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不重要,自己必须要教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了。
他强撑起身体坐起来,学着电视上点了根事后烟,不会抽,就拿手夹着:
“虽然你今天的表现可圈可点,但这不是你跟我谈条件的资本。”
“先说好,我要水中生产,而且在我们种族规矩中,孩子必须跟我姓。”
萧衍:?
男孕的xp梗到底要玩多久?
他终于忍无可忍,把人重新按回床上,扒了浴衣:
“那我倒是很期待,想看看你到底怀的哪门子孕。”
*
雪灯坐在椅子上,眼睛几次闭上,但很快因为下半身传来的异物感加疼痛感而睁开了眼。
“都困成这样了,打电话请假不去公司了吧。”
萧衍自责,深深的自责,对于一个初经人事的,怎么能完全不克制。
只是这种事,对方又是雪灯,确实难克制。
雪灯摇头:“不行啊,今天一定要找尹主编报备昨晚的事。”
萧衍对他抱抱、亲亲、摸摸头:“你报备完就请假回来,主编会理解的。”
雪灯点点头,脸色苍白。
去了公司,尹主编一见面就连说N句对不起,表示这件事她也不知情,只是上级要求,她也不敢僭越。
梁淮他爹梁远庭已经被警方请去喝茶,据闻被带走时还一脸云淡风轻,好似笃定自己绝对不会有事。
然后就被拘留了。
有了元茂山这个前车之鉴,顺着这根线扯出多少高官富商,一个个罪名罄竹难书,上头大怒,表示必须严惩不贷,国家机关委派调查组亲自监督办案,所有有关人员一个不落全部拘留。
这个时候没人再敢为了梁远庭强出风头,世风日下,说错一句话乌纱帽难保。
谁能想到,这些人宏程一生,最后却败于一个小记者手上。
不过,雪灯也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
萧衍软硬兼施让他清理身体,他就是不听,说教卖惨撒娇全用上了,结果到头来发烧了。
躺在床上,孩子奄奄一息。
萧衍真是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三十八度七,满意了?”他从雪灯嘴里抽出体温计,看了眼。
雪灯脸颊通红,烧的眼睛酸疼,但嘴上绝不认输:“非常满意。”
是说对萧衍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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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
虽然开始的确有点疼,但那深进浅出、收放自如的技术规律,让雪灯悟了:这世界上除了美食值得期待的东西还有很多。
因为是第一次,总是忍不住回味。
他虚虚抬眼,看着萧衍忙强忙后为他泡药煮汤,嘶哑着嗓子道:
“给我看看那个。”
萧衍搅拌着药水,眼也不抬:“看什么。”
“你的,那个。”雪灯翻了个身,从被窝里伸出手,绵软无力地指向萧衍的下身。
萧衍顺着他的手指看下去。
萧衍:……
“为什么要看这个。”
雪灯咳嗽几声,魂儿都快没了,还是坚持道:“想看,给我看……”
萧衍沉思许久,脸颊悄悄漫上淡红。
这个人一如既往,思想永远很可怕。
“那,只能看一下,看完就睡觉。”萧衍妥协了。
雪灯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看那个东西,看来确实喜欢的紧,难道自己真能狠心拒绝?
萧衍在他身边坐下,拉开裤链。
好家伙,结果这人不光想看,还想上手。
赶紧拉上裤链离开。
雪灯手还停在半空。失望sosad。
*
不久后,元茂山和梁远庭包括其他一些涉案人员因为涉嫌故意杀人、强制未成年从事色.情服务等多项罪名,被警方正式起诉,等待法院裁决。
与元茂山狼狈为奸的督查也被正式撤职,永不录用。
某天,尹主编神秘兮兮把他叫到办公室,交给他一份公文。
雪灯打开瞧了眼,是调职文件,这次调到了央视电视台。
“恭喜你啊,连跳三级。”尹主编笑道。
雪灯不敢置信,反复看了好几遍,终于确定,他又双叒叕高升了!
而他这次高升,得益于广电、晋海新闻社和M.J传媒共同撰写的推荐书,以及无数市民的感谢表扬信。
网民得知此事,也纷纷送上祝福:
【恭喜灯灯记者!你值得!】
【恭喜我老婆又高升啦!亲亲!】
【这真是我见过跳级最快的记者了,萧衍就问你怕不怕,你老婆马上就能把你踩在脚底了。央视的含金量你懂不懂?】
【哈哈哈别这么说,雪记者能有今天,萧总监功不可没,当初要不是他出面摆平梁淮那事,雪记者今天可能还不知道在哪。】
【神经病,人家这是双向奔赴好不好,要不是雪记者还萧衍清白,萧衍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呵呵]】
【不要吵架,这是好事呀,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人家两口子甘愿为了对方放弃一些东西,因此也终于等来了双向奔赴这一天,都很棒棒![大拇指]】
【虽然但是……央视电视台不是在首都么,这岂不是意味着雪宝宝要离开晋海市了?】
【啊???那萧衍怎么办,萧衍的公司家产都在晋海,就算他愿意和雪灯一起去首都,他公司的员工也未必愿意,岂不是要重新从头来过?】
网民的顾虑,雪灯根本没意识到。
一回家就拿着调职书跟萧衍那显摆。
萧衍通过奥帆赛礼服评选后,也要开始着手准备服装成品制作,要赶在四月份之前赶出成品。
上一件半成品已经被一把火烧光。
萧衍听着雪灯像念课文一样念他的调职书,停下手上工作,去了衣帽间。
他取了件米白色的大衣过来:“恭喜你高升,新气象新面貌,当然要有新衣服。”
这是他老早之前就着手帮雪灯设计的衣服,其实早就完成,一直愁着没有合适场合送给他,正好等来了他今日高升。
雪灯穿好衣服。好看,萧衍是神仙。
晚餐期间。
萧衍刚摆好碗筷,见雪灯下楼,身上还穿着新衣服。
“怎么不脱下来。”
雪灯捂紧大衣坐下:“这是第一件真正属于我的新衣服,舍不得脱。”
他现在所穿的所有衣服都出自原主的衣柜,实际意义上没有一件是他自己的衣服。
萧衍虽然觉得这句话几分诡异,但也没多想:“家里二十多度,穿着不热么。”
“热死也穿。”雪灯有时候也挺执拗,明明脑门上已经沁出薄汗。
“雪灯。”萧衍忽然轻轻唤了他一声。
雪灯捂紧衣襟:“不脱,别劝我。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不是想说这个。”萧衍放下筷子,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你知道央视电视台在哪么。”
雪灯咬着牛肉,摸出手机扬了扬:“不知道,但我有晋海市的电子地图。”
萧衍笑笑,但眼底没什么笑意:“晋海市的电子地图搜不到央视电视台。”
雪灯咀嚼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那副“地图在手天下我有”的得意模样也随着这句话慢慢冷却。
心里涌上一股异样的不安。
“央视电视台在首都,距离晋海七百六十八公里。”萧衍抵着下巴,手指在桌上划出一条直线,“开车□□小时,飞机一个半小时,动车四小时。”
雪灯的手指渐渐收拢,指甲轻轻抠着筷子。
似乎过了快一个世纪,才听到他隐隐漫着哭腔的一声:“那我过去,你会陪我过去么。”
萧衍实话实说:“暂时过不去,公司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就算举家搬迁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
雪灯忙追问:“最快要多久。”
“大概两年。”萧衍在雪灯归家前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也算过处理完公司手头现有工作加上搬迁要多久,得出了这个数据。
雪灯手中的筷子应声落地。
“那我们,岂不是两年见不到?”
萧衍笑笑:“没关系,也不算很远,我不去公司的话就可以开车去找你。”
“可是我想每天都见到你。”雪灯声音中的哭腔已经很明显了。
萧衍也只能很冷静地告诉他:“这个目前做不到。”
雪灯垂着头,额间碎发落下遮住了眼睛。
冗长的沉默过后,他轻轻道:“那我不去了,晋海社也挺好的。”
虽然,央视电视台对于新闻人来说,是究极一生追随的梦,这种天赐良机,错过就不会再有了。
“不可以。”这一次,萧衍严厉拒绝了他,“你去了央视就有更广阔的发展前景,也有了更坚固的保护.伞,对你来说非常难得,你可以在那里大展拳脚,不会像在晋海社一样诸多阻挠。”
“那我要是想你怎么办。”
“可以视频啊,况且我说过,有时间就会过去陪你。”
雪灯趴在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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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眼睛埋进手臂中,嘴巴撇的都能吊茶壶:
“那不一样……”
萧衍在这瓮声瓮气的一声中听出了埋怨和情绪失控。
雪灯忽而抬头,眼眶红了一圈。
他强颜欢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想了想,我不想去央视了,那里地方大规矩多,说不定哪天我又要犯错被退回来,与其这样还不如开始就留在晋海。”
他点点头:“对,我肯定会因为犯错被退回来。”
违心的话说得头头是道,雪灯自己都快信了。
“雪灯。”萧衍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雪灯一愣。
“我说过吧,不用为了我放弃什么,哪怕你走得很快很远,我也能努力追上你的。”
雪灯怔了许久,缓缓捂住萧衍的手,在脸颊上亲昵地擦蹭着。
“那你要快点追上我。”
“好。”
“我怕我实在想你,能不能给我一件你的物品,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睹物思人。”
萧衍捏着他的脸,笑问道:“你想要什么。”
“能不能把你的那个东西切下来给我,让我想你的时候看看它也好。”
萧衍深吸一口气。
“命可以给你,但这个不能。”
*
央视那边催得紧,接下来的一周雪灯一直忙于各种交接手续,忙着收拾东西。
萧衍告诉他衣服带几件过去临时穿的就行,到了那边再买新的。
雪灯却什么都想带走。
连当初萧衍随手折给他的川崎玫瑰也要找个不怕压的小盒子装好,整齐归置在行李箱里。
还有他养的灯灯和衍衍。
打包时又犹豫了。如果把两只小家伙都带走,萧衍要是想它们了怎么办。
思来想去,他决定把灯灯放下留给萧衍。
两只蜥蜴隔着透明玻璃深情对望,眼中满是不舍。
雪灯又默默把灯灯放回去,两只蜥蜴久别重逢,尾巴纠缠在一起,亲昵相依。
人这一生难以逾越的两道坎,莫过于生离和死别。
收拾好东西,雪灯下了楼,穿过大厅来到玻璃花房。
这是房间失火后,萧衍请人来重新粉刷房间,顺便在庭院里圈了块地做成了花房,以玻璃建造,花儿不怕风吹雨打,阳光也更充足。
萧衍在里面种满粉玫瑰,当时雪灯问为什么要种粉色的,萧衍说粉玫瑰的话语代表永远纯洁的初恋。
萧衍还说,在他不算漫长的二十八年生命里,小时忙着学习忙着思念母亲,长大后忙着创业忙着完成梦想,就连情窦初开的年纪也一直埋头苦读,不知初恋是何种滋味。
他还说在遇见雪灯之前,他从没想过会和哪个人于同一屋檐下度过一生。
第一次动心,第一次接吻,很多个第一次都是雪灯带给他的。
雪灯蹲在一排排花盆前凝望着刚刚冒出小芽芽的玫瑰苗。
没来得及见证它们的绽放,来去匆匆,就要离开了,再见不知是何年。
萧衍因为明天要送雪灯去首都,现在还在公司交代下属接下来的工作。
钟点工阿姨过来做了晚餐,第一次主动找到雪灯。
她交给雪灯一道平安福,说这是她从天云庵求来的,要雪灯带在身上,能保佑他接下来一直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阿姨每次也是做完饭就走,雪灯几乎和她没什么交集,拿到这道平安福,千百种情绪涌上心头,眼眶一点点湿润。
他也终于意识到,哪怕是平时毫无交集的人,哪怕是再短促的记忆瞬间,从心中割离时也会有种怅然若失的失落感。
和阿姨道谢道别,目送阿姨离开,雪灯想打个电话问问萧衍什么时候回来,却在这时接入了来电显示。
“裴澄屿”三个大字不断闪烁。
似乎好久没有裴澄屿的消息了,无论如何也该和他好好道个别,感谢他曾经的照顾。
接起电话,裴澄屿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么。”
雪灯也只是当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语气同样古井无波:“挺好的,你呢。”
“刚从意大利回来,就从网上看到你调职的消息。”裴澄屿笑笑,“今晚要见一面么。”
雪灯应了声“好”。
