?番灾祸。朕为何要给你下毒?恩将仇报么?”
云葳有些不知所措,嘴唇翕动了半晌,只喃喃道出了两个字:“臣冷。”
凤眸所及之处,洁白如雪的小山包起伏无定,文昭虚离的视线飞速扫过,眼波却分明似惊鸿一瞥般动人而无法遮掩。
莫名的热浪席卷周身?,文昭倏地背过身?去,强撑镇定:
“衣服穿好?。朕未曾想过害你,若朕有心伤你,何必给你加官进爵?都?是大?姑娘了,反不如小时候聪明通透?”
云葳的脸颊火辣辣的,自知晓中毒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暖和?,大?抵是宣和?殿的地龙干柴烈火很是起劲吧。
她手忙脚乱捡起地上的衣衫,胡乱的裹巴着,根本顾不上回话。
文昭幽幽转回了视线,垂眸看着云葳穿得一塌糊涂的襦裙,忍不住俯身?给人抻了两下,在她耳畔呵气如兰:
“那夜将你吊上房梁,非是朕的本意,朕中毒了。身?侧的人都?怕朕,即便觉察异样,也无人敢不从。神志不清时做下的事,不好?纠结的。”
“臣自己?来,”云葳往后闪了身?子?,避开?了文昭游走在自己?胸前的手指,“您中了何毒?”
“你先说,你说了朕便告诉你。”
文昭不免扫兴,悻悻收回了手,眸色淡淡的打量着云葳整理胸襟处系带的凌乱动作。
“臣不知,若知情便也不必拖这?般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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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葳如实回应:“查不出来是何毒,郎中只能压制不能解。”
文昭看得出来,云葳没撒谎。
她眸光一转,掀起冗长的衣袖,朝着人伸出了玉白的皓腕:
“不如你给朕瞧瞧,朕的毒是哪一种,与你的可?一样?朕记得你懂医的。”
云葳一愣,忽闪着大?眼睛凝视文昭的手腕半晌,见人就?那么将胳膊悬在半空,无意收回,只得小心翼翼地抬手搭了上去,拧着小眉头把脉沉思良久。
云葳的医术颇有长进,这?一年无事的光景,都?用来研究药理毒理了。
文昭端详着她凝神苦思的小模样,不由得勾起了嘴角,耍弄小孩子?当?真有趣:
“如何?朕的胳膊都?酸了。”
“臣瞧不出。”云葳实话实说,文昭的脉象沉稳有力,一点儿?都?不似中毒的。
文昭轻嗤一声:“是一名为通心藤的毒物,灼烧后的毒素,被朕吸入肺腑日久,扰了心神。赶你出宫那日,好?巧不巧,朕坐在香炉旁呆了一日,剂量有些大?了,神志不清醒。外来的毒物求不到解药,但天长日久,却也无碍了。”
云葳这?才明白,文昭又把她给耍了。
文昭套出了云葳的话,用来让小东西心软的毒却早已被身?体代谢个干净。
“朕是毒发乱心神,可?你,出走一载却是神志清明。”
文昭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云葳:“你冤枉朕,害朕派人寻你一载,拂了朕给你封侯的好?意,令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你觉得这?笔账,朕该如何同?你讨要?”
文昭将磋磨人的因由归咎于看不见摸不着的毒物,云葳深觉敷衍,却又无可?奈何。
她忽闪着大?眼睛斟酌半晌,才轻声回应:
“臣尚且不知自己?有几日好?活,担不得陛下垂青。早先臣递了奏表请辞,是以未曾料到臣会让您挂心劳神日久,实在惶恐。再者臣身?无长物,除了性命,也无甚能入您眼的。”
文昭不满这?破罐子?破摔的回应,哼笑回怼:“你这?是理直气壮的推卸罪责,丝毫不顾念朕的心绪。换句话说,你是在跟朕耍无赖,装泼皮。”
“臣不敢。”云葳故作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垂着脑袋嗫嚅,心里却不合时宜的叽歪,文昭才是真的无赖泼皮。
文昭甩甩广袖,语气愈发漫不经心:“哦?好?啊,朕给了你机会表明心意,是你自己?执意不接朕的好?意。那就?按照国法来论,自去刑部报到吧。”
“陛下?”
