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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姜汤
就算翟曜心里还有一大堆顾虑,但经沈自尧这么一闹,也都暂时被压了下来。
翟冰听说自己弟弟找到房子了,还是住在他同学家里,十分开心。买了一大堆礼品非要给沈珩家送去,顺便认认门。
被翟曜拒绝了。
搬家那天是个周末,翟曜专门从二手市场淘了部手机给小辣椒,让她要是有什么事就给自己发短信。
小辣椒虽然认的字还不多,学习能力也比正常的孩子慢了些,但最基础的一些字还是认识的,也会发短信。
回家拿行李的时候是沈珩陪翟曜一起,梁豪也在。
大概也是因为翟曜终于要滚蛋了,梁豪破天荒没摆出那副被欠了二五八万的嘴脸,甚至还主动帮翟曜把他的东西先行打了包,唯恐他一个反悔又不搬了。
翟曜全程懒得搭理梁豪,也不怎么跟翟冰说话,只是在小辣椒拽着他衣角的时候,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离开时,他又回头最后朝屋子瞥了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又看到童年时的自己和翟冰在门口玩跳房子的场景。
翟冰眼圈好像红了,但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伫立在门口直到翟曜和沈珩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你现在满意了?”翟冰翻出烟点燃,问身后的梁豪。
梁豪舒坦地伸了个懒腰,将翟冰揽在怀里,凑到她耳边暧昧道:“媳妇儿,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咯!”
……
*
从蜻蜓巷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翟曜的东西不多,加起来也就不过一个双肩包和一个手提袋。两人打了辆车回到沈珩家,正好在楼下撞见了沈珩家的保姆。
保姆一看他俩回来了有些意外:“你们怎么回来了?……嗐,我以为你们中午不回家吃呢,就只做了我跟老爷子俩人的饭!要不我现在上楼,再给你们做点儿?”
“不用了,冰箱里还有面,我回去煮。”沈珩顿了顿,问,“老爷子呢?”
“正在活动中心跟人下象棋,这不是水杯忘拿了,叫我回来给他取。”保姆笑着说,“老爷子今天精神头特别好,逢人就说他孙子从夏令营回来了!”
沈珩不动声色地看了翟曜一眼,对保姆道:“您快过去吧,别一会儿他又急。”
“行嘞行嘞,那你们自己看着吃点儿!”保姆说完便匆匆朝着老年活动中心小跑而去……
到了家,沈珩让翟曜先去房间收拾,自己洗手去到厨房,拉开冰箱门从里面取出面条。
又洗了点西红柿,打了几个鸡蛋,把黄瓜切成丝做卤子,做了锅面条。
面做好后,他来到客房门口推开门。
“吃…”
沈珩话音一顿。
只见翟曜坐在床上,收拾了一半的行李放在脚边,怀里抱着一只灰色毛线织成的小狗,正在发呆。
他的手无意识地一下下梳理着狗毛,阳光落在他脸上,在黑色的头发上形成一点光斑。
眉眼间总带着的冷淡和锐利也因为这个行为变淡,生出了几分温顺的假象。
发质不错,摸上去应该很软。
沈珩想。
然而假象就是假象,当翟曜回过神发现沈珩正站在门口打量他时,一秒就又现了原型,手里的小狗被他直直砸了过来。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沈珩伸手接住。
毛线小狗呲着牙,凶巴巴瞪着沈珩。
近看跟他的主人还有点像。
沈珩将小狗放在一边:“出来吃饭。”
翟曜起身跟着沈珩一起出了房间。
沈珩垂眼将门关上,嘴唇微微绷起,形成一条细线。
“你在笑么?”翟曜瞥了他一眼,凉飕飕地问。
“没。”沈珩顿了顿,“只是没想到。”
翟曜蹙眉。
沈珩:“你还玩儿玩具。”
“……”翟曜闭了闭眼,随即冷声道,“我从小煞气重,算命的说得放只狗在我枕头边,才能震住煞。”
“嗯。”
“。”
妈的,他是不是不信。
“面盛好了。”沈珩转身往餐桌走,抽开椅子坐下,端起面自顾自地吃起来。
翟曜看看他,也在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夹起一筷子面吸溜了口。
面条过了凉水,吃起来很劲道。
卤子的味道也刚刚好,不咸不淡,清爽可口。
两人转眼就各自干完了一大碗面。
翟曜起身又去盛了一碗。
“晚上去练击剑?”翟曜边吃边问。
“今天不行。”沈珩摸过烟盒,又要到阳台抽烟,“你自己先练。”
翟曜“嗯”了声,也懒得多问,继续吃他的面。
沈珩背对他的身影忽然顿了顿,开口道:
“你们挺像的。”
“?”翟曜抬眼,腮帮还在一鼓一鼓地咀嚼。
“你和你的狗。”
“……”
翟曜面无表情地咽下嘴里那口面:
“别急,马上弄死你。”
……
*
下午,翟曜又在房间里简单收拾了下。
等把屋子差不多整好后,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翟曜拿了换洗衣服去冲澡,期间大门统共响了两次。
一次是沈自尧回来,一次是沈珩走。
沈珩并没有告诉翟曜他具体上哪儿去了,要干嘛。只是留了个备用钥匙在茶几上,让他出门的时候记得带。
沈自尧同样也没有提起沈珩,他的注意力全被翟曜吸引了去。连午觉都没睡,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吃好喝的通通翻出来投喂他的宝贝乖孙。
有那么一瞬间,翟曜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个家里原本就只有他和沈自尧两个人。
他是孙子,沈自尧是爷爷,顶多再加一个保姆。
而沈珩,就像根本不曾存在过。
沈自尧不会主动问起他,甚至想都没有想起过他。
翟曜安静地听着沈自尧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着没完没了的话,在终于找到一个气口的时候开口说:“我有点困。”
“好好好,你快去睡!”沈自尧痛快地摆摆手,笑着数落道,“臭小子,真没耐心!”
翟曜扯了下唇角,起身回到房间。
站在窗口向外看了会儿后,摸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目前只有一条200块转账记录的帐号。
反反复复斟酌良久,按下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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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起:什么时候回来?】
然而,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他都没有收到来自沈珩的回复。
……
*
飞龙溜冰场内依旧还是那几张熟面孔。
非主流红橙黄绿,诺基亚少女,以及柜台前的谢子鸣。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还多了张新面孔,刚纹了个大花臂的罗乐。
谢子鸣拉开灌啤酒,仰头咚咚咚喝下去半瓶,这才再次眯着眼跟翟曜确认他刚刚说的信息。
“你说……你从家里搬出来了,搬去了沈珩家?”
翟曜淡淡“嗯”了声,也抠开罐酒喝了口。
“我操!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谢子鸣的俩眼珠子恨不得掉到桌子上。
“今天刚搬,这不就跟你说了。”翟曜头也不抬,看似漫不经心地一下下划拉着手机上的短视频。
只是时不时就会退出下,点开微信对话框看一眼。
沈珩还是没回。
另边,谢子鸣依然没从震惊中完全回过神来。
在他的印象里,翟曜一直都是个非常讨厌跟人腻在一起的人,就算亲密如他都没跟翟曜在除网吧以外的地方一起过过夜。
更何况,翟曜跟沈珩的关系不是不好嘛?!
