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1 / 1)

南洋往事 康塞日记 2200 字 13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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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o)

朝天铮推开门,端着粥碗走到床沿,沉默了几秒钟,开口道:“金翎,吃饭了。&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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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床上,一条单薄的人影动了动,慢慢坐起来。

金翎仰起了一张苍白的脸,眼珠茫然地转了一圈,视线慢慢停滞在床前那个逆光的身影上。艰难地辨认了片刻,他突然甜蜜地笑了笑,从床尾慢慢挪到了床头。

他跪坐在床边,直起腰伸出两只细长白腻的手攥住了朝天铮的衣摆,随即抱住对方。

朝天铮的面色带着一丝隐忍,犹豫几秒钟,慢慢抬手推开金翎的肩膀,接着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面孔全部露出来给他看。

金翎仔细地盯着他看,似乎是不太满意被他推开,神情有些恼怒,然而也没有继续凑上来了,光是迷茫地跪坐在床沿。

朝天铮望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从爸爸去世到如今快半年,金翎自葬礼后酗酒了一段时间,随后不知何时起总是认错人,反反复复把他当做爸爸,一看见他,就要迫不及待地投入他的怀里。

他一开始怀疑或许是镇静药打得太频繁损坏了金翎的脑袋,可找了好几个大医院的洋医生来看,纷纷都说那样的剂量是没办法摧毁一个人的头脑的。他们确认金翎就是受到刺激以后精神短暂地失常了。

什么时候能好?或许哪天他自己愿意想通,就能够恢复如初了。

朝天铮对此毫无办法,只能被迫接受现状。

头一回被金翎搂住不撒手的时候,他头脑一片空白,惶恐得几乎是立刻就把金翎推开了。

金翎跌在了地上,倒是坚强,很生气地从地上爬起来又想来抱他。他不让,金翎也不做声,单是默默淌泪,像看一个负心汉似的看着他。

金翎是一个生病的人,并且是为他爸爸伤心过度而变成这个样子,朝天铮冷眼旁观了片刻,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办法看他这样哭泣,就递了个帕子过去。结果金翎趁机再次搂住他,并且不肯撒手。

他全身僵硬,然而这次他没再把金翎推开,因为他觉得金翎流泪的样子真难看,他不想再看到金翎流眼泪。

犯病程度较轻的时候,朝天铮只要低下头和金翎平视,让金翎看到自己和爸爸不一样的眼珠颜色,金翎很快就能清醒过来。

一旦认出他不是爸爸,金翎的神色会立刻变得十分恍惚痛苦。

金翎从不会为骚扰了他而道歉,每次都是冷漠地把他推开,随即自顾自地躲到这座屋子的任何一个角落喝酒。

然而往往是病重的时候更多,就像此刻这个情况,即使看到他的眼珠,金翎也没办法辨认他和爸爸的区别。

“好了,抱这么久也够了。”朝天铮把金翎从自己怀里拽出来,让他安静坐在床上,随后亲自给他喂粥。

他从来没伺候过别人用饭,其实并不擅长做这件事,然而金翎被他爸爸惯坏了,不仅不肯自己拿调羹,甚至都不肯下床老老实实坐在餐桌边吃饭。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金翎将自己饿死,只好暂时充当佣人的角色。

说到佣人,这座宅子的佣人大部分都被他遣散了,只留了洗衣做饭和开车的人。

因为爸爸虽则给他留了一大笔遗产,但他目前没有挣钱的能力,实在有必要从此刻开始规划手头上的财富。

朝天铮说:“过几天这座宅子就要被政府收回,金翎,我要搬出去了。辜叔叔说可以把附近的一栋洋房借给我住,你呢,你有没有想好你要去哪里?”

金翎漂亮的眼睛麻木一转,呆呆地望着他。

他的脑袋近来一直十分迷糊,对方的话他都听得见,可是无法完全懂得其中的涵义。即使懂了,也很难组织起语言将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几乎成了半个聋子哑巴。

见金翎全然没有反应,朝天铮很轻地叹了口气,像是做下一个很艰难的决定,慢慢地说:“我没有爸爸那样能挣钱,我也不会像爸爸那样无限地忍耐你。讲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金翎,你真的要继续这样跟着我吗?”

金翎仍旧是不太懂的样子。

朝天铮又给他喂了一口粥,心里头沉甸甸的:“你不说话,那就由我做主了,就这么办吧。”

他知道自己是主动找了个大麻烦,可金翎目前是完全地癔症了,把跟父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他当了救命稻草。要是他撒手不管,这个人不是把自己饿死,大概就是酗酒醉死。

……

辛实从长廊尽头抱着两本习题本走过来,正好看见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从辜镕的书房出来,边往外走,边将手上的一张支票小心翼翼地往西服的内袋里塞。

辜镕坐在黄花梨的大桌前,平静地将钢笔旋进笔盖,门这时被推开了,他抬眼瞧过去,立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起身迎上去,说:“今天下学挺早的。”

“功课少了。”辛实自然而然地把书本递到辜镕伸出来的手掌上,另只手被他牵住,一同走到桌前坐下。

辜镕把他的课本放在一堆账本旁边,辛实不经意一瞥,看见他桌上的邀请函,不大高兴地说:“我才回来,你又要出门喝大酒去啦?”