出门前他还特意给萧衍打了电话告知他要去和裴澄屿见面,萧衍那边沉默许久,道了声“早去早回”。
咖啡厅里。
许久未见裴澄屿,他看起来瘦了些,兴许是年底工作太忙,大大小小的走秀应接不暇,又要全世界各地飞,饮食不规律,因此人也透着几分疲倦。
但无论如何,雪灯还是很欣慰的。
裴澄屿和原文中一样,已经问鼎国际模特榜,据闻一场走秀出场费高达七位数。
裴澄屿来得早,提前点了咖啡,正味同嚼蜡喝着咖啡,看到雪灯进门,眼眸瞬间亮了,情不自禁起身迎接。
快两个月没见面了,雪灯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太大变化,香芋紫色的高领毛衫搭配纯白的毛呢外套,如贝蚌含珠,纯情又透着丝丝娇俏。
裴澄屿怔在原地。
明明雪灯还没开口,可自己全部的感官却不由自主涌向了他。
“等很久了么。”雪灯在他对面坐下,见裴澄屿已经提前帮他点好了饮品。
是他喜欢的鲜橙美式。
裴澄屿像个傻子一样在原地站了许久,毫无意识地“啊”了声,身体僵硬地在他面前坐下:
“没,没等很久。”
雪灯捧着温热的咖啡喝了一口,散去了些许寒意。
他对裴澄屿毫无城府地笑道:“如果不是你打电话给我,还不知道我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裴澄屿忘记回答他,视线已经在他身上粘成了胶。
气氛沉默着,裴澄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放肆,收敛了些,试图找些话题缓解尴尬:
“上次去M.J传媒找你,说了些不得体的话,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雪灯一歪头:“嗯?你当时说了什么不得体的,我不记得了。”
裴澄屿笑笑。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永远温柔。
“知道你已经结婚的消息确实恍惚了许久,觉得你才二十三岁,怎么这么早把自己送进了婚姻的坟墓。”
这句话,有试探的成分在里面。
裴澄屿想知道雪灯和萧衍到底因为什么原因结婚,婚后生活又是否如意。
雪灯直言不讳:“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早踏入坟墓。”
如果了无牵挂,这次调职他一定走得潇洒,不用挂念任何人。
裴澄屿手指一动,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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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灯的眼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虽然和萧衍接触不多,但行内人提起他的评价都是“高傲、难接触”,雪灯将这场婚姻形容做坟墓,是不是婚后生活并不如他所愿,萧衍那种性格,真的有好好照顾他么。
脑子有点混乱,无数亟待宣泄的话语争先恐后在喉咙里滚动着。
裴澄屿定了定神,把那些话咽下去,道:
“婚姻这种事的确难说,因为不会给你试错的机会。”
雪灯“嗯嗯”两声,表示赞同。
他之前跟着小刘他们跑新闻,接触过很多嫁入豪门的明星,外人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都是一地鸡毛。
婚姻也没有预演,只有结了婚在真正看清对方为人。
雪灯倒觉得自己很幸运,或者说原主很幸运,遇到了萧衍。
裴澄屿看着他,心不在焉搅弄着咖啡。
事实上,他也收到了公司的调令,他现在名声鹤立,总公司希望他能去那边,本来他还犹豫要不要拒绝,他舍不得离开雪灯所在的城市。
但现在,答案已经了然于心。
总公司,位于首都。
第57章
两人一直在咖啡厅坐到七点多,雪灯估摸着萧衍快到家了,才起身告辞离开。
他以为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裴澄屿,不可否认,裴澄屿曾经真切地带给他快乐过,这么一想,还真有些不舍。
以前都是裴澄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望眼欲穿,这次对调过来了。
坐在车上的裴澄屿静静望着还在路边目送他的雪灯,笑得几分意味深长,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老板:
“关于总公司的调职邀请,我想过去。”
……
翌日。
别墅外,萧衍特意开出了体型宽大的SUV,即便如此,雪灯那些大包小包塞进去还是废了老大劲才把后备箱关上,后车座也被行李堆得满满当当。
看着这些,雪灯恍惚了。
不是有去有回的旅行,而是有去无回的离别。
他接受了调令,就要一辈子在那边生活。
虽然别人都说,这年头交通发达,想回来也不过是短短几小时的事,可雪灯很清楚,和行途无关,而是要告别熟悉的一切,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海洋广阔,可他冲上岸的地方恰好就是晋海市,在这里他学会了像人类一样用双腿行走,所有的友谊所有的成长都建立于此。
可人生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未来和意外哪个先来。
雪灯抬头,望着这栋别墅,深深地看,难以移开目光。
听说首都是看不到海的,终于,真正离开了自己的家乡。
好死不死,走就走吧,林主任还带着小刘他们,一大家子风风火火赶来,塞了一堆吃的要他们路上吃。
雪灯:真的会哭给你们看哦。
结果雪灯还没哭,林主任他们倒是抱成一团呜呜咽咽。
这边没哭完,那边李老师带着明美他们匆匆赶来,得,又抱一起哭。
别墅前站满了人,承载了雪灯从踏上这片土地来,见过的每个人,说过的每句话,看过的所有风景。
就连每次只和雪灯打个招呼的保安大哥都撂挑子赶来送行。
保安大哥举起相机:“大家站好,我们一起拍张合影吧,给雪记者留作纪念。”
一帮人忙擦干眼泪拍拍脸颊,调动肌肉。
充满回忆的别墅前,雪灯变成人类后这短短半年里所有的记忆,都随着快门按下定格在此刻。
雪灯想起之前在海洋博物馆做解说员那天,他对前来参观的小朋友们说过的那句话:
“人生就是不停向前的列车,无法再回头,所以无论是遇见还是别离,都要认真介绍自己,然后道别。”
在众人的一声声“再见”中,车子缓缓发动,穿过狭长小路,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车上,雪灯望着手机里的大合影,眼泪落在屏幕上。
萧衍看了他一眼:“如果你说要留下,还来得及。”
雪灯捂着眼睛:“来不及了,交接手续都办好了。”
萧衍笑笑:“那就,不问来途,只看前路。”
他腾出一只手摸摸雪灯的头发安慰着。
车子开开停停,从日升开到日落,只在途径的休息站吃了点东西,一直到晚上八点才顺利抵达首都。
华灯初上,首都的繁华让雪灯暂时忘记离别的苦,他贴在车窗上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和以浪漫著称的晋海市不同,这里似乎更加现代化,体感也更冷一些。
央视派人来接应雪灯,带他们去了单位安排的员工宿舍。
地跨三环和四环,位处重要的外事活动区。
员工宿舍不算大,简单的一室一厅,家电齐全,楼下就是大型商场,听闻这个地段的商住两用房对外出租高达四五千一个月,这种套房更高。
而雪灯在这边工资只有到手一万左右,幸好单位提供住宿,否则就这个物价他还真活不起。
萧衍帮他布置好房子后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萧衍洗了手,问雪灯:“饿了吧,想吃什么。”
雪灯摸出手机:“为了感谢你帮我搬家,我请你,你想吃什么。”
说着,他把外卖软件呈上。
萧衍看着外卖软件,这才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你,会做饭么。”
以前在家里都是阿姨做饭,他有幸见识过雪灯的手艺,那条剥了皮的石头鱼刺身,当时没敢吃。
除此之外,他好像没见过雪灯进厨房。
雪灯还在那傻乐:“不会,但我可以学,一个人生活的话,白天可以吃食堂,晚上食堂不供餐,总要学着自己下厨。”
他还挺得意:“你知道的,我很聪明,学习能力强。”
萧衍蹙眉看着他。真的么?
把一个才学会用筷子几个月的人独自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怎么办。
萧衍心不在焉随便点了些吃的,但点的也是雪灯喜欢的海鲜。
不得不说,相较于海滨城市,内陆城市的海鲜的确卖得更贵。
雪灯一看付款,差点昏过去,赶紧拿过手机去掉一些非必要的东西。
萧衍鄙视他:“这么抠门,我可是为你忙活了三个小时。”
雪灯委屈,犹豫许久,又把刚才去掉的食物加回来。
一百七十块,嘤。
看他这副小气模样,还不愿意在自己面前丢了面子,萧衍揽过他,揉揉毛:
“以后在这边不用舍不得花钱,钱不够就告诉我,说,老公我没钱啦,打钱,还要发挥你一向理直气壮的本事。”
雪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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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关掉手机:“那这单你来付。”
萧衍笑着摇摇头,摸出钱夹抽出一张卡递过去:
“这是我主卡的附属卡,密码在背面,哪里都能刷,以后就用这个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雪灯接过卡,金灿灿的,好看。
“刷光也没关系?”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雪灯举起卡片,缓缓靠在萧衍肩头。
当晚。
萧衍只道雪灯一向黏人,但今天完全化身狗皮膏药,走哪跟哪不说,睡觉时还要树袋熊一样吊他身上,双手紧紧勒住他的脖子,好像生怕一撒手他就会跑掉。
虽然这种感觉并不舒坦,但萧衍也清楚,雪灯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希望自己能留下来。
萧衍稍微动动手指,雪灯就跟装了钛合金狗眼一样,一秒发现,立马把人抱得更紧,还紧张兮兮问:“去哪。”
“哪也不去,只是动动手指。”
“不行,放回来。”
萧衍无奈,被压麻的手还没得以休整,又只能按照雪灯命令放回去,顺便把人往怀里使劲扣了扣。
这样黏人,自己走后他该抱着什么睡。
接下来的三天,萧衍不急着回晋海,雪灯说他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来首都,所以萧衍做了详细的旅游攻略,带着他到处走走看看。
雪灯还在这里偶遇不少电视上才能看到的艺人。
这里的人,说话口音和晋海市人不太一样,吃的东西稍有不同,并且这里的气候和晋海市也不同,那边比较湿润温暖,这里则相对干冷一些。
这三天,雪灯玩得很开心,带来的Gopro内存日日.爆满,他好像忘了他不是来旅游的。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他不是游客的呢。
是现在,萧衍帮雪灯最后整理了房间,要启程回晋海了。
雪灯站在玄关处,默默看着萧衍穿上外套,检查随身物品。
萧衍一抬头,就看见雪灯默不作声站在那里,双手搅弄着,脸上的表情乍一看没有任何异样,足够唬人,如果不是看到他眼底那摇摇欲坠的泪,萧衍真的会相信他是个洒脱的人。
萧衍轻轻叹气,抬手抚摸着雪灯的脸:“我要回去了,有时间会来看你。”
雪灯还是不说话,只这样看着他。
外婆说过,离别时不要说舍不得,这样会给自己心理暗示,会让离别变得更沉重。
“没什么要对我说的?”萧衍轻笑道。
雪灯移开视线,声音微哑:“一路顺风。”
“就这么简单?”萧衍微微俯身,认真观察着他的表情,“你的表情告诉我,应该还有别的话。”
雪灯转过身,有点生气了:
“你明明知道,你还……怎么这样。”
萧衍轻笑一声,从后面抱住他,轻吻他脸颊:
“只是想听你潇洒说一声再见,不然你这样哭哭啼啼的,我怎么走得掉。”
萧衍做人的时间比雪灯多了二十八年,在这期间经历过无数次别离,和母亲的一别就是永远,和大学朝夕相处的舍友相别于天南海北等。
本以为已经习惯了,可这一次,不仅雪灯不敢说那一声再见,他也明明早就过了出发的时间,还一直站在那里磨磨蹭蹭不愿离去。
见雪灯还是不说话,他又叮嘱着已经重复无数遍的话:
“厨房用完记得关燃气,冬天不要吃太冷……”
“下次是什么时候。”
没等说完,雪灯打断他。
“嗯?”萧衍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下次有时间就过来,下次是什么时候。”
“周日?”