谢子鸣又迷惑了。
而此时更加迷惑的人是他旁边的罗乐。
以他对沈珩的了解,对方不仅不会接受让一个人住进他家,甚至连家门都不会允许旁人踏入半步。
沈珩的领地意识和对自我的保留程度都太强了,可以说已经到了偏激的地步。
他和翟曜不过也才刚认识不到一个月,怎么可能……?
谢子鸣和罗乐面面相觑,脑电波又同频到了一起。
室外突然亮了下,划过一道闪电。
接着就是几声闷雷,下起倾盆大雨。
翟曜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穿过那些凑在门口看雨的红毛绿毛,朝外瞥了眼,问罗乐:“你今天跟沈珩联系没?”
罗乐愣愣:“没啊,怎么了?”
翟曜别开头,冷淡道:“跟他联系一下。”
他顿了顿:“问他带伞没。”
“?”罗乐莫名,心说你都住他家了,还不能自己联系么?
但他不是话多的人,痛快地掏出手机给沈珩拨了通电话。
翟曜看似不在意,身体却悄然往罗乐边上侧了侧。
只听电话里头传来一阵忙音。
嘟——
嘟——
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
“没人接。”罗乐耸耸肩,本想跟翟曜说不用管他,那么大人了应该知道找地方避雨,突然面色一沉。
“坏了!”他促声道,“今天是几号?”
“八月…十三?”谢子鸣不明所以,“怎么了?”
罗乐一拍脑门:“坏了坏了坏了,今儿是农历七月十四!珩子别他妈的是上枋山了吧?”
谢子鸣:“枋山?那特么不是陵园么?”
罗乐点头:“那地方路烂的很,雨又下这么大,八成公交车都得停运。”
“我靠,沈大佬这么晚跑那鬼地方干啥?!”
“这傻逼…”翟曜低声骂了句,火速将手机往兜里一揣,从柜台角落抄起把雨伞,冲出了溜冰场……
……
*
这场雨下的突如其来,降雨量也是相当惊人。
雨丝落在雨伞上噼啪作响,路面很快就积起了水坑。
翟曜扶着车把,肩窝里还夹着把伞,将自行车骑得飞快。
后来大概是嫌麻烦,他直接将雨伞收了,脚下用力踩着脚蹬,一路离开市区,朝漆黑蜿蜒的山道骑去……
车喇叭与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耳边只剩下暴雨击打山林间草木的声音。
天色越来越暗,山道上每隔好一段距离才会立着一盏路灯。
光线不怎么亮,能见度几乎只有灯下很小的一圈。
沈珩那边还是无人接听,倒是罗乐在中途给翟曜打了通电话,问他找到沈珩没。
他还说自己刚刚又去文化宫附近寻了圈,没看到沈珩。
翟曜挂了电话,在经过的公交站棚下短暂休息了会儿。
他抬手抹掉脸上的水,嗓子里充斥着一股剧烈运动后的血腥味。
地上的水坑里浸着几张湿透的纸钱,夜幕笼罩下的半面山上,耸立着一排排工整的墓碑。
翟曜想抽根烟缓缓,可烟盒已经被雨水泡了,怎么也点不着。
不仅如此,他的手机也因为进水开始花屏,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翟曜攥紧手机,决定最后再给沈珩打一通电话。
要是还联系不上,他也不管了!
电话那头发出呲呲啦啦的“嘟——嘟——”
就在翟曜觉得彻底没戏时,那边突然传来沈珩有些沙哑的一声:
“喂。”
翟曜闭眼,有那么几秒钟甚至没开口说话。
只听到自己的牙关都在打颤,磨的咯嘣咯嘣响。
“翟曜?”沈珩又轻唤了句。
“你现在在哪儿。”翟曜问,气息多少有些发虚。
“枋山,下雨没车了。山里信号不好,我正往山下走。”沈珩说完,静了下,“你在哪儿?”
翟曜没说话,他现在冷极了,冷的他妈的想杀人。
电话那头又静了会儿,只听沈珩低声道:“我看见你了。”
翟曜抬头,隔着公交站昏暗的光和层层雨幕朝远处看去。
——风雨中走来一道瘦长的身影,白衬衣湿透贴在身上,手里拿着电话,像神隐在山林中的旅者重新返回人间。
翟曜抿唇,在那人走近后出了车站,朝他直直上前。
接着毫不犹豫地挥出一拳,砸在了沈珩的侧颊上。
沈珩的脸偏向一边,颧骨瞬间就红了。
他拧眉,本意就要去反扣翟曜的手,却在看到对方后微微一怔。
翟曜脸色苍白,没有一丁点血色,身体正在止不住地发抖。
沈珩隔过翟曜的肩,看向他停在公交站旁的自行车和立在站牌上的雨伞,眸间的暗色颤了颤,渐渐变软。
“我真没听见。”沈珩的喉结滚了滚,有些迟疑地抬手在翟曜湿漉漉的头发上轻轻摸了把。
修长的手指穿入他的发间。
“你他妈……”翟曜此时此刻才感到脱力,一路骑车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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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的腿像灌了铅般酸软,让他总想往地上跪。
“你他妈……冻死老子了……”翟曜咬牙说。
他没有告诉沈珩,他的爸妈就是在回老家办事时,因为暴雨遭遇山体滑坡,被从天而降的一块巨石砸在了下面。
临走前他们还跟翟曜和翟冰说,会带老家的山杏回来。
从此山雨便成了翟曜午夜梦回时无法逃避的噩梦,这么多年来不曾有丝毫褪色,反而越发清晰。
“先到棚下去。”沈珩说着,去拉翟曜的胳膊,被他一把挥开。
翟曜转身回到公交站,沈珩沉默地跟在后面。
公交站不大,站牌上歪七扭八地贴着不少褪色小广告。
农家院租赁、养鸡场承包、专治不孕不育……还有些因为时间久了,则是完全看不出内容。
棚下支着一把生锈的长椅,椅子腿也不稳,坐上去时会左摇右晃,发出刺耳的声音,好像随时会散架。
沈珩和翟曜分别坐在长椅的两端,中间隔了些距离,放着翟曜从溜冰场带出来的那把雨伞。
两人都不说话,一个盯着远山上的墓碑,一个低头将泡糟了的烟搓成碎末。
末了,翟曜干脆将身上的T恤一脱,拧出一滩水,胡乱扔在一边,光着膀子。
比起穿着那件湿透的衣服,这样反而还稍微暖和些。
否则水汽就像会钻骨头缝,刺骨的凉。
“阿嚏——”他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余光撇见另一边的沈珩正转头往他这边看,翟曜黑着脸不想给他眼神,搓完了所有的烟又开始盯着山路,祈祷运气好遇到辆车能把他们带下山去。
然而运气似乎并不怎么好,除了看到只青蛙跳过,连个鬼影都没有。
隔壁的白影晃了晃,只见沈珩也开始解衬衣扣,将衣服脱了下来拧干。
翟曜仍不看他,心说冻死你个傻逼玩意儿。
可紧接着,傻逼玩意儿就站起身,朝他这边走来。
贴着他坐下了。
又片刻后,伸手揽住了翟曜的肩,往自己跟前带了带。
翟曜一个战栗就要躲,被沈珩施力按住肩膀。
“别动。”
沈珩的身上同样很湿很凉,但皮肤贴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便传来了丝丝热度。
翟曜这辈子还从没跟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连脊背都是僵硬的。
他很想再往沈珩脸上狠狠来一拳,打断他的鼻梁,再打歪他的下巴!
