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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公益活动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才结束,大家伙将垃圾分类好装车带走,领头说要带大家去吃饭。
萧衍还了捡垃圾的铁钩,戴上墨镜,和雪灯打了个招呼后直奔材料供应地。
服装外饰的方案,有了。
雪灯和大家去聚餐,恰逢有志愿者当天生日,一起吃饱喝足顺带收货一堆生日礼物。
这位志愿者先前并不知道大家为他准备了惊喜,收到礼物和蛋糕时感动到泣不成声,情绪感染了雪灯,他都有点想哭了。
志愿者还说,因为他小时候是留守儿童,家里只有奶奶,奶奶年纪大记忆力衰退,父母长年在外务工,根本没人记得他生日。
感动,不仅是因为收到祝福,而是知道自己一直被大家惦念关心着。
回家的路上,雪灯陷入沉思。
好像人类非常期待生日这天,希望获得大家的祝福和礼物。
那萧衍的生日是哪一天呢。
头昏昏沉沉的,兴许是因为吹了一天冷风,鼻子也堵住了。
但雪灯以前生活在海底,常年低温,也从没感冒过,因此并不知道这是感冒的症状。
到了家,萧衍不在,钟点工阿姨已经准备好晚餐。
雪灯本想先吃,但主任说过不等别人自己吃很没礼貌,于是给萧衍打了个电话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萧衍只说自己在忙,便匆匆挂了电话。
雪灯扶着额头,只觉头疼得厉害。
索性先回房间睡一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隐隐听到开门声,一秒起身。
头疼鼻塞嗓子疼,好像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
都不知怎么下的楼,看见萧衍刚脱了外套,手里还抬了只一人宽的绒布收纳盒。
“怎么不吃饭。”萧衍看了眼整齐未动的晚餐,问。
“在等你。”雪灯一张嘴,声音喑哑。
“以后我在忙不要等我,自己先吃。”
雪灯虚虚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
这一餐晚饭吃得极度沉默,雪灯也确实没什么想说的,只觉得每吞食一口,喉咙都像刀割般疼。
萧衍也注意到了他的沉默,刚想开口找点话题,却见雪灯放了筷子:
“吃饱了,我先回房间躺会儿。”
萧衍望着他虚浮的背影,神色黯了黯。
吃过饭,萧衍上了楼,打开他带回来的丝绒盒子,里面整齐码放着几板水滴形的净水钻。
开工。
他在净水钻表面黏上一圈金箔,照紫外线灯进行加固。
可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乱糟糟。
雪灯那虚浮无力的背影几次于脑中闪现。
萧衍捻了捻钻石,放下,起身出了门。
来到雪灯房门口,犹豫半晌,敲敲门。
房内无人回应。
“我进来了。”他象征性提醒一声,推门而入。
床上隆起薄薄鼓包,走近一瞧,雪灯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萧衍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微热,但不算烫。
想到他在海边被吹成小辣椒一样的红鼻子,大概猜到了。
下楼取了药箱上来,萧衍打算先帮他测量体温,手指刚解开他的衬衫领扣,雪灯缓缓睁开了眼。
雪灯望着停在自己领口的手。
萧衍有这种想法他的确是很开心啦,但——
他轻轻碰了碰萧衍的手臂,声音嘶哑:“现在就来么,可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嘴上这样说,他还是强撑起身体,微红的脸颊往萧衍怀中拱了拱:“罢了,不知道下次小蝌蚪活跃期要等等到什么时候,直接来吧。”
“别把人当畜生。”萧衍明白了他的意思,把人往旁边推了推,体温计顺其自然塞进他腋窝下,“夹好,别乱动。”
雪灯意识模糊靠在萧衍怀中,嗅着他独有的气息。
这种气息令人觉得放松安心。
拿出体温计看了眼,37.3℃,轻微低烧,但还在正常体温范畴内。
萧衍喂他吃了药,准备关灯走人。
雪灯虚虚睁开眼:“你要走么。”
“嗯,刚拿回来一批材料,要在一周内完成。”萧衍的手指搁在点灯开关上,“你睡吧。”
雪灯换了个方向侧躺,正对萧衍。
明明眼皮沉得厉害,可他还是坚持睁着眼:“非要走么。”
萧衍心道:不走那二十亿你替我赚?
“睡觉,别想太多。”他关了灯,步伐决绝离开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里,月光温柔且孤寂。
雪灯叹了口气,慢慢翕了眼。
有点不安。
这屋子里以前就这么安静么?静到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知道生病是这样的,但没想到这么难受。
喉咙里像塞了刀片,脑袋也像遭人迎头一棒,嗖嗖的疼。
明明很困,意识却总也在半空飘着一般,他甚至都产生了幻听,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以及刻意放轻的开门声。
嗯?不是幻听。
房门打开一道缝,昏黄灯光探进来,被门框切割成不规则的几何形。
高大的黑影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向书桌。
雪灯勉强支撑起上半身,似梦非梦,道了声:“老公?”
那黑影明显一顿。
接着,萧衍的声音传来:“我房间桌子小不够用,借一下你房间的桌子。”
萧衍拧亮台灯,将灯光调至最暗,随手将带来的丝绒盒子搁在桌上,视线不着痕迹看向床上的人。
雪灯没说话,静静躺回去,睁着迷蒙双眼直勾勾望向萧衍。
对于进行精致手工的萧衍来说,昏暗的台灯光根本不够用,他只能将净水钻举在灯泡下面,眼睛凑很近,一点一点黏着比瞳孔还小的金箔点纸。
随意一瞥,就看见雪灯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凝望着他。
萧衍抬了抬脖子,改掉刚才不雅的姿态,尽量挺直腰身:“怎么不睡。”
雪灯摇摇头:“我想陪着你。”
与其说是他陪萧衍,不如说希望萧衍陪着他。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生病时会变得这么黏人,视线里没有萧衍的存在便会觉得不安,难以入睡。
可萧衍来了,又怕自己一闭眼他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离开,索性睁着眼一直看。
萧衍垂了眼,低低道:“不用你陪,你陪着也不会改变什么。”
是指手工进度。
雪灯意识到或许自己过于炙热的视线给萧衍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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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担。
他慢慢闭上眼:“我睡了。”
可没一会儿,又偷偷睁开眼,看一眼,确定萧衍还在,再次闭上眼。
三分钟后,又偷偷睁了眼。
这一切,都被萧衍尽收眼底。
当他无意间和萧衍对上视线,他又立马闭上眼,还要欲盖弥彰来一句:“真的睡了。”
萧衍瞅着他,轻笑一声:“睡了还能说话?”
雪灯双眼紧闭:“是梦话哦。”
屋子里很安静,只偶尔传来萧衍打开紫外线灯发出的“吧嗒”。
明明只是很细微的一声,却给了雪灯暗示:萧衍在认真工作,那我可以悄悄睁眼看看吧。
他睁开一只眼,视线里是萧衍微垂的双眸,长睫掩映,在眼底投出扇形的阴影。
分明的五官轮廓,如精雕细琢的玉石,生硬冷淡,却因为暖色的灯光漫上一丝温柔。
萧衍有点累了,抬手扶着额头稍稍闭眼休息一下。
手指挡住眼眸时,不经意一睁眼,却看见雪灯睁大双眼明目张胆地观察他。
心事真多。
萧衍缓缓做了个深呼吸,从一旁工具箱里翻出几张方形彩色纸。
手指灵活翻转,原本平平无奇的粉色纸一点点出现棱角,像是神奇的魔术,一朵娇艳欲滴的川崎玫瑰绽放于掌心。
他起身朝雪灯走去。
雪灯赶紧闭上眼装睡。
耳边传来细微的摩挲声,以及脚步渐渐远去的声音。
雪灯等了许久,缓缓睁开眼。
巴掌大小的粉色川崎玫瑰静静搁在枕边,被远处微弱灯光映出一圈朦胧柔光。
雪灯因为病痛而微蹙的眉眼渐渐舒展开,一点点弯下去,如天边皎月。
他从被窝里探出手指拿过纸玫瑰藏入被窝里,双手捧着置于胸前。
真漂亮啊。
萧衍半边脸隐匿于阴影中,视线里是雪灯如皎月般的笑眼。
笑笑。笨蛋,以为谁没看见他装睡一样。
*
雪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时,虽然还有些鼻塞,但头痛缓解了不少。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坐起身朝书桌看去。
萧衍还坐在那里,单手抵着额头,双眼紧闭。
好像睡着了。
忽然觉得萧衍好辛苦,为了他的参赛作品,就这样坐着睡着了。
印象中的萧衍很少完整睡过一夜,偶尔起夜时还能看到他房间的灯亮着。
雪灯抱着被子下了床,轻手轻脚裹在萧衍身上。
萧衍手指颤了颤,倏然睁开眼。
眼中布满红血丝。
“对不起,吵醒你了,我只是想帮你……盖被子。”雪灯忙道歉。
萧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子,疲惫点点头,没说话。
他收拾了工具箱回了房间,早餐也没吃便开始为净水钻穿线,随即一颗颗镶在鱼尾裙上。
只穿了一圈,他又停了手。
想法是丰满的,可现实太骨感,想制造微光投映海面的效果,昨天在海边受到雪灯的启发,自以为办法有了,可实施后还是发现与脑海中雪灯伫立海边的样子依然千差万别。
衣服装饰漂亮肯定是漂亮的,只是稍显生硬,不是他要的那种感觉。
萧衍鼻间重重出一口气,又把净水钻一颗颗拆下来丢进盒子里。
昨晚熬夜到天亮才闭了会儿眼,现在已经出现生理性不适,胃里直犯恶心。
他随手拿过手机看了眼。
12月5日。
又到了这一天。
最近一直是两眼一睁忙到熄灯的状态,把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了。
萧衍眼底一片倦意,他慢慢换好衣服拿了车钥匙下楼。
雪灯已经在餐桌前等他吃早餐,见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面如纸色,唯一一点颜色是漆黑瞳色,却连最后一丝光彩都被抽离。
“吃早餐么。”雪灯问道。
萧衍道了句“不了”,便阔步朝大门走去。
雪灯忙追上去询问:“对了,你的生日是几号。”
萧衍握住门把的手顿住。
良久,他低低道了句:“我不过生日。”
雪灯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不爱过生日。
昨天看到有人帮庆生的志愿者感动到涕泗横流,以为大家都非常期待这一天。
“为什么。”他好奇问道。
萧衍:“没有为什么。”
说完,推门出去。
萧衍一个人开车来到陵园。
这里仿佛是一座城市中最安静的地方,只有冷硬的墓碑和无声的风。
他远远看过去,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伫立在一座墓碑前,不发一言就这么站着。
萧衍移开视线,冷笑一声。
如果躺在坟墓里的人还有意识,一定也非常厌恶这男人的到来吧。
为什么不过生日。
自己的出生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非但如此,这一天也是母亲身体精神遭受双重折磨的日子。
她一定很不想生下这个孩子。
可真生下来了,又把唯一清醒的爱全数赋予这个孩子。
萧衍缓缓在墓园边缘的长椅上坐下,像过往二十多年一样,从未上前,只远远看着。
漆黑的瞳眸中是寒风吹动浮云的倒影。
另一边。
雪灯在餐桌前转了几圈,眉头紧锁。
坏了,坏了。
看到萧衍那苍白的脸,他可以想象出此时萧衍体内的小蝌蚪是什么光景,蔫头巴脑嘶喊着痛苦。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提及他的生日他这么不开心。
明白了,肯定是因为他身边人都记不住他的生日,从来不会帮他庆祝,这人就闹别扭了。
不过了,爱谁谁。
一定是这样。
雪灯代入自己想象一下,虽然在海底时族群没有庆祝
生日的传统,但生日这天外婆还是会千里迢迢游来送他一本人类书籍,然后趁着黑夜带他上岸看看人类世界的月光。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还是每时每刻都在期盼这一天。
大概是觉得被人惦念的感觉很美好。
思前想后,雪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做贼,不自觉代入那种偷偷摸摸的姿态进了萧衍房间。
来到桌前,对着空气双手合十:“先声明,我不是想偷东西,只是想寻找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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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行过充足的心理建树后,他对着桌子露出一副“我可是看过五百集柯南”的自信模样,轻轻拉开抽屉。
下一秒赶紧关上。
随便翻别人的抽屉不礼貌,任何借口都不足以支撑这种行为的合理性。
雪灯看着抽屉,背着手,不知对谁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下了楼,他稍稍转变了下思维。
一定要生日时收到礼物对方才会觉得欣慰么,普通日子里出现的小惊喜也足以表达自己对他的惦记。
不是,是惦念。
雪灯思忖许久,拿上手机出了门。
……
萧衍在陵园一角坐了整整一天,也看着那男人在母亲墓碑前站了几乎一天。
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真是个痴情种子,好男人”。
可萧衍从不觉得那叫爱。
寒风肆虐,他的手指已经僵硬麻木,起身离开。
十二岁那年,他无意间听到父亲和管家谈话,说母亲病情有所好转,那时是真的在期待,今年生日可以和母亲一起庆祝。
生日当天他翻出所有衣服,对着镜子挨件试穿,想让四年没见过的母亲看看他已经出落成帅气的大小伙子。
可他独自在家等了许久,最后等来了母亲离世的噩耗。
她终于还是走了,去到了她穷极一生去抗争去追逐的自由方向。
萧衍想去见母亲最后一眼,想参加她的葬礼送她最后一程,可父亲会严厉制止他,并告诉他:
“你妈妈最后的遗言,不希望你看到她狼狈的样子,也不希望你去祭奠她。”
当生日变成母亲的忌日时,当他不被允许祭奠母亲时,萧衍产生过瞬间的犹疑,母亲会说爱他,但是否真的爱他。
这个问题,到现在也没找到确切答案。
萧衍开着车,漫无目的,一直到华灯初上,他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又是困惑的一天,无论是母亲是否爱他还是参赛作品的设计效果,依然没有答案。
萧衍回了家,打开大门,没看到雪灯,反而只有长廊几盏昏黄色的壁灯,狭隘地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他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视线,垂下眼睛——
地板上贴了张箭头指示,歪歪扭扭的线条,不均匀的涂色,一看就知道出自哪位之手。
再往前走,发现箭头不止一个。
萧衍怔了怔,沿着箭头一路走,来到了阳台。
庭院里只留了一盏装饰用的马灯,光线昏暗,但依稀可以看到石砖上的箭头指示。
箭头的尽头,是几盆多肉植物围成的圈,中间摆着一只大盒子,表面印着凯蒂猫。
而盒子前还立着块粗糙纸板,上面一列幼圆字体:
【准备好宝物搜寻大冒险了么?】
萧衍环伺一圈,庭院空荡荡,最后在一团冬青草后面发现了一截米白色的衣角。
很快冒出一只手把衣角拽了回去,完美隐身。
萧衍轻笑着摇摇头,蹲下身子拿起纸板反复看了几遍,清清嗓子:
“好奇怪,是谁留下的宝物?”