“好,周日我等你。”
雪灯说完,推开他的手:“你快走吧,不然到家要深夜了。”
萧衍最后拉过人亲了一口:“那我走了,注意安全,晚上要反锁门。”
“知道了,怎么像个老婆婆一样唠叨。”雪灯终于露出笑容。
见人笑了,萧衍心里的大石头也安稳落地。
开了门,雪灯忙追上去跟到电梯口。
“不要下来了,你穿得少。”萧衍进了电梯,对雪灯挥挥手。
雪灯点点头。
电梯门缓缓关闭,冗长的对视中,萧衍终于听到了雪灯那句“再见”。
雪灯立马跑到窗前向下看去,看着萧衍上了车,又打开车窗冲他微笑。
萧衍走后,雪灯还是没忍住,抱着装有灯灯和衍衍的恒温箱暴风哭泣。
他以前看电视剧,看过这样一句台词:
“我每离开一个地方,就像死了一次。”
当时的他会拉着萧衍:“这句话好酸,又矫情。”
现在,抱着恒温箱:“呜呜呜死了死了不活了……”
灯灯&衍衍:。
萧衍不在的第一晚,雪灯觉得心都空了。
明明以前在海里时他大多数时间都自己一个人生活,但人最怕拥有,会因此变得患得患失,拥有后又失去的苦,吃不了。
他给萧衍发了视频通话,两个人黏糊糊聊着过往小事,一直到后半夜,雪灯实在熬不住睡着了,萧衍也没挂视频,就默默听着雪灯的呼吸声,看着屏幕中只露出的他一半脸。
第一夜总算没这么难熬。
幸而雪灯入职得早,初入电视台有太多需要学习的东西,他的带教老师也是个极富责任心的,不厌其烦一遍遍帮雪灯整改稿件细节。
同事对他也很友好,中午会主动带他一起去食堂吃饭,知道他是外地人,午休时还会带他到处逛逛熟悉环境。
雪灯则每天掰着手指数日子,距离萧衍到来还有六天、五天、四天……
周四下班。
同事热情喊雪灯:“今天电视台对面的咖啡厅有促销活动,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雪灯是想快点回去给萧衍打视频电话,可同事如此热情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迎着寒风,两人一路小跑进咖啡厅,喊着“好冷好冷”。
咖啡厅人多,只剩下一组卡座。
两人占好位置,雪灯依然点了他最爱的鲜橙美式。
其实他以前不太爱喝咖啡,觉得苦,但看萧衍经常喝,好奇尝了一口,还是苦。
萧衍就帮他加了些鲜橙汁和奶霜,再一尝,味道扶摇直上,
同事看着窗外飞雪,和他闲聊:
“小雪你是在晋海结的婚么?听说你爱人是做设计的,那你来了这边他也会跟来么。”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手里的咖啡苦味值MAX。
“他说如果要整理好公司一切事物再举家搬迁的话,至少要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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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岂不是两年见不到。”同事惊讶,但转念一想,“不过他肯全力支持你的工作已经很难得了,为了你愿意连公司一起搬,在这地方立足可不是容易事。不像我男友,一听说我调职到这里跑得比兔子还快。”
雪灯搅着咖啡,低头暗笑。
是啊,因为他是萧衍。
喝完咖啡,同事说还要回去做饭,和雪灯道别,两人一同起身出门。
大门一开,冷风一吹,雪灯打了个寒战。
视线中忽然闪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揉揉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雪灯?你也在这?”对方惊喜道。
同事点点头,说不打扰他们叙旧就先走了。
剩下雪灯独自一人对着裴澄屿。
世界这么小?竟然在这个地方碰到了裴澄屿。
“你怎么在这,这里应该是首都……没错吧。”
裴澄屿笑笑:“总公司召我来这边了,你这样一说,我忽然意识到央视台大本营也在首都。”
说着,他还作势在雪灯身后看了一圈:“萧衍没陪你一起来么。”
“萧衍留在晋海了,整理好公司最快也要两年。”雪灯耿直道。
裴澄屿眉尾一挑,眼睛眯起:“两年啊。”
他话锋一转:“正巧在这里遇见了,一起吃晚饭么?我最近有在认真学厨艺,要不要品品顺便给点建议。”
裴澄屿的潜台词很明显了,他要登堂入室。
雪灯犹豫了。在他的种族中,一旦结成连理必须对另一半保证绝对忠诚;可又为难,对方是裴澄屿,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朋友,并且每次都会对他无聊的分享做出认真回应。
裴澄屿关心他的生活,想看看他现在住的地方,似乎他也没什么理由能拒绝。
“好吧。”雪灯还是答应了。
裴澄屿开车载雪灯回了家,与普通朋友无异,进门后参观宿舍,接着直奔厨房挽起袖子开干。
裴澄屿总是看起来很真诚,陪雪灯吃完饭也不说要多做叨扰,完事即走人,弄得雪灯倒有些自责,总觉得开始不该怀疑他。
这只是人类社会中正常的社交而已。
收拾了碗筷,雪灯洗了澡爬上床,迫不及待摸出手机给萧衍打视频电话。
“萧衍哥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好好好好想你啊。”雪灯连用四个“好”字,提高情绪。
萧衍随手将珠针扎在立裁人台上,拿着手机上了床:
“才去了几天,就学会撒谎了。”
雪灯立马跪坐在床上,对灯起誓:“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那你说说,我给你打了个六七个电话,发了七八条短信,为什么不回。”萧衍轻笑道。
雪灯卡壳。他刚才只忙着和裴澄屿一起吃饭,确实把这事儿忘了。
和朋友相处时也不该光抱着手机低着头,这样不礼貌。
见他答不上来,萧衍也不追问,话锋一转:“今晚吃的什么。”
雪灯掰着手指头数着:“宫保鸡丁,尖椒牛柳还有西红柿蛋汤。”
萧衍眉头一皱,发现了华点。
这不像雪灯那刚驯服的四肢能做出来的东西。
“自己做的?”
雪灯的身体一点点紧绷:“是……裴澄屿做的。”
萧衍忽地坐直身子,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声音沉沉的:
“裴澄屿怎么在那。”
“他调到总公司了,总公司刚好在这边,碰巧遇到了,他说想请我尝尝他的厨艺给点建议。”
听闻此言,萧衍更觉得离谱又好笑。
是不是这么巧。
本来积攒了一天的思念在见到雪灯时无限放大的愉悦,因为“裴澄屿”三个字,热情被浇灭。
这件事也不能怪责雪灯,毕竟他怎么也学不会用恶意去揣测一个人。
雪灯看着屏幕中萧衍无力揉着眉心的样子,负罪感MAX,语气也弱了几分: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让他过来。”
萧衍想笑,看把孩子吓的。
逗逗他好了。
萧衍放下手,凌厉的眉宇深深蹙起,语气几分质问的意思:
“除了吃饭还做什么了。”
雪灯也是诚实:“参观了宿舍。”
“还有呢。”
“没了。”
“真的?”
雪灯抠着手指头,言辞间几分泫然欲泣的意思:
“真的,大不了,我也在家里装监控,每天让你检查……”
“那今天怎么算。”萧衍咄咄逼人,不依不饶,“怎么证明你是否说了谎。”
“我想想……”
“别想了。”萧衍轻笑,“你那智商想得明白么。”
雪灯刚要反驳,却听到萧衍道:
“身体最诚实,比人言更具可信度,裤子脱了。”
“为什么要脱裤子。”
“检查你的身体,看有没有背着我做坏事。”
雪灯低下头,脸颊漫上一丝绯红。
好……好刺激。
他慢慢褪掉睡裤,手指扯着底裤边,问这个要不要脱。
萧衍严肃:“你说呢。”
羞着脸,雪灯褪去了底裤,抱紧双腿,双脚叠在一起轻轻搅弄着。
“看不到,张开?”
雪灯的脸更红了,心脏喧嚣如躁市,乖巧打开腿——
“然后呢……”
“看不清,靠近点,自己掰开给我看。”
好好好,听话照做。
“再……近一点。”萧衍的语气变了,呼吸漫上几分急促。
明明相隔几百公里,两人的气息还是仅凭一部小小的手机无尽地纠缠在一起。
雪灯抱紧手机,气息些许不稳:“怎么想都觉得我吃亏,我自证清白了,你呢,不在你身边,有没有对我保持绝对的忠贞。”
萧衍抬起眼,几分迷离的瞳孔上是紧蹙的眉:
“你这个人,倒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如他所愿,倒也有必要好好检查下。
……
凌乱大床上,雪灯挂视频前最后表达了一遍思念:
“老公我真的很想你。”
萧衍擦拭着手指,轻蔑扬起下巴:“想我还是想我的兄弟。”
“都想。”雪灯精疲力尽倒在床上,最后再亲亲手机屏幕中萧衍的脸。
结束了今日份通话。
*
盼星星盼月亮,雪灯终于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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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
今天!是萧衍承诺要来看他的日子!
雪灯起个大早就在小区门口晃悠,萧衍昨晚凌晨开车出发前往这边,说早上八点左右就到,七点半,雪灯就在门口候着了。
当他看到萧衍的车出现在视线中时,恨不得一秒飞过去。
萧衍下了车,手里捧一大束红玫瑰。
他人还没走过来,雪灯已经张开双臂等好了。
扑过去,踮起脚,揽着脖子不松手:“你知道我这一周是怎么过来的么。”
萧衍:“大概和我一样?”
尽管他嘴上不说多想念,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周,三五不时就要翻出雪灯的照片看看,因为过于思念已经产生了奇怪的举动——
对着照片夹着嗓子:“宝宝,我好想你。”
雪灯接过玫瑰花,好奇问萧衍为什么要买花。
“仪式感。”萧衍道。
除了玫瑰花,他还从晋海带了几大箱海鲜过来,怕雪灯寂寞,还请人做了个萧衍等身高棉花娃娃。
雪灯抱着娃爱不释手,玫瑰花被他丢到了一边。
萧衍一进门看到了凌乱的床铺,打趣道:“我不在你身边你倒是越来越懒了,起床连床铺都不整理。”
雪灯扒掉他的外套,拉着人进了被窝:
“给你留的,你开了一夜的车,要好好休息。”
床铺上充满雪灯的气息,萧衍本来见到雪灯的确有太多话想说,但被这种气息包裹着,渐渐的也觉得困了。
雪灯还在一边喋喋不休和他讲述工作上的趣事,开始还能听到萧衍嗯两声,到后面完全没了回应,一看,才发现他睡着了。
萧衍一向寡淡的表情,只有在睡着时才会显出几分柔和。
雪灯趴在他身边,盯——
对了,萧衍带了不少海鲜过来,先让他睡,等他起来就能吃到新鲜热腾的海鲜火锅了。
第58章
萧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醒来不见雪灯,出去一看,发现饭桌上已经架起电锅,清理好的食材摆了一圈,雪灯就坐在客厅看电视,双手攥成拳,笑意兜不住。
一瞧,屏幕中果然针对元茂山一案的新闻。
“睡醒了么?”见到萧衍起来,雪灯忙拉着他一起看电视。
睡觉时长是够了,但因为昼夜颠倒,萧衍看起来还是几分倦色,他靠在雪灯肩头,半翕着眼:
“元茂山怎么样了。”
“判了十六年,那些孩子的父母也差不多三年五载,还有元茂山的党羽,正在调查。”
萧衍点点头:“十六年还是少了,应该终生□□。”
“还有梁淮他爹,本来以为只是教唆行凶,结果检察院抄了他公司,现在怀疑他股票造市,好像是请了个很有名的股票行业人才接手了他一家空壳公司,哄抬股价后大量抛售,导致股民赔得倾家荡产,闹出不少血案。”
“律师说,他数罪并罚,就算要考虑他本人对社会的贡献,也有可能面临最高十八年刑期。”
“可喜可贺,善恶终有报。”萧衍笑笑,“十八年还是少了。”
他握住雪灯的手揉了揉:“但,如果不是你站出来,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人受害。”
雪灯挺起胸脯:“下次如果再碰到这种事,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站出来。”
“是啊,我们小灯灯,简直是新闻行业的天选之人。”
“小灯灯饿了,吃饭!”