特么俩大老爷们儿光膀子坐在公交站里赏雨,也太怪了!
但顺着毛孔不断传导的温暖却又让他有些不舍得避开。
最后,翟曜闭了闭眼,暗自决定等他们下山……不!等雨一停,他就要把沈珩给杀了泄愤!
“我来看我妈。”
沈珩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可在连绵的雨声里,又显得有些不真切。
“给她烧点东西,出来的时候天还是晴的,天气预报也说没雨。”
翟曜不语,偏头时恰好看到了沈珩搂他的那只胳膊,和上面刺眼的烧伤。
翟曜嘴唇动动,最后闷声道:“鬼都不信天气预报。”
沈珩唇角扯了下,轻轻“嗯”了声。
“原本想给罗乐打电话,让他开店里的面包车来接,手机一直没信号,拨不出去。”沈珩顿了下,“没想到你来了,我有点意外。”
翟曜闻言凉凉笑了声:“我特么欠的。”
“这下又欠你个人情。”
翟曜不耐烦地皱眉:“别废话,你现在就给罗乐打电话,让他过来,我手机坏了。”
沈珩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了按:“我也没电了,就刚才接你电话那一下。”
翟曜低“操”了声,又看向夜幕:“这雨不会是要下一夜吧?”
“不知道。”
“你说咱俩要是都冻死了,新闻上会怎么说?”翟曜想想都觉得麻,“深夜山中两名男子赤身裸|体抱在一起,双双被冻死?”
“……”沈珩垂眸,像是思索了下,“刺激。”
“?”
刺……操!
翟曜简直气笑了,抬脚踹了下沈珩的小腿肚:“滚去把衣服穿上!老子死也要做个清白鬼!”
事实证明,老天爷还是没打算真让他们上新闻的。
又过了大概半个多钟头,雨势开始变小。
再等二十分钟,雨彻底停了。
棚上的水滴答滴答落在脚边,在水坑里荡起波纹。
蛙鸣阵阵,劫后余生的夏虫放肆地歌唱。
月亮从云层中探了出来,被雨水洗涤后的光更加皎洁。
“走吧。”沈珩将揽翟曜的手收了回去,拿过伞和他的衣服,“再走四公里就到大路了,应该能打到车。”
余热从身旁突然消失,翟曜只觉得哪里好像空了下。
他跟着站起身,将衣服搭在肩膀上,推着自行车,跟沈珩并排走在雨后的山道间……
果不其然,当他们走到山下公路的时候正好来了辆出租车。
而在此之前,沈珩已经将他的衬衣穿了回去,遮住手臂上的伤疤。
翟曜将自行车打横放进后备箱,钻进车里。
沈珩找司机师傅借了充电器,等手机开机后给罗乐打了个电话简单交待了句。
翟曜也试着按了按他的手机,还是黑屏,应该是坏彻底了。
“别强行开机。”沈珩撇了他的手机一眼,“等我回去修。”
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保姆看他们浑身湿透,赶紧催促着让俩人去洗热水澡。
“你先去。”沈珩说,“手机给我。”
翟曜也没指望着沈珩能真把他的手机给修好,边关浴室门边说:“裤兜里,自个儿拿。”
沈珩拿了翟曜的手机,又回房间找了件干衣服换上,拧亮台灯坐在桌前,从抽屉里取出工具箱。
虚掩的房门“吱呀——”开了,沈珩头也不回:“这么快洗完了?”
身后没人说话。
沈珩蹙了下眉,回头看去,只见沈自尧正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想说话又不说。
“怎么了。”沈珩问。
沈自尧的胡子颤了颤,搓着手,像是在极力回忆着什么。
最后问:“今天是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啊?”
沈珩的眸色沉了沉。
沈自尧自顾自地喃喃:“我好像记得要干点儿什么,又忘了……到底什么事儿来着?”
沈珩抿唇,片刻后再次转过身去,修理翟曜的手机。
又过了会儿后低声说:“已经办妥了。”
“办妥了?”
沈自尧歪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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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再问,但看沈珩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又不搭理他了,自找没趣地翻了个白眼。
办妥了就行,沈自尧心道。
他颤悠悠转过身,又回沙发上等他的宝贝孙子去了。
……
*
翟曜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边拿毛巾擦头边推开沈珩房间的门。
“你去洗——”
他的声音顿住,只见温暖的台灯下,沈珩正背对着他用镊子和螺丝刀掀开翟曜的手机盖。
动作十分娴熟,挂个“旧手机维修”就能营业的那种。
听到身后有动静,沈珩停下手里的活,淡淡“嗯”了下,站起身来。
“东西放这儿别碰。”他简单交待了句,便离开房间去洗澡。
不时,浴室里便传来哗哗水声。
翟曜回过神,抬脚进入房间,朝书桌走去。
——他的手机静静摆在那里,被拆的七零八碎。
翟曜擦头的动作放慢,心说这还能拼回去么,伸手想去摸,但在快要触到的时候又缩回去了。
他潦草地擦了几下头发,将毛巾往椅背上一搭,坐到了沈珩床上。
身边也没手机玩,烟又给搓烂了,也不知道沈珩的烟放在哪儿。
翟曜百无聊赖地干坐着,想着不然去陪沈自尧聊会儿天,又怕自己哪句话说不好又把他给整犯病了。
最后他只能虚虚靠在床头上,盯着窗外无边的夜色发呆。
目光不经意一扫,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距离上次看书还是上次的翟曜破天荒将其取过打开,随便翻了页看起来。
他记得这本书是他当年的小学生必读,还被老师要求写过读后感。自己那时候还是个大人口中所谓的乖小孩。
翟曜看着看着,忽然发现在一些段落下面,被人用笔做了记号。
应该是日期,从今年的1月份开始一直到现在。
翟曜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明白,这些日子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反倒是被上面的文字搞得昏昏沉沉,上下眼皮疯狂打架,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书上的黑字渐渐都拧成了一个又一个黑点……
沈珩再回到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翟曜躺在他床上,光着的脚垂在外面,细长的脚腕上踝骨突出,一只手应该就能攥住。
他的怀里还抱着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在暖黄色的光线下,翟曜闭着眼呼吸均匀,总喜欢绷起的嘴唇此时因为睡熟,微微张开。
头发也没吹,潮乎乎地贴在额前,滚落的水珠滑到睫毛上,他的睫毛跟着颤了颤。