雪灯蹲在冬青草后,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听到萧衍这么说,不由地掩嘴偷笑,但很快恢复一本正经脸,把这种得意的情绪全数交给脚尖,点了点地面。
然后点点头:快开始吧,外面好冷。
萧衍很配合地打开礼物盒,借着幽暗灯光,看清盒子上层铺了厚厚一层棉花。
他摸索着棉花,摸到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瞧。
是一盒巧克力。
盒子上还写着一行端正小字:【不是很甜。】
萧衍继续摸索,再次拿出来,是一袋辣条,上面贴着便签纸:
【有一点点辣。】
再摸,拽出来一本书,是《海的女儿》。
掀开封面,扉页上一行小字:【希望你的爱永远不被辜负,也希望你像小美人鱼一样,永远漂向自由的方向。】
萧衍轻轻摩挲着那行小字,嘴角浮现浅浅笑意。
雪灯应该看出来自己心情不好,所以特意准备了这一出的吧。
再摸,拿出来一只盒子。
是木桶叔叔玩具,贴着便签条:【声明:我不想玩,很幼稚。但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
萧衍晃了晃盒子听听声音。
是真不想玩还是假不想玩?
再摸,摸出来一堆手折千纸鹤。
俗话说,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千纸鹤同理,每只都活出了自己的样子。
萧衍捻着其中一只转着看。
好奇,是怎么折出三只翅膀的?
摸到最后,只剩一张纸。
纸上画了个头身比堪比外星人的女人,身上穿着一条蓝色的裙子,表面点了些七彩的颜色,有些颜色和蓝色融合在一起,变成了脏脏的棕黑色。
裙子周围又延伸出许多指示线,旁边详细标注着“彩色珍珠、金光闪闪的鳞片、蓝色纱纱”等注解词。
最后在纸张右下角写了几行小字:
【看你最近灵感枯竭,帮你想了个设计方案,不能抄袭,仅供参考,可以表扬,不怕骄傲。】
萧衍笑出了声。
这什么啊,随便抓个小学生都比他画得好,提供的哪门子参考?
可是,每根线条都很认真,写错了的字还会涂个小爱心瞒天过海,假装那只是个装饰。
萧衍看着这张小学生设计图,许久许久。
良久,他站起身,随口问道:“不冷么。”
角落里传来自然而然地回答:“有点。”
雪灯:上当了!
他赶紧捂住嘴,但又觉得反正被发现了,找个理由。
他走到萧衍面前,一副惊讶脸:“你怎么在这,真巧。”
萧衍看着地上那排箭头:“命运的指引。”
雪灯作势轻咳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仙女棒和打火机,吧嗒点上。
可点了半天,大拇指都快赶上永动机,仙女棒却连个火星都没有。
尴尬.jpg
大冷天的,怎么还汗流浃背了。
雪灯的视线开始在地上划拉着,试图找个缝。
萧衍从他手里抽出仙女棒,转过来:“点错头了,那边是铁丝。”
雪灯恍然大悟。
他还以为粗的那头是方便手拿的设计呢。
“滋啦——”
仙女棒忽然跳出火星,在空气中伸出长短不一的刺。
炫丽火光照亮了挨很近的两张脸。
雪灯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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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见到烟花,不禁瞪大双眼。
星火起伏,在他眼中画上一颗颗小星星。
萧衍失神地看了会儿烟花,忽而垂了眼,视线落在身边人。
那双浅色的瞳眸,像斐济澄澈的海水,星光洒下,于海平面播满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希望。
世人总爱将海水与月光结合,撰写浪漫诗词,总也认为波澜壮阔的海与温柔月光才是世界上最恰如其分的存在。
而星光微弱,从不在海平面留下任何痕迹,也很少有人会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可看到雪灯此时的眼睛,萧衍才明白:星光明灭不定,只是因为距离遥远,因此难以被察觉。
但,如果靠近一些……
萧衍拎着仙女棒,不着痕迹移动了脚步,向雪灯更靠近一些。
雪灯怔怔看了许久,一直到萧衍强烈的气息袭来,他才回想起自己准备烟花的目的。
“老公啊。”他接过仙女棒在空中划出歪歪扭扭爱心形状,“生日快乐。”
萧衍喉结一动,声音有些不自然:“你知道我生……”
话未说完,及时打出,似乎这句话真的晦涩到难以表达完整。
雪灯解释:“生日,是生平日的缩写,我不知道你的生日,只是觉得,你诞生在世界上的每一天都很伟大,所以每一天都值得庆祝。”
去守护并支持他人小小梦想的萧衍真的很伟大。
每一天,都。
“所以希望你每天都要开心。”雪灯将烧完的仙女棒丢进垃圾桶,“这也是我的小小梦想,你还是会守护它的,对不对。”
十二月的北方其实真的很冷。
在外面吹了一天冷风的萧衍以为身体早已僵硬麻木,可这句话说出口后,奇怪的热流涌上心间。
这个曾经处心积虑谋害他并拿他母亲秘密来要挟他结婚的男人,却也是二十八年来唯一一个帮他庆祝生日的人。
萧衍总怀疑母亲是否真的爱他,因为她从来不在意他的生日。
直至今日才明白,母亲只是用了很长的时间,在他二十八岁生日这天,悄悄将“礼物”带到他身边。
不计得失,只有最纯粹的希冀。
萧衍抿了抿唇,嘴角划出弯弯的弧度。
他伸手点了根新的仙女棒,望着星火跳跃。
今年生日没收到什么值钱礼物,但还是觉得,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今天。
“雪灯。”他轻声道。
“嗯?”
“明年也一起庆祝生日吧。”
雪灯:“好,但是,你不问问我的生日么?不打算给我买礼物么?”
萧衍:……
哪有人直接开口要的。
“所以你生日几号。”
“六月六。”
萧衍沉思片刻:“挺吉利的。”
雪灯:“你是不是在故意岔开话题啊,为什么无视我的礼物心愿?”
萧衍看雪灯那咄咄逼人的表情,强忍,一忍再忍。
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掩了嘴,手指扣住嘴角拉回正常角度,之后环伺一圈,从地上捡起那张纸板交给雪灯:
“那麻烦你,把礼物心愿都写在这里吧,我照单全收。”
雪灯看着只有手臂长短的纸板,心痛:早知道拿个冰箱包装纸箱来了。
第32章
主动开口要礼物的是雪灯,可对着纸板半天写不出一个字的也是他。
他冥思苦想半天,实在想不出自己想要什么。
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书,可原主那房间堪称小小藏书库,以他那看书速度要想全读完还得向天再借五百年。
罢了,暂且保留心愿,反正萧衍人就在那,跑不了。
翌日。
雪灯起很早,吃了早餐后服下感冒药,对着手机跃跃欲试。
他想给主任发个消息问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复职,不能继续待家里发霉,会被萧衍看出端倪。
不等他主动问,主任倒是先一步发来了消息:
【雪灯,昨晚我们开会讨论,上面的意思是希望你再休息几天,等话题热度降下来再找个合适时间回来上班。】
还是不能复职。
所幸没失去这份工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条热搜高挂几天,本来网民也该没么多精力,讨论两天得了,可就像有人故意而为,雪灯这条热搜几次掉到十几名开外,很快又被水军拱上前三,现在已经达到四十几万的讨论转发。
这几天,裴澄屿也三五不时发来消息,说希望能见一面,问问他那个提议考虑得如何。
雪灯也总是心情复杂回复他:【抱歉,我想暂时一个人静一静。】
裴澄屿本就是受害者,不能再拖他下水。
秀场化妆间。
裴澄屿紧紧握着手机,不安的咬着手指甲,刚做好的眼妆更加清晰突出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球。
手机响了一声,显示传来简讯。
他失魂落魄一通乱摁,许久才点开那条短信。
雪灯还是同样的回答,说希望一个人暂时静一静,最近一段时间就不要见面了。
手机坠地。
裴澄屿双目无焦点不知看向那里,强烈睁大的双眼将整个黑眼球显露无疑。
良久,他忽然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吧嗒点了几声打火机,过程中,手指在抖,嘴唇在抖,带动衔在嘴里的烟也颤动不止。
他也需要尼.古.丁的麻痹帮助他静一静。
经纪人和过路员工笑着打招呼,随手推门进来。
一进门,傻眼了。
屋内烟雾缭绕宛如仙境,白烟缥缈中,裴澄屿将烟头丢在脚边,立马又摸出一根烟点燃。
经纪人一个箭步侧滑而去,从裴澄屿手里抽出烟丢在地上狠狠踩灭。
“你疯啦?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儿里面有六十多种致癌物,你要是这么想死找个楼顶跳下去不更快?!”
