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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辛实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是热腾腾的油饼和豆浆,隔壁是家花店,茉莉香幽幽地在风里打转。
这实在是个美好的早晨,可他心里装着沉甸甸的心事,别的什么也塞不下,吃了两口竟然还有些反胃。可再吃不下,他都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往下咽,没敢浪费粮食。
他在到曼谷已经逗留小半旬,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同辜镕通话,就是跟着耿山河往路政和市政跑。
这边不是战区,日子很和平,甚至称得上繁荣。一个还算井井有条的城市,按理说要查一个有名有姓、有具体工作并且在洋行有存根的中国男人,不会是多么艰难的事宜。
但他大哥就像是一滴水倒进了大海,生生寻不到半点声息。
耿山河吃完自己的早餐,抹了下嘴抬头看坐他对面的辛实,面色有些不忍。
这才几天,辛实就瘦了不少,脸蛋都凹了进去,眼睛本来就大,这么一憔悴,显得更加大,像个白瓷娃娃。
他没敢说,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见了,要么是遇到了什么事,必然是坏事,这事逼得他非隐姓埋名不可;要么,大概是死了,而且死得仓促,死得不大正常。
耿山河这辈子杀了不少人,按他琢磨,辛实八成是找不到活人了,能找回个尸骨已经算老天保佑。
昨日就商量好了,明日之前再找不到人,他们就搭火车往北边去,北边还有几个大城市,挨个去找去问。一旦他们决定动身,辜镕那头就开始同时联系人脉替他们在下一个城市开路。
只靠个名字就想找到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辛实心里也清楚这件事,要是在曼谷都找不到人,往北边去,更是碰运气。
一种无言的绝望盘踞在辛实心里,压得他几乎夜夜都睡不着,怕第二天还是找不到人,更怕找到了人,是叫他去认尸。
今日是去唐人街,辛实听辜镕说过,这样的街区在外国很常见,里头大多是华人老板,大家团结在一块做生意,拧成一股绳挣钱,彼此互相护着对方。
到了地方辛实傻了眼,说是街区,连条直路都没有,全是窄巷子,四通八达,路两边的房檐挨着房檐,房屋都不大高,说是房,更像棚。地上是黄泥土,有水坑的地方,踩一脚就是满鞋的泥。
热闹是真热闹,街面上都是做生意的摊贩,卖瓜果蔬菜的,卖糕的,剃头的也有,来来往往的人讲的全是中国话,只不过辛实不大分得清到底是南方还是北方人。
辛实压根没来过这里,但闷头一走进来,心里还真觉得亲切。
人一聚成群,自然而然就会产生一个领头人,他们此行就是来找唐人街的领头人,据说是唐人街华人工会的会长,四五十岁上下,是个胖子,姓黄,脖子上有个龙头纹身,开一家金店。
黄会长倒是好找,他的金店有个特别高大的门头,金碧辉煌,称得上是这片街区最煊赫的店铺,三层的洋楼,每层都摆满了金灿灿的玻璃柜。
辛实刚一走进去眼睛就花了,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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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回事()•(o),连吃带拿◙(五六♀二)◙[(.)]()•(o),太不要脸了。
结果还没出声,黄会长笑着说:“我的名片,不管遇见什么事,打我电话。”
真是财大气粗,拿铁盒装纸片,不过只要不是送礼就好,辛实好歹松了口气,忙改口:“好,多谢。”
茶楼前头是个大的路口,来来往往的什么人都有,黄会长大概很有名,光他们道别这一会儿,几句话的功夫,就有人过来向黄会长问好。见黄会长这里有事,辛实把名片盒收到口袋里,干脆利落地跟黄会长说了下次见,同耿山河一起离开。
下午,日头是最晒的时候,辛实和耿山河沿着原路回去,走了一段,前面出现一个大水塘,水黄得发绿,不知道多深,塘上头架了两块长木板,不大宽,仅供一人通行。
他们来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路,于是还是按原来那样走,耿山河打头,辛实跟在后头。
耿山河走到一半,辛实抬脚,正要踏上去,斜后方冲出个脏兮兮的男孩子,八九岁大,不大高,精瘦,一头乱蓬蓬的枯黄头发。这孩子像是跑得太快刹不住车,一脑袋撞到辛实腰上,不太痛,只是把辛实撞了个趔趄。
辛实下意识扭身扶住了小男孩的肩膀,还没等他张嘴问一句有没有事,那孩子扬手挣开他,太阳底下的眼睛黑漆漆的,木然瞥了他一眼,一阵风似的奔着一条漆黑的巷子走了。
他刚跑出去几步,辛实脸色一变,突然想起从前在福州的码头上,自己的包袱就是叫小偷近了身划开的。他忙摸了摸衣摆上的口袋,果不其然,他又遭了小偷,黄会长给的那个名片盒子还有几个面值不大的硬币不见了。
辛实真是纳闷了,咋倒霉的永远就他一个,都爱来偷他,他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
钱不算什么,加起来也就够买几个馒头,主要是那张名片,他们已经快走到唐人街的出口,再调头回去要一张颇费时间。
可就这么不要了,万一遇到急事需要联系黄会长,还得叫辜镕先联系曼谷商会会长,再由会长告知电话号码,总之麻烦多多。
那孩子并没跑远,一双黑黢黢的赤脚踩得身后尘土飞扬,辛实把心一横,想也没想,拔腿就追。耿山河此时也发现了他这边的异状,忙跳下独木桥,调头跟上来,边追边紧张地问:“怎么了?”