沈珩默默收回视线,走到床边弯腰想把翟曜怀里的书取走,但扯了两下都没得手。
翟曜将腿蜷了蜷,抱得更紧了。
沈珩站在床前,垂眸打量着他。
片刻后他转身出了屋去到客房,拿了翟曜带来的灰毛线小狗又再次返回。
沈珩将小狗凑近翟曜,用狗鼻头轻轻碰了碰翟曜的胳膊。
这招果然奏效,翟曜松开了他的《钢铁》,顺手就将毛线小狗抱进了怀里。
先是拿脸蹭了蹭,接着眉头舒展开,睡得更熟了。
“还说不玩儿玩具…”
沈珩低喃,接着唇角勾了勾。
像是意外自己的反应,他稍稍愣了下,很多余地咳了声,俯身将翟曜的两只脚搬到了床上,自己则是坐回到桌前继续修手机。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会儿心就是静不下来,每隔几分钟就要回头看翟曜一眼,瞥回去,等下再看一眼。
客厅里的电视声没了,沈自尧隔着门缝偷偷往沈珩屋里瞄,见翟曜睡得安稳,嘿嘿乐了声,赶忙捂住自己的嘴,还冲沈珩比了个“嘘”,回屋睡觉去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安静——
桌上的老式座钟咔哒咔哒地走着针。
窗外不知是什么夜间才会开花的植物,传来丝丝幽香。
隔壁楼高三的学生还在奋笔疾书,身影映在窗帘上。
手机突然亮了下,在白屏过后,跳动出了厂家标志。
沈珩活动了下酸沉的肩膀和脖子,将桌上的维修工具码整齐,放回原处。
他微微向后仰在椅背上,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
接着又去看翟曜。
他仍抱着他的毛线小狗在睡觉。
沈珩站起身,看了下时间都快两点了,决定把翟曜弄醒赶到隔壁去。
他伸手到翟曜肩上要晃,却在接触到对方的身体时默默一顿,接着往上移去,最后又停在了翟曜的颊侧。
再捏一下,应该不会醒。
沈珩用两根手指钳住了翟曜的软肉,轻轻往上揪。
“你干什么。”
翟曜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睛,因为刚醒,还有些惺忪。
沈珩的手蓦地一停,甚至没来得及从翟曜颊边撤回。
他垂眼,抿唇,淡淡解释:“有蚊子。”
翟曜面无表情的“哦”了下:“那蚊子就是你吧。”
“。”沈珩少见的语塞了。
“还有上次那只,也特么的是你吧。”
“手机修好了。”沈珩避开视线,转移话题,“从我床上下来。”
他说着就要趁势收手,被翟曜一把拉住,猛地往身前一扯。
沈珩重心不稳栽在床上,翟曜翻身就骑了上去,毛线小狗滚落到床下,呲牙咧嘴地瞪着他们。
翟曜骑在沈珩身上,一手擒着他的手腕,另只手伸到沈珩脸上就掐:
“早特么该想到是你……蚊子根本咬不成那样儿……”
结果沈珩的脸上根本没多少肉,翟曜干脆直接把目标对准他的耳朵,伸手就捏了上去,心说顺便把之前沈自尧拧他耳朵的仇也一并报了!
在手指触碰到对方耳朵的一瞬间,翟曜感到沈珩的身体倏地一僵。
本以为自己找到了他的痒痒肉,正要变本加厉,一股强劲的力道夹着风,突然把他掀翻在身下。
翟曜挥拳便抡,沈珩将头一偏精准避开,攥着翟曜的手顺势便折在了两边。
他睨着翟曜,气息有些沉:“是不是欠揍。”
翟曜先前是因为生病,在刚转学跟沈珩交手时落了下风。
后来是因为不熟悉击剑,又输给了沈珩。
这回再不扳回来,真说不过去了!
他沉了口气,瞄准沈珩的额头一脑门便撞了上去。
然而这招他之前就在飞龙溜冰场里用过,沈珩早有防备,抓着他额前的头发就要拉开距离。
翟曜一不做二不休,张嘴一口就咬在沈珩的锁骨上。
沈珩闷哼了声,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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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陡暗,一把将翟曜推开。
翟曜看着对方的锁骨上瞬间便显出一排清晰的牙印,恨笑了声,抬手抹了下嘴。
“服不服?”翟曜挑衅地盯着沈珩,“说,谁欠揍。”
沈珩拧眉,喉结滚动了下。
他锁骨的位置此刻还在不断传来细密的疼痛,灼烧滚烫。
连带着的,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受。
末了,他将衬衣往上遮了遮,沉声道:“你是小孩儿么,还咬人。”
“你特么不是小孩儿?趁人睡着捏人脸!”翟曜反怼,“我幼儿园都不带这么干。”
沈珩不再跟他斗嘴,转身去往厨房,头也不回道:
“我煮姜汤,你呆会儿也喝点,然后带着你的狗回自己屋去睡。”
翟曜看着沈珩离开的背影,皱眉摸了摸自己颊侧的肉,低声骂了句:“特么,真有病。”
他冷脸捡起地上的毛线小狗,拍了拍。
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他的狗怎么会出现在沈珩房间???
……
*
厨房里,小砂锅煮的红糖姜汤正咕嘟嘟翻滚着,在玻璃窗上蒙了一层雾气。
沈珩嫌不够浓,又洗了颗生姜放到案板上切丝。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上的刀却飞快,生姜转眼就被切成了厚薄长度一致的形状。
然而他其实从刚一开始就在跑神,锁骨上被翟曜咬出的牙印还在隐隐作疼,周边也跟着有些红肿。
他不小心用摸了姜的手碰了下,这会儿连带着脖子直到耳根都在发烫。
他不怕疼也不怕烫,只是藏于此之下的一种陌生的感觉令他疑惑。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仿佛一颗破土的种子扎根在他体内,攀附在血管上迅速滋生,成长地毫无章法,也将他搅的有些心烦意乱。
沈珩敛眉闭了下眼,脑海里浮现出的居然是方才翟曜被自己压在身下时的样子。
带着些倔强、凶狠和慌乱。
沈珩很快就又睁开了,眉头拧地更紧。
此时手下突然一疼,他连忙将刀移开,只见食指的指腹上被刀划出一条口子,正在往外渗血。
沈珩默不作声地打开水管,将手伸到下面。
看着鲜血被水冲淡又重新冒出来,他向来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升腾起一抹复杂的情绪……
*
……
翟曜一手拿着他的手机,一手拎着毛线狗回了房间。
他把狗扔到床上,将手机打开——
上面有好几条新消息。
谢子鸣的,罗乐的,翟冰的……
还有条什么也没说,只发了个——【^_^】
翟曜唇角微微翘了下,是小辣椒。
他回了个——【^_^】过去,这才想起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
翟曜翻着手机,发现灵敏度之类的都挺正常。
想不到还真让沈珩给捣鼓好了。
可以,这下不愁学习不好,毕了业就在电脑城门口支个摊,一年估计也不少挣。
翟曜的指尖蜷了蜷,又有点犯烟瘾。
听动静沈珩像是在客厅,刚好问下他的烟在哪儿。
翟曜起身,打开屋门。
皱起了眉:
“怎么搞的?”