裴澄屿不理会他,径直摸过烟盒。
经纪人抢过烟盒丢地上,大脚踩上去,狠狠碾压。
裴澄屿无力地叹了口气,单手抵着额头沉沉翕了眼。
经纪人自觉刚才反应太强烈,自我反省片刻,小心翼翼问道:
“澄屿,出什么事了?虽然抽烟也不是什么违法犯罪的行为,但你以前不是这种孩子,你向来不碰烟酒,你……没事吧。”
裴澄屿一动不动,宛如没有生命的雕塑。
经纪人:“你该不会……网赌啦?欠钱还不上啦?”
不等裴澄屿回答,他又马上自己否定这个说法:“不会的,你说过你对棋牌类没兴趣,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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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凑近裴澄屿脸边:“失恋了?是那个叫雪灯的记者么……”
这一次,裴澄屿猛然睁眼,僵硬转过头看向经纪人。
从他的眼里,经纪人分明看到了杀意。
得,猜对了。
经纪人摸着小胡子合计着:
“不对啊,他凭啥瞧不上你,你要模样有模样要钱有钱,该不会早就心有所属,谁啊,能比我们澄屿还优秀迷人。”
经纪人一副“我可是通读阿加莎所有巨著”的自信模样,开始整理之前的蛛丝马迹。
良久,他醍醐灌顶:“我知道了!是萧衍。”
裴澄屿指尖一颤,随即手指渐渐收拢。
这么明显,连迟钝的经纪人都察觉到了。
“所以雪记者上次费尽心思拿到米兰时装周的邀请函也是为了追随萧大设计师?”
裴澄屿一怔,缓缓看向经纪人。
哈。
原来是这样。
他竟还自作多情的以为,雪灯是为了亲眼见证他在T台上的光辉形象。
但实际上,他的目光从没在他身上停留半分。
经纪人拍拍他的肩膀,好言相劝:
“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况且感情的事是强求不来的,这方面我有经验。我上学那会儿虽然算不上帅哥,但因才华过人也受到不少小姑娘仰慕,当年我们学校的校花……”
经纪人侃侃而谈,涉嫌炫耀,但他后面说了什么,裴澄屿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谁告诉你,感情的事不能强求。
他不耐烦地把还在喋喋不休的经纪人推出门,锁门。
静静站了许久,从地上捡起手机,打听到一个号码,拨过去:
“记者委员会么,我要举报。”
*
雪灯正望着窗外出神,思忖着今天该去哪里消磨时间。
就看见萧衍穿好外套径直往玄关走。
“要去哪。”他追上前问。
萧衍穿着鞋子,道:“跑市场找材料,中午不回来吃饭,不用等我。”
雪灯赶紧上楼随手扯了件外套,急匆匆:“我也想去,带我一个。”
萧衍:“我前几天就想问了,你不用上班么。”
雪灯拢了拢外套,神情几分心虚:“最近……调休。”
“一直照常休周末的人,是把明年的调休移到这几天了?”
“呃……我记错了,不是调休是……”雪灯佯装咳嗽两声,利用这短暂的间隙疯狂转动大脑找借口,“是……”
脑容量有限,没招儿了。
萧衍意味深长轻笑一声,接过话茬:“是你最近积劳成疾,领导于心不忍劝你休息。”
雪灯忙慌不迭点头:“对对对。”
萧衍:“资本主义里出了个败类。”
雪灯:?
朕的皇家翻译在哪。
萧衍知道他好面子,也不再追问,随手从衣帽架上拿了顶白色羊羔绒渔夫帽扣在雪灯头上:
“动作快一点,走了。”
萧衍开车带雪灯去到了晋海最大的服设辅料工厂,这里常年对接各种大品牌合作,布料、装饰一应俱全,且老板人脉广,只要设计师需要的材料,没有他搞不到的。
萧衍是这里常客,老板一见他人忙热情迎接,看到背后的雪灯,有些惊讶:
“萧总监今天带员工……朋友来了?”
萧衍点点头,并未多言。
他知道老板讶异于何,设计方案装饰方案都属于个人机密,哪怕是最信任的员工也不会向他提前透底,避免被抄袭风险,因此萧衍每次去材料工厂都是只身前往。
老板也是头一次见他带人过来。
对方什么来头,不像是员工朋友这么简单。
“看看钻石和钉珠。”萧衍言简意赅。
老板搓搓手:“我这次从国外搞到一批上成品,之前梁总监来过,说要打包带走,但咱俩什么关系,我就说有人预订了,没给他,就是特意给你留的。”
萧衍点点头:“多谢。”
老板带他们到了一处房间门口,指纹锁下面还安了个插销,又余外加了两道锁,多重保障。
房门打开,屋内窗明几净,四周层层而立大型展柜,明亮璀错的珠宝用绒布盒子拖陈着,静躺在玻璃后。
萧衍昨晚和雪灯一起玩了仙女棒之后,醍醐灌顶,打破传统思维,萌生了将星光与海面结合的创意。
所以这次来是想选一批钻石,制造一种海平面星光璀错的意境,也非常符合女主持人那种恬静淡雅的气质。
老板戴上手套,小心翼翼打开展柜取出一盒钻石:
“这批货全都来自比利时钻交所,带GIA证书。您是行家,也能看得出,E级VS2净度,3EX抛光切工,均颗零点六克拉,反正东西摆这儿骗不了人。”
老板又补充说,这是他花了好大工夫求了不知多少人才搞来的。
萧衍不动声色戴上手套,用镊子夹起一颗钻石在灯光下细细打量。
老板比较本分,倒也没撒谎。
“库存多少。”
“共计一百颗,总价一百零八万。”
雪灯:!
夺少?!
淡定,不要被别人看出来他没见过世面。
不过,这不是他该待的地儿,还是去别处转转。
萧衍正一颗一颗钻石挨个检查瑕疵,随意一搭眼,就看到雪灯背着手在展柜前踱来踱去,目光被里面的钻石深深吸引。
他仰着头,眸中投映出钻石折射的光,星星点点,色彩绚烂。
萧衍的视线从他的眼睛流转到他的脖颈、手腕。
以前没发现,或许是从没仔细打量过他,他看起来倒是朴素,身上没有任何装饰物。
白净的脸蛋和闪耀的钻石结合起来,产生了迷幻的美感。
萧衍忽而起身,阔步走到雪灯身后,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低声询问:“喜欢么。”
雪灯点点头:“亮晶晶的,好看。”
“选几个喜欢的吧。”
“嗯?”雪灯没反应过来。
“我说,让你选几颗喜欢的,带走。”
雪灯捂住口袋退避三舍:“我不是我没有我没钱。”
虽然钻石下面没有明码标价,但他刚才已经见识过一百零八万,这不是他该肖想的东西。
萧衍嗤笑一声:“就你那块儿八毛,还是留着自己买零食。”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对老板使了个眼色。
老板心领神会,笑得像朵向日葵,搓搓胖手直奔而去:“既然萧总监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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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好驳了他的好心,随便选吧,大家都是朋友,我肯定给你最低价。”
其实要问雪灯想不想要,答案是必然的,钻石之所以能达到今天这个价格,得益于它们对人类不可遏制的吸引力,人似乎天生就对璀璨夺目的东西情有独钟。
雪灯也不例外。
但他清楚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
大概只是随口一问:“这个多少钱。”
他指着一颗蓝钻道。
老板:“一百二。”
雪灯:“万?”
老板:“元。”
雪灯:?
他迟疑片刻,指着刚才萧衍挑选的那堆钻石:“那这些单价是?”
“一万八。”老板道。
雪灯:???
他又指着对面一排红钻:“那这个?”
老板:“两万三。”
雪灯看向他相中的蓝钻:“为什么这个一百二?”
他真的很困惑。
老板笑眯眯一擦冷汗:“因为这些是人工生产的钻石,非天然形成,所以不值钱。”
老板说的自己都快信了。
这他妈可是D级蓝钻!八十万一克拉!
雪灯是信了。
他开始计算自己的小金库余额。
老板继续苍蝇搓手:“反正便宜,你可以多挑几颗自己喜欢的嘛。”
然后用奸商惯用说辞:“这些放到专柜里也要卖个大几百上千的,你这次可是捡到便宜了。”
萧衍在背后轻笑一声,托着下巴静静打量雪灯。
雪灯:还有这种好事?
他伸出一指禅:“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老板内心:好好好,八十万,一百六十万,二百三十万……
雪灯挑了六颗钻石,七百二十块,还问老板能不能顺便把零头抹了。
老板:“怎么不能呢。”
说完,他小心翼翼从展柜中取出钻石交付于雪灯手中。
雪灯双手捧着几颗不同蓝色的钻石,眉眼弯弯似月牙,翦水秋瞳中泛着蓝光点点。
萧衍一时看得有些失神,回过神来,忙移开视线:“你还挺喜欢蓝色。”
“喜欢啊,是大海的颜色。”
萧衍突兀愣住,像是电光石火一瞬而过,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倏然起身,疾步朝雪灯走去,在对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双手捧起他的脸,迫使他仰起脸。
“雪灯,我收回那句,说你不太聪明的话。”
雪灯:?
萧衍将色卡照片发给老板,并圈出其中十六种颜色:“最快多久能凑齐这些相近色的钻,大概需要一百颗。”
老板:“怎么也得一周吧,有些颜色市面上没有,需要请工厂临时切割。”
“好,麻烦你,尽快。”
临走前,雪灯举着他的手机要扫码支付七百块,被老板告知钱已经由萧衍付过。
七百块欸!萧衍会不会太破费了。
殊不知,是四百三十万。
选完了辅料,他们又跑去布料工厂,选了一批浅铜金色的蚕丝混纱,要求尽量做到最薄。
忙活到下午三点钟,雪灯本以为可以打道回府,但萧衍忽然提出想去海边走走。
萧衍想去海边?
雪灯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对着碧空指指点点,不解:“我数了好几遍,怎么看也只有一个太阳。”
萧衍转着方向盘,扫了他一眼:“就一个太阳还要数好几遍?”
说完才意识到,雪灯想表达的是:萧衍想去海边,莫不是天上生出俩太阳?
三点半,二人来到浴场。
今天阳光明媚,气温稍有回暖,海风也不那么凉,反而有些温温的。
细腻的金沙中藏匿的贝壳碎片在阳光下摧残如碎钻。
雪灯脱了鞋袜,踩在沙滩上,下一秒又把鞋袜穿回去。
冷。
萧衍觉得好笑:“你怎么看起来总是呆头呆脑的。”
雪灯漫不经心拍打着鞋子表面的沙:“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萧衍一挑眉尾:“此一时彼一时。”
雪灯站起身,耸耸肩:“无所谓,呆你也得认命,不然还能离?”
