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乘月无奈:“我没有……”是真的巧合啊。赵夫子挥挥手,拿出了教书先生的决断力:“云姑娘的课程已经学完了,可其他学生还要学。为了不让其他人分心,还是请云姑娘暂且移步。鲁夫子——”“好好好!”鲁夫子现在说什么都是“好”,乐呵呵地往外走,又示意云乘月跟上。云乘月实在解释不清,只能认了。没走两步,却听云三小姐轻声叫她:“二姐。”云乘月回头。云三小姐咬着嘴唇,眼神天真,乖巧柔弱得真像一个可爱的妹妹。她忽闪着眼,说:“二姐,你真厉害。回去之后,你能教教我吗?”云乘月说:“不能。”云三小姐脸一僵。她以为众目睽睽下,云乘月多少会给她些面子。她嗓子里带上哭音:“二姐,我已经知错了,我真的想要开始好好学,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你教教我……”“别了吧,挺麻烦的,而且我们也没什么交情。”云乘月说得很直白,“自作多情是病,记得去看看郎中哦。”云三目瞪口呆,望着云乘月的背影,脸腾地就烫了。她难堪到极点,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再一回头,又见聂文莹轻笑着:“怎么样,还是和我一起玩轻松吧?”聂小姐眼里火气乱冒,显然很不满她刚刚的“投敌行为”。她气得伸出手,狠狠捏皱了云三小姐的纸,再又用力一拂,将那杯蜂蜜水重重打翻在地。咔嚓——瓷杯碎了。蜂蜜水在半空晃出,浇到了始作俑者聂小姐手上。聂小姐更生气了。前头的霍少爷猛然回头,眼中似有惊慌。但两位小姐都没注意。云三小姐面对好友的火气,抿唇片刻,差点就要迟疑点头了。但终究,她还是捏住笔。“你说得对。不过,还是先上课吧,阿莹。”她轻声说。云三小姐忙着气闷,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察觉,从她被“光”字书文照耀的刹那,困扰她多日的疲惫、眩晕,忽然全部消失了。而与之相对,聂小姐气哼哼地还要说什么,却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疲倦。疲惫之下,她打了个呵欠,也懒得吵了。……哗啦啦——外头真的下雨了。云乘月抱着兔子,站在廊下,仰头望着雨丝连绵,才迟钝地意识到这件事。她刚刚注意力太集中,没有丝毫分神。这场雨缠缠绵绵,也一点点化开她的思绪。鲁夫子说,她不用再去高级班听课,因为高级班教的就是如何观想书文。而浣花书院毕业的关键考试,就是观想出一枚完整的、至少地字级的书文。刚才她费了好一番脑筋和唇舌,才成功谢绝鲁夫子的热情邀请,比如亲自题碑……这未免太夸张了。她毕业了。用了一天。云乘月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这件事,自言自语:“好像我是挺厉害的。”虽然灵力耗费光了,聚形境初阶也只达到修行门槛……但做人不要对自己太苛刻。她已经很厉害了。云乘月有点开心,想要跟人分享好消息。她拿出通讯玉简,想了好半天,又收回去。她站在廊下。书院里都在上课,这里又是个靠近大门的拐角,四周清幽,唯有雨声。好像没什么人值得专门分享……她看着雨,发呆。雨虽然是从上往下坠落,但仰头看的时候,雨丝太连绵,恍惚会有水往上飞的错觉。这样看雨会让人开心很多,因为上升总是比下坠让人振奋。云乘月抱起兔子,将脸埋在兔子两只耳朵之间,深深吐出一口气。她的呼吸将兔子的绒毛吹得很热;她暗想,活人才有。她独自站了好一会儿。下雨天没有阳光,白天又不至于开灯。她的影子只剩淡淡的一层,沉默地黏在地上。“——我记得我说过,今日有雨。”下雨的时候,世界会笼上淡淡的雾气。当幽邃的黑雾汇聚而来,形成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令他也仿佛沾染了雨水的气息。“你回来了?”云乘月蓦然一动,却还是没抬头,声音闷在兔子小薛的脑袋上:“我带伞了。”“哦?何处?”“只是放在了马车上。”她理直气壮。他冷笑一声:“那你现在要淋着去门口?”