随着他的视线,就见沈珩嘴里正叼着根烟,脸上带着罕见的不耐,在药箱里翻创可贴。
他的手上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流血。
翟曜静了下:“你用人血煮姜汤?”
沈珩没搭理他,淡声道:“别干站着,过来帮我。”
……
第24章耍诈
沈珩流了挺多血的,还有些沾在了他刚换的衬衣上。
翟曜虽然嘴上嘲弄,但动作却很迅速地撕了张创可贴,帮沈珩贴在手指上。
“还挺深。”翟曜看着创可贴上很快就渗出的血,“你这还能练习么。”
“不耽误。”沈珩敛眸看他操作。
翟曜的动作有点粗鲁,创可贴勒得太紧了,恨不得陷进沈珩的肉里。
沈珩也没吭声,就一言不发地盯着翟曜给他包手。
翟曜不发狠的时候五官线条其实还算柔和,薄薄的眼皮下一双稍显冷淡的眼眸,在专注于做某件事的时候嘴唇会比平时绷得更紧一些。
看起来很有趣。
“好了。”
翟曜把创可贴用完撕下的纸揉成一小坨,扔进垃圾桶。
沈珩“嗯”了声,将手收回。
“姜汤煮好了,你自己盛。”
翟曜起身去到厨房,过了会儿端了两碗姜汤出来,一碗递给沈珩。
见沈珩不接,他蹙了下眉:“干嘛?还要喂?”
沈珩抿唇:“烫,你放茶几上。”
翟曜啧了声:“娇气。”
沈珩没反驳,但他其实想说的是,别烫着你。
两个人各自把姜汤喝完,翟曜又主动帮沈珩洗了碗,就回了自己房间。
沈珩独自在客厅里坐了会儿,觉得心里还是乱糟糟的,就又到阳台上闷了根烟。
等躺在床上时,天已经快亮了。
而后,余下的几天,沈珩和翟曜依旧会在放学后到溜冰场去,赶着关门练习个把小时。
不得不说翟曜不愧是八中的扛把子,在运动方面极有天赋。
如今虽不说在击剑上有多专业,但基础的动作和实战已经起码能够上手了。
加上他原本就速度迅捷,身手灵活,比起一般急于速成的新手而言,绝对称得上进步神速。
又一转眼,到了区运动会当天。
这天是个大晴天,蝉声被日头晒得更加聒噪。
运动会的地点设立于本辖区内的大型体育场,一大清早各校师生便浩浩荡荡地聚集于此,站在各自的区域,身穿校服,胸戴校徽,显得声势浩大。
而最靠边,守着公共厕所的那片空地就是九中的集合点。
此时只稀稀拉拉站着十来个人,打呵欠的打呵欠,吃早饭的吃早饭,化妆的化妆,穿的五颜六色。
看着不像是来参加运动会,倒像是来赶集的。
刘主任站在这堆人里,时不时踮起脚来东张西望,看到有九中的来了就大着嗓门让他快点过来集合。
他今天穿了身运动套装,原本非常合时宜,但被九中的学生一衬就显得十分另类,甚至有些滑稽了。
刘主任电话拨个不停,额头上出了一层汗。
他这教导主任实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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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当了,不仅学生迟到,就连带队的老师也没一个准点儿的。
此时人堆里钻出了个地中海,朝着老刘就走了上来。
老刘正打电话,一看来的是孙主任,脑袋一埋就想藏,被孙主任一把拉住。
“刘主任,跑什么呀!”
孙主任今天也是装备齐全,统共没几根毛的头上还带着个“加油”的发带,迎着热浪飞扬。
刘主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脸上还是挂起热情的笑容,使劲拍了拍孙主任的肩,朗声道:“谁跑啦!我这是在做热身,呆会儿好给我们学校的学生加油鼓劲儿!”
孙主任的视线在那歪七扭八的十来个人里扫了圈,笑容放的更大,其中不乏带着讥讽道:“不错不错,不愧是你九中,各个儿看着都像运动健将!欸老刘,你们的项目报满了嘛?”
“那必须报满了,我们连击剑都报了!”提起这个,刘主任瞬间又有了底气,半真半假地对孙主任说,“呆会儿我们可不会心慈手软哟。”
“哈!”孙主任嗤笑出声,“好好,我们等着呢。”
他说完一仰头一挺胸,转身回自己学校去了。
“那人谁啊?穿的像个火鸡。”九中的人看着孙主任的背影撇嘴问。
“就是二中的主任呀,好像姓孙吧。”
“啧,丑不拉几的。”
大概是九中的师生平日里上学上班总踩点习惯了。
在运动会正式开幕的号声响起同时,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顿时把空地占满了。
当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更别提穿什么校服戴校徽了。
不过由于别的学校都很整齐划一,他们融入其中,倒是一点都不难认。
猴哥头上翘着几根毛,一看又是起晚了着急忙慌赶来的。
他四下找了找,问边上正吃辣条的宋凯:“咱班人齐没?见翟曜了么?”
宋凯:“齐了!曜哥——好像没看着。”
猴哥挥手就要揍他:“曜哥没看着,你跟我说人齐了?!”
宋凯捂头躲过,嘿嘿笑了下:“别打别打猴哥,我这就去找!”
宋凯拨开人群,边找边问,突然就看到队伍最末尾的树荫下,穿着黑色短袖,戴棒球帽的翟曜正倚靠着一根电线杆。
他的头埋得很低,随着某种节奏一下下地往下轻点。
宋凯:???
这是……站着睡了?!
翟曜旁边的沈珩,一袭白衣,手里照例夹着本书。
在翟曜因为睡熟,头猛地向下栽去时,腾出一只手将人稳稳揽住,把他的头扶在了自己肩膀上。
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流畅且自然。
宋凯脑海里小小的问号更多了——
他俩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曜哥是怎么能站着睡觉不摔倒的?
沈大佬又是怎么一边看书,一边还能注意到曜哥状态的?
队伍里的猴哥又在喊宋凯点人头,宋凯应了声,朝沈珩和翟曜走去。
刚到跟前,沈珩就抬眼看了他一下。
不知为何,宋凯总觉得对方的眼神里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好像自己胆敢把翟曜叫醒,就会立刻被碎尸万段。
好在翟曜自己先醒了,轻轻皱了下眉,将头从沈珩肩膀上挪开。
问:“开始没?”
“没有。”沈珩合上书,神色恢复淡然,“猴哥在数人,齐了才能入场。”
翟曜“哦”了声,拖着点刚醒时的鼻音。
他裤兜里的手机震了几下,翟曜将其取出,按下接听。
“你跟沈大佬人呢?我和乐子过来了!”
