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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迭港 烧星云 41481 字 2024-05-16

“好。”他提了提唇角,“记住,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冰凉大手捏住她的后颈,毫无征兆地逞凶。

“唔!”

顾影猛然睁大眼,下颌被完全禁锢,做不了任何表情,发不出更多的声音。

她双手在虚空中茫然地抓了抓,这么一点无力的反抗,被男人轻松镇压。

这么凶悍的体魄,要治她,还不简单吗?

整整一刻钟,他一秒也没有停,喉结滚动轻叹着喘.息,要命的性感。

但顾影什么也听不见,耳膜上像是覆了一层水,剧烈的耳鸣。这事原本没有这么痛苦,但是现在的强度,已经超过了合理的承受限度,摧枯拉朽。

喉咙里浓重的男性荷尔蒙味混合着血腥味,那是咽喉已经被擦伤了。还有眼泪的味道,她一直在流泪,一开始是生理性的,后来是真的在哭。

分开的一瞬间,她猛地把脸拧向一边,剧烈地干呕咳嗽。

沈时晔漠然地听着,无动于衷,似乎刚刚那个在她身上放.纵的男人并不是他。冷淡地点了一支烟,火光自指尖亮起,他甚至不屑于多看她一眼,只是抬手取下西服胸袋里的刺绣手巾,丢到她面前地上。

“吐出来。”

其实他也不想想清,商人本色尽显,“你以为我是真的想要?不过是试探你。没想只是一试,你就原形败露。”

羞耻与难堪像潮水没过头顶,风雪之下,顾影身形摇摇欲坠地晃了晃,“你敢说,你刚才没有丝毫沉浸?”

她自以为抓到男人的把柄。

“你以为你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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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太自以为是了。”沈时晔指骨弹着烟灰,表情凉薄,“爬我床的女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心头刺痛来得不讲道理,一阵酸意直冲鼻腔眼眶,但顾影不想再在他面前哭了,倔强地睁大眼睛对抗着泪意。

不要再犯蠢了。

她想从地上起来,但膝盖在雪地里埋了太久,已经冻透了,提不起力气,僵硬得无法动弹。

沈时晔高高在上冷眼旁观,一支烟抽到了尽头,松开手指,暗红的烟头落在雪地里。他向前逼了一步,鞋底碾灭了一串火星,伴着凛冽无情的一道命令,“今晚之前,告诉西泽你要跟他分手。”

顾影猝然抬起笑,大方爽快道,“为昨晚的事,我来道歉。”

沈时晔不置可否,“没有必要,咏颐。如果说是昨晚,那么我也有一半的责任。”

庄咏颐笑意微敛,“我是不是没有机会了?其实,我并不讨厌她——”

沈时晔笑了笑,但那笑意也不达眼底。像一颗沉至水底的石头,他的兴致肉眼可见地落了下去,“你应该懂得,谈判桌上,最忌讳露出底牌。当你问出这句话,就代表机会已失。”

庄咏颐松开两只小臂,忽然向前迈了半步。她的肩背都绷得很挺很直,像一只斗志昂然的天鹅女王,别人从来没有见过她松懈的样子。

“Alex,我爸爸有三房太太,在婚姻里面,我的底牌是什么我很清楚。我问你……如果我能接纳顾影的存在,我的机会能增加多少?”

她暗示婚姻里可以有一些特殊的安排。多一个二太又算什么?她自信自己完全可以拿捏住一个没有背景身份的女孩。比起沈夫人这个头衔带来的附加值,男人的心在哪里,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时晔礼貌性地听她讲完,淡漠地弯了弯唇角,“咏颐,你搞错了一件事——她从来不是你、或是其他任何人的威胁。”

庄咏颐怔了一下,不平地问,“你的意思是……”

“自始至终,她只是我的脸,“凭什么?”

“凭这是我说的。”

“我要是不呢?”

