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何时没有道理了?云乘月,我看你是累傻了。]云乘月笑了笑,精神了些。不过,她还是打算之后再打听些洛小孟的事……希望他能保住性命、身体健全,不然,也真是得不偿失。洛小孟得不偿失……那她自己呢?云乘月想了一会儿。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努力不事发,争取事发时老薛已经复活,这样就不算死灵了嘛。无独有偶,薛无晦也同时问:[你可是见洛小孟的下场,而害怕了?后悔了?]云乘月打了个呵欠。[我说是的话,你会打我吗?][……会。][那就不是吧。]他憋了一会儿,没说话。等云乘月都上了飞舟,到了自己的房间,打算开始洗漱一番时……帝王的身影,出现在了幽静的房屋里。“你到底是不是后悔了?你似乎没说实话。”他蹙着眉,逼近问道。云乘月拉开屏风,又从边缘探出身,对他一笑。“你猜嘛。”在他开口前,她缩回去,伸了个懒腰:“我要洗澡了,麻烦你转个身,谢谢。”屏风另一侧,薛无晦纠结地站了一会儿,到底是默默地转过身。“……呵。”他无意识地、很轻地冷笑了一声,唇边那点淡淡弧度却又很柔软,仿佛一个无奈的微笑。第85章养魂室◎挽救◎幽寂。暗无天日的帝陵中,青铜长明灯是唯一的光源。一尊尊跪姿青铜人,高举双手、承托灯盘,其中透明的油脂缓缓流动,令一团团苍白的光焰长燃不灭。云乘月眼皮动了动,挣扎着眯缝起眼睛,模模糊糊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帝陵啊,有段时间没见了。这个念头闪过后,她重新闭起眼睛,还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将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嗯……不想起。继续睡。“云乘月。”云乘月捂住了耳朵。“……云乘月。”云乘月闭着眼,拿枕头把脑袋盖住。“云乘月,起来。”脑袋上柔软的枕头被用力拿走,紧接着,一束光源打下来,从缝隙里照着她的眼皮。她忍耐了一会儿,忍无可忍,侧过头、捂住脸,略略看出去。只见一个高大的青铜人立在床边,拿起灯盘里的光焰,直直对着她。“……天甲,晚上好。”她有气无力地说,“哦不对,是深夜好。”她把头转向另一边。薛无晦坐在床边,单手撑着床,乌发垂落如瀑。他垂眼看她,幽黑的眼珠被掩去一小半,更显得幽邃迷离。呃……也可能是她没睡醒,眼球还蒙着雾气,才觉得他迷离。云乘月一声不吭,试图重新闭上眼。但薛无晦眼疾手快,伸手按在她的眼皮上,手指上下一撑,就……把她的眼皮撑开了。云乘月不得不直直瞪着他。“起床。”薛无晦丝毫不为所动,冷酷地说。云乘月还是直勾勾地瞪着他,控制不住打了个呵欠:“你就是这样对待一个重伤伤员的吗……”薛无晦手指一颤,面上浮现犹豫。但立即,他神色重新冷酷起来,还冷笑道:“少来这套,你的伤在修为突破时,不就好了吗?”云乘月不禁有些悲伤。“啊,没有糊弄过去……”“少糊弄,起来。”薛无晦干脆把她拉了起来。云乘月只能坐在床上,揉着被折腾清醒的脑袋:“到底什么事?还没到日出时间吧。”她看了一眼地宫中的漏刻。清水自漏壶中层层下落,光泽湿润的浮箭慢吞吞地挪动,昭示着深夜的点滴时刻。地宫中异常安静,安静到连光焰跳动都像成了杂音。也许是还没完全醒过神,也许真是重伤后遗症,总之,在寂静里,她望着漏刻,居然有点发呆。从前怎么没觉得?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看着地宫里单调的计时器,居然会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仿佛就这样一直看到地老天荒,也并不觉得腻。因为……呆了片刻,云乘月轻轻一拍手,自言自语:“嗯,果然还是当只什么都不做的乌龟最舒服。”薛无晦:……在他开动嘲讽前,云乘月挪下了床。她伸个懒腰,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物——还是睡前换的那一套。她疑惑道:“你把我直接从飞舟上拉进来了?不怕被人发现?”薛无晦淡淡道:“布置了阵法。况且有了栖魂傀儡,以我目前的实力,少有人能察觉——除非王道恒亲至。”云乘月懒洋洋地一歪头:“话别说太满……不过,你自己有把握就好。大晚上不让人睡觉,找我什么事?等等……”她想起来什么事,双手一伸,眼眸微亮:“先给我。”薛无晦没反应过来:“什么?”“你的头。”云乘月催促,“我好久没回地宫,也好久没见到你的头了。”薛无晦:……他面无表情:“我凭什么给你?”凭什么……他这么问,云乘月也就认真思考了一下。她望着他,忽然发现,以往总还有些虚无缥缈、迷离幽邃之意的薛无晦,此时直直站在地宫里,身形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他衣角上的暗纹有了真实的光泽,苍白的皮肤折射着苍白的光,也映着衣衫的暗影。当他这么眯眼看她时,他脸上甚至出现了一点纹路——真实皮肤才有的纹理。云乘月怔了怔,眼中倏然泛出笑意。“你已经附身到栖魂傀儡上了?”说的是问句,但她的语气相当笃定。薛无晦顿了顿,才有些矜持地说:“是。”他还状似不经意地拂一拂衣袖;暗纹铺陈在漆黑的衣袖上,不经意光泽一闪。云乘月彻底微笑起来,伸出的双手也抬得更高。她笑眯眯道:“那就凭我千辛万苦在水府中历险,为你收集完成了栖魂傀儡的材料,如何?”薛无晦眉尖一动,本能道:“你为我不过顺便……”话语未尽,迎着她的目光,帝王却忽然闭口不言。他不易察觉地偏离了视线。他眉眼天生阴郁,眉头略下压、眼帘略下沉,如黑云蔽日、大军压境的战场。然而在这略微的一转眼之间,他的目光中乍然生出一点涟漪,仿佛阳光照在冰面,那冰顷刻要融化似地。“……罢了。”不待那点波光显露,他便飞快地吐出这两字,再又飞快一转身。漆黑大袖在空中一拂,尚未全然落下,一颗干枯的头颅就被扔进了云乘月怀里。云乘月连忙接住,爱惜地摸了摸头颅枯草似的头发。有一段时间不见,干尸头颅还是那模样,空洞的眼眶凝视着她,干瘪的皮肉如同凝固的时间。“谢了。”她愉快地说,并深深吸了一大口。接着,她抱着干尸头颅,就打算躺回床上,继续睡觉。“……站住。”薛无晦倏然回头,拧眉道:“你去哪儿?不许睡。过来。”云乘月一边膝盖已经跪在了床上,闻言背影一滞,缓缓回头,目光无奈中带着幽怨。“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大费周章让我进来地宫,有什么事?”薛无晦说:“乐陶想见你。”这句话让云乘月一怔。她的睡意烟消云散。她愣愣看了一会儿薛无晦,脱口道:“原来你真没吃啊。”薛无晦:……他隐忍地叹了口气:“你究竟把我想成什么人?”云乘月顿时有点尴尬,只得轻咳一声:“没有没有,就是……不知道怎么地,出了水府,之前发生的事好像就离得很远了。”明明是刚经历过的人和事。薛无晦示意她跟上,口中道:“并不奇怪。试炼之地为了防止内容外泄,都设置了规则,模糊试炼者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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