在雪灯的种族规矩中,人鱼一生只有一个伴侣,无论生老病死,因此也没有离婚一说。如果非要分开,一定是其中一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听到这个词的萧衍却忽然垂了眼。
他想起抽屉里那份离婚协议,以及尚且不知结局的二十亿对赌。
怎么忘了,雪灯的《卸磨杀驴计划》罄竹难书,一眼望不到底。
之前那些落败的计划向来不是最后一个。
以及那二十亿对赌条约,好像,无论如何,最后都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萧衍幽幽抬眼,看向不远处单脚站立抖搂鞋子的雪灯。
他一个重心不稳身体向一旁倾斜,为了稳住身形只能单脚蹦蹦跳跳,跳出去几米远。
直线跳跃,螺旋跳跃。
真的,不聪明啊……
萧衍阔步上前,一把拉住快要跳出大气层的雪灯,伸出自己一只脚:
“踩这里。”
雪灯望着他锃亮的皮鞋,手里还拎着满是泥沙的鞋子。
他不知为何感到愉悦,总之很愉悦。
穿着棉袜的脚轻轻踩在萧衍皮鞋上,稳住身形继续抖他的鞋子。
见他抖半天那些泥沙纹丝不动,萧衍接过鞋子用纸巾一点一点擦拭干净,俯下身子握住雪灯脚为他套上鞋子。
雪灯的脚趾蜷缩了下。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他,在人鱼一族里,抚摸尾鳍代表求偶。
海风过于强力,带动着心跳变得喧嚣。
雪灯环伺一圈,沙滩上人来人往,还有不少小朋友。
罢了,下次再抓到萧衍摸他尾鳍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雪灯捡起一块石头,蹲下身子在沙滩上慢慢划过一条条线。
萧衍静静凝望着,看到他画的是两条小丑鱼加几条波浪线。
雪灯扔掉石头拍拍手。
“画的什么意思。”萧衍倒真有些好奇。
雪灯眨眨眼:“秘密。”
其实是他们族群特有的语言文字。
萧衍不屑地冷哧一声:“你这小脑瓜,说是你自造字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薄薄的海浪蔓延而来,一点一点吞掉了这三个图形,带着它们无声地涌回大海。
看,大海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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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却总是默默守护每个人心中的秘密。
萧衍放眼看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海平线与天际紧紧相连,分不清哪里才是分割线。
蓝色,真的很美。
回到家后,萧衍立马下单奶蓝色键盘和海洋之心主题键帽,顺便把床单枕套都换成了蓝色。
顺便,把电脑待机壁纸也换成山高海远。
欣赏半天,他忽然想起雪灯画在沙滩上那三个符号,两条鱼和几根波浪线。
凭借印象画出这三个符号,照片搜索,可搜出来的都是些类似的儿童简笔画。
查不到头绪,萧衍将这三个符号发给助理,问他是否知道。
助理冥思苦想半天,得出结论:
“对方应该是想表示,风浪越大鱼越贵。”
萧衍不信。
这不是雪灯那智商能想明白的台词。
*
翌日。
雪灯迷迷糊糊听见手机振动。
摸过来看了眼,下一秒几乎是从床上跳下去。
是主任打来的电话!
他按耐住狂喜,接起电话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小心翼翼询问:“主任,我今天可以回去上班了么。”
那头诡异地沉默了许久,主任晦涩的语调响起:
“是这样的,雪灯……其实是有人把你举报到新闻协会和记者委员会,呃……所以记委会的纪检组要你今天针对曝光裴澄屿绯闻照一事做出阐述,有证据提交证据,没证据就……”
最后几个字,实在说不出口。
没证据就要吊销他的记者资格。
本来这种事屡见不鲜,哪个行业里没几个败类,娱乐圈的狗仔队天天曝光艺人私人照片也没见有人出来挥斥方遒,无论是记委会还是被曝光的艺人,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但雪灯这件事性质不同,纯粹是有人把他举报到上边,闹大了。
加之现在年底,各行各业都在大清算,属于是正好撞上了枪口。
明明室内温度有二十三度,可雪灯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是不免打了个寒颤。
他不懂记委会的含义,但也明白,这件事他逃不掉的。
雪灯下意识看向萧衍房间的方向。
不知为何,难过时总会第一时间寻找他的身影。
但这件事不能被萧衍知道,他在萧衍心中本来就不算聪明,要被萧衍知道他捅了这么大篓子,萧衍大抵要怀疑他的智商和人品了。
况且,现在萧衍忙到没时间睡觉,自己也不该再给他徒增心烦。
雪灯叹了口气,颤抖着从衣柜里随便拎了件衣服出来。
到了记委会,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阵仗。
一张U型长桌,坐满西装革履的大佬,他还穿着老旧的毛衣站在U型桌中间,被大佬们无情审视着。
为首的男人是记者委员会纪律检查组的组长,他漫不经心翻看着桌上的材料文件。
或许根本不用看。
他合上文件,冰冷的视线朝雪灯刺去:
“我们接到举报,你随意散布艺人绯闻照,给对方造成极大的心理伤害,并导致其名誉受损,损失不可估量。我们询问过你的领导和同事,他们表示你口口声声说这件事并非出自你之手。”
“那么,你现在可以提交反驳的材料证据。”组长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雪灯的手里,只有原主的老旧背包。
他不停摩挲着背包带,大大的眼睛大大的不安。
只有他自己知道,包里空荡荡,一无所有。
第33章
雪灯幽幽看向天花板,确切说,看天。
现在唯一能证明他清白的只有上天,但上天不会说话。
别人的怀疑也不并不是无中生有。
读过原文的雪灯当然知道绯闻照确实是原主放出去的,但他作为一个局外人,不过是倒霉地继承了原主身份,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证明清白。
纪检组长见他迟迟不回答,鼻间发出一声轻喟,将文件甩到他面前:
“举报者提供的证据中,证实这条虚假造谣的新闻发表IP在你家区域范围内,而发表新闻的账号虽然是刚注册的小号,但根据微博提供的实名信息,确实为你本人所有。”
证据确凿,不容置喙。
组长抬眼:“我们向来秉持公平正义,绝不冤枉任何一个人,明天我们委员会纪.检组会亲自上门对你的电脑、手机等一切电子设备进行数据恢复检查,希望你做好准备。”
……
整场论证阐述会,雪灯一个字没说。
他本也没什么可说的,证据摆在台面上,难道还要多此一举再说一声“不是我干的”?
如果明天纪检.组上门调查,证实那条造谣新闻确实出自他之手,属于采编严重违规,他极有可能面临吊销记者资格证、并且五年内不得申领的处罚。
虽然本来那资格证也不是他自己考的。
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原主。
为了一个梁淮,背负上自己的前途命运,值得么。
雪灯一直以为,努力考出一个证代表他确实热爱这份职业。
但事实看来,并非如此。
他坐在路边长椅上,脑袋哄哄作响,剪不断理还乱。
或许,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便暂时性得到了也不过是雁过留痕。
可虽然不是自己做的,但根本无法解释。
就算说出实情能避免被抓去做鱼体研究,可在此之前也根本没人会信这种荒唐说法。
毕竟这是个无神论的国家。
混乱之际,他听到手机响,拿起一看,“裴澄屿”三个大字在屏幕中不断闪烁。
事情已经传到裴澄屿耳中了么?所以打电话来质问了?
亏他当初那么相信自己。
迟疑许久,雪灯做好了一接起电话就是对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的心理准备,接起了电话。
“雪灯?”但裴澄屿的声音听起来满是焦急。
“我有个朋友在记者协会工作,他说你被人举报到记者委员会了?怎么会这样。”急的好像恨不得直接顺着手机爬过来。
雪灯望着车水马龙,双目无光,幽幽道:“这件事我自己解决吧,解决不了就认命,谢谢你的关心,但好像让你失望了。”
“雪灯。”裴澄屿语气变得镇定且决绝,“不管是不是你放出的虚假消息,都过去了,我也根本不在乎,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这件事,难道你想被吊销记者证么。”
雪灯沉思片刻,还是道:“不想。”
他很珍惜也很喜欢这份工作。
“那你就听我的,之前我提出的方法万无一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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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会怀疑事件受害者。其实这样做对我不会有太大影响,最多落得个贪图流量的骂名,而你却可以保住自己的记者证,至于真相,你也知道,现在的网民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真相是什么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
雪灯手指动了动。
不可否认,一瞬间,他确实有在心里架起天平去衡量“真相”与“梦想”的利弊。
裴澄屿继续循循善诱:“我保证,只要说我们是情侣,说整件事是我策划为了流量,没人不相信,对所有人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对不对。”
雪灯沉默了。
良久,他低低道了声“我会好好考虑”,便借口有事挂了电话。
望着恢复主界面的手机,裴澄屿眉尾轻轻上扬,嘴角漫上一丝笑意。
萧衍,你怎么跟我斗。
*
雪灯走到家门口,忽然意识到问题严重。
既然裴澄屿那边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纸终究包不住火,明天检查组上门多半要和萧衍撞个正着。
那自己费尽心思维护的自尊终将碎成渣,萧衍必然会怀疑他真实人品,并且,他和萧衍结婚的秘密也会不攻自破。
得找个借口把他支走。
雪灯急匆匆进了屋,翻出那块旧纸板,萧衍曾经让他在上面写好自己想要的礼物。
不管了。
他打开购物软件,把看到的第一条物品推荐到最后一条全写上,密密麻麻,写满整块纸板。
去到萧衍房间,萧衍正在给立裁人台上的裙服进行锁边。
一进门,和萧衍对上了视线。
他心虚移开视线,理直气壮把纸板拍在桌上:
“你答应我的,不管我写什么都会送给我,也不多,一百来种吧,明天我就要。”
萧衍停下手头工作,捻起纸板,从第一个看到最后一个。
随即,他意味深长看向雪灯:“全都要?”
雪灯僵硬着脖子点点头。
萧衍将纸板扔回桌上:“这些东西在网上买就行。”
“我不要网上买的,我要实体店买的。”雪灯又强调一遍,“明天就要。”
萧衍继续捡起钉珠在衣服上开工,几分漫不经心:
“比如你写的这个东北软枣,因为贮存不易都是场地直销直发,所以我还得明天跑一趟东北是么。”
雪灯坚定点点头。
如果萧衍能离开两三天更好,确保检查组如果后续上门也不会让他碰到。
“为什么任性。”萧衍微微蹙了眉。
雪灯颈间肌肉动了动,更加用力仰起头,几乎鼻尖冲天:“就任性啦,怎样。”
萧衍淡淡扫了他一眼,鼻间发出意味不明一声轻笑。
“你知道么,人在说谎或者想隐瞒某件事时为了增加谎言可信度,因为心虚会用强烈的语气加反复声明,以此打消对方顾虑。”
雪灯:“你说我撒谎隐瞒?我没有哦,我没撒谎哦。”
不自觉的,声音大了些。
完美印证萧衍这个论证。
萧衍随着他反复声明的声音看过去。
那张几乎要正对天花板的脸隐约能看到眼底淡淡一圈红,湿润的尾睫努力隐藏着情绪。
真是个什么情绪都写脸上的人。
“那你先别哭。”萧衍站起身,将钉珠甩回盒子。
“我真的没哭。”雪灯为了证明自己没哭,一下子低下脸作势给萧衍看。
细小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
他忙擦了一把,强词夺理:“这个是汗。”
那近乎零下的天气可真是热啊,汗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萧衍缓缓做了个深呼吸,缓步走到雪灯身前,大手轻轻托住他的后脑勺按进自己怀中:
“你不说实话,我可没办法帮你。”
雪灯湿漉漉的脸捂在萧衍怀里,鼻间充斥着他独有的气息。
第一次嗅到这种气息时,觉得是极具侵占性的,令人不适的。
可不知哪一天,这种曾经忌惮的气息却变成了冰天雪地中的雪屋,看似冰冷,实则内里温暖如春。
果然外婆说得没错,难过时如果没人安慰其实是可以自我消化坏情绪的,可一旦有了安慰,人就会表现出所有的脆弱。
“其实是……”雪灯声音变了调,“裴澄屿绯闻照的事,有人指证是我做的,还把我举报到了记者委员会。”
“而且,明天检查组会上门调查我的所有电子设备,我才想着把你支走。”
萧衍听完第一反应:不就是你做的么。
“我知道,之前你为了向我证明清白不是还去跳海了?”