沈时晔一只手垂下,轻慢地拍了拍她的脸,“那我会将你刚才是如何服.侍我的,仔仔细细地分享给他。”

顾影麻木地睁大眼,重复着问,“凭什么。”

他手下移,掐住她纤细易折的脖颈,让她抬头看清他眼中的嘲讽,那么清晰而残忍。

“因为,我不会让我弟弟娶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第26章第26章

Chapter26

Calvin接到沈时晔的时候惊了一惊,为他身上藏也藏不住的森然冷气。

他从没见过自家老板这副样子,沉郁的神情,额发凌乱潦草地搭在眉前,很性感但也很吓人。

他眼观鼻鼻观心,“车已经在门口等,和聂氏的会”

“推迟一小久,等到他们好像停止了。他才开口,“Alex,你的药”

隔了好一会儿,男人才问,“什么药?”

声音是飘渺的,有那么些少见的涣散。Calvin心想,不会吧,真醉了?

“解酒药。”

Calvin听到他沉重地抽了口气。然后,声音变得更低更哑,“拿走。”

似乎一边调节着呼吸,一边回答他:“……我不用。”

*

露台上。

本来不应该是这样。

他已经握住了顾影的肩膀,是想要把她提起来的。但是Calvin在这时候过来,他要分出心神去应付,只是那片刻一心二用,就被顾影趁虚而入得手。

她不给他缓神的机会,骤然降临的刺.激,像巨浪一样毫无防备打了沈时晔一头一脸。沈时晔忍无可忍,低头看了一眼,她察觉到他目光,突然微微仰起脸,抬眼和他对视。

甜腻的水声,像小鹿在浅草河滩边进食,吃一口草,饮一口河水,空气里弥漫着植物汁液的浓郁气味。

小鹿眼尾上挑风情妩媚,谁笑她青涩?她不但是会,她可太会了。

但她不知道,她已经狠狠地践踏了男人的底线。

沈时晔是极致的完美主义,极端地自控。

过去,他辉灰雀在光秃秃的树杈上跳来跳去,歪头看着地上孤身一人的女孩子。

到了校园边缘一排红砖尖顶的别墅,顾影刚打开门栓,聂西泽养的金毛就咬着玩具哒哒跑到面前,她蹲下来揉揉小狗的头毛,“好孩子。”

窗前的百合花很久没有换水,已经枯了。书桌台面铺满纸和笔,旁边还有一支新开封的酒,已经喝到见底,烟灰缸里一茬一茬的烟灰还有余烬,他显然刚刚熬完一个大夜。

在他们闹翻之前,只要聂西泽人在剑桥,顾影每天早晨都会来他家,做饭、喂狗、养花,等聂西泽醒来后,一起开车去实验室,听他嘲讽同事里的那些酒囊饭袋,讲一些很刻薄的笑话。

一起淋过剑桥的雨,看过康河的碧波,照过英伦三岛少有的暖阳。

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些记忆有一天也会褪色。

楼上卧室安静异常,连脚步都有回音。室内暗红的窗帘半垂,他躺在黑色的床单被罩里面,一只手臂搭在眼前。

顾影以为他已经睡着,轻手轻脚拉上窗帘。背后的人动了动,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和一声不快的质问,“你来干什么。”

聂西泽半撑起身,眼底青黑,头发颓唐地耷拉着,像有一段时间没有修剪过了。这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少年天才的聂二公子。

顾影心底泛过一丝丝的钝痛,这让她怎么讲接下来的话?

她把手里的热牛奶放在床头,深呼吸几次才能开口,“聂老师,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聂西泽一言不发,长长的发丝阴郁地盖住眉眼。顾影没被他的冷漠击退,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不会记得的。那时候我还在读本科,你到我们学校来做讲座,系主任说你是中国人,让我给你泡老树普洱。我研究了很久怎么泡好一壶茶,端到你面前,你说你更习惯一边讲课一边喝五刀一支的烧酒。”

她在床边半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那天我一直记得很清楚,但你一定不会记得一个给你泡过茶的本科生。你看,我们的关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的,你站在山巅,我在山脚下景仰你,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聂西泽靠在床头,讽刺地笑了笑,“你什么意思,要跟我撇清关系?”