翟曜反应了下:“八中也放假了?”
八中和九中不在一个区,不参加本次的运动会。
电话里的谢子鸣笑道:“怎么可能哥,我可是为了你专门逃课来的!快说,你们在哪儿?别跟我说还没起床啊!”
翟曜看了看四周:“厕所边上。”
“抽烟呢是吧,等着,我俩马上来!”
“没抽。”翟曜抬头看向人群中不断给大家鼓劲的刘主任,对谢子鸣说,“你俩来了也别抽,公共场合。”
谢子鸣哑了下,笑骂:“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公德心了?站厕所门口不吸烟,吸味儿啊?”
翟曜懒得废话,直接挂了。
不一会儿,谢子鸣和罗乐出现在了他眼前。
谢子鸣四处张望了下,连声感叹:“不愧是九中,太特么亲切了,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他说着长叹口气,对翟曜道,“你不知道,自从你走后,八中变的特无聊!就上周一,升完旗念检查的环节,连个人都没有,全换成主任讲话了,那一通车轱辘话给我折磨的……不行我也来九中算了!”
“可别。”罗乐在旁打趣,“好歹在八中你还能排的上号,转到九中怕是彻底成小透明了。”
说话间,十班的人总算到齐。
猴哥跟刘主任报备后,队伍开始陆陆续续往看台进。
不出意外,九中看台的位置也被安排在了侧面。
挨着另一个厕所。
好在整个运动场是环形的,倒不至于看不清比赛。
刘主任拿着大喇叭,站在看台最前面——
“今天有项目的同学统一都坐前排,没项目的坐后排。各班班长负责收集加油稿,统一交到最前面,送去广播站!”
他喊完,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扯着嗓门补了句:“每班都得写!!必须写!!!”
大喇叭“兹拉——”一声,把前排的同学震得够呛。
“啧啧,喊那么大声干嘛?”
“就是就是,丢人死了!”
“欸,二中的坐哪儿啊?”
“好像在咱们后头?”
“我靠还真是哈!”
“看来市重点也得挨着厕所哈哈。”
同学们正交头接耳,就见二中的孙主任气冲冲地一路朝主席台走去。
对着一帮领导先点头哈腰,后指手画脚。
隔着段距离看,特像只活蹦乱跳的猴子。
这边,孙主任耐着性子对领导说:“领导啊,首先我对我们挨着厕所坐这件事是一点都没有不满的哈!发扬友爱谦让的精神嘛,是吧!……但您看我们好歹是市重点,孩子们都比较乖巧听话,这让我们挨着九中……会不会……”
“哎,我明白您的顾虑孙主任。但这回的位次表是陆处长亲自决定的,再说现在活动就要开始了,临时调换也不太现实。麻烦您克服克服了!”
“可这……”
“不然您跟陆处长打个电话,再问问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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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主任一肚子长篇大论顿时被堵在嗓子眼儿,片刻后强颜欢笑地摆摆手:“不用不用,这点小事儿就不麻烦处长了。”
“这就对了嘛。”跟他对话的领导笑眯眯道,“再说了,陆处长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
“是是是。”孙主任忙不迭接腔,“那什么,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僵笑着转身,步伐沉重地离开了。
另一边,谢子鸣挨着罗乐坐在沈珩和翟曜身后的位置。
他正跟乐子回味着昨天那把游戏的精彩战况,不经意回头间,突然话音一顿,有些奇怪地眺望着二中所在的区域,“嘶”了声。
“怎么了?”罗乐不明所以地跟着看去。
谢子鸣不太确定地说:“我怎么觉得二中前排那几个穿运动服的人有点眼熟?”
“哟,你还认识好学生呢?”罗乐笑着问。
谢子鸣皱眉:“可我怎么记得他们是体校的人……”
他喃喃,接着又摇了摇头:“不确定,就是看着有点儿像,也可能是我认错了吧。”
……
*
上午的比赛是男女子各自的800米。
800米,标准跑道的两圈,介于短跑和长跑之间的距离。
需要爆发力和耐力兼备的项目,也是翟曜最开始想报的项目。
作为运动会的第一炮,若是哪家能将其打响,必会士气大涨。
九中派出的两名选手一个叫陈源,一个叫陶芳。俩人经常同时出没于学校后门的小树林,卿卿我我,暧暧昧昧,但刘主任率领他的早恋稽查队几次设伏,都没能成功将两人抓获。
移动速度可见非同小可。
此时陈源正含情脉脉拉着陶芳的手,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却发出了嘤嘤嘤的怪声:“宝宝,你不要难过,我跑完800马上就回来!”
陶芳也红了眼眶:“说好了只分开一小下哦!就一小小小下哦!”
“嗯嗯,一小小小小小下!”
“我会想你的宝宝!”
“我也是呜呜呜呜……”
此时喇叭里传来通知检录的广播,人群那头的刘主任大老远就看到这俩人还腻在一起,难舍难分,扯起嗓门大喊:
“那边那两个,干嘛呢!把手给我放开,去检录!”
“宝宝我去了!”
“嗯嗯,我也去了!宝贝加油!”
两人像跳现代舞似的一步步向后退,手痛苦地伸在半空中,随即闭眼咬牙,将头一甩,朝着各自的检录处跑去。
卷着一阵风,一秒就没影了,跟瞬间移动似的。
九中众人震惊:我靠!果然够快!
另边,看台上的翟曜上午没项目,被太阳一晒又开始犯困。
他将棒球帽往下压了压,遮住光线。
身子往沈珩那边稍靠了些,将力量支撑在对方身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最近总跟沈珩有比较多的肢体接触还是怎么的,翟曜现在跟他挨着已经没有明显感到不自在了。
反倒还觉得对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有点好闻。
沈珩也没拒绝,还调整了下姿势好让翟曜靠的更舒服些。
谢子鸣从后排变出袋包子,先给了边上的罗乐一个,又拍拍沈珩跟翟曜:“我买了早饭,一块儿吃点?”
沈珩:“不用。”
翟曜:“别吵。”
谢子鸣:“得嘞!”
他自己咬了口包子,被烫的嘶哈只吐气儿。
翟曜闭着眼皱眉:“什么味儿?”
“韭菜鸡蛋豆腐啊!”谢子鸣吃得正香,“这家包子可好吃了,是吧乐子?”
“还行,五香的。”
“你吃就吃,别对着老子哈气。”翟曜被韭菜味冲得够呛,终于不耐地睁开眼,手揣进兜里站起身。
“去哪儿。”沈珩见翟曜要走,视线从书上收回,淡声问。
“抽烟。”翟曜冷冷撂了句就往更远的厕所走。
临近的这间太近了,容易被刘主任抓。
沈珩看着翟曜离开的背影,静了下,也合书跟了上去。
远一点的厕所在外场,因为运动会已经开始了,这会儿并没什么人。
翟曜刚进到里面,就听到最后一间厕所的隔间内传来剧烈地砸门声。
砰砰砰——
“有人吗?!”
砰砰砰——
“来人,放我出去!!”