云葳未料到文昭翻脸比翻书都?快,方才笑眯眯的温婉模样还在眼前,这?会儿?却骤然改了态度:
“臣递了辞表的,况且臣中毒在身?,出走是去寻医,未曾犯了律例。”
文昭冷嗤一声:“依你所言,岂非是国朝作奸犯科的官员都?上个辞表,就?可?逃避责罚了?况且朕准你辞官了么?你收到批复了?若纵容了你,朕的恩赐随便就?能被人抛来弃去,君威何在?”
云葳埋着脑袋盘算,若文昭咬死不松口,官员上表休沐不得超过一月,她怎么算都?是旷官日久,逃不过去刑部吃咸菜啃窝头的结局,这?样绝对不行。
“是臣不识抬举,臣糊涂。”
云葳把姿态放得足够低:“求陛下开?恩,给臣留些体面,臣听凭您发落。”
文昭瞧着地上趴得老实的小人,暗道云葳这?一年多?不是白混的,竟学会能屈能伸了。
第54章乱心
内殿扶光浅,风声弱,两道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真切撩拨着悸动的心弦。
“听凭发落?”
文昭低垂的凤眸缱绻,冷笑?却不买账:
“朕可不敢发落你?,稍不留神就玩一手怄气出走的大戏。今时若开口发落了你?,你?又打算逃上几年?朕寻你费时费人费物,耗资颇巨,得不偿失。交由刑部裁量,你?怪不到朕头上,去?吧。”
“臣不逃,日后就留在宫里?,哪儿都不乱跑。”
云葳的语气温温软软,满是讨好?的意味:“臣若知晓您是中毒乱了心神,断不会如此行?事,是臣胆怯误会,求您给臣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文昭抬眸望了眼外间的天色,正午暖阳已然西斜,室内不多的细微朦胧光晕,也要消散了。
她?拔腿便走,对这间小屋和屋中的人没有半分留恋。
“陛下!”
云葳慌得彻彻底底,骤然往前探身,一把扯了文昭曳地的裙摆在手,眼巴巴望着她?:“求您了。”
文昭回?眸瞥去?,云葳杏眼凝波的小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先?前的云葳乖觉浮于?表面?,与?人表现亲近只是迫于?形势,从不会如此行?事。
文昭觉察,此人心性大变,已然有些诡诈伎俩,学会卖乖讨好?,巧辨时机为自己争取利益了。
“松手!”
文昭有意试探一二云葳的胆色发展到了何种程度,毫不留情的侧目剜了她?一记狠厉的眼刀。
生性疏离的人突然扒人衣裙,这小动作实在反常,除非这一年来有人精心护着云葳,让她?学会了接纳别人的好?意,培养出了敢于?撒娇耍滑,挑战权威底线的习惯。
一声呵斥入耳,再对上文昭冷冰冰的眼神,云葳的心脏转瞬漏跳半拍,惶然缩回?了手,垂着眸子再没敢吱声。
她?不该心存侥幸的,文昭的喜怒都是按照需求随机应变的,哪儿?有真情实感?
