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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并不多言,只是回眸给了小福子一个眼神的示意。
小福子旋即会意,忙躬身退下,
待他再度回来的时候,便在尚阳面前的桌案上,奉上了一盆浸有玫瑰汁子的清水、一把光亮的牛角梳、两盒胭脂水粉、一瓶篦发用的头油,以及一把镶嵌着湖蓝宝石,刃口被磨得十分锋利的匕首。
尚阳一一瞧过眼前物,自也明白昭华的意思,
听她笑着对昭华说:“多谢皇后娘娘。”
昭华默然须臾,唯以点头回应,遂与小福子一同离去了。
出门后,昭华立在昭纯宫门口,回眸看了一眼其上灿金的牌匾,转而又静静地看着雾沉沉的天空,颇为感慨道:
“今夜万里无云,想来明日应是个极晴好的日子。”
小福子顺着她目光所至的方向看过去,也道:
“下了这么多日的雨,天总是阴沉沉的。如今守得云开,也是该放晴的时候了。”
夜风起,吹鼓了昭华宽阔的凤袍敞袖,
小福子护着昭华,搀扶她上轿之际,也不觉感慨道:
“娘娘到底是心善。惠妃从前那样算计娘娘,娘娘却还肯给她留下最后的体面。”
他的说话声,和着沙沙风声钻入昭华耳中,
她惘然一笑,淡淡地说:
“这宫里头,谁又能真正的算计得了谁?不过是都落入了同一人密织的蛛网里,成了困兽。无奈只得终日角斗厮杀,至死方休罢了。”
小福子颔首应道:“惠妃虽是歹毒,但也实在是个聪明人。如今死罪难逃,算是报应。不过有了娘娘留给她的念想,也总不至于叫她走得太过凄凉。”
闻言,昭华忽而抬眸,目光阴晴不定地看着小福子,淡淡笑道:
“你既说她聪慧,那么你觉得本宫方才那善意的谎言,她听过后,又能信几分?”
“这......”
小福子一时哑口,而昭华也是不愿再继续说下去了,
只落下了轿帘,随口吩咐了一句,
“夜深了,孩子们还在宫中等着我,走吧。”
浓稠的夜色淹没了皇后的仪仗,也吞灭了尚阳内寝中,唯一一抹微弱的残烛之光。
于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之间,
尚阳怔怔对镜自照,只等适应了黑夜后,她才在镜中看清了她梳妆打扮过后,仍是姣好的面容。
她取过一方丝帕,为镜中人细心系于脖间,遮盖住明显的颈纹,
这般看着,倒是不见岁月匆匆在她身上留下印记。
她仍是那个明媚纯粹的少女,
正如当日离开母国,离开江慕夜身边时一样。
此刻,尚阳已然割破了右手的手腕,将其泡入方才用来洗漱的水盆中,任涓涓而出的血液将清水染成了艳丽的珊瑚色。
她摊开紧紧攥着的左手,看着掌心那枚碎掉的红珊瑚戒指,恬静地笑,
“夜郎,妾身来寻你了。”
她那样了解萧景珩,她当然知道萧景珩断断不会放过江慕夜,
而昭华与她所言,不过是出于善意的诓骗罢了。
但她清醒了一辈子,
临了了,也是想彻彻底底的糊涂一次,做一回痴人罢了。
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迷濛起来,
尚阳觉得眼皮很沉,
却在她即将闭上眼的一刻,她忽而看见了耀目的光。
有人逆光而来,寸寸靠近她。
这一次,她看清了她的少年郎的模样,
几经沧桑,却是朗貌不改,
仍旧风流倜傥,意气风发。
他远远地向尚阳伸出了手,粲笑着,用无比温柔的口吻对她说:
“阳儿,孤带你回家。”
启元九年四月初三,惠妃卫琳兰因疾殁于昭纯宫,年二十。
第403章 卧冰求鲤
尚阳的丧仪办得十分简陋,
不过是给人换上了一身妃位的衣裳,就连夜被送去了妃陵安葬了。
而对于她的安葬,也是十分‘讲究’。
萧景珩一早就已经亲自替她安排了棺椁,
那是一方用桃木紫金做成的棺材,棺盖上篆刻着五鬼符,
尚阳若是被葬在了里头,便要被困住了魂魄,生生世世都只能是启朝的孤魂野鬼。
换句话说,
萧景珩这是恨毒了她,以至于连死,都不愿放过。
*
两日后的一个晌午,承煜去了尚书房,留在那里和承欢一并用午膳,
昭华则做了些若馨喜欢的菜肴,此刻正和孩子用着膳。
近来天气转热,大人小孩都没什么胃口,若馨只吃了两口,心思就不在吃饭上了,
见云杉在一旁哄着承烨,她便凑上前去一个劲逗着承烨玩。
承烨极乖,被若馨逗得咯咯直笑。
若馨亦笑着说:“四弟弟可真乖~阿娘,我从前也这么乖吗?”
昭华刚欲回话,却听若馨很快又补了一句,
“哦~阿娘那时候不在我身边~我得隔日去问问宸母妃才好。”
童言无忌,
孩子嘻嘻笑着,哪里会想到这平常的一句话,会酿给昭华多少辛酸?
不过昭华也只是心下酸楚一瞬,倒并不是特别在意,
毕竟如今若馨对她也很是亲近,
她错过了孩子记事时的成长阶段,来日自当加倍弥补才是,又哪里得空自怨自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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