砰砰砰——
“操,别特么让我知道是谁!”
翟曜拧眉,走近。
里面的人像是听到动静,叫骂声顿时停住了。
“老师?同学?哥们儿?行行好快帮我把门打开!!”
对方的声音都喊劈了,带着哭腔。
照理说这么大嗓门早该被发现的,然而此时的运动场内正传来此起彼伏的呐喊,完美将他的求救声连同人一起封锁在了厕所里。
这操作,摆明是故意不想人来救他的。
沈珩前后脚也跟进厕所,走到翟曜跟前。
翟曜面无表情地盯着隔间的门。
“管不管?”
他问沈珩。
沈珩沉默了下:“你说。”
翟曜向后退了半步:“踹门,踹坏了算你的。”
“那不管了。”
“。”
两人各自摸出烟盒,准备点。
毕竟平白无故被反锁于此,是人是鬼还说不清楚。
隔间里的人见外头的人一副事不关己、见死不救的态度,又快哭了。
边拍门边说:“兄弟,恩公,我真有比赛,男子八百米!我刚刚想从里面翻出去,滑了一跤,现在脚也给扭了。我得赶紧通知我们学校换替补上场!”
他越说越急,甚至开始胡言乱语:“你不懂,我们这次不能输!我都跟我媳妇儿保证好了,我们俩一起拿第一,干死二中的!”
二中……?
翟曜和沈珩互看一眼。
随即同时一脚,“哐当”踹开了厕所门。
里面关着的,正是刚才去检录的陈源!
陈源也认出了翟曜和沈珩,情绪激动地破口大骂:
“特么是二中!绝对是他们趁老子上厕所,把老子锁在这里的!我杀了他们!”
翟曜迅速打量了陈源一遍,最后看向他的脚。
陈源穿的是运动短裤,脚腕的位置一片红肿。
这样上场别说是赢,能不能走完全程都难说。
陈源还在骂人:“带头的那个,满脸青春痘!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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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后面一块儿进的厕所。他以为我认不出来?!长得那么抽象,化成灰我特么都认识!我、我现在就去跟组委会举报,取消二中的比赛资格!”
陈源一瘸一拐地就要往外走,被翟曜喊住。
“他们问你要证据呢?你有么?”
陈源停下,结结巴巴地说:“可以、可以查监控!”
“那也不是现在。”
翟曜转头问沈珩:“几点了?”
“九点十分。”沈珩看了下手机,淡淡道,“来不及回去换人了。”
“靠!这可怎么办!”陈源急得满头大汗。
与此同时,体育场内又传来一阵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应该是女子组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号码牌,撕下来。”
翟曜边说边摘掉了头上的太阳帽:“快。”
陈源连忙照做,将身上的号码取下递给翟曜。
翟曜别在了自己身上。
“给我拿着。”翟曜将帽子递给沈珩,沈珩接过,静了下,“注意安全。”
“去小卖部给我买瓶冰可乐。”翟曜淡淡吩咐,“哦对了,让谢子鸣给我留俩包子,我跑完容易饿。”
……
*
检录处,参加男子800米的选手都已经集合完毕,等待上场。
负责检录的老师最后一次确认名单。
“九中!九中的到了么?举手示意一下!”
没人举手。
检录老师:“九中!再没人举手就视为弃权了!”
“别喊了老师。”二中负责带队的张腾飞笑眯眯地凑到检录老师跟前,“您看这都到点了,再拖下去会影响整体的比赛进度的。接下来还有其他项目呢,您说对吧?”
检录老师抬腕看了下表,的确是不能再等了。
张腾飞回头冲准备参赛的“黑大个”使了个眼色,眼底带着分明的得意之色。
就在检录老师刚打算安排各个学校的人上跑道时,一只手突然从人堆中举了起来。
“九中到了。”
那声音懒懒的,像是才睡醒不久。
张腾飞一看来者,脸色顿时变了。
翟曜?
他是九中替补?!
不对……自己早就花心思搞到了九中的报名表。
替补名单里也没出现翟曜的名字。
翟曜慢悠悠走到张腾飞跟前,看都不看他。
张腾飞忍不住压低嗓音问:“你怎么来了?不按报名表私自换人是犯规的!”
翟曜闻言眉头稍稍一扬,偏头睨着他:“犯规?你再说一遍。”
张腾飞的后背瞬间麻了,本能往后退了步。
难道翟曜已经发现厕所里的陈源了?!
检录老师拿着报名表到翟曜跟前:“叫什么?”
“陈源。”翟曜脸不红心不跳。
张腾飞想揭发,但又不确定翟曜是否已经知道自己把陈源关进厕所的事,到时候再拉他们下水,只能咬牙咽了下去。
检录老师上下打量着翟曜,眉头皱紧:“你的参赛服呢?”
翟曜上身一件黑T恤,下身一条灰色宽松运动裤,十分自然道:“出门急,忘换了。”
检录老师多少知道九中学生难管,也懒得理他。
张腾飞勾着等下要参赛的,那“黑大个”的脖子,将人拉到一边,不放心地小声问:“…表哥,没问题吧?那小子可不太好对付。”
黑大个瞥了翟曜一眼,冷笑道:“放心,我一个体校专业的跟他比跑步,不就跟虐盘小菜似的?”
“嗯嗯,那就好。”张腾飞点点头,退到了后面。
为了这次能彻底挫了九中的锐气,报之前的网吧之仇,他可真没少花心思。
先是想方设法让他们班老师对自己体校的表哥混进来,替他们班出战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斥巨资承包了他表哥接下来大半年的伙食费。可谓是下了血本。
张腾飞摸了摸下巴上新长出的青春痘,恶狠狠地盯着翟曜。
等他把善后工作做完,他还要去组委会举报翟曜违规参赛。
检录老师点完了人,跑道也彻底腾出来了。
他顶着日头拿着大喇叭喊:“参加800米的选手,按照各自的号码牌到各自的跑道上就位。”
黑大个的号码牌是“2”,翟曜是“3”,正好挨着。
往跑道走时,黑大个还故意撞了翟曜的肩膀一下。
翟曜的身子晃了晃。
黑大个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挑衅地抹了下。
翟曜停下,先是掸了掸被他撞过的地方,接着冷冷抬眼:
“别碰。”
衣服是沈珩昨天刚洗的。
黑大个不知为何,被这小子的眼神盯得打了个寒颤。
……
第25章劲风
沈珩在翟曜去检录后并没有立刻去看台,而是从体育场的小门一路出去,在对面一家装修考究的面包店里,给翟曜买了块加热好的三明治,一杯牛奶。
再回到看台时,班里正在沸腾。
“那是陈源吗?怎么突然变这么瘦了!”
“傻啊,必然不是!”
“陈源人呢?”
“那儿呢那儿呢,正往这边来!靠,他腿怎么瘸了?”
“陈源在这儿……那赛场上的人是??”
一双手狠狠拨开人群,冲到了看台最前面,两手撑着护栏。
半截身子恨不得都探出去。
杨宁:“我靠!真是我二老公?!”