雪灯:……
原文里好像的确是这么写的。
“不是我……”想自证清白,可想来想去也只有苍白一句。
萧衍不动声色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当时为了监视雪灯在他房间装了针.孔摄像头,看到他每晚藏在房间计划那份《卸磨杀驴计划》,趁他不在,光明正大拿来看个明白,不成想还有意外收获。
他看到了雪灯和一个神秘人的聊天记录,花了三十万买了裴澄屿的绯闻照。
雪灯想要裴澄屿一辈子再难翻身,这样等他杀掉自己后就能和梁淮远走高飞。
那时候,似乎理所当然认为裴澄屿的绯闻照是雪灯放出去的。
可是,证据呢。
难道不是因为开始的两看生厌对他产生的偏见?
萧衍缓缓移动视线看向怀里人。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头顶,就连发旋看起来也笨笨的不聪明。
瞬间的失神后,萧衍抬手,指尖轻轻按住他的发旋。
把人头推远一些。
雪灯这张脸,用梨花带雨形容不过分,却又透着几分荒诞的幽默。
“我说过要你别哭了吧。”萧衍垂视着他,轻拍他的脸颊。
雪灯:“你很严格……”
“哭能解决问题?把你所有电子设备拿来,我说过会帮你。”
雪灯立马跑进房间把电脑和ipad连带手机一并送过来。
萧衍操作着电脑,随口问道:“你知道是谁举报你么,或者得罪过谁。”
无形间,萧衍好像也坚信这件事并非出自雪灯之手。
雪灯摇摇头。
他要有这个本事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不过这件事已经很多人知道了,大家都有为我出谋划策,刚才裴澄屿还打过电话,他说他不介意是不是我做的,还帮我想了个招儿。”
萧衍倏然抬眼:“什么招儿。”
“假扮情侣,说这件事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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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策划只为吸引眼球赚取更多流量,我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
“别考虑。”萧衍打断他没说完的“不妥”二字。
他俩假扮情侣,把他萧衍置于何地?
萧衍眼底簇雪堆霜,嘴唇动了动。
沉默了快一个世纪,他才问:“裴澄屿是不是喜欢你,想追求你。”
雪灯认真思忖一番,得出结论:“不是的,只是因为我救过他,他想报答?”
萧衍抬眼,上下打量他一番。
麻烦了,这脑袋,百分百确定是被卖还替人数钱那一挂。
“雪灯,虽然这句话并不绝对,但用恶意去揣测一个人并不代表你不善良,人性向来经不起考验。”
雪灯点点头:“知道了,你要我电脑是不是想偷偷卖了?”
萧衍:……
笨蛋。
不过看他情绪稍微稳定了些,被恶意揣测就恶意吧。
雪灯办了张椅子在萧衍身边坐下,双手托腮静静看他操作。
不着痕迹的一点点挪动,看着萧衍操作他看不懂的软件数据,自然而然的将下巴搁在了萧衍肩膀上。
萧衍按动鼠标的手骤然一顿。
他余光看了眼肩膀上那张小脸,就见他嘴唇绷成一条线,秀丽的眉柔柔敛起。
雪灯叹了口气:“明天,检查组也会这样检查我的电脑么……”
“不要害怕,身正不怕影子歪。”
奇怪,他好像也坚定认为雪灯和此时无关。
萧衍找出当时发表虚假消息的那个小号微博,确实是雪灯本人的微博。
此设备登录日志里面,近三个月有三百多条登入记录,萧衍顺着第一个IP号看下去,倏然,眉眼舒展开。
在10月1日那天,有三条和平时IP完全不同的数字串码。
而裴澄屿绯闻照发布那天,也是十月一,流量最大的时候。
萧衍用手机进行录屏。
雪灯好奇探过头:“怎么了?”
“十月一你在哪。”萧衍问。
“海底。”雪灯如实回答。那天他还没穿过来呢。
萧衍:?
罢了,他那脑袋估计也记不住,稍后看看监控回放,如果雪灯那天在家,就可以证明这条微博不是从这台电脑发出去的。
如果不是他发的,那举报他的人包括后面这几条针对他的热搜又是谁干的,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多少。
目前为止只能看出来雪灯确实找神秘人买过绯闻照。
但,不足以盖棺定论。
萧衍翻出那条指证雪灯造谣裴澄屿的热搜,请这方面的朋友私查了IP。
结果这条IP和他家的IP地址一模一样。
锤雪灯造谣的热搜,竟然是在他家附近发的。
萧衍缓缓看向雪灯。
雪灯不明所以:“又怎么了。”
萧衍刚想说没什么,雪灯手机忽然响了。
雪灯看了眼来电显示,下意识抬头看向萧衍:“是裴澄屿打来的。”
萧衍下巴一扬,点点手机:“就在这接,开外放。”
雪灯顺从照做,电话里随即传来裴澄屿温柔的嗓音:
“雪灯,明天检查组就要上门了,我的提议你考虑好了么。”
雪灯求助看向萧衍,不知如何回答。
萧衍冲他点点头,用口型道:“让他明天来这里。”
雪灯心领神会,对裴澄屿道:
“明天你来我家说吧,我们视情况而定,如果检查组查不出什么,皆大欢喜,如果真查出什么,就照你说的做。”
电话那头传来裴澄屿一声轻笑,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明显感觉到他的释然。
“好,你想通了最好,那么,早点睡。”
挂了电话,雪灯不解:“为什么要答应他。”
萧衍冷哧一声,随手摆弄着鼠标:“放长线钓大鱼。”
雪灯:?
所以朕的皇家翻译到底何时才到。
萧衍徐徐抬眼,看着热搜发表日期,笑笑,支走了雪灯,打开了当日屋外的所有监控录像。
*
经历了彻夜失眠,雪灯第二天醒来时眼底一片淡青色。
像个怨魂一样幽幽飘下楼,就见萧衍已经整理精致坐在餐桌前喝咖啡,悠闲自得,手里捧着本时尚杂志。
雪灯坐下,咬了口早餐包。
皱了眉:“是苦的。”
萧衍扫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因为你心是苦的。”
雪灯愕然:“你吃过?”
随即,他凑近萧衍,压低声音:“你还吃人?”
萧衍:……
无法解释,随他去吧。
“先不说吃人,九点钟检查组和裴澄屿都会过来,老公呀,你要不要找个地方暂时躲一躲。”雪灯皱着眉问道。
萧衍看也不看他,随意翻过一页杂志:“我是逃犯么。”
何况,他担心雪灯自己一人能否搞得定。
雪灯眉间敛得更深:“是你说的,不能被别人知道我们隐婚的秘密。”
萧衍翻页的手指顿住。
作茧自缚。
恐怕就是因为这样,裴澄屿才敢明目张胆地肖想这小子。
“无所谓,那些人只是来公事公办,不怕他们到处说。”萧衍合上杂志,看了眼手表,“八点半了,我先上去忙我的工作,一会儿人来了有需要叫我。”
雪灯点点头,看着萧衍阔步离开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昨晚萧衍翻过他的电脑,也没说得出什么结论,但又看他志得意满的样子,心情稍稍放松了些。
但在门铃响起的刹那,心再次悬到嗓子眼。
门口站着五六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表情严肃似冰,胸前挂着检查组的证件。
裴澄屿似乎正好和他们遇上了,紧随其后。
检查组的人见到裴澄屿倒有几分意外,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
但裴澄屿一个眼神过去,几人瞬时闭了嘴。
为首的男人是雪灯昨天见过的检查组长,他程式化地出具了证件和法院的调查令,进了门。
雪灯礼貌地为他们找拖鞋,奈何家里只有四双拖鞋。
他看向最后一个没分到拖鞋的人,缓缓从口袋掏出两只红色塑料袋。
……
裴澄屿一进门便稍稍打量了下雪灯的家,内心感叹看不出雪灯还是个小富哥,装潢不俗,且用料昂贵。
他有没有钱倒是都无所谓,没钱自己也养得起他。
裴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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屿看向雪灯,见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虽然现在说这话不合时宜,但裴澄屿内心还是暗暗惊喜第一次见到雪灯的居家模样。
米白色的毛衣,宽松的长裤,长发松松绾着。
心跳乱了节奏。
裴澄屿喉结滑动了下,抬手拍拍雪灯的肩膀,顺势揽住:“不用担心,我们还有后路。”
雪灯缩了缩肩膀,避开他的手,视线看向旋梯。
不想被萧衍看到误会。
裴澄屿抓了个空,笑笑,攥紧了手指。
两人跟着检查组的人去了雪灯房间,他们说了句“冒犯了”便开始拍照记录,询问雪灯:“这个是你的电脑么。”
雪灯点点头。
“除了手机电脑和平板,确定没有其他电子通讯设备。”
雪灯点头,点头。
心脏突突跳得很快。
检查组人员打开电脑,按照雪灯的说法输入密码,下了个数据恢复软件,对其所有聊天记录、发表日志和软件删除记录进行恢复。
手机和平板也一样。
雪灯直勾勾盯着他的电脑,比起担忧,此时更多是不满。
这种被强制恢复数据的感觉就像是警察调查罪犯,毫无尊严。
他们看到了雪灯被恢复的一个已删除好友,在系统维护里一通操作,找出了和这个好友的聊天记录。
对方似乎和雪灯是认识的,加上好友后并没寒暄,直接甩来几张照片:
【你要的照片。】
雪灯:【OK,钱转过去了[截图]】
神秘人:【我姑且信你一次,千万别让我失望。】
雪灯:【不会的,这份照片只有你我有,出了事我跑不掉的,况且,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和裴澄屿拥有美好未来。】
神秘人:【我会信?你到现在都没有自报家门,你到底是谁。】
雪灯:【一个永远对你忠诚永远倾慕你的人。】
神秘人:【无聊。】
检查组长结束录屏。
他看向雪灯,辞严色厉:“照片确实是你买来的并发布的,对吧。”
雪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几条聊天记录,但即便没备注,对方也没自报家门,他还是一眼就看出这个神秘人是梁淮。
感情搁这玩黑吃黑呢。
梁淮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落入原主的圈套。
原来整件事都是原主策划,而梁淮始终不知道原主真实身份,但为了得到裴澄屿,在不知对方成分的情况下也选择了孤注一掷。
“说话。”检查组长皱起眉头,打断雪灯思绪。
雪灯定了定神,想起萧衍那句“身正不怕影子歪”,硬气道:
“是我买的,但不代表是我发的。”
“你不用隐瞒,同为新闻行业,我们当然知道这个神秘人是某位梁姓男子,且我们调查过,你对该名男子一直心存爱慕,因此借由帮忙为梁某和受害者搭桥牵线,实则想要破坏受害者名誉,使他永远无法翻身,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个分析非常合理。”
检查组长咄咄逼人,语调高阔。
等在一旁蓄势待发的受害者裴澄屿缓缓打下一个?
他说什么?雪灯爱慕梁淮?
那萧衍算什么。那我算什么?
事情的发展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雪灯深吸一口气,勇敢迎上检查组长的目光:
“我问你,作为一个记者,应当具备的职业素养是什么。”
检查组长义愤填膺:“你没资格问我,现在是我在问你,不要岔开话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第34章
雪灯也不是包子,只是先前对人类滤镜太深,冷不丁碰上这样咄咄逼人的,还真有些发怯。
“嘭!”
