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乘月沉思片刻,试探道:“您……自己抽空去查查?”这不是应该官府做的嘛!什么都要被指控的人自己来,还要监察官干什么。她的无奈从语气中渗透出来,隐隐还透出一种“你能不能不要把麻烦推给我”的嫌弃。荧惑星官一愣,暗暗摇头,觉得自己应该想错了,谁敢当着他的面嫌弃他?他又定定看她片刻,眸中锐光忽然散漫开去。他打了个响指:“也是哦!倒也不是没有这种类型的奇遇。”也不是没有?云乘月眨眨眼,恍然:“你刚刚在诈我。”荧惑星官不说话,只对她嘻嘻一笑:“毕竟少见嘛。当官办事,还是得尽责一点,是吧?”虽说还是问句,他却已经放过了这个问题,只漫不经心一伸手:“你的临时身份文书,拿来我看看。”云乘月看看他的手,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相信了她的话。太好了,事情赶紧结束吧。她略安下心来,也就从善如流,将文书递过去:“给。”这平稳中透出喜悦的动作、神态,令她显得更加可信——至少荧惑星官这么觉得。他接过这薄薄的、印有官府暗文的文书,随意扫了两眼——尤其是末尾的“户”字书文之影。“原来如此。”他根本没拿笔,甚至都没亲自碰那文字,只这么随便看看,就点点头。似乎彻底明了其中记载的内容。“奇遇,还是野生的。”他感慨地抖了抖文书,“云二小姐好运道。”说罢,他忽地单手一扬。被他握在手里的临时文书一颤,即刻被夜风卷走。被卷走的不仅仅是夜风,还有二楼地板上散落的朱雀本《云舟帖》碎片。夜风忽骤,吹得几张纸“哗啦”作响,也引得地上的人们抬头看去。——那是……朱雀本碎片?!就在这声音刚刚响起时,淡红色的、星光般的雾气再次弥漫。暗色火焰笼罩了空中翻飞的纸张碎片,仿佛赋予了它们最后的生命力;火团飞在夜空中,如无数翩翩坠落的蝴蝶。人群中惊呼起来。——坏了也不用烧啊!——补一补还是有可能的啊!——谁烧的?!——是星官大人!——这败家……——嘘!!不少人看得目眦欲裂。荧惑星官却彻底笑起来,像小孩子恶作剧成功后得意洋洋。“没用的东西,烧了就烧了。”青年懒散的声音抬高了一些,又道:“验证过了。身魂相合,无有伪造。这位正是云府二小姐,也是朱雀本的继承人。”“人家自己的东西,想撕就撕,谁有异议?”夜色安宁,无有异议。谁敢对五曜星官的判断有异议?嫌日子太好过吗?唯有云乘月侧头。她心里想,可你不还是问也没问一声就烧了别人的东西?青年好似听见了她的心音,回头对她又一笑。这时候,半空中燃尽的飞灰里,却又生出了一枚光华温润、隐带金光的玉简。荧惑星官伸手一招,便抓过了半空中的玉简,又将之递给云乘月。“喏。”他示意。云乘月没有马上接,而是问:“这是什么?”青年笑得眯起眼,炫耀似地:“司天监预备役才能有的身份牌!”“有了这个,等你将来修行有成,就是司天监的人。”他的声音不大,却轻盈地飞去了无数人耳边。也听呆了无数人。云乘月问:“那修行不成呢?”“自然作罢。不过,这却不太可能。”青年悠悠道:“虽说你目前实力尚浅,不能加入司天监。但能一眼观想天字书文的人,来日必定前途无量。所我得预定一下。”“另外……”人群更加竖起耳朵。荧惑星官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这严肃里带着神秘,因而又显出一分格外的庄严。“听好。”“你展示出的书文修行天赋,经我确认,当属天下第一流资质。”“故而,我,虞寄风,作为司天监五曜星官之一,在此推荐宸州浣花城人氏云乘月,于来年二月入读明光书院。”他肃声宣布:“名额既定,无有更改。”好似有一柄无形之锤落下,震得长街倏然安静。连风也静了,唯有街边尘埃裹着落叶抖动。过了好一阵,才有嗡嗡的议论声发出。——明光书院?——竟是明光书院?——是那个书文风流天下第一的明光书院!——现在能去明光书院?未来能去司天监?这……——那云二小姐,岂非一步登天?一步登天……书文修行第一流的资质、第一流的书院……还是五曜星官亲自推荐!即便是明光书院,也从不会拒绝五曜星官推荐的人选。那岂不是说,云二小姐已经铁板钉钉走在一条金光灿灿的康庄大道上了?那,那这……有人喃喃地,说出了无数人的心声:“那这样一来,谁还想嫁聂七爷啊……”他的同伴赶紧捂住了他的嘴。然而,无数人在沉默中得出的共识,又岂是这样容易遮掩的?一道道目光,之前曾怀着轻浮的暧昧,盯向云乘月。此时,这道道目光却像赤礻果礻果的长鞭,猛地甩向了聂七爷。长街上,聂七爷面无表情,脊背仍然笔直。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仍旧注视着楼上少女的侧影。但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对美丽的欣赏和征服欲,而变得相当凝重。不像在看美人,而像在审视重大危机。云乘月却没有看他。从始至终,他在她眼里就只是“需要解决的麻烦”和“解决完毕、不需要再搭理的麻烦”这两种事物。她接过了玉简,正仔细观察。约莫她小半个手掌大的白玉静静躺着。正面刻着练成线的北斗七星,反过来后,就看见右下方刻着的三个小字:云乘月。要不要收下?她抬起头,撞见虞寄风的笑脸。两人对视片刻。云乘月沉吟道:“这身份牌……能当正式身份文书用吗?”司天监预备役身份牌,听上去很厉害,但也挺麻烦的。她得先确认一下,这块身份牌到底有什么用。虞寄风笑眯眯:“不能。”云乘月立即伸手:“哦,那还给你。”这么简单的作用都没有,肯定有诈,还华而不实、树大招风。这么多人都听见了,万一有人心怀不轨,为了身份牌截杀她怎么办?一言以蔽之:目前没用,拿着还烫手。不要?荧惑星官陡然一呆。他愣在原地,瞪着云乘月,也没伸手去接。两人大眼对大眼,又对视了一会儿。青年唇角抽了抽,眼睛更略略睁大了一些,看看云乘月,再看看她手里的玉简。“你……居然有人不要?!”他蓦地提高了声音,引得四周议论嗡嗡。云乘月礼貌微笑,礼貌道歉:“谢谢你,不过我需要的是正式身份文书。”见她不是开玩笑,青年唇边的笑彻底扭曲起来。要是换个人,还不高兴疯了?这小丫头真是、真是……真是见了鬼的和宋幼薇很像!荧惑星官无奈地揉了揉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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