“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不可以吗?”她虔诚地仰着脸,“像以前一样,我做你最听话的学生,最忠诚的朋友。”

“不可以。”聂西泽拨开她,下床点了支烟,“要么跟我在一起,要么做陌生人,我们之间,只有两种出路。”

“可是我不能跟你在一起。”顾影闭了闭眼,右眼落下一颗眼泪。

聂西泽低低地冷笑一声,半开的窗户将外面的风雪送了进来,他一边咳嗽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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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地抽烟。

她忍着心底的痛意继续说,“我真的不能。我和沈先生……我和他……”她尝试数次才能说完,“是我做了错事。”

聂西泽从窗前猛然转身,如一头暴起的狮子,“你做什么了?”

顾影后退一步,忍着泪意不停地摇头。

他进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他逼你?还是……”

她还是摇头,泪珠簌簌地落,“那不重要了……”

聂西泽忽然伸手按住她腰,双臂将她禁锢在怀里,炙热呼吸撒在她唇瓣上,“如果说,我不介意呢?只要你答应嫁给我。”

顾影沉默地咬住唇角,任由他的双臂越锁越紧,几乎让她全身的骨头都有了痛意,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吭声。

他的气息里盛满了怒意,“你就这么犟……知不知道,你和他不可能会有结果。”

风越过窗子吹个不停,她的眼泪风干在脸上,“我从没想过和他有结果。不能答应你,只是因为不想骗你。”

聂西泽双臂收得更紧,然后像弹簧触及极限一般,失控将她推开,“那你滚吧。”

顾影后背撞在墙上,一只手死死扣住桌角,“我不……”

聂西泽垂眼盯着她,半晌点点头,“你说我不记得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是你。你不知道,从读到你十六岁发表的第一篇论文,我就记住了你。你也不知道,我那次到纽黑文去做讲座只是为了亲眼确认论文里的EvelynGu够格做我的合作者。你更不知道,从你十六岁到二十二岁,我一直在等你毕业,来剑桥做我的博后,在这里成为剑桥最年轻的女教授”

他大步走到门边,将房门甩开后,冰冷地回眸,“所以你明白自己挥霍了什么吗?滚吧,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

顾影沿着河边走,以为自己在回家的路上,走到一截断桥边才发现已经迷路。

电话响了几遍,手套落在聂西泽家里,双手被冻得没有知觉,她划了几次才接通。基金会的MD在那头问她,“你今天在办公室吗?”

“还没有。”

脚尖无意识碰到岸边的石头,引起一阵钻心的痛,她停住脚步,“之前没来得及告诉您,年后我就要回实验室了。导师那边有吩咐,我走不开。”

“哦,不要紧。”MD今天格外地和颜悦色,“毕竟你又为我们拿到了一笔赞助,加上之前的那一份,你在基金会一个月的工作,已经超过了我们有些员工的全年kpi。如果你以后有意在基金会全职工作,我会很欢迎你。”

顾影迷惑问,“赞助?我什么时候……”

“EvelynScholarship,一个用你的名字冠名的奖学金。难道Alex没有告诉你?”MD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看来他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顾影试图理解,但是没有头绪,“我不明白。”

“well,他请我一定转告你,感谢你昨晚的服务。这份奖学金今后的宣传里,也会特别强调你的贡献。”

顾影脚步一顿,脚尖碰到岸边的石头,引起一阵钻心的痛。

如一道谜语水落石出逐渐变得清晰,她慢慢反应过来。

原来,原来他昨天那样,是因为他真的付了钱。

她木着脸,半晌,荒谬得笑出声,“您曾经说,他给您给了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要我去陪他。这份奖学金,就是他给的价格吗?”