辛实边跑边开口,一段话喘成了好几段,“那孩子,小偷,偷了钱,还有名片。”
“哦,我当是什么事。”耿山河一听是件小事,神色瞬间缓和下来,奔跑之余,甚至匀出力气笑了笑。
孩子跑得再快,腿不会比大人的长,在一个巷口,耿山河把小男孩逮住了。那孩子一开始剧烈挣扎,甚至反手要来挠耿山河的手背。看得出他实在是无助极了,可他一个字也没叫喊出声,紧紧咬着牙,喉咙里光发出一些呼噜噜的气息声。
耿山河有丰富的对待敌人的经验,按一只小猫似的,淡定地牢牢控制住了孩子的行动,没受一点伤。
辛实气喘吁吁地走上来,没斥责也没怒吼,只是站在一边,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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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旁边人家低矮的木屋檐平息呼吸。等孩子闹累了,惊恐地瞪大眼来回看他们,才蹲下来,伸出手,几乎是平视地说:“铁盒子还给我。”
那孩子死死瞪着他,一只手把裤腰按得紧紧的。
辛实不可能去扒一个孩子的裤兜,也有些怀疑他不是中国人,听不懂自己说话,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抬眼看向耿山河。
耿山河没他那么温和,一手把孩子的双手反剪,像对待一个真正的犯人似的,训练有素地快速从孩子的裤兜里把铁盒还有硬币全拿了出来。
辛实眼睁睁看着孩子的眼睛里流下了眼泪,那绝望劲儿,看得人心里发颤。
他才这么点大,浑身瘦得可以看见骨头,一瞧就是没吃饱过,活生生饿成这样的。没大人教,哪个孩子偷东西会有这么熟练?说不定这孩子甚至是被拐走,特意教出来做小偷。
辛实和耿山河都是饿过肚子的,当即都沉默了,一蹲一站,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不忍心。辛实缓缓站了起来,默默的,只从耿山河手里把铁盒拿了过来,至于硬币,一个没碰。
耿山河懂他的意思,把钱全塞回了孩子手里,想了想,还从身上多掏了两张小额纸币塞了过去,不敢给太多,怕被别人瞧见全抢了走,那么这孩子可就真没了活路。
放过孩子,他们转身就打算走了。
谁知道还没走出这条巷子,那孩子突然又从后面钻了出来,拦住他们两个人,往地上一跪“砰砰砰”磕起了头。
辛实吓了一大跳,忙把孩子提溜起来。耿山河也十分吃惊,站在一边没做声。
孩子脸色很焦急,拉着辛实的衣角要往巷子深处走。
辛实神色复杂,瞬间反应了过来,因为他们施舍的那几个钱,这孩子觉得他们两个是好人,这是有事相求。
但那巷子那么深,里头有什么人,会碰见什么事,他全然没把握。他这次出来,不是专为了来做好人,也不是来玩儿,他有重担在身,辜镕三令五申要他保护好自己,可现在,这孩子要他帮忙,帮一个不知轻重的忙,这根本是要他去冒险。
他忙站住不肯动,转头看了眼耿山河。
耿山河的面色也同他一样纠结,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耿山河突然下定决心了似的,蹲下身去掰孩子的手。
小男孩“呜呜”哭了起来,泪水把灰扑扑的脸蛋冲出两道黄色的泪痕,辛实不经意一瞥,瞳孔猛地缩了起来。
耿山河下不了重手,因此竟然忙得满头是汗,这时头顶上传来辛实颤抖的声音,“耿襄理……我们,去一趟吧。”
闻言,耿山河抬起了头,接着,他的神色也顿住了,由于男孩正在哇哇大哭,他们清楚地看见,孩子的口腔里黑洞洞的,只有两排不整齐的牙,没有舌头。
穿过起码三四条幽深狭窄的巷子,小男孩的脚步终于停在了一处明显久无人居住的破房子面前,说是房子,其实也就四面墙罢了,门窗全是破的,幸好曼谷也热,换做福州,寒冬腊月,冻也要把人冻坏了。
耿山河走在前,辛实一只手悄悄捂着腰后的枪,慢慢地跟在后头,踩上两级台阶,他看到屋里的情景,不大的屋里,没有桌椅,只有一张床,床上没有被褥,只铺了草席,一个高大精壮却十分虚弱的男人躺在上面。
小男孩一进屋就马上跑到床边,踮脚探手摸了摸男人的鼻尖,大概是探到了呼吸,脸上浮起一个欣喜的笑容。
耿山河也凑了上去,惊讶地发现,此人不仅是个年轻,并且英俊,不似普通人。可惜面色惨白,明显命不久矣。他马上松了口气,回头朝辛实点头示意。
辛实于是慢慢也走了过去,他想,这孩子大概求他们帮的就是这个忙,救一救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
或许是屋里走动的声音太多,躺在床上的男人醒转过来,并且挣扎着眨了眨眼睫,辛实顶着一张苍白疲惫的面孔从耿山河身后走来,刚走到床尾,正好和醒来的男人对视上。
两个人心里同时响起一个念头: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辛实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喃喃了一句:“周副官,你咋变成这样了?”
第39章\\x\\h\\w\\x\\6\\c\\o\\m(x/h/w/x/6/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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