倏然,房门被人推开,还没看清来人,一本书飞了进来落在检查组长脚边。
《记者职业素养》
众人循声望去,门口,高大的背影逆着光,看不真切。
“这位组长恐怕是忘记了记者应当具备的素养,刚好我这里有书,提醒你一下?”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
裴澄屿瞬时从沙发上站起身,瞳孔刹那间扩张到极致。
萧衍?他为什么会在这。
萧衍的视线在在场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裴澄屿脸上。
嘴角轻勾,好似在笑,但嘲弄更多。
随即,他看向检查组长:“实事求是讲求的是客观事实,你仅凭主观猜想认定雪记者买了照片并发到网上,其实根本没证据,对不对。”
萧衍的目光从裴澄屿身上一瞬而过:“只是因为有人频频施压,所以你们想尽快结案,对不对。”
因为这句话和这意味不明的目光,裴澄屿浑身肌肉倏然僵硬,带动他的身体不自觉站直了些。
检查组长也是理直气壮:“花了三十万买照片,不发,难不成是为了自己欣赏。”
萧衍举起手中的文件袋,打开,漫不经心数了数里面的东西,随手扔到组长手边:
“看了这些东西,如果这位组长还能将自己的位置认定是这个世界的主神,那我只能将这份文件交给更有话语权的人。”
是什么。
不仅检查组,雪灯也很好奇。
检查组长犹疑地捡起文件袋,里面是一只U盘和几张打印纸。
而打印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数字。
几人诧异看向萧衍。
萧衍眉尾一扬,视线落在文件袋上,示意他们自己看。
几张打印纸,是微博登录IP异常的截图,而U盘里,是几段视频,分别是IP异常和登录异常的录屏,以及,一段监控回放。
雪灯跟着凑过去。
监控视频右下角显示的十月一日,监控中,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躺在床上玩PSP,接着把PSP一扔,被子一蒙睡起大觉。
视频以八倍速前进,可以看到,当事人这一整天根本没离开家,也没碰手机和电脑,只玩了PSP。
雪灯怔怔望着。这就是原主么。
竟真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看到这些铁证,检查组的人汗流浃背了。
真是人生处处有反转。
萧衍一声冷哧:“各位应该知道之后该做什么吧。”
检查组的人互相对视一眼,骨气还是要有的:“感谢你为我们提供证据,关于这件事我们会回去开会商讨,尽快给出合理处理方案。”
萧衍不再言语,抬手对着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雪灯跟着下楼送别检查组。
在他潜意识里,这些人固然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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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咄咄逼人,但真相大白后误会解除,对方也一定觉得很愧疚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滴滴对原主的愧疚。
原来真的不是原主所为。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原主和神秘人那段对话后,还有一段未被恢复的对话数据:
雪灯:【我不是说过裴澄屿的绯闻由我来发,你为什么黑我小号发了这条新闻?】
神秘人:【你口口声声说要发,现在第几天了?不好意思我没那么多耐心。】
计划是原主谋划的,又恰巧和梁淮想到了一起,梁淮也正好想借原主之手借刀杀人,自己则明哲保身。
但原主是个慢性子,梁淮左等右等等不来,干脆自己盗了原主未实名的微博小号,用原主的名义发了这条绯闻。
就是笃定,原主不会把他供出去。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为了钱为了名誉的比比皆是,但因为爱他这种说法,倒真是头一次见。
为了爱连钱都不要甚至可以自费从他这里买照片的人,怎么可能背叛他。
虽然当时的梁淮并不知道原主真实身份,但他就是敢赌。
两人固然目的不同,但手段如出一辙。
一行人离开,房间内只剩萧衍和裴澄屿。
“你为什么在这。谁允许你来的。”裴澄屿压低声音质问道。
好似萧衍才是不请自来的那个。
“裴澄屿。”萧衍转过身,看也不看他,“我没兴趣和你玩猜谜游戏,如果你不想被雪灯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现在,哪来回哪去。”
“你。”裴澄屿不由自主上前一步,随即将声音压得更低,“都知道了?”
萧衍轻蔑抬眼,下巴一扬,点向窗户外的摄像头。
造谣雪灯的新闻一出,他第一时间怀疑的是梁淮,但看到发表IP在他家时,便想到了三番五次上门对着雪灯望穿秋水的裴澄屿,一查当日监控,果然看到他开车在附近驻留。
再结合裴澄屿那招“假装情侣”的馊主意,真相大白。
只因为他那天上午要来送雪灯去公司,被雪灯礼貌拒绝,语气间还有一丝疏离感。
他问雪灯有没有吃他送到公司的爱心早餐,雪灯先是表达了感谢,随即要他以后不用起这么早帮他准备早餐,他会在家里吃。
裴澄屿兴许是当时心有不甘,便想了这么一招。
不,是照着梁淮抄了这么一招。
而那些原主和梁淮的转账记录以及照片交易记录,也是裴澄屿从梁淮那得到的。
裴澄屿得不到人,心里着急,只为把雪灯逼到绝路,趁他病要他命。
他很清楚雪灯将自己的事业视为一生追求,如果要吊销雪灯的记者资格,说不定他会病急乱投医。
可惜是第一次耍招子,计划不够成熟。
房间里,裴澄屿死死盯着萧衍,狠戾的目光中又有那么一丝怯惧。
“你要告诉雪灯?”他低低问道。
萧衍回过头,眼底一片傲蔑:
“你要是想,我也不介意浪费口舌。”
裴澄屿暗暗攥紧手指,低垂着眉眼看不到情绪。
过了快一个世纪,才听他声音喑哑,似是哀求:“别……告诉他。”
“好啊,那麻烦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们视线里。”
裴澄屿闭上眼,喉结滑动着:“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萧衍手指抚上门把:“你看到的关系。”
说完,开门离开。
他根本也没想把裴澄屿的所作所为告诉雪灯,雪灯单纯,向来不会以恶意去揣测一个人,雪灯看来,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是怀揣善意而来,希望与他交朋友,互相交换自拍照。
要是说出实情,他的世界观岂不是要崩塌。
有点,不忍心。
裴澄屿失了力,一屁股坐在床上,抵着额头。
看到的关系?
同居?情侣?
但是不甘心,就这样惜败于萧衍,还遭他一通嘲笑。
手指攥住床单,缓缓皱成一团。
……
雪灯送走了检查组,往楼上瞧了眼。
裴澄屿垂着眼睛从楼上下来。
“要走了么。”雪灯迎上去热情询问。
裴澄屿似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避开雪灯的视线,点点头。
“我送你。”
“不用。”
望着他布满阴霾的背影,雪灯耸耸肩。
他上了楼,敲开萧衍房门,见他没事人一样继续整理衣服。
雪灯背着手踱步到他身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谢谢你帮我解围。”
以前的萧衍大抵只有一句“不谢”,或者根本不会回应他。
但今天的萧衍,放下手头工作认真看着他:“就只有一声谢谢?”
这样逗他。
雪灯想了想:“那我请你吃大餐,海边……”
话未说完,萧衍打断他:“不饿,再想。”
绝对不会,再像上次一样,站在海边拎两条章鱼像个傻瓜。
雪灯清清嗓子:“那么,为表感谢,我在这里送你一支歌。”
他握紧双手搭在小腹。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萧衍目光一怔,随即轻笑一声。
双手交叉托住下巴,轻轻翕了眼,随着音调旋律微微点头。
先不说歌曲怎样,雪灯的声音,好听。
像动画片里的小美人鱼,对着大海轻声吟唱,声音空灵轻柔,如玉珠滚落玉盘。
唱一句,歌声戛然而止,没声了。
萧衍睁开眼:“怎么不继续唱。”
雪灯直言不讳:“我只会这一句。”
萧衍扬起眉尾:“以歌言谢,却只会一句,敷衍得很明显。”
雪灯冥思苦想半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求好多。
想着想着,他的脸颊忽然漫上一抹不自然的红。
萧衍该不会是……嘻嘻。
下一秒,萧衍的衣领忽然被人拉住,带动身体上前一步。
“啾。”
脸颊轻轻落下一吻,浅尝辄止,不带任何情欲。
雪灯扬起眉尾,望着他不断睁大的双眼,严肃中绯红并未散去,道:
“虽然壮大族群是当务之急,但也不差这一时,我还有事要忙。”
他放开萧衍,点点头:“行了,你也忙吧。”
萧衍看着他负手离去的背影,心道这人跟谁学的,怎么总是一副领导派头。
雪灯刚走到门口,余光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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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立裁人台上的半成品设计服。
上面多了一排水光光的钻石。
好看欸。
雪灯第一次拿到手机时就养成了拍照的习惯,见到新奇的、好看的东西都要拍照留念。
他举起手机对着那件半成品悄悄按下快门。
萧衍没注意他这一举动,一直等他走后才抬起头。
他单手抵住一边下颌,像是在对着设计稿沉思。
却在悄然间探出食指,点了点刚才落下亲吻的位置。
唯独那小小一片区域,滚烫似火。
*
热搜第一:
#记者雪灯,调查结果#
【经过记者委员会检查组对记者雪灯所有电子设备的IP以及相关监控录像反复检查,确定记者雪灯并未发布任何有关裴澄屿绯闻照的微博、朋友圈等,证实记者雪灯与此事无关。
我本人身为检查组长,没有在第一时间取证,仅凭主观臆测,给记者雪灯造成了严重不良影响,是我的失职,我将进行深刻地反省,并对记者雪灯给予相应精神损失补偿以及误工补偿。
我将引以为戒,保证以后力行法治、加大社会监督力度,消除公私不分,并且让这条界限成为绝对不能越过的“红线。”
最后,我代表检查组全体组员向记者雪灯表示由衷歉意,对不起。
希望大家监督。】
热评第一:
雪灯:【没关系,是误会啦[人鱼][太阳]】
获赞2.3万。
【灯灯记者真的好可爱哦,竟然主动出来表示原谅,没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只有朴素一句是误会啦,呜呜呜他……我哭死。】
【[拥抱]我开始也质疑过他,真的对不起,以后遇到事我会先独立思考。】
【我就说雪灯不会做这种事,看看,真相来力!】
【所以那条造谣的微博到底谁发的?】
【嗐,pcy年少成名早,难免遭人眼红,嫉妒他的人那可太多了。】
【完了完了,问问,只有我嗑这一对嘛?裴澄屿绯闻刚出时没人信他,只有雪记者不留余力帮他找真相;后来雪记者也深陷谣言,裴澄屿选择坚定相信他,什么叫双向奔赴[战术后仰]】
【姐妹你绝对不是一个人,哈哈哈CP名我都想好了,程门立雪!】
【呜哇哇不要,灯灯是我老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捏!】
这块搁在心里多日的大石头终于被搬走,雪灯终于能重返岗位。
他特意起了个大早,精挑细选一套新衣服,扎着精致的高马尾,步伐轻盈来到公司。
一进门。
小刘一个九十度鞠躬:“对不起!误会你了,我说孤立你啥的只是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主任在后面排着队,九十度鞠躬。
鞠一半:不对啊,我干什么鞠躬,我开始就没怀疑过他。
雪灯又被叫到高层领导办公室,领导热情请他入座,主动端茶倒水:
“不好意思,之前是我们没有调查清楚,给你添麻烦了,你放心,你在家休息这几天工资照发。”
上午,检查组的人上门,集体九十度:
“对不起!”
雪灯收到了他们转来的七万块精神损失费加误工费。
“要把真相的声音传达给全世界”这句话对于以前的雪灯来说,只能算是个振奋人心的心灵鸡汤,但经历过被误解又得以真相后,他才真切体会到:
真相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
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语言。
他把这句话抄下来贴在工位电脑上,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
另一边,裴澄屿家。
裴澄屿倚着床头,不知第几次看向手机。
果然,他不会再发短信了吧。
萧衍真的没有对他说出实情么?萧衍信得过么。
这个人就像个定时.炸.弹,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摧毁他好不容易和雪灯建立起的信任。
经纪人大哥门后偷窥.jpg
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裴澄屿是疯了还是疯了,迪奥品牌亲自抛来橄榄枝希望他能参加它们明年春季的新装发布会,多少人等一辈子都等不来的机会,裴澄屿宁愿和公司解约也要拒绝邀请。
问他缘由也不说,只一句“没心情”敷衍过去。
从雪灯那失恋的后劲这么大?