“不止。”MD直白地告诉她,“他给了当初开价的三倍,你一定让他很满意,Evelyn。”

*

深石-埃克森的欧洲总部被金融街的人称作云霄塔,因为它三十年来都是伦敦金融街最高的摩天建筑物。

骆诗曼一脚踩下刹车,从敞篷跑车内探出头,小小地哗了一声,“我猜他在顶楼根本看不清地面,毕竟伦敦的雨雾季节这么长。”

顾影抬头仰望这座高耸入云的大楼,完全冰冷的玻璃与精钢结构,秩序森严,和周边的几栋摩天大楼一起,给地上的行人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这是她第二次来金融街,跟上次一样,无处不在的资本属性和金钱符号令她感到密不透风的窒息,她天生地不能适应这种世界。

顾影深吸一口气,解开安全带的卡扣,骆诗曼叫住她,“你来真的?”

“不然呢?”

“那你会是第一体贴地询问:“不用等顾小姐?”

“不等。”

Calvin:“……”

怎么了,经了那么一场,气还没消吗?

聂东煜这几天在国内,伦敦的深夜正是那边的清晨,他视频会议的背面,是北京国贸新一天的繁忙。

沈时晔道:“难得见北京这么蓝的天。”

聂东煜轻笑:“这几年好多了,只是你来得少罢了。”

沈时晔作为香港人,虽然少年时长居欧洲,但骨子里仍是厌恶内陆的干冷天气。

他今晚兴致很低,聂东煜有所察觉,但是正事当前,便也没多问。闲扯两句便转入正题,碰起聂氏和深石在欧洲推进的能源项目。

沈时晔轻描淡写道,“三期的五个点,我让了。”

聂东煜喝着茶,差点一呛。他每天听下面的团队汇报,自然知道,沈时晔口中的五个点,是深石和聂氏拉锯了将近半年的一块饼,而他说让就让?

现在只是轻描淡写的五个点,然而再过十年、二十年后,谁知道那代表着多大的利益?

“为什么??”

沈时晔冷着脸,出神到几个小时前的迷乱,一时没回答。

要他怎么说,对不住,因为我刚刚搞了你家弟妹?

他低气压,“就当是给西泽的补偿。顺便帮我转告一句,他老婆没了。”

“噗——”

聂东煜这次是真被呛住了,茶碗里的母树大红袍,就这么泼了个干净-

剑桥。

顾影一夜没睡,到了天将亮的时候,穿过薄雾中积雪的石桥去聂西泽家。

大雪天,路上没有人迹,只有顾影从旁边经过的时候,引起了短暂的安静。

雪地靴,长毛线袜,驼色大衣,漂亮年轻的一张脸,哪里来的女大学生?

Emma给了所有人一个封口的眼神杀,回头把顾影送进董事办里面的会客厅,“先生有闭门会议,等散会我才能转告他你过来了——你刚好喝点茶先暖一暖身体。”

顾影“嗯”一声,没泄露什么情绪,“我在这等就好。”

Emma还有别的事要忙,安顿完她,匆匆地走了。安静了没几分钟,木门又被推开了,一个陌生的西装男人站在门边,朝顾影伸出手,“顾小姐,我是沈先生的助理Calvin。先生暂时没空见你,你若是有急事有什么&#039;&#039;&#039;&#039;事,我可以代你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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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Calvin顾影有印象,对沈时晔鞍前马后的心腹亲信,她的脸色立刻清冷下来,“我的话,恐怕都不怎么适合由别人转告。”

“比如?”

顾影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他对我道歉,把他说出口的话全部咽回去。”

“……”

她在气头上,没看见Calvin硬着头皮给她使眼色。

“哪些话?”