萧衍来到餐桌前打量着盘中食材,发现雪灯是真的成长了,看来他不在的日子里雪灯有在认真学煮饭。
很怀念和雪灯坐在一起吃火锅的日子。
前提是,雪灯没有忽然冲到卫生间抱着马桶狂吐。
萧衍忙给他顺着后背,神情焦灼:“怎么还吃吐了。”
雪灯气若游丝坐在地上,擦擦嘴,人肉眼可见的瘦了。
“其实昨晚也有吐,但吃的都是平时常吃的。”
萧衍不信,就他这见了好吃的就麻了腿肚子的德行,趁着自己不在不更是放飞自我胡吃海塞?
好不容易安抚了翻江倒海的胃,雪灯颤巍巍站起身。
倏然,两眼一瞪。
等等。
怀孕的征兆,其中一条不就是恶心呕吐?
算算日子,从第一次同房到现在,也有六个周了,完美符合。
雪灯眨眼、眨眼。
他扶着洗手台勉强支撑起身子,做了数个深呼吸,摆出微笑:
“老公,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萧衍:怎么又来这一套。
“坏的。”
雪灯再次深呼吸:“其实,我频繁恶心呕吐,可能不只是吃坏肚子这么简单。”
萧衍蹙了眉:“胃癌?”
“你最好不要咒我。”
萧衍倒是一点不担心,之前怀疑他撞坏脑袋时曾经带他去过医院,做了个详细的全身检查,用医生的话说就是:
“别开孩子瘦,拉了一辈子犁的老黄牛都没他结实。”
“那好消息是?”萧衍问。
雪灯惜败于身高,只能仰视着萧衍。
他秀丽的眉一点点舒展开,清澈的眼眸泛起柔柔涟漪:
“你,可能要当爸爸了。”
萧衍:……
雪灯也顾不上他期待了好几天的海鲜锅,也忘了还在一边如秋风扫落叶般的萧衍,急冲冲进了房间,打开新华字典,嘟哝着:
“得赶紧想名字了,儿随娘姓,雪姓配什么字比较好听还显得有文化。”
萧衍:……
字典没翻几页,他又捞起手机一通乱点,嘴巴始终没停下:
“名字先不急,宝宝出生后得有衣服穿,是纯棉的好还是混纺的好?”
看着还傻站在门口的萧衍,他嗔怒着招招手:
“你怎么回事,都快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上进,一起想啊。”
萧衍不知道雪灯这个男孕的xp梗到底要玩多久。
只是看他一边看手机一边捂嘴干呕,知道不能再拖了。
他给雪灯披上外套,顺着他的梗来:
“都要当妈的人了还这么毛躁,先去医院检查一下。”
雪灯醍醐灌顶:“对对对,先检查日子。”
带着人到了医院,挂了消化内科。
等待叫号的过程,雪灯好奇问道:“消化内科现在还兼职产科?”
萧衍点点头,一脸认真:“现在科学很发达。”
旁边一起等待叫号的大婶带着小孙子,诧异看了他俩一眼。
雪灯伸了个懒腰,靠在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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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肩头,脑内无限幻想,嘴角不自觉上扬:
“你说,现在能看出性别么,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萧衍:“都行……”
雪灯温柔地抚摸着小腹,恍惚间好像透过皮肉感受到了那里面生命的律动。
“老公,宝宝好像在踢我。”
萧衍:“看来是个运动小健儿。”
大婶大惊失色,忙捂住小孙子的耳朵,拉着孩子火速逃离,嘴里还念叨着:
“崽儿咱们挂错号了,挂成精神科了。”
雪灯思忖片刻,扯扯萧衍的袖子:“那个大婶是说我精神病?”
萧衍清了清嗓子,希望通过这短暂的时间进行一场脑内风暴,找出合理答案。
一声不够,再清一声。
医院的电子叫号救了兵荒马乱的萧衍。
做血常规时,雪灯一点看不出害怕,明明上次体检做血常规还怕的把脸埋进萧衍怀里,这次却满脸乐呵,排队时翘首以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等待彩票领奖。
旁边一孕妇也在等待抽血,雪灯还跟人闲聊:
“姐姐你这是几个月了?”
孕妇笑呵呵:“八个月了,预产期就在年后四月。”
雪灯拍拍自己的肚子:“我现在还不显怀呢,估计也就六个周。”
孕妇眼中失去了焦点。
良久,她上下打量雪灯
一番,不着痕迹往旁边移了移,凑到她老公耳边:
“老公,我害怕……”
她老公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别怕别怕,这社会上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任是萧衍再强心脏也受不了了,提醒雪灯:
“别玩了,一会儿抽血时安静点。”
雪灯乖巧点头。
结果轮到他抽血,跟人家护士:
“姐姐,这算是抽我的血还是我肚子里宝宝的血。”
护士:。
做完血常规和胃镜,雪灯不禁感叹,做妈妈好辛苦,但为了宝宝的健康都可以忍。
报告出来后,萧衍带着雪灯去找医生,雪灯刚坐下,没等医生问,就开始竹筒倒豆子一样:
“第一次同房是上个月七号,没做安全措施,最近明显孕吐。”
医生缓缓抬头,推了推眼镜。
然后拿着报告越过雪灯给萧衍看,指着性别一栏问道:“性别应该没印错哈。”
萧衍点点头,对医生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他都这样了,你就让让他。
医生自动屏蔽了萧衍的眼神信号,直言不讳:
“报告显示没什么大碍,快到春天了,肠胃炎频发,注意饮食清淡多喝热水。”
雪灯急了:“那有没有说我的小孩情况怎样。”
医生深吸一口气,放下报告,笑眯眯对雪灯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几。”
“一。”
“智力没问题,不过这里是医院,你们最好不要把床上那套带到医院来,这是个严肃的地方。”
雪灯越听越糊涂:“所以我的宝宝到底怎样。”
“虽然现在科学很发达,男性怀孕或将有望实现,但目前为止,在我国还达不到这种水平。”医生耐心解释道。
医者父母心,总得让他哭个明白。
一道落雷劈中雪灯脑门,因为孕吐建立起来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期待,被劈了四分五裂。
像根烧焦的木头,雪灯僵硬了。
医生朝门口:“下一位。”
萧衍匆匆道了谢,拉起雪灯出了门。
雪灯不能相信,明明他妈妈也是男人,还生下了他,怎么到医生嘴里男孕就成了神话。
萧衍看着完全傻掉的雪灯,越看,越觉得他不像在玩。
那种以为自己怀孕的大喜是真的,得知男性不能怀孕的大落也是真的。
“雪灯?”萧衍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雪灯徐徐看向他,微张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眼眶已经红了。
萧衍问他:“你是不是小时候没好好学生理课程。”
就算没学,这种最普遍的公共认知也不会让他产生这种谵妄。
而恰是因为这属于公共认知,平日没人会主动谈及,导致雪灯穿书到这里,始终坚信男人是可以怀孕的。
雪灯最后一次挣扎:“我妈妈也是男人,他都可以生下我,为什么我不能。”
萧衍思忖着,觉得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雪灯的父母也是同性婚姻,以及,雪灯是领养非亲生。
“还是说,人类的男性其实是不具备怀孕能力的。”雪灯又问。
这一问,萧衍终于察觉到了异样。
他用了“人类”这个主语。
一时间,无数回忆涌上脑海。
雪灯跳海自证清白那晚开始,他像是性情大变,经常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浑身生刺。
曾经他哭喊着说最讨厌大海,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葬身海中,但扭头,又对着大海深情表白说“大海是我家,我爱我的家”。
潜水、游泳,据裴澄屿所言,当日他被困礁石,是雪灯救了他。
以及,雪灯对于母亲的事一概不知,甚至不知道母亲已经去世,明明当初是他以母亲做要挟逼迫自己与他结婚。
他曾经那么钟情的梁淮,也是他亲手剥夺他的参选权,众目睽睽下站出来指证他毫不心软。
包括在废港那晚,像那种围海造陆出来的围堤,就算是游泳健将跳下去也会落得个生死未卜。
而雪灯很自信,不停说着要自己相信他,一定没事。
所有的一切,充满诡谲与异样。
萧衍的视线像是生了锈,钝重而机械地看向雪灯。
他真的……是雪灯?
萧衍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雪灯的场景,那个人满脸倨傲,还有几分小人之态,甩着母亲在精神病院的照片说有好东西给他看。
而此时的雪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措辞露了陷,只是伤春悲秋,他的壮大族群伟大计划,因为现实阻挠终于落空。
他最敬爱的外婆,这辈子无缘四世同堂了。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一路别人都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待他。
回家的路上,二人各怀心事,无尽沉默。
……
晚上。
萧衍坐在电视机前,屏幕里正在播放恐怖类科幻片。
关于这件事,他想找雪灯问个清楚,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接受了二十多年的社会主义教育,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种事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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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里忽然传来的爆炸声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屏幕中出现一张外国男子的脸,正冲着镜头微笑。
乍一看一切正常,但细看他的笑容,似乎令人产生一种毛骨悚然之意。
眼睛的位置……有点奇怪。
镜头一转,出现两个身穿白大褂,看起来像是科研人员的男人。
其中一个道:
“没错,这就是传闻中的伪人。这种超自然生物会通过模仿人的五官表情和行为来慢慢取代本人,不过,也不是无法分辨,比如,它们的皮肤比较光滑。”
说到这里,雪灯从房间里走出来,抱起一袋膨化食品咔嚓咔嚓。
萧衍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
以前,他只是觉得雪灯皮肤好,但现在细细看来,好像有种不同常人的细腻光滑,连人类最粗糙的关节处似乎都隐隐泛光。
电视中,再次传来:
“而且伪人的身体各项器官都比人类要小一些。”
萧衍的视线渐渐上移,落在雪灯脸上。
这么一看,的确很小,头脸都小,眼睛比较大,但鼻子和嘴巴都小小的。
对了,那地方也会小一点。
“不过这些不能成为判断伪人的唯一标准,还有这个。”电视中的科学家指指自己的鼻子,“它们的听觉和嗅觉超乎常人。”
萧衍喉结滑动了下,悄悄摩擦了下手指。
雪灯骤然抬头看过来。
随即,他放下零食直直朝萧衍走过来。
萧衍缓缓坐直身子,身体因为大脑产生的警惕信号而变得有些紧绷。
雪灯在萧衍身边坐下,身子一歪倒进他怀里,小表情怅然若失:
“我怎么想,都很难过。”
“难过……什么。”萧衍大概根本没仔细思考他这句话,全部注意力都在电视里,脑海中不断闪过“伪人”一词。
是真的么,他第一次知道伪人是来自油管的恐怖短片《曼德拉目录》。
可那只是人为制造的影视作品,并未被科学证实。
“难过我的宝宝,胎死腹中了。”雪灯长叹一声,抬起头看向萧衍。
萧衍也在看他,似乎总想从他身上找到和伪人有关的痕迹。
可怎么看,他都是个活生生的人,却又无法解释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异样。
雪灯忽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抬手摸过萧衍脖子上的人鱼项链。
当时在米兰买的,不值钱,也不是什么好料,萧衍还一直戴着,时间一长原本亮晶晶的银制变得黯然失色。
萧衍作为游走于时尚前沿的设计师,把一条普通的银质项链戴到变色,他真的很喜欢。
因为是自己送给他的么。
虽然壮大族群计划已经变成笑话,但至少萧衍还在身边无条件爱着他,也没有像那些人一样把他当成神经病。
萧衍:对,但是伪人。
正思忖着,忽然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身,脸蛋贴在他的胸口。
长发垂下,拂过手臂,柔软,微痒。
“没关系,至少还有你。”雪灯轻声道。
萧衍怔了怔,因为这句话,扫去了内心的疑惑和惧意。
是啊,就算是伪人又怎样,就算他不是那个雪灯又怎样,自己不会介怀他是什么身份。
因为他是雪灯。
萧衍俯下身子紧紧将雪灯揽入怀中,轻嗅着他独有的气息。
希望有一天他可以坦承他来自哪里,不过,不想说也没关系,只要是他,都可以照单全收。
但是在此之前,要问问他:“医生不是说要清淡饮食,为什么又吃膨化食品。”
萧衍抓住雪灯油乎乎的手,那些粘在上面的碎屑已经在他衣服上蹭得差不多。
雪灯理不直气也壮:“我吃的是黄瓜味的,不是辣的。”
好,又是顶级理解。
*
两天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萧衍又要走了。
雪灯陪着他下楼,站在车前叮嘱着:“要小心开车,不能瞌睡。”
萧衍拿起一盒爆辣薄荷糖冲他扬了扬,弹出一颗飞进嘴里,喀拉咬碎。
雪灯好奇:“这样就不会瞌睡么?”