经纪人前思后想,决定给他的好友梁淮打个电话,让他来劝劝。
虽然绯闻照那事梁淮做得是不厚道,但碍不住人家里有大集团,又对裴澄屿从一而终,这时候真就病急乱投医了。
于是在裴澄屿不知情的情况下,由经纪人引路,梁淮顺利登堂入室。
这家伙还颇为深情地买了一大束红玫瑰过来会面心上人。
梁淮一进门见到裴澄屿坐在窗边,衣衫萧索凌乱,手里夹着烟,烟雾朦胧中依稀能看到他淡青色的眼底,不知多久没有好好睡过觉。
“澄屿!怎么抽这东西!”梁淮一个箭步冲过去,夺过烟丢出窗外。
裴澄屿看也不看他,手指还保持刚才夹烟的姿势:“滚出去。”
“好,我马上就滚,但在此之前你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梁淮也顾不上那侮辱人的字眼,满眼只剩心疼。
裴澄屿懒得搭理他,上了床蒙上被子。
梁淮求助地看向经纪人,经纪人冲他使个眼色。
俩人悄悄来到客厅,经纪人那嘴也是个兜不住事的,把前因后果加上自主臆测完整说了一遍。
不过他不知道裴澄屿放出雪灯虚假消息一事,来回就那一句:
“雪记者对萧衍心有所属,瞧不上咱们小屿,以前还会主动打电话问好,现在一个月不来一条短信的,估计小屿伤心了。”
梁淮烦躁地重重叹气。又他妈是雪灯。
这次萧衍还要横插一脚。
这两个人,是不是自己上辈子杀了他们全家?这辈子来报复自己的。
如果当初不是雪灯多管闲事,自己现在和裴澄屿就已经是时尚圈人人艳羡的恩爱鸳鸯了!
良久,梁淮轻笑一声。
好了,这俩人,谁都别想好过。
*
晚上。
雪灯和萧衍面对而坐吃晚餐。
“检查组赔了我七万块。”雪灯闲聊道。
“是么,恭喜你。”
“多亏了你。”雪灯道,“不过,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你在我房间装了摄像头。”
萧衍夹菜的手倏然顿住。
他装摄像头的目的就是为了监视雪灯一言一行,这话没法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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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好多人都在家里装监控防贼,听说有些监控还有报警装置,自动接入警局电话。”
萧衍给不出的理由,倒是被雪灯轻松化解尴尬。
于是吃完饭,萧衍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所有摄像头都拆掉。
最后一只摄像头落在脚边时,雪灯好奇:“如果进了贼怎么办。”
“不会,这里安保系统很好。”萧衍将摄像头敲碎,全部丢进垃圾桶。
只是觉得,雪灯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在意的,没有人能欣然接受自己另一半像防贼一样还要在房间里装摄像头。
被丢弃的摄像头就像结束了一段关系,一段不被信任互相猜疑的关系。
雪灯刚洗了水果准备来点饭后甜点,门铃忽然响了。
保安室打来电话说,有个叫李皓宇的男人,自称是萧衍公司员工,特意登门拜访。
这个名字雪灯耳熟,好像是那个因为母亲住院没能及时提交设计方案的员工。
他又想起萧衍说的,不能被别人知道他们隐婚的秘密。
索性抱着果盘上了楼,对萧衍道:“放心,我不会发出一点声音,等人走了我再下来。”
萧衍表情黯了黯。
难以言喻的晦涩涌上心间。
他抬头看向雪灯:“没关系,下来一起坐。”
雪灯却觉得萧衍这么说是在考虑他的感受,那自己必然也要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他一脸严肃道:“不要,我喜欢在床上吃东西。”
说完,噔噔上了楼。
萧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鼻间发出一声轻喟。
开了门,李皓宇提着果篮红酒进来了:“萧总监,好久不见。”
萧衍把人请进门:“有事?”
“是这样的,我妈妈顺利出院了,而且她还跟我提起过您,说您去过医院看望她,还送了一笔慰问金过去,所以我特意登门道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望您别嫌廉价。”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萧衍不是很喜欢这人,但还是接过礼物。
期间,李皓宇一直在对萧衍表示感谢,还说上次是他失职导致小组工作拖慢,深表歉意云云。
萧衍不回应,沉默听他说。
喋喋不休时,萧衍手机响了。
是辅料工厂的老板打来的:“萧总监,您上次从我这买的蓝钻不是托我去做成项链嘛,我今天刚拿到货,打算送上门来着,但是保安室说您家去了客人,我就不上门叨扰了,劳烦您出来拿一下吧,我就在别墅区门口。”
萧衍:“你先放保安室,我一会儿去拿。”
“您还是亲自来取吧,您也知道……”老板压低声音,“这东西着实不便宜,真出了纰漏我们都负责不起。”
萧衍道了声知道了,站起身,对李皓宇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出去拿东西。”
李皓宇乖巧点头,目光随着萧衍的背影一路到门口。
只是,刚听到关门声,他忽然站起身,踮着脚一路小跑到旋梯口,抬头深深看了眼楼上。
雪灯正趴在床上吃芒果,忽然听到房门把手被谁转动了下。
但因为他提前锁了门,那人转了几下便走了。
雪灯捂住嘴幽幽坐起身,尽量不发出声音。
是谁。
肯定不是萧衍,萧衍进门前都会敲门。
李皓宇?为什么开他房门。
冥思苦想半天,雪灯得出结论:哦,一定是皓宇想去厕所又找不到地方,毕竟这些房门都太像了。
他重新趴回床上,咀嚼水果的动作也尽量放轻,像屯食的仓鼠,腮帮子鼓起圆滚滚。
过了快十分钟,他听到了走廊上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笑笑,看来皓宇找到卫生间了。
萧衍取了项链回来,看到李皓宇依然乖巧坐在沙发上,有点烦了。
他看了眼时钟,道:“不用回去照顾你母亲么。”
李皓宇一副醍醐灌顶的表情:
“啊对对,我妈妈刚出院身体还很虚弱,我得赶紧回去了,今天打扰您了。”
萧衍目送他出门后,打开手中的丝绒盒子。
镂空月桂叶捧托着典雅扣托,打磨成圆形的蓝钻表面做了多面切割,纯净无一丝杂质的钻石在灯光下璀错夺目。
这是当时在辅料工厂时雪灯第一眼相中的钻石,海洋之心。
加上后期设计工艺加材质,林林总总加起来远超百万。
萧衍给雪灯发短信要他下来。
雪灯抱着吃了一半的果盘下来了:“我没吃独食,有给你剩哦。”
“那个一会儿再说。”萧衍将盒子递过去,“先看看这个。”
第35章
雪灯接过盒子打开。
“是我的钻石。”喜形于色上了脸,忘记刻意隐瞒情绪。
这极度精致的切割技术,每个面都在折射灯光,闪到有些晃眼。
还做了极致优雅的月桂叶扣托。
果然,人对亮晶晶的东西毫无抵抗力。
雪灯珍爱地抚摸着钻石吊坠,情不自禁道:
“你知道月桂叶在西方神话里代表着什么么。”
萧衍移开视线,抬手掩住嘴唇。
他当然知道。
团圆和永恒的爱。
“所以,月桂叶是你设计的么。”雪灯冲萧衍一wink,问道。
萧衍沉默片刻:“不是,是珠宝设计师自己的想法。”
揣在口袋的手机里,萧衍收到了珠宝设计师发来的消息:
【萧总监,项链收到了么?完全按照您的设计方案做的,您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我这边还可以返工。】
雪灯取出项链戴上。
可卡扣在后面,脖子不长眼,他扣了半天,卡扣依然隔海相望。
萧衍将雪灯按在沙发上,撩起他的头发拢到一侧,接过项链帮他扣好。
白皙纤细的脖子上挂着银光璀璨的链子,交相映衬着。
萧衍扣好了项链,手却迟迟没能离开。
指尖似是无意般轻轻扫过雪灯的后脖颈。
恍惚的视线中,是润泽的发丝,和干净漂亮的脖颈。
“好了么。”雪灯煞风景地问道。
萧衍回过神,低低“嗯”了声。
雪灯捻起蓝钻吊坠,爱不释手。他又看向萧衍脖子上的项链,是之前在米兰时花了四欧买给他的人鱼项链。
雪灯捏着吊坠忽然靠近萧衍。
猝不及防的,萧衍心脏猛烈钝跳,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雪灯靠近他,他嗅到了他发间的余香。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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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衍怔了怔,垂下眼眸,见雪灯举着他的蓝钻和自己的人鱼吊坠碰了碰,还道:
“项链碰一碰,永远不分开。”
萧衍眸子动了动,轻笑一声,转过脸:“不是戒指么。”
雪灯:“也有项链这种说法的。”
再次强调:“真的,我见过的。”
萧衍:“好好,知道了。”
倏然,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鼻翼缩了缩,嗅着。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雪灯迟钝,还捏着他的蓝钻爱不释手,随口道:“是我心里的味道吧。”
开心的气息。
“你心里的味道,是糊味?”萧衍敛了眉。
“怎么可能,我这又不是烤猪心。”
话音落下,雪灯也停下动作,嗅了嗅:“好像真有糊味。”
两人下意识朝着某个方向齐齐望去。
旋梯上方,灰黑色的烟雾徐徐而来。
下一秒,头顶的烟雾感应器警铃大作!
萧衍倏然睁大双眼,随即起身冲上楼。
他的房间里,火光烈烈,浓烟滚滚而来,仔细听还能听到火星噼里啪啦的声音。
火舌怒舔,锨天烁地。
那一刻,冰水从头顶倾泻泼下。
着火了。
雪灯跟着赶来,就见萧衍直冲房间。
他的设计稿,他的设计服,他所有的心血,他和父亲对赌条约成败的关键,全在里面。
“不能进去!”雪灯拉住他。
屋内火光四射,浓烟弥漫,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萧衍将雪灯推到一边:“别过来。”
说完,他随手拎起旁边的装饰鱼缸,一缸水从头浇下打湿了头发衣服,之后他不顾一切冲进火海。
火势迅猛,火光冲天,像长了脚一般疯狂蔓延。
雪灯下意识想跟着他冲进去抢救重要物品,却听火海里传来萧衍震怒一声:
“别进来,下去!”