着深色西装的男人擦过Calvin身侧走进来,犹如秋风过境,令整个空间都寂静萧瑟了。

顾影目不转睛盯着他,呼吸下意识地停了停。

沈时晔缓步走到她面前,“什么话,说。”

换作别的时候,她一定会在这种压力之下退缩,但她今天偏偏就有勇气,看着他一字一句“我不是你的妓.女。”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后面随行的几位高管脚步一顿,差点没端住板正严肃的表情。

咔哒一声,Calvin飞快地从外面推上了门,隔绝了外面所有人的耳朵和视线。

沈时晔在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微微偏过头,“我没当你是。”

顾影一怔,听他讽刺地笑了声,“就算我真的想不开去招.妓,也不会要你这样的女人。”

百依百顺的女人太多了,他为什么要找一个棘手的、长满刺的?沈先生是要寻消遣,不是给自己找气受。

痛意持续太久就变成了麻木,顾影已经无所谓他说什么来刺痛她,只平静地问,“沈先生说这种话,就不怕我找你的麻烦吗?”

沈时晔这才笑了声,“你打算怎么找我的麻烦?”

“我可以向媒体曝光你,向你的未婚妻女朋友揭发你。”顾影掀了掀唇角,“豪门继承人和女学生之间的艳闻逸事财色交易,想必有很多人感兴趣。”

沈时晔时晔骂回去的人。你知不知道,就连FCA调查都要捏着鼻子对他客客气气。”

“那些人有顾忌,所以畏惧他。但我怕他什么?”顾影用力抿住唇,告诉自己,“我已经也不怕了。”

*

Emma工作中途意外收到电话,匆匆出了秘书办。值守的同事从电脑后面探出头,“谁啊?”

“嘘。”Emma抓起门禁卡,一根手指比在嘴唇前面。“但我要是敢把她晾在门口呢,今天就可以打包走人了。”

Emma在旋转门外接到顾影,就被她冷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嘘寒问暖,顾影就先大大方方地对她笑了笑,“麻烦你了,我找沈先生有急事。”

Emma当然说不要紧,直接带她进了高管电梯上顶楼。

观光电梯飞速上行,“叮”一声停在一百二十八层。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伦敦金融城和奔流不息的泰晤士河明亮开阔的空间里,幕墙切割开一道道玻璃隔间,西装革履的男女在里面快节奏地交割工作,接打电话的声音、敲键盘的声音、打印机飞快吐纸的声音,全部交织在一起,直到Emma带着煌的猎.艳战果,完全与寻欢作乐无关,而是一种保持社会性的手段。这之中来去的所有女人,无论她们的血统、美貌、财富如何惊人,都只是他冷眼旁泪痕时。”

Calvin点头,送他上车,迟疑一下,间的事情——”

“我没兴趣知道那些。”他漠然地垂目,“但如果你们真的没有嫌隙,你我之间的桩桩件件就会停留在珠岛,不会走到今天酿成大错。”

酿成大错四个字将心脏彻底钉死了,顾影在心口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点点头,回眸的那一笑大方而释怀,“其实,我想过要去大马士革。如今看来,也是大错。”

她连想都不该想。

室内的光照太明亮,不但忠实地照出了她释怀的神情那一秒钟,也让沈时晔在那一刻看清她腮边的一滴泪。

那一定是她忍耐了很久很久的,因为只有一滴,所以成为了她面具之上的唯一破绽。

有什么念头从沈时晔心口闪过,快得几乎让人抓不住。

——他不允许。

什么不允许,为什么不允许,他全都来不及想清楚,只有发自本能地一道命令,“站住。”

顾影当没听到,自顾自推开门走出去。

有位秘书显然已经在外面等得很急,会客厅的门一开,就快步越过她走到沈时晔面前,很不灵光地绊住了自己老板追人的脚步,“先生,您和庄小姐的约已经误了半个钟,庄小姐她现在正在外面——”

秘书话音未落,顾影已经在门边和庄咏颐碰上了。

庄咏颐今天穿得很休闲,这么冷的天,只穿一条刺绣裙,纤细的手臂交叠环在胸前。她现在无论在哪里看见顾影都不觉得惊讶了,擦肩而过时,在她耳边轻飘飘一句,“吵架了?”