文昭拧眉盯了云葳许久,这人傻呆呆的,愣在原地半晌,大气儿?都不敢出,实在是没什么胆色。
她?甚至满心失望,胸口都在发紧,方才萌生的一刹欣喜顷刻隐匿无踪。
文昭暗自揣测,云葳或许只是怕得狠了,不愿去?刑部受罪,这才卯足勇气做了最后的挣扎。
一个眼神就把人吓破了胆儿?,云葳还是从前那个患得患失,怕人厌弃的傻丫头。
“明日便是上元,你?回?家去?吧。”
文昭有些无奈的出言:“既中毒未解,朕着人暂缓对你?的处置,退下。”
“臣,谢陛下开恩。”云葳小声应承,无声从地上爬起,踩着小碎步溜得飞快。
云葳自打入殿见了文昭,直至仓惶逃离,左不过半个时辰。饶是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她?的心绪却已然几度起落,算是把这些年与?文昭相识后的,过往种种情愫悉数回?味了一遍。
云葳看不透文昭的心思,从前不行?,现在不行?,约莫以?后也不行?。
文昭孤身立在宣和殿的花窗下,凝眸望着云葳走远的背影,心里?异样的感觉不减反增。
这一年来,她?无数次开解自己,无需把云葳放在心上。即便这人是稳定朝局举足轻重的一枚棋子,但也不是没了个毛丫头便制衡不了前朝彼此间提防猜忌的世家权贵。
但她?总会时不时的想起云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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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可有可无”的棋子来,仿佛对此人已不再是对寻常臣子的情愫。
文昭自嘲,安抚自己,许是演戏太久,在毒素的作用下,神思混乱,入戏太深,真把云葳当妹妹爱护了。
可今日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今日晌午,柔光里?的佳影一步步走近廊下,文昭才发觉,这久未谋面?的人现身的刹那,她?复杂的心绪里?并无一分属于?长姐对叛逆幼妹的担忧与?关?切。
自然,也非是对臣子欺君违逆的憎恨,反倒有些激动,有些怨怼,还有三分想把人控于?身侧据为己有的霸道?与?悸动。
此等想法逾矩分明,不免过于?危险。
可文昭控制不住自己,特别是给人宽衣解带时,瞥见云葳羞赧又胆怯局促的容色,她?好?似很欢喜。
云葳隐忍,她?会心疼,云葳被吓得神色支离破碎,她?恨不得把人揽入怀中安抚。
可她?不能。
为君,不可纵臣,更不可纵己。
眸光怔怔地立在窗前,文昭心烦意乱。
或许这份压抑许久的情愫,在醉酒赶走云葳那夜,就已经萌芽了。
她?非恣意妄为的君主,再无理智,也不会把寻常朝臣或是自家调皮的幼妹倒挂房梁,做她?喝酒消遣的乐子。毒药只是放大了心底玩味的躁动,迫使她?释放了压制已久的欲望罢了。
“陛下…”
刚刚从外间折返的秋宁望着文昭视线点落的,空无一人的宫道?,近前小心出言:“云侯在外的行?踪都查实了,您现下要听吗?”
“整理成文放去?书阁。”
文昭心劳意攘,沉声吩咐:“近日任何人不准提云葳,也不准她?入宫,让宁烨将她?禁足在府。”
“是。”秋宁本以?为云葳回?来,会让文昭情绪好?转,如今看来,她?的算盘落空了。
文昭阖眸一叹,可就连闭眼,脑海里?也都是云葳惹人爱怜的容色,直令她?手脚发麻,只得愤然甩袖躲进温暖的书阁里?假寐,遮掩一瞬促狭的容色。
元月的北风寒意熹微,昼夜不灭的装饰宫灯点染着朱墙的隽柔雅意。
云葳耷拉着脑袋孤身出了宫门,一直在外面?等候回?音的宁烨深感意外,赶忙出言唤她?:“惜芷!”
云葳不免诧异,倏地转眸去?瞧。
她?本以?为被气了个好?歹的宁烨早该在她?进宫时就回?家了的。
“陛下准你?出宫了?”宁烨拿不准时局,试探着提议:“上车来?”
云葳三步并两步窜上了马车,疑惑询问:“桃枝呢?”
“她?入宫给你?取先?前留下的杂物了,拿不准陛下对你?的安排,她?还在宫里?等消息,我让人给她?传话,叫人赶紧出来。”宁烨边说?边探身出去?,与?随侍耳语了几句。
话音方落,便见秋宁急匆匆的从宫里?追了出来,气喘吁吁道?:
“夫人,陛下口谕,命您即刻把云侯禁足在府里?。”
宁烨容色一僵,难掩尴尬的回?应:“记下了,有劳秋总领。”
她?早料到,文昭不会如此好?心,对云葳轻拿轻放。
回?了车内,宁烨正色询问云葳:“应对的可还容易?陛下怎么发落你?的?为何让我把你?关?在府里??”
“她?说?容后再议。”云葳瘪了瘪嘴,托腮嘟囔:“等我解了毒,或许要搬去?刑部住了。”
“住刑部?”宁烨一脸费解:“她?给你?指了什么差事?姑娘家家的,不好?去?那里?当差吧。”
“吃牢饭,哪里?是差事?”