话音刚落,脑袋被萧衍掰过去。
唇瓣上留下一道清新冰凉的吻,透心凉心飞扬。
“我也念叨念叨你。”萧衍笑道,“不可以让外人进我们的温馨小屋,如果非要带人过去,我会例行检查身体,明白么。”
这个“外人”,单指裴澄屿。
想起那次大胆火热的视频,明明现在是寒冬腊月,雪灯还是觉得浑身滚烫。
他捂住脸,点点头。
萧衍关上车窗,发动了车子。
后视镜里雪灯的身影越来越小,一直到他开到小区门口,雪灯还站在原地,如一尊望夫石。
心头酸酸的。
什么时候才能不用经历这种别离。
而且,萧衍这次一走,下次再见或许就是春节。
不过,算算,春节也近了,在书中世界的第一年也即将过去。
萧衍走后,雪灯又要回去洗漱准备上班。
央视电视台对着装的要求更严格,领导找过雪灯,说建议他把头发剪掉,如果不想剪也要整理整齐扎好,绝不能披头散发。
他只会最基础的扎发编发,到了盘发就两眼一抹黑。
摆弄半天,越扎越乱,头发也弄得乱糟糟。
这个时候,就更想念萧衍。
眼见着上班快迟到,他终于盘了难看的丸子头。
员工宿舍距离电视台不算远,两公里左右路程,雪灯下班靠徒步,上班挤过一次地铁再也不敢了,老老实实坐公交。
他正在等公交,一辆眼熟的车子在他面前停下。
车窗打开,裴澄屿从驾驶室探过身子,笑容几分惊喜:“真巧,在这里看到你了。上班?载你一程。”
“不用麻烦你,公交马上到了。”雪灯铭记萧衍叮嘱。
“上来吧,我也顺路。”裴澄屿已经为他推开车门,“我们不是朋友么,和我也要保持距离?”
事实上,雪灯想被萧衍检查身体。
上吧上吧。
他上了车,裴澄屿将暖风调高一些。
雪灯已经给萧衍发了消息:
【等公交时碰到了裴澄屿,坐了他的顺风车,今晚要检查我哦。[人鱼][可爱]】
萧衍刚到休息站准备吃点东西,就看到雪灯发来这样一条短信。
心情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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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连他的车都敢坐了,做好检查时间加长的准备。】
雪灯:【收到[敬礼],等你[人鱼]】
萧衍看着他的回复,又看到人鱼的表情了。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表情呢。
裴澄屿余光打量着雪灯,见他一边发短信一边傻笑,心情不爽。
“在给萧衍发消息么。”
雪灯点点头:“他早晨刚从这里回晋海,要开九个多小时的车,担心他,问问。”
裴澄屿目视前方,抓着放键盘的手指紧紧收拢。
“对了。”雪灯收起手机,“你最近有和梁淮联系过么。”
裴澄屿本就心情不爽,听到这个名字更是想一拳打碎挡风玻璃:“提他做什么。”
雪灯也不是很想提这个人,但原文中裴澄屿和梁淮是恩恩爱爱男主攻受,现在梁淮父亲涉嫌造市和教唆.杀人,梁淮估计也不好过,作为梁淮的小情人,裴澄屿应该关心一下。
“没,就是关心一下你们的感情进展。”雪灯道。
听到雪灯把他和梁淮放在一起谈,好像认定了他俩之间有点什么,裴澄屿只觉得吞了苍蝇似的,大早起来偶遇雪灯的好心情全败光了。
“我和他没任何关系,他的死活也与我无关。你可以不用在我面前提这个人。”裴澄屿尚且还能对雪灯保持微笑。
听闻此言,雪灯心里暗暗哀嚎:
我真是个千古罪人,就这么把主角攻受拆散了,还导致他们反目成仇。
不过梁淮这种人对于裴澄屿来说确实不值得就是了。
雪灯:“好,不提了。”
裴澄屿把雪灯送到电视台,雪灯道谢后进了电视台大楼。
裴澄屿却不急走,叫住一个过路员工:“劳烦问下,电视台平时几点下班。”
“最早六点,有时候可能会到凌晨。”
裴澄屿点点头。
他透过车窗看着大楼里雪灯等电梯的身影,笑笑。
晚上见了。
第59章
一语成谶,雪灯因为刚进电视台,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他的带教老师又是个尽职尽责的,晚上九点,雪灯还在工位敲打键盘。
萧衍每隔十分钟就要发一条信息问他有没有下班。
雪灯:【没有,今天估计要到很晚了。[人鱼][消瘦]】
萧衍:【吃饭了没。】
雪灯:【吃了,点的外卖,不过没花钱,到时候会报销。[人鱼][兴奋转圈圈]】
看着雪灯因为几十块钱能报销就乐不可支,萧衍觉得他可真是小气到可爱。
雪灯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带教老师过来通知他可以回家了。
刚走到门口,心里盘算着现在应该还有公交车,拎着电脑包一路小跑至公交站。
“嘀嘀——”倏然,身边响起汽车鸣笛声。
熟悉的车子停在他身边,车窗打开,探出同样熟悉一张脸:
“雪灯?不是这么巧吧,这个点也能遇到。”
等了五个小时的裴澄屿这样说道。
雪灯冲他点点头:“你们公司也这么晚下班?”
“是啊,最近在忙春季发布会的彩排,正好遇到了,上车,顺路送你回去。”裴澄屿不等雪灯回答,帮他推开了副驾驶的门。
“不用了。”这次雪灯拒绝得很彻底,“公车显示还有两分钟到,你先回吧,一直停在这会占用公车停车位。”
裴澄屿的笑容淡了些,他将车子往前移动两米,离开公车停车位,下车小跑到雪灯身边。
刚想说什么,雪灯手机响了。
雪灯拿出看了眼,是萧衍的来电。
他往旁边移动几步,似乎有意避开裴澄屿,接起电话。
“下班了么,都十点了。”
“已经在等公交了,十五分钟后到家。”雪灯不知道,每次和萧衍通电话时他的手都会不自觉摆弄周围的物体,比如公车站的柱子。
对着公车柱子手拿把掐,敲敲点点。
只要和萧衍通话,脸上也会不自觉漫上笑意。
“那就好,我帮你点了水果,到家后吃一点就早点睡吧。”萧衍轻声叮嘱着。
雪灯悄悄看了眼身边的人,往角落躲了躲,压低声音问道:
“不是说,今晚要检查身体。”
电话那头传来萧衍的轻笑声:“你都这么累了我还缠着你,是我没把你当人还是你觉得我不是人。”
“不行,要检查,人应当言而有信。”雪灯严肃道。
说好完检查,就必须得检查。
“知道了,那你早点回家。”萧衍笑道。
挂了电话,雪灯看了眼,发现裴澄屿还站在那里。
不等雪灯说话,他开门见山问:“是萧衍的电话?”
雪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总觉得裴澄屿说这句话时有点质问的意思。
“是,因为今天下班晚,他很担心,打了很多电话。”雪灯如实回答。
裴澄屿扬起下巴,冷傲的视线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
“如果真的担心,干脆直接搬来一起住,只说不做,谁都会,不是么。”
雪灯虽然迟钝,但也察觉出他那吃了枪药一样的态度。
不懂,他在生什么气。
“不是的,萧衍只是需要时间处理那边的工作,如果就这么撒手不管,也是对自己和员工的不负责任。”
裴澄屿冷笑:“我在那边也有很多工作要处理,但说要来,还不是马上就来了。”
这句话让雪灯很难受,但他又不是那种会和别人起争执的性格,何况对方又是旧识。
不想回答了,随他怎么想吧。
雪灯干脆回过头,盯着公车站牌出神。
但下一秒,手腕被人捏住。
裴澄屿拽着他往车边走,态度生硬:“去吃饭,我请你。”
“我不去……”雪灯眼疾手快扒着柱子,身体用力往回缩,“萧衍在等我回家,我们还要打电话。”
对于原文男主裴澄屿,雪灯一直是持欣赏态度,觉得他性格不屈不挠,品行端正,而且还很聪明,所以对这个人物始终保持很高的好感。
但忽然被他强硬拽走,一瞬间,他对这个大男主产生了一丝惧意。
“为什么不去,只是一起吃饭,对你来说很困难?”裴澄屿捏紧雪灯的手腕,声音不自觉抬高。
说不出为什么,大概是看到从前为了他不惜背负麻烦的雪灯今天却义正词严拒绝了他。
也有可能是看到他和萧衍打电话时笑得那副娇俏模样。
明明他以前只会对自己这么笑的。
旁边等车的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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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
“这年轻人,怎么回事,看不到人家不愿意么。”
见裴澄屿分神,雪灯立马抽回手揉揉手腕。他劲儿可真大。
裴澄屿紧抿着唇,眼底一片黑沉沉。
他对雪灯伸出手:“手机给我,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为什么打你电话不通。”
雪灯想起来,因为上次元茂山的案子导致他手机被打爆,无奈才换了手机号,当时忙于调查,只把新号给了萧衍和几个同事,旧卡几乎不用。
雪灯不想给,裴澄屿强硬夺过手机拨通自己的号码,存下。
他最后看了雪灯一眼,声音压低些:
“我只是生气你像提防坏人一样防着我,我们不是朋友么。”
雪灯攥紧手机,没说话。
裴澄屿重重叹了口气:“我先回去了。”
说完,上车离开。
雪灯望着车子离去,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出声帮忙的伯伯翘着个二郎腿,教育道:
“小伙子,做人不能一昧忍让,都欺负到你头上了,骂回去。”
“可他是朋友……”
“啥就朋友,真朋友不会强人所难逼你做不喜欢的事。”
公车到了,雪灯沉默上了车。
这一路,他都在反复咀嚼伯伯这句话。
平心而论,裴澄屿之前从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当时他苦于无法去米兰监督萧衍,是裴澄屿帮忙牵线搭桥;后来出现不实新闻,也是裴澄屿提议把责任全揽到身上保全他的声誉。
只是后来他确定对萧衍的心意后,开始有意疏远这些比较亲密的身边人,想给予萧衍最充足的安全感。
是不是做错了呢。
代入自己,被莫名其妙疏远,心里也会不好受。
唉,人类社会还是一如既往的复杂,剪不断理还乱。
到了家,萧衍就像在他身上装了监视器一样,脚刚进家门视频通话就来了。
雪灯强颜欢笑:“你点的水果我收到了,有我最喜欢吃的羊角蜜瓜呢。”
萧衍沉默半晌,忽然答非所问:“怎么了,碰到不开心的事了?”