顾影冷冷看她一眼,转身上了电梯,梯门合拢,内嵌的镜子忠实地照出她苍白倔强的侧脸。

庄咏颐眼波微转,侧脸问沈时晔,“她不好搞定,对不对?”

沈时晔不知何时已经收敛了心神,那一瞬间急于追人的失控藏得干干净净,又恢复了那种举重若轻的姿态。他高深莫测地将她打量一通,“庄小姐,有何贵干。”

庄咏颐笑了威胁。”

*

傍晚的积雪云将天际压得很低,街道虽早早点亮了橙黄的路灯,但也力有未逮,照不亮周边青黑色的雪层。

骆诗曼眯着眼,看见顾影从街对面走过来,大衣衣摆翻飞,双手、脸颊都被冻得通红。她一脚油门跟过去,“你的衣服呢?”

她来的时候,围巾、羊皮手套,针织帽都穿得妥帖,去了一趟回来,整个人魂不守舍,什么都丢了。

顾影低了低头,“忘记拿了。”

骆诗曼探究地看着她,“不回去拿么?我陪你。”

“不了……不要了。”

顾影的眼神游移地飘着,似乎不愿意回头多看背后那座直入云霄的大楼一眼。她的心乱如麻全写在了脸上,骆诗曼将所有的疑问咽回肚子里,驱车掉头,在车道的出口停下。

“待会儿带你去Bray吃法餐好不好?”

顾影还在神游天外,“Bray……是什么。”

“你忘了,去年你就跟我说过,湖边餐厅,最棒的慢炖鳕鱼。”

“是……是吗?”

她脚步轻飘着,骆诗曼受不了她这种一步三回头的犹犹豫豫,斩钉截铁道,“快上车,我们还能赶上最后一轮晚饭。”

顾影回过神,最后看了一眼云雾之上埃克森的顶楼,指尖悬停在车门开关处。

骆诗曼脸色忽然急遽一变,抬手掩住红唇,隔绝了脱口而出的惊呼。

风雪寂静,下一秒,不平之前,不如先问问你自己的责任。”

他评价的每个字都是正确无误的,但顾影还是一瞬间窒住了呼吸。真相由他来戳穿,带来成倍的难堪和酸楚在胸口增长,她紧绷着面孔,“你根本不知道我和西泽之个闯到埃克森顶楼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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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先生客气了,您请便。”

顾影双手扒住绑在腰后,腰肢至胸口被迫起一道触目惊心的弧度,糟糕羞耻得要命。

动不了,只能咬他长驱直入的舌来泄愤,但她连这也玩不过,他恣意呈凶,那一点笨拙的不灵巧的反抗反倒成了趣味和迎合,被他吃得舌根生疼腰肢发软。后背被吻得出了汗,羊绒毛衣粘在皮肤表面,哪里都透不了气。

在她濒临窒息的前一秒,他从她身上起身,把她从桌面带起来,抵在桌沿,双手卡在她脖颈后,面对面地平视。

顾影从空虚到清醒用了几秒钟,不敢打他耳光,于是对着他肩膀啪啪甩了两巴掌,“走开,我要报警。”

很没有说服力,因为那两巴掌一个比一个没力气,软绵绵的不像话。她难堪地抿了抿唇,被他吻过的触觉似乎还停留在唇瓣上,酥麻缠黏。

“好,我给你苏格兰场警督的电话。”沈时晔唇瓣抵在她耳边,低沉而混帐地说,“问问他,我和我的女人接吻,可她不情愿,有没有哪一条法律可以惩罚顾影那只手被人强势有力地钳住了。