她尖叫出声,一把拽过边上同样陷入震惊的宋凯,使劲摇晃,“我家翟曜怎么在那儿!他后面还有项目,怎么能让他累到!!”
宋凯被掐着脖子,脑浆都快被晃散了,极力安抚:“姐姐姐,先别激动!这不是陈源回来了么——源儿!怎么回事儿啊这?!”
陈源刚被陶芳搀着从医疗队回来,脚上贴着块膏药,气的脸红脖子粗。
他大骂道:“他妈的别提了,二中那帮孙子使诈,把我关在厕所里!我想翻门来着,滑了一跤。翟曜替我上了!”
陶芳心疼的眼睛都红了,她因为迟迟没等到陈源来检录,发挥失误,导致起跑晚了些,最后拿了女子组第二名。
好在第一不是二中。
她一直在等陈源跟她团聚,没想到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瘸了。
“多亏有翟曜,不然我都来不及报信,咱们就被视为自动弃权了。”这事儿过后,陈源对翟曜多少有些感激,之前他其实还在私下里怀疑过,就翟曜那身板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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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在八中混上老大的。
“二中太特么下作了!”
“举报,必须举报!”
“对!取消他们这项比赛的资格!”
“不,取消他们参加运动会的资格!”
陈源的话激起了民愤,也成功被赶来找宋凯核实情况的猴哥和刘主任听到。
“太不像话了!”猴哥连连摇头,“成绩再好有什么用,一肚子坏水!我们班可没这样的。”
刘主任将外套一脱系在腰上,大手一挥:“九中的跟我一起喊加油!”
“加油!!!”
“翟曜加油!!”
“老公!!!”
“曜哥牛逼!!!”
刘主任:“文明加油,说牛不说逼!”
“曜哥牛掰!!!”
赛场上的翟曜依稀听到自己的名字,眉头微皱了下。
他刚跟检录员谎称他叫陈源,但愿别露馅。
裁判就位,将枪高高举到天上。
“各就位——”
“预备——”
“砰!”
枪声响起的一瞬间,翟曜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嗖”一下便窜了出去。
“曜哥!!!!!!!!”
“九中加油!九中牛逼!!”
“干死二中!!!”
“曜哥冲啊!!!”
艳阳高照下,蓝天白云间。
运动场上一道黑色的劲风成为了最受瞩目的焦点。
翟曜第一圈的时候,全程都没有保存体力的意思,只死死盯着弯道末端的抢道线。
踩在这儿的一刻就是可以变道的信号。
也是超过其他人的时机。
翟曜在心里算准距离,在越过抢道线的同时,如闪电般变了道,直接甩掉两个人,迅速拉开距离。
看台上人声鼎沸,其阵仗仿佛下一秒就能把整座体育场掀翻。
“翟曜!翟曜!翟曜!”
“冲冲冲冲冲——”
猴哥两手放到嘴边:“翟曜!!!保存体力,还有一圈呢!!!”
刘主任一屁股把猴哥顶开,对着赛场大喊:“别听他的,照着这个势头给我一口气跑到终点!!!!”
在下一个弯道,翟曜再次加速超过一人。
“第二了第二了!!!”
“前面那是哪个学校的?”
“二中!”
“靠!曜哥干死二中!!!”
“二中的开挂了吧,我都看不清他的影子。”
“体育生?”
“我们陈源还是体育生呢!呸,垃圾!”
此时,谢子鸣匆匆走到沈珩跟前,把手机拿给他,一脸严肃道:
“我就说二中那小子看着眼熟。刚找人打听了下,场上那个就是特么的体校田径队的,我兄弟这次怕是悬了。”
——谢子鸣的手机上,俨然是“黑大个”在体校训练时的照片。
“我靠,这不是作弊么!不愧是二中!”有人听到了谢子鸣的话,大骂道。
“主任!猴哥!找组委会揭发!忒不要脸了也!”
“就是!刘主任你快看呐!”
刘主任也气的脸红脖子粗,一口一个:“不像话!太不像话了!”他一个企鹅转身,朝着领导席快步走去,扔下句,“我这就找他们说理去——!”
“欸欸,你说理带着我的手机!”谢子鸣朝着刘主任的背影大喊。
罗乐远眺着赛场,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翟曜现在虽然是第二,但跟那体校的还隔着段距离。翟曜的爆发力虽然强,但我担心他耐力跟不上,最后关键的五十米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他边说边看向沈珩,发现身边已经没影了。
与此同时,只听看台最前方传来一阵惊呼。
沈珩直接从观众席跳向了赛场。
动作干净利落,毫不犹豫。
罗乐愣了两秒:“我靠,牛逼啊。”
比赛很快进入了第二圈。
这圈跑完,胜负既定。
翟曜持续发力,调整着呼吸。
烈日将塑胶跑道蒸腾起一股刺鼻的味道,冲进他的鼻腔,辣到嗓子。
他闻到了一股铁锈味,有种久违的溺水感。
在一个弯道上,前面的黑大个再次变道到翟曜所在的跑道上。
翟曜抬头,看到了那人的后脑勺。
他狠狠一咬牙,再次加速。
但他知道自己的弱项,体能正在随着持续的消耗在逐渐下降。
“超过他,曜哥!!!”
“翟曜你行的!!!”
“就看你的了!!”
“老公!!!!”
“翟曜,给九中争口气啊!!!”
耳边的声音开始变得失真。
额头上的汗滑下来遮住他的眼睛。
酸胀刺疼。
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
“翟曜。”
他突然听到一声。
不轻不重,但不知为何,十分清晰。
翟曜本能循着声音看去——
只见终点线上,沈珩正站在那儿。
逆着光,朝他张开两条手臂。
“跑过来,翟曜。”
嗡——
一瞬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呐喊、喧闹、心跳、呼吸,通通在这一刻被按了静音。
眼前的一切就只剩下沈珩和那条终点线。
翟曜的目光再次凝聚,口腔里充斥着一股血腥气。
他咬牙,脑海里仅存的唯一声音便是那句:
“跑过来。”
他又开始加速,摆臂。
变道,再变道。
50米。
20米。
10米。
一声嘹亮的哨声响彻天际。
“第一名,九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牛逼啊啊啊啊啊——!”
“曜哥!曜哥!曜哥!曜哥!”
“九中必胜!!!!”
黑大个呆呆看着终点线,俨然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不会的……怎么可能……”
他很想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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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绝对服用违禁药品了,查他!”,但这是学校的运动会,搞违禁药品是绝不会发生的事。
视觉和听觉正在一点点恢复……
看台上的呐喊声震得翟曜耳膜疼。
……赢了么?
他喘着气,一步步走向沈珩。
头上的汗不断滴落,在塑胶跑道上留下水痕。
到了沈珩跟前,翟曜的两腿突然软了下。
沈珩想扶,被他挥手打开。
沈珩看着他,轻声说:“牛逼。”
“废话。”翟曜甩掉汗问,“可乐买了么?还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