“不,我可以用小薛挡雨。”云乘月举起兔子,放在头顶。青年傲慢地抬了抬下巴,一推她的兔子:“不行,这是我的东西。”“……小气。”云乘月这才扭头看他:“你去哪儿了?”“我不想说。”“肯定是去干坏事了。”“随你怎么想。”他嘴里说“随便”,神色却明显冷了。他收回手,目光投向院子里面不绝的雨水;在雨雾的衬托下,他眉眼里艳丽的冷气,也好像氤氲起来,能够一直飘,从他眼里飘到她这边。“激将法……你也生气。”云乘月伸出手,在空气里一抓。没抓住。这是理所当然的。但这个动作引来他狐疑的注视:“你做什么?”云乘月说:“我觉得你真好看,想要画下来,可再一想,我其实并不会画画。”他凝视着她,不知道想了什么,慢了一拍才说:“你可以学。”“学不会。我以前学过很多次,都没学好,就算了。”她轻轻抓住他的袖子,又趁机靠过去吸了一大口,满足地喟叹一声,“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我可以多看看你。”“……你只是不想学。”“是没必要学。”云乘月笑起来,“只要我看见你,你就在我心里了。”薛无晦眼神猛地一颤。他垂下眼眸,又停了一会儿,才说:“你好似心情很好。”“嗯,做了一件挺厉害的事情。我毕业了。”“……嗯?”“还又有了一枚书文。”她给他看。薛无晦若有所思。云乘月说:“我本来是有些苦恼。人做了厉害的事,总是有点想倾诉和炫耀的,可是想了一圈,好像没有谁足够亲切、足够让我信任。”“你最好没有。”薛无晦淡淡道,“我们要做的事很重要,你最好不要和其他人有太多……”“所以我就只能告诉你啦。”云乘月说,“小薛你看,我厉害吧?”他忽然不说话了。停顿,停顿;沉默,沉默。在他们的对话里,他时不时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薛无晦的嘴唇动了动。他好像想说什么,却仓促地转过脸。半晌,他只低低吐出一句:“不要总是对着兔子说话。”第34章暗潮汹涌◎【修】◎一场秋雨一场寒。今秋第一场足够寒冷的雨,将浣花城浇成一片冷绿。冷色之中,金黄的银杏萧萧瑟瑟,叶片抖动着,是一群群淋湿的蝴蝶。但蝴蝶不会这么单调。虞寄风心里冒出了这个念头。这座城市里的很多人都以为这位荧惑星官离开了。但此刻,在无边无际的冷雨里,墨蓝短袍的青年坐在浣花书院里最高的建筑屋顶上,撑着一把伞,伞下是他随风飘动的发带。虽然打着伞,但雨滴在触碰到伞面之前,就已经乖顺地滑开。他身周一片干爽,没有水汽,没有“滴答”声。淅淅沥沥属于世界,他在潮湿的世界里撑一把毫无必要的伞。虞寄风笑起来。他经常这样,干一些没有必要的事,又因为过于无聊而发笑。不过今天不同。他觉得今天的雨格外有趣,因为他看了一场好戏。“真是天才啊。”虞寄风懒洋洋地呼出一口淡淡的白气,“瞧瞧,先是一眼观想书文,然后是被司天监的五曜星官看中,接着在本地最有名的书院随便逛了一圈,就又观想出一枚完整的书文,还当场突破成为聚形境修士。”他伸出左手大拇指:“厉害!”雨丝飘飞,又从动荡的雨水里幻化出一个人影。这人长发编成无数发辫,穿着图样古怪的宽大衣袍,还戴了一张银色面具,看不出是男那女。“如果我没记错……”这人的声音也分不出男女,还忽高忽低,像一首不和谐的乐曲,听了十分不舒服。“……荧惑星官你,也是这个‘天才神话’的铸造者之一。”虞寄风转动伞柄,仿佛恍然大悟:“啊,是了,那个‘司天监的五曜星官’,正是我自己。”他一抬伞面,斜眼上看,拖长声音:“谢谢提醒——封氏的不知名者。”封氏的人——面具人望着前方,目光越过雨雾绵绵的景色,一直落到靠近大门的拐角处。过了片刻,他或她发出一缕叹息。“天才啊天才……果然是传奇。可修行六境,聚形、凝神、连势、化意、洞真、通玄,还有——飞仙。世上通玄境寥寥无几,飞仙境更是只在古籍传说中,从没有人见过。”“也不知道这一位天才,最终能走到多远?”面具人的声音拖出一片怪异的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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