她疑惑地轻哼一声,被男人带着手转了过来,撞进他的眼睛,又在他的眼中忠实地看到了自己。

乌云盖顶,雪粒迷眼,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一双手依然扣住她的腕骨,带来穿透骨髓的痛意。

顾影脸色一变,蹙眉挣扎起来,“你还想做什么——”

沈时晔蓦然捏住她的下颌,用拇指堵住她的唇瓣,狠狠碾过,仿佛碾碎了一朵玫瑰花蕊。

他眸底晦暗,那里的暴风雪尚未结束。

第27章第27章

Chapter27

沈时晔越过顾影一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按着肩膀把她送进去,为她系上安全带,对中控台另一边的骆诗曼道,“骆小姐,麻烦把这辆车暂时借给我,我的助理会送你回去。”

男人发号施令的掌控性太强,骆诗曼还在状况外发着呆,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作,下车让出了驾驶座,笑得像寒风中嘎吱嘎吱的一扇破木门,只差对沈时晔点头哈腰,“沈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坐姿,当笑话听,“就这样?”

室内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落地窗的采光。太阳光被厚厚的积雪云遮住了,两个人的脸色都被光线衬得晦暗,看不清彼此。

顾影肩背挺直地从他面前走过去,手放在扶手上,背对他道,“沈先生,你是公众人物,我是无名小卒,真的拼到身败名裂的地步,你比我吃亏。”

“你大可以试试。”他淡淡地回。

“我会说到做到。”

“但你有没有想过,拼得鱼死网破,对你有什么好处?只为了逞一时之快?”沈时晔在背后凝着她,“还是说,你怨恨我,已到了这种地步。”

“我也想问你,你为什么一定要伤害西泽,那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她猛然回头,眼底泛起强忍的深红泪意。

沈时晔静了片刻,面无表情地反问她,“你怎么知道那是伤害而不是解脱?一直以来,折磨他的人是你,他看不清自己的心时你也在无视,等他过了自己那关来要你的爱情,你却吝啬于给他。但你又做不到真正的心狠,你根本不知道,你对他所有的犹豫都是巴掌之后的那颗糖,只会让他反复受煎熬。在你为他打抱我。”

“谁是你的女人?!”

“从昨晚开始就是了。”

顾影冷冷地笑了两声,“你做梦。”

沈时晔从她面前退开,对着窗口点了支烟,散开的烟雾氤氲了他的神情,“你不是说要曝光我?那我不能只担一个虚名,却什么也得不到。你这样的,叫做仙人跳。”

顾影被气得一阵胸闷气短,“你还觉得不够吗,还想得到什么?真是得寸进尺——”

“我得到什么,取决于你愿意给什么。”他玩够了,这时候又开始装正人君子,耐人寻味地注视着她,“我给你选择的机会,接受我,或是拒绝我。”

顾影张了张唇,他像是预料到她的反应,抬手用指腹按住她的唇,“别这么快说拒绝。”

“凭什么?”她别过脸,一滴眼泪顺着颊侧滑下来,“我讨厌你,为什么不能说?”

香烟燃烧到尽头,沈时晔没有察觉,因而被烫了指腹。他蹙眉,手指蜷了蜷,指尖在烟蒂上压出掐痕,“你讨厌我,我知道。”另一只手顺着她下颌滑落,他的声音也一起低下去,“但明明一开始我们不是这样,不是吗?”

“一开始……”顾影咬了舌尖,突然全身发烫,“一开始,我什么也没有想过。”

“那就从现在开始想。”他滚烫的掌心捏住她下巴,命令式的口吻,“好好想。”

他缓缓贴上来,充满欲.念的呼吸笼住她的鼻尖,顾影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倚在桌沿的一双长腿难耐地紧紧交叠。

承受不了的,再被他欺负一次,她不知道自己的防线会不会就这样土崩瓦解。

顾影幡然惊醒,猝然推开他,跳下桌沿往外走,“我要想很久很久,你不会愿意等。”

他淡定地站在原地,只在背后问,“你想我等你多久?”