雪灯扬起嘴角:“没有哦,有免费的水果吃,傻子才会不开心。”
“你知不知道。”萧衍收敛了笑容,“你永远不会隐藏情绪,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雪灯的身子一点点塌下。
他觉得有必要和萧衍开诚布公地讲,以前看小说时经常看到男女主因为不长嘴错失良缘,每每看到这种桥段他都在心里大喊:
“说啊,长嘴不是用来闻味儿的。”
他把今晚碰到裴澄屿的事和心里的顾虑原原本本对萧衍说了一遍。
只隐瞒了裴澄屿质疑萧衍只会说不会做那句。
大概是不想萧衍心有顾虑耽误他工作。
手机那头的萧衍沉默了许久许久。
雪灯自己不知道,萧衍当然清楚裴澄屿心里那点小九九,私心里,他希望雪灯和裴澄屿永世不再相见。
可也明白,雪灯非常珍惜这个朋友,或者说每个朋友,就连滕遥这种相处时日不多的同事,雪灯在离开晋海市前也会特意为她准备告别礼物,还写了长长的信。
因为,他可能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对于这世界哪怕是一草一木都格外珍惜。
萧衍揉了揉嘴角,以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一些。
“是怕我吃醋才疏远裴澄屿?”
雪灯点点头:“如果你背着我和别人那啥啥,我也会吃醋,做人要将心比心。”
萧衍笑笑:“没关系,如果他找你道歉,就原谅他吧,偶尔一起吃顿饭没什么的,重要的是,我相信你,还有,凡事多考虑考虑自己。”
“谢谢你,总是在我为难的时候为我指引正确方向。”雪灯由衷道谢。
“我是不是说过,你这个人总是很敷衍,一句谢谢就算了?”
萧衍凑近屏幕,手指捻住衬衫扣子,灵活一番,扣子解开。
雪灯:“对对对,要检查身体的嘛。”
说完,褪下睡裤。
……
一语中的,雪灯刚洗完澡,就收到了裴澄屿的短信: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和你道个歉。对不起,今晚是我失态,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大概是初到首都,人生地不熟,所以碰到你觉得难能可贵,忽略了你最近工作忙想要杜绝一些无用社交,我反省过了,以后会多加收敛,不让你为难。】
【可以原谅我么。】
雪灯也欣然回应了他:
【没关系,我也有错,希望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人鱼][黄豆鞠躬]】
之前的阴云一扫而光,雪灯将全部功劳给到萧衍。
虽然萧衍以前对他冷冰冰还总是不耐烦,可教会他用筷子的是萧衍,买键盘的也是萧衍,生活中方方面面手把手教他的还是萧衍。
萧衍几乎不会说教,更多的是身体力行。
开始知道人类男性无法孕育确实失落了好几天,但没关系,比起壮大族群计划,和萧衍携手共赴余生更实际。
想起萧衍,雪灯抱着被子滚了几圈,睡觉。
*
翌日。
雪灯一早就接到了萧衍的电话,说今天全国降温,要雪灯多穿一点,手套和帽子都要戴好。
雪灯穿戴好,把自己包成了西伯利亚大棕熊,给萧衍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这个点,萧衍已经在工作室忙了,收到雪灯的照片,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
以前怎么会觉得他穿衣打扮很土呢,明明可爱到闪闪发光。
放下手机,又考虑要不要给雪灯在那边雇个司机接送他上下班,可雪灯说过他喜欢坐公交车,因为那是最直观感受一座城市风土人情的方式。
雪灯照例等公车,裴澄屿的车子又双叒叕停在他身边来“偶遇”了。
这一次,雪灯主动迈下台阶打招呼:“早上好,真巧,又遇到了。”
裴澄屿怔了怔,笑容扬起:“是啊,或许是因为顺路。”
绕了十七八个弯的顺路。
他打开车门,雪灯也乐于方便,上了车。
“还以为你今天也不愿意坐我的车呢。”裴澄屿帮他拉过安全带系好,余光悄悄打量着雪灯的脸。
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觉得惊艳。
裴澄屿以前欣赏不来那些雌雄莫辨的长相,自动归于“娘炮文化”里,可总有人会打破他心中的常规。
理解,接受,继而无法自拔地被吸引。
雪灯道:“其实我也苦恼了很久,我不想让萧衍觉得不安心,但昨晚和萧衍通过电话后,他告诉我要珍惜每一个朋友,只是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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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饭没什么的。”
“萧衍”二字一出,裴澄屿没了欣赏美人的心情,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僵硬。
又是萧衍,所以如果不是萧衍出来装好人,雪灯还打算继续疏远他是么。
“所以你和萧衍,感情很好。”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雪灯点头、点头:
“每天都很想他,早中晚都要通话。”
“吱——!”
倏然的急刹车,要不是安全带拦着,雪灯差点一头撞到挡风玻璃上。
裴澄屿握紧方向盘,勉强挤出笑容:“抱歉,没看到是红灯。”
他把雪灯送到电视台,目送他进了大楼。
喉结不断滑动着,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
……
雪灯忙了一天,今天又是九点多才下班,他边走边给萧衍发消息说二十分钟后到家,约好了视频通话的时间。
刚发完消息,手机没电关机。
他想快点回家和萧衍聊天,便打算奢侈一把招辆出租车。
结果出租车没招来,招来了裴澄屿的车子。
雪灯上了车,忍不住笑道:
“你是打算做我的专职司机么?”
“如果你愿意,也不是不行。”裴澄屿递上一杯热咖啡给雪灯。
雪灯抱着咖啡,是他喜欢的鲜橙美式。
但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很奇怪的点。
他看看咖啡,又看看裴澄屿,没研究出个所以然。
回家的路雪灯走过很多遍,对于周围一切场景都已了然于心。
可随着车子随车流而动,车窗外的风景也渐渐变得陌生。
他奇怪地看了眼裴澄屿:“是不是走错路了。”
裴澄屿从后视镜里看着雪灯,笑笑:
“忘记跟你说了,我得先去找朋友拿份走秀名单,你不介意吧。”
雪灯连忙摆手:“不介意不介意,你肯让我坐顺风车我就该感恩戴德了,哪里有资格提要求。”
裴澄屿轻笑一声,转动方向盘朝着更加陌生的小路驶去。
道路两旁的建筑越来越少,路灯也愈发昏暗,原本还能在路边看到几个人,这下连个鬼影都没有。
雪灯好奇打量周围:“你朋友住得挺偏僻。”
“是啊,因为我们这一行不希望被狗仔和粉丝过多打扰,都会选择人少的地方。”
车子缓缓在一处独栋别墅前停下。
裴澄屿打开车门叮嘱雪灯:“我很快回来,你在车里等一下。”
雪灯点点头,目送他下车后一路小跑。
裴澄屿的背影越来越远,雪灯身体往前凑了凑,仔细打量着他。
倏然!
道路两旁窜出两道黑影,猝不及防在裴澄屿脑后来了一棒子。
裴澄屿瞬间如枯叶落地,缓缓倒下。
雪灯猛地直起身子,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他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拖着裴澄屿不知要带去哪里,雪灯急了,想下车帮忙,但车门忽然被人拽开,还没看清眼前状况,一只大手按住他的嘴,捂上一块毛巾。
雪灯下意识挣扎着,但脑袋越来越困,浑身力气也尽数被抽走。
他眨了眨眼,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
“滴答——滴答——”
扰人的水滴声不绝于耳。
头顶传来焦急的喊声:“雪灯?醒醒,雪灯?”
雪灯缓缓睁开眼,天旋地转的眩晕感霎时袭来,伴随而来的是手腕的剧痛。
眼前,是锈迹斑斑的废旧厂房,被冷蓝色的微光覆盖。
雪灯这才意识到自己双手双脚被绑住,不知被人带到了哪里。
他身边同样坐着被反绑的裴澄屿。
“这是哪里。”雪灯环伺一圈,心中的不安一圈圈扩大。
“不知道,我去找朋友拿名单,不知道被谁打晕了,醒来就在这里了。”裴澄屿蹙着眉,忽而又松开,“雪灯你还好么?那些人有打你么。”
雪灯摇摇头。
没打他,大概是用药物迷晕了他。
说话间,大门口闪进两道身影。
雪灯立马警惕起来,身体不断向后缩。
那两人越走越近,雪灯视线一怔。
他在那两人脸上看到了很熟悉的东西。
猪头面具。
和他在夜总会看到的猪头面具有点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在冷蓝色的灯光下更显狰狞诡谲。
雪灯打了个寒颤。
“你们是谁,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裴澄屿往旁边移动两下,有意无意挡住雪灯。
其中一个猪头面具男嗤笑一声,在二人身前蹲下:
“绑架啊大哥,不然带你们过来听演唱会?”
“谁派你们来的。”裴澄屿低声道。
“还好意思问,两位不妨好好想想自己得罪了谁。”猪头男狞笑道。
开始看到这猪头面具,雪灯第一反应是元茂山的余党。
但猪头男说的是“两位”,就是说是他和裴澄屿都得罪的人。
两人狐疑地对视一眼,心中瞬时有了答案。
梁淮。
雪灯忍不住道:“你们靠绑架是买不了房子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神经病!”猪头男高高扬起巴掌。
雪灯立马闭上眼,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但脸上却没什么痛感。
他睁开眼,看见裴澄屿只身挡在他面前,替他挨了那一耳光。
裴澄屿脸上很快浮现五个清晰指印。
“别动手,有话好好说。”雪灯急切道。
猪头男笑笑,掏出手机扔到雪灯怀里:
“你这么喜欢逞英雄出风头,害的我老板家破人散,向你收一点精神损失费不过分吧。”
雪灯不明白:“我没钱。”
“废话,我们当然知道,不然绑架你这种穷鬼岂不是要饿死?”
雪灯:口亨……
“听说你老公这些日子赚不少啊,他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吧,他不是说和他爹有什么四十亿赌约?就为了不和你离婚?那干脆,四十亿给我们吧,他老爹最多是嘴上说说,我们可是说到做到。”
“我不打,我老公没钱。”雪灯倔强道。
“你他妈可别犯贱,你不会以为我们搞不到你老公的号码吧。”说着,猪头男拿起手机输入一个号码给雪灯看,“看看,没错吧。”
雪灯仔细看了眼,摇摇头:“不对。”
“多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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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灯定了定神,往前拱了拱身子,凑到猪头男手边小声道:
“一……”
猪头男按下一。
雪灯继续道:“一……”
猪头男再次按下一。
雪灯口型一变,道:“零……”
猪头男手指顿住,随即暴怒而起:“你他妈耍老子?!”
雪灯:计划失败,看来对方不傻嘛。
猪头男不再理会他,转而输入刚才的号码,拨通。
萧衍握着手机,抱着双臂在工作室走来走去。
再打一遍雪灯电话,还是提示关机。
他最后给自己发短信是九点,现在已经十点半了,就算是爬也该爬到家了。
手机没电?遭人绑架
想到这个可能,萧衍心头一钝。
但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雪灯那一穷二白的,绑架他有什么好处,还得让他在那白吃饭。
思忖之际,手机响了。
显示是一个特殊号码,没有IP显示。
萧衍按掉,那号码再次打来。
确定了,不是AI通话,他接起电话,对方开门见山:
“萧衍对吧,你老婆现在在我们手上,如果不想他吃苦,明早八点,带十亿到我一会儿发给你的地址,把钱放到指定位置,不要报警,否则,你就等着几十年后和你老婆在地府重逢吧。”
萧衍赫然蹙起眉头,心脏跳乱了一拍。
雪灯被人绑架了?
“等等。”萧衍叫住对方,“你先让我听听雪灯的声音,确定你们不是恶意玩笑。”
猪头男把手机举到雪灯嘴边,拍拍他的脸:“快说老公救救我,我好害怕。”
雪灯别过头,不想猪头男碰他。
“说话!”猪头男一声怒吼。
萧衍一直没听到雪灯的声音,心却骤然悬到半空。
直到电话里传来另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别逼他,不就是想要钱么,给我经纪人打电话,要多少他都会给。”
是裴澄屿!