云葳愈发沮丧:“浑身解数用尽,软话也说?了,没用。她?要问罪旷官,逃不掉。”
宁烨一脸狐疑,以?她?对文昭一贯行?事作风的了解,文昭今日能放云葳出来,就不会事后真把人扔去?牢狱才对。
“先?回?家,别多想。”宁烨拍了拍云葳的肩头,轻声安抚。
母女?二人先?一步离去?,桃枝出宫往宁府去?的半路,见身后无人留意,直接绕道?去?寻了阁中人,交了几粒滋补丸药给人查。
待她?办事回?来,云葳正抱着小枕头在床上发呆,瞥见她?便问:“拿到了么?”
“放心,送去?查验了。”桃枝轻笑?着回?应:
“婢子还听说?,观主现下就住在皇城内太医署附近,一直未曾离京,好?似是陛下看中了她?的医术,对她?礼遇有加。若这人没问题,也是您日后的一大助益。”
“她?底细太干净了,蓝老查了近一年都无甚有用的线索,未免奇怪。”
云葳不认同桃枝的说?法:“若真是自幼孤苦无依的流落四处,她?真的会有今时淡然不羁,收放自如的气度和谈吐不俗的学识涵养吗?”
“您若真疑对了人,那她?便是深藏不漏的毒蛇,盘踞在林老身边多年都未被察觉,实在令人胆寒。”桃枝容色渐冷,眸光有些怔愣。
“走一步看一步吧。”云葳蹬着小腿儿?,粗暴踹开锦被,一出溜就躺了进去?。
“姑娘,矜持些。”桃枝弯了眉眼嘲她?:“大姑娘了,注意行?止。”
“去?去?去?,我累了要睡觉。”云葳嫌弃的将被子蒙过头顶,闷声赶人。
桃枝嗤笑?须臾,暗道?这一年多闲适的岁月让云葳活泼了好?些,悄然抬手给人拉下了帷幔。
翌日便是云葳的生辰,宁府上下给她?操办了热闹的宴席,云葳还被迫见了自己的舅母——舒静深。
她?并不想赴宴见人,尤其不想见舅母这个新家人,毕竟雍王府家眷的身份太过特殊,而此人的妹妹舒澜意也在文昭身边。
放眼身侧,同侪皆亲故,这种关?系过于?微妙。
好?在过了上元节,新岁佳节就彻底结束,一切回?归正轨,无甚应酬事。
许是拿捏不准文昭的态度,云家人也不曾上门生事端,云葳乐得自在安宁。
平顺的日子过了半月,转瞬便是二月光景。
文昭拉着舒澜意去?了御园的湖心亭小坐,她?靠在摇椅上,满面?悠然,等人给她?烹一壶馨香的花茶。
秋宁忽而小跑着赶来,与?文昭咬耳朵:
“陛下,暗卫回?报,另有一波人马也在查青山观主叶莘的底细,那群人行?事缜密,暗卫跟丢了。”
“愈发有意思了,朕查云崧,有人默契的也查云崧;朕查个坤道?,便也有人查坤道?。朕身边竟藏了个耳目通天的细作。”
文昭毫不遮掩,垂眸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直接扬声说?了出来。
话音落下,舒澜意的眸子里?划过一瞬错愕。
她?有些好?奇,是何人有这本事,敢在文昭眼皮子底下生事端,还做得如此高调,丝毫不避帝王耳目。
“澜意,”文昭状似拉人闲扯:“你?见过念音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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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行?事吗?”
舒澜意斟茶的手猛然顿住,匆忙起身拱手道?:“臣从未见过。”
于?舒家而言,念音阁是个过于?敏感的存在。
前雍与?大魏王朝更迭的那几年,任凭朝堂动荡飘摇,门阀相争,权力倾轧,念音阁却按兵不动,好?似从江湖中销声匿迹了。
是以?民间风闻,这个中立宗门,本质非是守山河,而是护舒家的皇统,改朝换代就撂挑子不干了。
“茶要老了。”文昭扫过茶炉下红融的炭火,莞尔轻笑?:
“紧张什么,朕就随口一问。如今朕与?你?说?话,还得好?生掂量几番不成?”