最近几天辜镕回来得有些晚,常常身上都沾着酒气。做生意的哪能没有应酬,可辜镕的腿才刚好,辛实的心里担心得要命,听说那些席上都是些大人物,高官,大财主,辜镕是里头最年轻的,很多酒没法挡,只能喝,他那身体咋经得起这么折腾。

辜镕顺着他的视线一瞥,马上伸手把那几封不打算拆开看的请帖往桌下的废纸篓一拂,否认:“谁说的,今天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

辛实不大信,问:“那刚才那个人咋回事,不是来喊你去应酬的?”

辜镕摇了头,捏了下他的手心,笑着说:“来借钱的。”

辛实好奇了,问:“借了多少?”

“小财迷。”辜镕被他逗乐了,扭头拉开桌下的一个抽屉,里头满满当当的是欠条,意思是借了这么多。

辛实愕然了,一只手撑在辜镕大腿上,半个身子探过去看,囫囵扫了几眼欠条上的金额,愕然仰头看向辜镕:“这么多,都是一个人借的么?能还得上?”

辛实几乎是半趴在他腿上,辜镕垂眼望着他,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微笑道:“是很多人借的。”

准确来说,是很多组织借的,大多是华人的医疗、教学、武装组织。这些组织和辜家目前从政的长辈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这些钱说是借,实则是给,这是一项心甘情愿的资助。

辜镕道:“借出去我就没指望有人还。”

辛实的脸色有些白。

辜镕把他拉起来,半搂在怀里,很近地盯着他,说:“怎么,吓着了,怕我破产么?放心,你男人挣的钱比花出去的可多得多。”

辛实摇了摇头,他不是心疼钱,他是担心辜镕花这钱的目的。

他真怕辜镕是在暗中进行招兵买马,虽然他并不大清楚辜镕一个商人招了兵买了马又有什么大用途,可戏里的枭雄都是这么干的,豪掷千金收拢人心以后就会有大动作,现在外头全是人在闹罢工,万一辜镕又想回去当官呢。

他抬手,有一搭没一搭拨弄辜镕短褂上的盘扣,徐徐地道:“你既然愿意花,就说明该花。”说这话时,辛实心里闷得有些发酸,辜镕要真有雄心壮志,他还能拦着不成?

辜镕看出他的口不对心了,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低下头,含住了辛实水红的柔软嘴唇,辛实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是静静地让他亲,顿了顿,张开唇舌很快回应了他。

很深地亲吻片刻,辜镕在他耳边说:“傻小子,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这些钱是借出去做好事,辜家已经做了很多年,没道理到了我这里就不去做。”

他说得很真,辛实有点信,又不敢全信,舔了舔嘴唇,期盼地问:“真的?你真没想去做大官?”做大官在他心里现在等同于去送死了。

辜镕歪头,含笑看他:“你要是很想做官太太,我也不是不能去拼个官帽子戴一戴。”

“什么官太太,你咋不说你还是个木匠太太?”辛实这下是真笑了,从他怀里挣开,把自己的习题本拿到身前,坐端正了翻开本子准备开始写字。

他才写了一行,辜镕从身后贴过来,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大手随意翻阅他另外几本课本。

书页从指尖哗啦啦翻过去,辜镕眼皮一跳,轻声问辛实:“怎么全是英文功课?”

辛实头也没抬,一笔一画写字母,说:“以后都没有中文功课了。老师讲,下个月还要开始学习马来文。”

辜镕心里一沉,继大批华工失业后,华人似乎正在慢慢丧失学习自己文化的权力。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说明华人的生存处境愈发地艰难了。加上最近马来亚各地越来越多的罢工和示威,似乎一场动荡正在酝酿之中。

故作轻松地,辜镕说:“没关系,你的英文已经足以应付这些功课了,是不是?”

辛实认真地埋头写字:“哪有那么轻松,我得用中文写一遍,再译成英文,这样才通顺。”

他的态度太严肃,辜镕觉得他花这样的心思只为做一份普通的作业十分可爱,不由得会心一笑,很有兴致地凑过去和他脑袋挨脑袋一起看习题本:“我替你润笔。”

辛实扭头瞧他一眼,其实很心动,很想让辜镕像从前那样手把手教一教自己,可看他有些疲惫的神情,又有点不忍心,就小声说:“你都忙一天了,去竹榻上躺躺吧,吃饭了我叫你。”

辜镕知道他心疼自己,心里很舒坦,但是在言语上,他却故意地曲解了这份好意,屈指刮了一下辛实的鼻尖,笑着说:“别想躲避监督,好好写字,你的火候还没到让我觉着教得费劲的时候呢。”

也是,辜镕教他就跟玩似的。看辜镕挺轻松的模样,辛实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大热天的,挨在一起其实怪难受的,可他心里觉得高兴,也就不认为多么热。他重拿起笔,随即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这只握笔的手默默塞到辜镕手里,意思是要他带着自己写。

这简直是撒娇,辜镕微笑了一下,很顺从地带着他写起了字。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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