不等萧衍回答,裴澄屿又冲着电话道:
“萧衍,这不是玩笑,雪灯就在我身边,他不想拖累你所以不肯开口,你不用担心,我会让经纪人送钱过来,但你千万别报警,我怕他们会对雪灯不利。”
萧衍猛地攥紧手机,钢化膜咔咔作响。
他做了个深呼吸冷静下来,对着手机轻声道:
“雪灯,在听么?”
雪灯听到萧衍的声音,强烈想要开口喊他的欲望最终憋回去,化作莹莹泪水在眼眶间打转。
一片阒寂中,只有水滴声不止,于偌大厂房内不断回旋。
萧衍翕了翕眼,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放松些:
“别怕,明早我就去接你,今晚吃饭没有,不能饿肚子,如果对方给你饭吃就多吃点。”
雪灯低着头,努力把眼泪咽回去,点点头。
这才意识到萧衍看不见,发出委屈嘶哑的一声:“嗯……”
听到雪灯声音,萧衍才稍稍松了口气,对猪头男道:
“如果要取十亿,需要提前预约,还会被银行监控,我可能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现金。”
猪头男道:“好,你想办法借也好,抢也好,最迟到后天晚上,我要见到十亿现金。”
“我知道了,但在此之前,如果雪灯少了一根头发,你一分钱也拿不到。”萧衍的声音听起来依然镇定。
“成交。”
挂了电话,猪头男对雪灯嗤笑道:
“你老公还挺疼你的,可惜你不争气,要说害了他的,也是你。”
雪灯垂着头,没说话。
“钱你很快就能拿到,可以闭嘴了。”裴澄屿出声呵斥。
猪头男笑笑,对另一猪头男做了个手势,他很快跑出去拿回来两碗饭,顶上盖着些肉菜。
饭碗搁到二人面前,猪头男道:“你老公说要你多吃点。”
雪灯晃晃手:“手绑着呢,怎么吃。”
“见没见过狗吃食?”猪头男们笑着,不再理会二人,阔步离开。
雪灯慢慢坐直身子向后倚着墙,双目无神。
好多好多,坏人。
裴澄屿俯下身子,用下巴将饭碗推近一些给雪灯:“吃饭吧,萧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不能先饿着自己。”
雪灯摇摇头:“我要等萧衍过来一起吃海鲜火锅……”
虽然绑匪给的晚餐闻着还真挺香,但就像他们说的,自己不能再这么不争气了。
一次次要萧衍付出时间和精力帮他渡过难关,他也总得为萧衍做点什么。
那边,萧衍挂了电话,扶着额头思考了许久。
第60章
完全封闭的厂房,四周不见光,无法判断现在到底是几点。
雪灯被绑了许久,浑身关节都在叫嚣酸痛。
他尝试着动了动胳膊,剧痛袭来,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一旁的裴澄屿始终垂着头,听到雪灯的吸气声,忙抬起头看过去。
“胳膊疼?”他轻声询问。
雪灯点点头,长叹一声。
裴澄屿坐近一些,忽然把下巴搁在他肩头,揉动着:“这样给你揉揉肩会好受些。”
雪灯缩了缩肩膀,弓起身子:“不用,你也很辛苦,对不起因为我……害的你也跟我一起吃苦。”
“不是你的错,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你。”裴澄屿鼻间轻出一口气,慢慢放松了身体。
雪灯不明白,但看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并没做声,安静等待。
“你也看出来了,绑架我们的是梁淮,我在想,如果我当初没有对他恶言相向,今时今日是否就不会落到这般田地。更不会连累你。”
“你和他说什么了。”雪灯倒有几分好奇。
裴澄屿笑笑,抬起脸,脸上指印清晰可见:
“我说,我找到真爱了,还说,让他滚。”
雪灯:这不对啊,原文男主除了梁淮,还有谁算是他的真爱。
“雪灯。”裴澄屿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知道你结婚的消息,那一瞬间对我来说无异于世界崩塌,直至现在,我也无法从这种失落中走出去。”
“如果这次我们能平安无事离开这里,可不可以像以前一样对我笑,不是因为萧衍的建议,而是发自内心的,代表你自己最真实想法的。”
雪灯:哦……
他是不是在说,他的真爱,是我。
雪灯当场表演什么叫眼睛瞪得像铜铃。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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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亲手拆散了男主攻受,还把男主受的心也一并抢过来了。
罪人啊,该死啊。
雪灯:要不我还是装不知道吧。
他对着裴澄屿露出一抹假笑:“好的呀。”
裴澄屿释然地笑笑,目光转向地上两碗已经凉透的饭,问道:“吃饭吧?我们现在必须要保持体力,万一等不到萧衍,也能想办法离开这里。”
雪灯是很想吃饭,但,总不能真叫他学狗狗进食吧,太侮辱人了。
犹豫间,裴澄屿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忽然道:“你躺下,侧躺。”
雪灯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
裴澄屿转过身子,对着那碗饭摸索着,抓到了勺子柄,舀起一勺饭:“吃吧,我喂你。”
雪灯恍然大悟:是啊,躺着吃就不算狗狗吃食了。
果然是原文男主,聪明。
雪灯伸长脖子咬了一口。别说,虽然绑匪人不怎样,厨艺倒很不错,甚至比萧衍还强那么一点点。
一想起萧衍,心又颤了,鼻子又酸了。
含着泪吃完饭,雪灯如法炮制这样喂裴澄屿吃了饭。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可是好困。
雪灯躺在冰凉地面,很冷,可困意阵阵袭来,上下眼皮开始互殴。
他听到身后传来衣服与地面簌簌摩擦的声音,裴澄屿带着一点热乎气靠了过来,紧贴在雪灯身后:
“困了就睡吧,这样会暖和一些。”
雪灯眨眨眼算是回应,终于敌不过睡衣,沉沉睡去。
*
萧衍拎着车钥匙阔步下楼,员工小跑跟过来:“萧总监,春季时装展的方案……”
“放我办公室,我现在要去首都,回来再看。”
如一阵风,疾速扫过。
员工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萧总监好爱他老婆,三天两头往那跑。”
“是我有那样的娇妻,我直接住那,什么公司事业,不重要。”
“哈哈,娇妻就过分了,雪记者也是事业型才子呢。”
……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依然是密不透风的厂房,手机也被绑匪收走,无法判断时间,雪灯被冻醒了。
零下七八度的天气,没有地暖,周围尽是冰冷器械,头顶的蓝光还给人产生了心理暗示,更冷了。
雪灯只觉得鼻尖都是冰凉的。
他缓缓坐起身,睡不着了。
旁边的裴澄屿倒是睡得安逸。
雪灯倚着墙,视线幽幽穿过冰冷空气,落在自己的鞋子上。
又想起萧衍了。
这双鞋子是他第一天来首都时萧衍带他一起买的,一双米白色的高帮棉靴。
当时他这种经常出去跑新闻的人穿白鞋很快会弄脏,想买棕色的,萧衍说白色好搭衣服,推荐白色。
结果还是弄脏了。
兴许他是被绑匪拖过来的,脚后跟一片厚厚泥浆,鞋子表面也错落着大大小小的泥点。
一旦开始注意鞋子,就总想做个比较。
雪灯的视线落在裴澄屿的鞋子上。
一双黑色的高帮运动鞋。
很干净。
很干净。
为什么。
不知道是雪灯的视线太过灼热,还是裴澄屿根本就没睡,雪灯就盯了那么一会儿,裴澄屿醒了。
雪灯忙移开视线。
裴澄屿晃了晃脑袋试图清醒一些,问:“怎么没睡,还是醒了。”
雪灯看也不看他:“醒了。”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你冷么。”
“嗯,很冷。”
裴澄屿环伺一圈,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个温度没暖气我们撑不住的。”
说着,他的视线落在两只空碗上。
有主意了。
裴澄屿俯下身子用牙齿紧紧咬住碗的边缘,借助身后墙壁站起身,接着一张嘴,碗应声落地碎成几块。
他蹲下身子摸索着捡起一块碎片,学着电视剧里的场景用碎片切割着绑手的麻绳。
“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你再睡一会儿吧。”裴澄屿道。
雪灯不动声色看着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未作声。
他看到裴澄屿因为双手被反绑,只能用掌心按着碎片切割麻绳,没几下,掌心已经鲜血淋漓。
裴澄屿皱了眉,倒吸一口凉气。
他倒还要安慰着雪灯:“没关系,不用担心我,我感觉绳子已经割开一道小口子,大概很快就能好。”
雪灯依然没说话。
另一边。
萧衍熬了一夜驾车到首都,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早上八点。
幸而他在这里读的大学,熟人多,现在又是意气风发人,随便动动口,熟人争先恐后上赶着借钱。
但还是凑不齐十个亿,只凑到了两千万,加上他单日预约最大限额,加起来只有两千一百万。
两天内凑到十亿现金,绝不可能。
绑匪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况且就算真能一下取出十亿现金,恐怕也早已上了警方密切关注名单。
事有蹊跷。
仔细回想,昨晚接到绑匪电话时,裴澄屿也在身边,那么这场绑架的幕后主使有可能是二人的共同敌人,梁淮?
不可能的,萧衍觉得他和梁淮虽然私交不多,但也清楚他的为人,自始至终他要的就是裴澄屿。
十亿固然金额庞大,可出生于大财团的他也不是没见过,更不可能不知道两天内根本取不出这么多现金。
倒不如说,如果真是梁淮指使绑架,比起十亿赎金,他可能会更想直接对裴澄屿来个霸王硬上弓。
所以绑匪主谋并不是梁淮。
极有可能,赎金,只是个幌子。
再仔细回想,昨晚和雪灯通话,萧衍听到雪灯被绑架的地方似乎有很清晰的滴答声。
是水声。
……
废弃厂房里。
“啪!”功夫不负苦心人,裴澄屿终于割碎了绳子。
他大喜过望,忙解开被绑住的双脚,重获自由后立马帮雪灯解绳子。
雪灯却缩了缩身体,转向一边。
“没事的,趁绑匪不在我们快点找出口离开。”裴澄屿轻声安慰着。
他帮雪灯解开手上的绳子,又要解脚上的,雪灯身体直接转个圈,低声道:“我自己来。”
两人解开绳子,冲到门口,发现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但门上有道缝,凑过去可以看到一根铁杆横在上面,似乎是老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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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插销式门栓。
作为原文男主,掌握的技能自然多。
裴澄屿环伺一圈,在厂房里发现几根片状的铁条,刚好能穿过门缝。
他将铁条插进去,卡住外面的门栓高高一提——
“打开了!”裴澄屿丢了铁条,打开门,拉住雪灯的手,“我们快走吧。”
雪灯抽回手,冷冷道:“我不走。”
“关傻了么?”裴澄屿抬手探探他的额头,又被雪灯歪头躲开。
“萧衍说他会来救我,我就在这等他。”雪灯慢慢走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别天真了。”裴澄屿眉头紧蹙,声调抬高,“你觉得两天内凑够十亿现金现实么?他是萧衍不是神,我现在能带你出去,你跟我走,我保证你会没事。”
雪灯别过头,嗫嚅着:“见不到萧衍我不走。”
“为什么这么固执!你知道这里距离晋海有多远么!还是你觉得萧衍能找到这里!不要满口都是萧衍好不好,你的性命安危更重要。”
这是裴澄屿第一次用吼的方式和雪灯说话。
雪灯抱紧双膝,视线再次落到裴澄屿的鞋子上。
良久,他轻叹一声:“他会找到的,我相信他。”
裴澄屿眼见劝不动,干脆上手,一把把雪灯从地上拉起来,强行拽着往外拖。
雪灯本就瘦,昨晚也只吃了堪堪一碗饭,现在饿得全无力气,被裴澄屿拽着走,刚扒住柱子,下一秒被无情拽离。
刚走到门口,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顿住。
四个戴着猪头面具的男人手提棒球棍,敲着掌心,戏谑笑道:
“哎呦,有点本事,这都叫你们脱身了?”