舒澜意赶紧将茶炉的火熄了,乖觉地捧着一杯热茶走到了文昭的身侧:
“您请用,小心烫口。人言可畏,外间风言风语传了多年,臣与?家母皆有耳闻,是以?再听到这三个字,未免心有余悸。”
文昭抿嘴笑?了笑?,接过茶盏端在手中,与?人打趣:
“朕便是喜欢你?有话直言的爽利。方才秋宁说?,有人与?朕的人一道?查案,撞在一处的巧合不是一两回?。朕的人不是吃白饭的,却屡屡败北,把人跟丢。能有这番本事的人马,朕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传说?中无所?不能的念音阁了。”
舒澜意丝毫不遮掩眼底好?奇的神色:
“臣倒是很想会会这群神出鬼没的人,不知他们是否真如百姓所?传,有翻手为云的本事,各个都是能人奇才。”
“朕也有此意。”
第55章狡诈
春意?舒苏,碧顷柔漪柳枝软。
舒澜意?说?中了文?昭的心声,文?昭何尝不想一睹念音阁的真容,她握着茶盏讪笑一声:
“只怕人家不会让我们如愿。对?了,你可知最近婉儿在做什么?她一直躲着朕,朕也不好老?是宣她来见。”
“殿下最近甚少出宫消遣,约莫在用?功读书罢。”
舒澜意?柔声回应:“之前萧妧数次拉她去京郊散心,殿下都婉拒了。”
“哼,她若能收心读书,朕不介意?给孔夫子多上三柱香,虔诚拜三拜。”
文?昭不以为意?,敛眸抿了口茶:“你这手艺愈发好了。时候不早,回吧,朕不留你了。”
舒澜意?长舒一口气,离开?御园的脚步轻快如早春腾跃的小燕。
“您怀疑小郡主??”
秋宁望着舒澜意?远去的背影,不无诧异的出言。
“试试罢了,不是她。”文?昭脸上的笑意?消散无踪,摩挲着杯沿轻语:“云葳最近在作甚?”
“婢子不知。”
秋宁回应的话音透着忐忑:“起初派了御医过府,依旧诊不出病症。这些?日子没再?派人去了。”
“让叶观主?去。”文?昭眸光一转,直接吩咐:
“她既然?有本事缓解千日醉这等?西域奇毒,或许也有能耐解了云葳的毒。”
“先前云侯在宫内小阁中的随侍,婢子都审查过了,无人有用?毒的嫌疑,您看,放人吗?”秋宁试探着发问?。
“放了吧。”文?昭随口回应:
“选个靠近宫城的空置官邸,着人拟旨赐给云葳,日后不必让她住在宫里。雍州那边的人,还无人吐口改说?辞?”
秋宁无奈地摇了摇头:“上至房主?,下至药局掌柜,街坊四邻,都与?云侯的那套说?辞口径一致,挑不出错处来。银钱采买的流水账目对?应的整洁,也找不出端倪。”
“自?作聪明,查不出纰漏才是最大的纰漏。”文?昭冷嗤一声:
“况且朕先前放风,说?宁烨病重,即便她存心无动于衷,难不成雍州小老?百姓也不在意?宁府因宁烨病危而势微,还对?她这个仗着宁府权势吃拿卡要的小东西毕恭毕敬,大大方方赊钱给她?”
秋宁如梦方醒,却仍有疑惑:
“可云侯的账目若是伪造,这些?百姓的口供便也是假的。宁府先前不似知情的,做这许多安排,是云侯自?己的手笔不成?但她的私产在您手里,这银钱哪儿来的呢?”
文?昭抬眸甩了秋宁一记眼刀:“朕问?你还是你问?朕?要你何用??还不滚去查?”
秋宁顶着一头雾水撒丫子逃了,文?昭望着碧波万顷,眼底的波涛更甚湖面的涟漪。
与?此?同时,宁府,云葳的卧房内。
桃枝与?云葳对?坐一处,两双眸子里皆是寒芒乍现。
云葳捏着信纸的手都在发抖,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姑娘,叶莘留不得。”
桃枝扫过桌上的一排药瓶,咬牙切齿提议:“婢子传讯阁中,杀了她?”