雪灯忽然想到楼下储物间有灭火器,于是冲下楼拎着灭火器冲进房间。
但小型灭火器对这种火势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保安室那边察觉到异样,赶紧打电话叫来消防队。
萧衍用湿衣服捂住口鼻,冲到桌前。
却发现他的纸质设计稿已经烧得灰都不剩,存在电脑和平板里的电子稿,也随着电器爆炸消失殆尽,全部葬身在这场火海中。
什么都没了。
“你先出来,火太大了!”雪灯扯着萧衍的衣摆使劲往外拖。
此时的萧衍就像没有生命的假人,任由雪灯拖出房间。
消防队紧急赶来,架起高压水枪冲碎了玻璃,冰冷的水击退着疯狂的大火。
终于,火灭了。
物业经理带人赶来,看着坐在门口发怔的萧衍,心道这可完了。
“萧先生,您没事吧,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萧衍眼中的光随着大火熄灭,也一并暗了下去。
雪灯呛得直咳嗽,还要安慰萧衍:“先去医院吧。”
萧衍抬头,漆黑的瞳孔直直盯着那灰黑一片的窗口,浓烟还在四处弥散。
距离奥帆赛主持人礼服参选截稿日,只剩九天。
萧衍不发一言站起身,他看向脸上乌黑斑驳的雪灯,抬手抹着那抹碍眼的黑。
雪灯仰头望着他,眼中水光点点。
他不清楚这场始料未及的大火到底烧毁了多少东西,但他很清楚,萧衍参加比赛的稿子都在里面。
而他试图进屋抢救过,最后却空着手出来了。
萧衍缓缓翕了眼:“先去医院吧。”
经过检查,两人除了吸入了些烟雾外再无大碍,雪灯可以说完全没事,萧衍手臂有小区域的燎伤,但不算严重。
医生给他做了个简单包扎后,两人回了家。
大火已经扑灭,消防队正在房间里检查失火原因。
整个房间惨不忍睹,遍布黑灰,烧了一半的床单破破烂烂,墙上都是大火灼烧过的痕迹,桌上的电子设备已经炸成碎片。
“萧先生,您先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物件,最好先转移,及时止损。”消防队长道。
萧衍沉默望着房间,半晌,缓缓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片蓝绿色的纸片。
那份修改多次熬了无数夜晚画出来的设计稿,此时只剩这小小一片。
萧衍松了手,纸片打折旋飘落在地。
雪灯皱着眉,他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这些电子稿有存进U盘里么。”
萧衍看向炸成两半的电脑。
当时U盘就插在那电脑上,没来得及拔。
九天的时间,完成手绘设计稿、成品样图、方案PPT和礼服设计,可能么。
这场赌局,他还是输了。
而且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雪灯小心翼翼看着沉默的萧衍,见他虽然冷静,但眼眶一周早已泛红。
“先……检查别的贵重物品吧。”思来想去,雪灯也只能说这么一句。
萧衍拉开烧烂的抽屉,里面的文件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他默不作声将文件拿出来扔在桌上。
没了。
只剩这些了。
雪灯随意一瞥,看见只被烧了一角的文件。
那一瞬,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重要的东西真的都被烧毁了么。
好像没有。
比如这份离婚协议。
而且在其中一方签名栏后,萧衍已经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外婆说过,在人鱼一族中,夫妻双方一生忠贞,除非其中一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另一方才有资格提出离婚。
那么,自己在萧衍眼中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么。
他好想问问,但现在的萧衍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重要之物,自己还要在这种时候给他徒增烦恼么。
雪灯缓缓看向萧衍,视线悠长穿过飞满灰尘的空气。
萧衍并没注意这边,只自顾整理着其他文件。
雪灯的双脚不由自主后腿一步。
再一步。
安静到只有纸张沙沙的房间内,就算雪灯不见了,也无人发觉。
萧衍将仅剩没烧毁的文件整理出来,挨个检查。
看到这份离婚协议,沉思片刻,一撕两半丢一边。
“萧先生。”消防队长道,“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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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初步判断,失火原因是由于电路老化,零线和火线相碰造成短路,又接入了烧水壶这种大功率电器,造成电路失火。”
萧衍缓缓敛了眉:“这房子是前年买的,每年物业都会定期上门检查水电,怎么会老化。”
消防队长耸耸肩:“这是现有可以检查到的,不排除,有人故意搞破坏,剪掉捆绑电线的胶皮,接入火线和零线造成失火。”
萧衍倏然抬眼。
脑海中一瞬而过突然登门拜访的李皓宇。
对了,监控。
对了……监控已经全部拆掉。
消防队帮忙把家里所有电路重新检查一遍,确定没问题了,道:
“已经没问题了,这几天安检人员会再次上门检查情况,不过,保险起见,您最好暂时移居别处。”
萧衍沉默着。
送走了消防队和物业,他望着尽毁的房间,缓缓关了门。
……
雪灯一个人趴在桌上,望着窗外一轮明月,睫毛垂下。
可能,他的确不聪明吧,思忖许久也没想通,他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才导致萧衍想离婚。
他低下头,捏起蓝钻吊坠反复观察着。
余光里出现了一张旧旧的纸板。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桃宝推荐好物。
这是当时萧衍给他让他写下心愿,当时为了迎接检查组上门支走萧衍,不经大脑抄了一堆。
可是,这张朴素破旧的纸板,真的能实现人的心愿么。
雪灯捡起笔,无力趴在臂弯中,袖子遮住口鼻,慢慢一笔一划在纸板仅剩的空白处写下:
【我要是做错了什么就告诉我吧。】
【我不想离婚。】
眼睛反复模糊,手背使劲擦过之后,暂时是清晰了,可下一秒又因为积郁的泪水重新陷入模糊。
落在纸板上,晕开圆形的深色痕迹。
“叩叩。”房门响了一声。
雪灯一搭眼就看见萧衍站在门口敲门,而他根本没关门。
赶紧把纸板随手找本书压住,然后一脸扎进臂弯里,用袖子擦擦眼睛,佯装无事发生。
萧衍走过来,垂视着他泛红的双眼。
受伤了么?不然为什么哭。虽然有在刻意强装镇定,但表情骗不了人。
萧衍眉间紧蹙,忽然双手捧住雪灯的脸,拉近,来回转动着检查。
除了脏点,好像没看到受伤的痕迹。
雪灯下意识从他手里挣脱开脸。
萧衍的手还保持那个动作悬停半空。
雪灯内心长叹一声。萧衍已经够讨厌他了,他还不听话,不是等着签离婚协议么。
思忖片刻,他向前探了探身子,重新把脸搁在他双手之间,乖巧。
萧衍轻笑一声,眼底却是掩藏不住的疲倦:
“在我的房间重新粉刷完之前,可能需要借你的地方做事了。”
又补充道:“粉刷完后还要散甲醛,大概,需要借很久了。”
雪灯直直望着他,逆光看去,他的脸有些氤氲看不清。
“你的房子,你说了算。”雪灯道,鼻音浓重。
就算萧衍提出要把他撵出家门,他也没资格反驳。
他根本没考虑到,这间别墅的房间没有十几二十也有五六七八,萧衍不缺房间,却执意要在这里做事的原因。
萧衍用手指蹭掉雪灯脸上最后一点黑。
九天的时间,要完成将近四个月的工作量,可能么。
萧衍轻笑。可能与否,我说了算。
如果对赌失败,他除了要回家继承公司每日面对那个杀害母亲的“凶手”,还必须履行承诺和雪灯离婚。
他可以誓死不从,大不了做个言而无信之人。
但那个男人,手段狠毒,不可能轻易放过他,和雪灯。
那男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常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掌控不了的东西,更没有他触及不到的地方。
就像母亲,只要他轻飘飘一句话,就能从一个天才设计师沦落成惯抄犯,动动手指,就能轻易摧毁她。
雪灯洗完澡上了床,整个过程都很沉默,只在钻进被窝前和萧衍道了声“晚安”。
萧衍搬来立灯,仔细检查过电路,确认无误,便坐在桌前着手准备设计稿。
他需要向赛委会提交手绘稿、打版样图和设计灵感理念以及元素的整合PPT,好在是做过一遍的东西,再做倒也算得心应手。
服装最终落地效果样式倒是不急,可以等参赛稿通过后赶在奥帆赛前一周完成即可,还有三个月。
像上次一样,雪灯又失眠了。
他很想看看萧衍要怎么补救设计稿,但想到上次萧衍对他频繁乱看好像有点不耐烦,索性闭上了眼,转过身。
萧衍偶尔间地抬头,看到雪灯稍显疏离的背影,以为他被这场火灾吓到了。
折了几朵不同颜色的川崎玫瑰,轻轻放在雪灯枕边,用口型道:“晚安。”
回到桌前,他看到雪灯依然背对着他,但不安分的小手却伸到背后,摸索一番,抓到一朵纸玫瑰后迅速藏进被窝。
萧衍干脆停下手头工作,单手托腮,欣赏着雪灯的手在被子里蠕动。
看到设计稿全数尽毁的那一刻,的确产生了“最重要的东西都被毁掉了”这种想法,他以为自己会崩溃,但好像没有。
有些东西,还在,并且很安全。
*
翌日。
萧衍要求警方全力封锁家中失火的消息,并调查这次火灾到底只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而为。
李皓宇那张脸时不时就会浮现在脑海。
就这么巧,昨天他上门后家中失火,但细细想来,似乎他没有犯罪动机,昨天还提着果篮上门表示感谢。
萧衍曾经除名他冬季时装周不假,但也帮助他妈妈解决了手术费。
也算抵消了怨念。
倏然,手机响了,是本市的陌生号。
萧衍接起电话,对方自报家门说是晋海大学美术学院19级学生的辅导员,并称服装设计系的毕业生将在本周五进行毕业展,而萧衍作为行业翘楚,希望他务必赏脸前来参加。
“抱歉,我最近很忙,恐怕没时间。”萧衍一口回绝,手上也没闲着,涂涂画画。
那头传来辅导员讨好的语气:
“孩子们一直视您为行业标杆,都非常期待您能亲自莅临我校参观毕业展,给他们未来人生路提供一些建议,有了这些建议,他们也能拥有在这条路长远走下去的决心和勇气。”
萧衍手指动了动,陷入沉思。
当年他在毕业时因为父亲从中作梗导致事业屡屡受挫,一度想要放弃,恰逢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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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知名设计师来参加他们的毕业展,并认真告诉他:
“不要想太多,尽管去做,做了就是成功,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把一件事做好,就是当之无愧的winer。”
萧衍轻笑一声:“好,我会去的。”
……
另一边,M.J传媒。
雪灯今天没什么精神,脑海中总是三五不时飞出那份离婚协议书。
想了一整晚,他还是没想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想了,忙起来就没心思想了。
隔壁社会新闻组的小张来文娱组这边串门,说是刚结束了一场采访,忙里偷闲,过来侃侃大山。
“男的罹患尿毒症四年,妻子变卖家产给他治病,但这病就是个无底洞,妻子走投无路,为了给丈夫续命借了高利贷,钱还不上就被拉去做皮肉生意,恰好被扫黄的一窝端了,拘留一个月。这事儿被丈夫知道了,说什么也要离婚,说不能容忍自己妻子是这种不干净的人。”
雪灯敏锐地捕捉到“离婚”二字,停下了打字的手。
小刘啧啧两声:“这么嫌弃自己妻子做的营生不干净,有本事他别得病啊。”
“丈夫生病后亲戚朋友被借了个遍,都怕了他们了,躲还来不及,他妻子完全可以不管,反正她也尽力了,明知道丈夫治不好,还是出卖身体赚钱为他续命,到头来反倒落得个不忠不义的讳名。”
小张压低声音:“结果你猜怎么着。”
“快说快说。”
“他丈夫根本就是装病,一早就想离婚,又不想分家产,他妻子变卖家产的钱实则都进了他口袋,他还串通医生陪他演戏,他妻子没啥文化,被骗了都不知道,丈夫就等离婚带着小情人拿着钱远走高飞呢。”
“我去!好毒啊!”小刘义愤填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完了又补充一句:“我除外。”
他又看向雪灯和小张:“当然,你们也除外。”
雪灯拢了手指,幽幽问道:“既然不喜欢,当初为什么要结婚。”
“嗐,有些人嘛,没得选咯,家里催得急,坚持不住只能妥协。”
“所以结婚还是要擦亮眼睛,否则真就一只脚踏进坟墓了。”
雪灯没回应,只默默听着。
他想起了萧衍那份离婚协议,回顾原文,似乎也是原主用什么秘密逼迫他结婚,萧衍当初也没得选了,只能妥协。
综上所述,他根本不爱,想离婚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真要论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大概就是运气不佳,偏继承了原主的身份。
雪灯施施然回了家,一推开房门,看到桌前的萧衍,一愣。
这才回想起房屋失火,萧衍要暂时借用他的房间。
萧衍正对着电脑敲击键盘,看到雪灯回来,敏锐地察觉到他表情中的落寞。
“怎么,又被领导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