裴澄屿拉着雪灯慢慢往后退,满眼警惕。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雪灯根本不挣扎,裴澄屿脸上重重挨了一拳,嘴角渗出鲜血。
得,又给绑回去了。
四个绑匪在厂房墙角铺满破布,倒上汽油,掏出打火机,对二人洋洋得意笑道:
“既然你们不配合,也别怪哥哥们无情,姓萧的到现在也没凑够钱,不过有多少拿多少吧。”
“既然能拿到钱,为什么不放了我们。”裴澄屿质问道。
“因为哥哥们对于你们私自逃跑一事很生气,你们言而无信,我们还有什么理由遵循拿钱放人的规矩?”
绑匪笑着,点燃打火机,扔进被汽油浇湿的破布堆里。
霎时间,火光冲天。
四个人一路小跑到外面,反锁了大门,扬长离去。
面对锨天烁地的大火和滚滚浓烟,放到以前,雪灯面临此情此景也差不多该吓昏过去了。
但这次他却很淡定,无神的双目中跳跃着橘色火苗。
不过这次,绑匪们似乎忽略了一点。
他们将裴澄屿和雪灯的双手绑在前面,致使裴澄屿可以顺利解开脚上绳子。
他凑到雪灯面前帮他解绳子,那张原本帅气的脸因为绑匪的折腾已经肿了一边,嘴角的血迹也没来得及擦。
“他们这次反锁了门,我们得看看有没有窗户,再这样下去等警察来了咱俩就是两具焦尸。”
雪灯不动声色望着他,脚上绳子被解开也不走。
良久,他蹙起眉:“裴澄屿,你……”
“嘭!”
话未说完,生锈的大铁门忽然传来剧烈击打声。
一声、两声——
雪灯不知道感应到什么,明明刚才裴澄屿怎么劝他也不走,这一次他主动站起来,看向大铁门。
最后一声闷响过后,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雪灯和裴澄屿同时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老……老公!”雪灯惊叫一声,瞬间泪奔,朝着门口跑去。
但因为双手被绑住无法保持身体平衡,又因为浓烟过于浓烈遮挡了视线,他一脚绊在铁管上,脸着地趴了下去。
萧衍阔步而来,拉起雪灯,见孩子鼻血都出来了。
“怎么样,还能走么。”萧衍随手抹掉他的鼻血,担忧问道。
雪灯试图往上起,但膝盖疼得厉害。
早知道就应该听萧衍的话,多穿一条秋裤,就不至于裤子擦破,膝盖擦伤。
萧衍拂去浓烟,拉过雪灯的手:“我背你。”
雪灯点点头,配合地挺直身子。
但下一秒,随着急促脚步声响起,雪灯骤然瞪大双眼。
那一声“小心”还没来得及喊出口,一声闷响下,萧衍目光一怔,随即眯了眯眼,身体重重倒下,跌入雪灯怀里。
背后,站着手持铁棍的裴澄屿,双目似充血一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打他!”雪灯上一次吼人,还是面对元茂山时。
而这一次,是对着他自以为最要好的朋友。
裴澄屿紧紧咬着牙,颈间肌肉不断抽动,猩红的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
“我刚才拼了命救你,你不走,见到萧衍就这么开心?”
雪灯不想理他,双手紧紧扣住萧衍的手臂,卯足了劲儿把他往上提。
火势还在蔓延,烧的只剩狭小一块区域,而雪灯还是没把萧衍拽起来。
萧衍不胖,但坏就坏在他骨架大,肌肉瓷实,估计得有个一百六七十斤。
裴澄屿一把抓起雪灯的手,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狰狞:
“如果你要救他,就做好葬身火海的准备,你也看见火势蔓延多快,如果你不想死,现在就跟我走。”
“别、再、管、他。”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裴澄屿,这出苦肉戏你都不打算继续演下去了?”雪灯直起身子,表情与其说是愤怒,不如用心寒形容更贴切。
裴澄屿瞳孔骤然扩张,明明周遭是高温大火,可他还是感觉一股寒意从后背密密麻麻冒出。
果不其然,雪灯说完这句话,那四个戴着猪头面具的绑匪就拎着灭火器冲进来了,对着大火一通喷。
大火熄灭,徒留被烧得漆黑的墙壁和徐徐翻滚的浓烟,和无声对峙着的雪灯裴澄屿。
几个猪头面具男见此情景,默默对视一眼,火速离开。
门外传来警车鸣笛声和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至近。
雪灯第一次感觉对一个人这么失望,只因为这个人曾经是自己毫无保留付出真心,坚定信任的“朋友”。
“我是被你请来的演员拖进来的,所以我的鞋子很脏,鞋跟处尤其,但你的鞋子这么干净,请问你是不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自己走进来的。”
雪灯笑问道。
裴澄屿喉结动了动,面对雪灯的质问,他找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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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了让这场绑架戏更逼真,甚至不惜自毁容颜,让绑匪打你,你是有多想让我对你感到愧疚?然后再因为这份愧疚对你负责,直至动心,抛弃萧衍,对不对。”
雪灯说着,蹲下身子,抱紧还在昏迷的萧衍,泪水簌簌落下:
“但是你怎么能打他呢,他出了事我怎么办。”
裴澄屿冷冷垂视着雪灯,收紧的双拳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狼狈松开了手指。
雪灯将脸埋进萧衍怀里,瓮声瓮气:
“裴澄屿,我知道我不聪明,所以不知道,到底要多聪明才能看清你的狼子野心,才能去怀疑一个真诚交心的朋友?”
“如果早知道是今天这样,我当初绝对不会救你。”
他抱着萧衍的脑袋,护着后脑勺的手已经沾满鲜血。
裴澄屿怔怔看着他,随即绝望地闭上了眼。
正如雪灯所说,这场绑架戏是他一手策划,为的就是能在吊桥效应下让雪灯对他增加好感,再让雪灯看到他为了他挺身而出不惜自毁容颜,最后再让雪灯明白,能救他的只有他裴澄屿,而不是萧衍。
然后对他愧疚,对他感恩,对他负责。
急救医生和警察匆匆而入,一帮人检查现场是否有残余火种,另一帮人把萧衍抬上担架送去救护车,剩下的,对裴澄屿敬了个礼:
“你好,我们现在怀疑你和这场纵火案有关,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雪灯最后看了一眼裴澄屿,跟着医生们追着担架上了救护车。
萧衍总是说,人性经不起考验,所以用恶意揣测一个人是必要的。
以前的雪灯不太喜欢这句话,但时至今日,他觉得萧衍是对的。
*
医院。
监护仪器里传来平稳的心跳声。
床上的萧衍还在昏迷。
医生帮忙雪灯处理了伤口,鼻子上贴了块纱布。
雪灯垂着头坐在床边,双手不安地拉着萧衍的手。
“老公啊,你千万不能死,你要敢死,我真的会杀了你。”他絮絮叨叨,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医生检查了萧衍的情况,说他颅后有明显创伤,具体情况要等他苏醒后做个详细检查。
雪灯问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医生也只是摇头。
病房电视里传来新闻播报声,屏幕中,裴澄屿被警察围着,下面一行大字:
【知名模特涉嫌故意伪造绑架案并教唆他人纵火被警方立案调查。】
果然,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永远都猜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冷静下来后,雪灯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两天没洗漱也没上过卫生间,好歹要去洗把脸吧,不然他都能想象到萧衍醒来后看到他花姑子一样的脸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出门前,雪灯还特意看了眼病房号,默念着“210”。
走廊上,医生护士来去匆匆,不知谁家老人驾鹤西归,子孙后代忙着抬棺送行,年轻的孙子孙女扶着墙失声痛哭,还有迟了一步没能见到老人最后一面的,慌不择路推开雪灯朝着病房跑去。
这祖孙四辈,就像一个人一生的缩影,出生、成长、中年、老去。
雪灯默默看着,明明是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但见到此情此景,还是鼻根发酸。
不知道等他和萧衍百年老去时,会不会有后代帮他们吊孝送葬。
大概不会有的吧,或许到最后就只剩两个老爷爷,不知谁先走,剩下的那个则在不多的时日里思念着故人等待夕阳落尽。
雪灯去卫生间做了个简单的洗漱,嘴里念叨着“201”小跑回病房。
刚跑到病房门口,身体倏然顿住。
他眼里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护士用白布盖上了病床上的人,而旁边床的病人和家属则满脸惋惜地围观,“啧啧”两声:“真可惜,才这么年轻就……”
雪灯觉得自己不是疯了就是眼睛出了问题。
刚还好好躺在这里的萧衍,在自己去洗把脸的工夫就……没了?
眼前的景象,让人一时分不出真假,所有的物体好像都有了生命般,不断地蜿蜒、扭曲。
大脑是一片空白的,血液是冷却后凝固的。
“萧……萧衍。”雪灯不自觉地喃喃着。
身体不受控制,机械僵硬地一步步走到病床边。
上午还生龙活虎的人,此时已经蒙上了白布,失去了呼吸。
“萧衍……”雪灯只觉浑身失了力,一下子跌坐在地。
医生对他点点头,说了句“节哀顺变”便离开了病房。
“萧衍!”眼泪喷涌而出,雪灯不停摇晃着床上的尸体,边哭边喊,“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呢,你为什么走得这么急,甚至没跟我说你银行卡的密码。”
旁边围观人群:……
哭声中,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一个和雪灯差不多年纪的男生扑到病床前,和雪灯一起大力晃动着尸体,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老公!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不让我看你最后一眼,你好狠的心啊!”
围观群众:……?
雪灯缓缓抬起头,收住眼泪,温柔的眉深深蹙起:“你是谁,为什么喊我老公叫老公。”
真想不到啊萧衍,竟然背着我……该死!
年轻男人抬眼上下打量他一番,火气上来了:“我才要问你谁!为什么喊我老公叫老公!”
围观群众:卧槽!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
雪灯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管这人是萧衍的小三还是小四,他才是萧衍合法爱人,能带走萧衍尸体送去安葬的只有他。
雪灯一把抱住尸体,用胳膊肘把年轻男人往一边推:“我的我的。”
“你神经病啊!”年轻男人蓦地起身,一把掀开尸体上的白布,“你瞪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你老公么?!”
雪灯看了一眼。
雪灯尴尬,四处看风景。
病床上躺着的明显不是萧衍。
哭早了。
“对、对不起……”雪灯看了眼门牌号,“我搞错房间了。”
自己真该死啊,人家小两口因为意外天人永隔,做妻子的过来送爱人最后一程,却被自己搅了清净,还让周围人看了笑话。
这个男人已经很伤心了,自己却还和他大呼小叫。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雪灯对着男人九十度鞠躬,又对着尸体九十度鞠躬。
男人摆摆手,似乎没有心情和他计较。
良久,男人连最后站立的力气都没了,身子骤然倾塌。
他攥紧尸体一只手,送到嘴边轻吻,眼泪如落珠不止。
“没关系。”男人望着毫无生气的尸体,勉强支撑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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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要谢谢你。”
雪灯不明白。
“我老公生前是个很幽默的人,经常和大家开玩笑,所以他住院的消息没有通知任何朋友,不想他们伤心。如果他的灵魂还弥留在这里,一定也希望看到他临走前的最后一刻,是充满欢声笑语的……”
男人使劲抹了把眼泪:“真的,谢谢你。”
雪灯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再次对着尸体深深鞠躬:“陌生人,一路走好,希望你来世依然做个快乐的人。”
阒寂中,雪灯悄悄退出病房。
原来自己把210记成了201。
他拔腿冲进萧衍病房,看着床上的人虽然尚在昏迷,但还没盖上白布,释然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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