“不,既查出了毒理,我的毒就能解,她对?我暂无威胁。”云葳回绝的干脆:
“我需要知道,她在为谁效命,又为何杀我。我与?她相识多年,她也随侍了师傅多年,处处体贴照拂,教我学问?,悬壶济世?的一副慈悲心肠都是装得不成?”
“不知她是从何时给这药丸动手脚的。”桃枝满面担忧:
“她初次见您,婢子记得是您八岁那年生病,林老?把她请来的。那会儿她给你开?的这个丸药里,绝没有毒粉,也没有这微量的抑制解药。”
“一瓶药丸,七分毒药,三分解药,她还真是机警,神?不知鬼不觉的,能控制我,还能不让我突兀的死去。”
云葳瞧着分外淡然?,把丸药捏在手心里摆弄,一颗一颗的数起了个数。
“蓝老?传讯说?,她若一直按眼下的剂量供给,您服用?半年,断了药就会要您半条命。可您分明没有,也就是说?,先前她未曾投这许多毒,加量是后来的事。”桃枝敛眸给人分析着隐情。
云葳忽闪着大眼睛盘算:“也就是说?,至早是我离开?襄州后,她才狠心多放了毒药?难不成,她不愿我跟陛下走??”
说?着说?着,云葳的杏仁大眼陡然?眯起:“这人谁都别动,我亲手送她上路,也不枉她教我一场。”
“姑娘?您在说?什么?这些?事何必脏你的手?”
桃枝甚是不满:“杀人不是说?说?的,手上沾血,姑娘这么小,受不住。”
“礼尚往来,应该如此?。”云葳固执的不肯松口:
“一瓶六十颗,六瓶三百六十颗。如此?算来,若日日服用?,我断药有些?日子了。听闻我回京,她为了不露马脚,该会设法联系我,给我药吧。”
桃枝无计可施,扶额长叹一声:“您还想见她不成?”
“正有此?意?。”
云葳俏皮的歪了歪小脑袋:这药我收走?了,以后谁惹我,我喂给谁。饿了,姑姑去找我娘说?,我想吃肉包子。”
“看你像个肉包子。”桃枝没好气的翻了她一个白眼,拔腿便走?,把门摔得砰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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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小活祖宗!”
……
杨枝吐绿,春兰含羞,风光正是合宜,东风吹面不寒。
云葳抱膝坐在院里的草地上晒太阳,仰首望着纤软的柳枝,陷入了沉思。
“姐姐在看什么呐?”
云瑶在回廊角落里偷看许久,才鼓足勇气小跑着靠近了她:“娘亲问?你吃不吃枣泥酥?”
“你吃,去一边儿玩。”云葳随手指了个方向,回应的格外敷衍。
云瑶的性情太吵了,她需要安静。
“哦。”云瑶不知云葳为何总是对?她爱答不理的,瘪着小嘴灰溜溜走?了。
肩膀忽而被人拍了下,云葳不耐烦地闪了身子,闭着眼拖了长音幽怨道:
“你听话,自?己玩去——”
“在想什么?”
一清婉的话音掠过耳畔,云葳瞳孔发散,蹭地窜了起来,回眸诧异道:“观主??您几时来的?”
“瞧着你气色尚可,”叶莘淡然?浅笑:“陛下说?你病着,好似中了毒,让贫道来给你瞧瞧。”
云葳伸手捏了捏耳垂,局促地笑了笑,故意?把视线避开?眼前道袍清逸,莲冠端庄的女子,只转头指着自?己的房门:“您随我进去说??”
“好。”叶莘沉稳如常,跟着云葳入了卧房。
云葳从枕头下掏了个空空的小药瓶晃了晃:
“您有带药丸来吗?一早吃完了,听闻您在京中,也不敢跟您联系,怕被陛下察觉,捏住我的小辫子。”
“坐下来,先给你探脉。”叶莘眸光恬然?,指尖点了点桌案。
云葳乖觉地坐了过去,把手腕递给了她,边等?候边与?人解释:
“就一直萎靡不振,懒洋洋的,前些?日子还毫无征兆地晕了一次。看了好些?郎中,都不知问?题出在哪儿。有人就说?,许是中了毒,却也没能查出何毒,拿个解药方出来。”
叶莘敛眸把脉良久,面色上不显异样。默然?良久,她收回了手。
云葳正欲把手缩回去,叶莘却忽而摁住她的小臂,转手抽了银针出来,迅捷地戳破了她的指腹,挤出几滴圆润的血珠。
“呼~”
云葳攥着吃痛的手指吹了半晌,眉目扭曲,闷头委屈巴巴地嘟囔:“观主?,如何?”
叶莘摇晃着杯盏里的血珠,翻找出些?许不知名的粉末洒了进去观瞧,沉声问?了她身体不适的主?要症状,云葳借着被毒素磋磨一年的经验,尽皆对?答入流。
“确像是慢性毒药的中毒症状,但毒物成分暂且还拿不准,容我回去配药试试,再?给我些?血?”
叶莘朝着云葳勾了勾唇角:“不疼的。”
“疼的。”
云葳缩了缩脖子,仓促起身往后躲去,把手背在了身后:“我信您,您可以把我当药人来试药方,只是…别放我的血。”
“别闹了,过来。”
叶莘敛了笑意?,“身子要紧,莫要任性,你不是小孩了。再?说?这是陛下的谕令,体谅我一二?”
云葳不情不愿走?了过去,伸手的一瞬直接闭紧了眼睛,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叶莘不疾不徐的给云葳放着血,复又手法娴熟的给人包扎了伤口,自?药箱中取了两瓶丸药出来:
“在京中无甚闲暇,暂且只准备好这两瓶,一日一颗足矣。”
云葳赶忙打开?药瓶,取了一枚丸药塞进嘴里吞下:
“记着的,每日一颗,苦苦的,才不贪嘴。观主?,这府上说?话不便,下次我们换个地方?我溜出去找您,有旁的事。”
“溜出去?你不是被宁夫人禁足了?”叶莘眼底存了狐疑。
“我娘看着我,也就是意?思意?思。我让桃枝帮忙,保证神?不知鬼不觉。您方便吗,莫让那位觉察,若是不便就算了。”云葳垂着脑袋瘪了瘪嘴。
“三日后黄昏,京中东市河畔旁的药材行后院见。若是斜阳西隐我还没到,你就回府。”叶莘沉吟少顷,正色与?人商量。
“嗯,记下了。”云葳爽快应下,分外亲和的将人送离了小院。
桃枝自?廊下跟着云葳入了房中:“她可察觉出异样?婢子方才怕露馅,没敢进去。”
云葳眸色暗沉,瞧着自?己手心的一层冷汗,轻声道:
“该是没有,好在昨夜没喝汤药,不然?怕是不好骗。刚才的话听见了?着人埋伏在那,选阁中的生面孔,莫让她察觉。”
“放心,婢子午后就去办。”桃枝一本正经的应下。
三日转瞬,云葳谎称头疼早睡,换了杂役衣衫,在傍晚时分跟着桃枝翻墙出了宁府,直奔药材行。
叶莘已然?在那儿等?着了,石桌上还摆了一套茶盏。
第56章发威
黄昏斜阳殷红,映照出漫天粉蓝的晚霞。
垂柳下?的一方白岩圆桌,残晕透过枝条洒落了点点鳞光,静坐的妇人?眉目平和?,似画中仙家。
云葳眉眼弯弯走上前,恭谨地拎过小壶给人斟茶奉上:
“惜芷来迟,让您久等了。那日惜芷流了好些血,是何毒您可?查出来了?”
“大差不差。”
叶莘淡然接过茶水,却不饮,只柔声道:“坐吧,明日把方子送去你府上,今夜容我再试一试,以保万全。你大费周章出府,找我何事,直言吧。”
“先?前邀您入京的信,是今上逼我写的,圣命难违,还望您勿怪。”
云葳转身坐去了她对面,垂眸整理好裙摆:“我今日是想问您,殇帝的毒,您可?有机会探查过?她命您入京该是这?个目的,您觉得那毒是她的手笔吗?”
“她为何会逼你让我入京?”叶莘将问题问了回来。
“怪我,想起?您的藏书里?有这?毒的名字,偷摸让桃枝去黑市寻书,被她发觉了。”云葳满目愧疚:“她审我,我瞒不住。”
叶莘反手给云葳倒了杯茶:“滇红,记得你最喜欢这?茶,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