顾影脚步不停,一只手已经推开了门栓,“对我来说,生活和做研究一样,一个课题的长度永远按年计算。我也许要想一年、两年,难道那样你也等得起?”

“不是我等不起,只不过我决定来挽回你,也不过用了二十秒钟。”

顾影后背一僵,脚步也凝住了。

他走上前,笃定地抓起她的手,直视的目光穿透她的瞳孔,“我不要求你和我一样,一秒太短,一年太长,公平起见,我给你二十个小时。明天早晨,我要听到你的答复。”

*

实验室的操作台上面,烧瓶摆得东倒西歪,和食物袋混在一起,被一只纤长的手扶起。

丽然慢吞吞推上眼罩,看清面前的美貌而冷脸师姐,如临大敌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师师师姐,你今天就回来了吗?”

顾影一圈圈解下围巾,“我只走了半个月,你们就没规矩了。”

她在的时候,这种不符合安全规范的操作是绝对不可容忍的——丽然知道十有八九要挨训,眼珠子一动,机灵地转移话题,“等等……你有客人找,打你电话也不接,人家在办公室里面等好久了。”

有人推开后面的推拉门,大步走出来。高挑的个子,栗色长发微卷,通身不容错认的不驯气场。

顾影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前腾了两步,“莹云!”

陆莹云摘下墨镜,朝她张开双手。顾影一米六几的个子,竟被她从原地轻轻松松抱起来,掂了一掂才放下来。

“瘦了。”陆莹云一只手按着顾影轻薄的脊骨,顺势搂住了她那一把细腰,“看来英国的风水不养人啊……”

丽然在一边已经看呆了,要不是顾影看上去和这个女人很熟,她都要出去大叫师姐被非礼了。

顾影虽然熟悉陆莹云腻人的作风,但被她不干不净地摸了一通,身上细嫩处便觉得很痒,僵硬了一整天的眉眼终于露出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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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丝真正的笑意。

她拽着陆莹云的袖子去自己的工位。无论在哪里,顾博士的桌面都是最整洁最有品的,墙边错落有致贴满她自己手工做的植物标本,书柜上摆着很多不昂贵但形状别致的琥珀石,下面压着几支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香味飘出去很远。

陆莹云仰着鼻尖享受地嗅了嗅,很不客气地在她工位上大马金刀地坐下。顾影忙前忙后为她冲茉莉香片茶,嘀嘀咕咕地问她,“你这次要在英国待多久?来休假?访学?还是开会?”

陆莹云手指点着下巴,老神在在,“算是休假吧——我辞职了。”

顾影提烧没什么情绪,“这条路上出入的都是深石的合作方和员工,你如果不介意被别人看见,那就在这里,我没有异议。”

顾影瞬间偃旗息鼓,只埋怨地瞪了一眼骆诗曼。骆诗曼双臂环在胸前看天看地看风景,目送着超跑在几秒内提速,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浪,眨眼间消失在雪地里。

*

车子沿内部道路驶过两座岗亭,一路驶进地下停车场。

深石的薪资水平是业内第一梯队的,停车场里面是一溜水的各级别保时捷,沈时晔径直绕过了车辆密集处,开进了空旷僻静的角落里。

顾影身体贴在门边,冷笑一声,“沈先生究竟要对我说什么,有这么见不得人。”

沈时晔一脚急刹,“砰”一声甩开车门,大步走到她这边,拽起她往电梯间旁的消防通道走。

他走得又快又急,顾影被带得脚步错乱踉踉跄跄,被禁锢的那只手像被手铐锁住,甩又甩不开,她皱起脸,“痛!……松手!!”

通道深处的房间内有一个印度裔的门卫值守,见他们过来,恭敬地起身。

沈时晔对他道,“Getout.”

门卫一眼也没有多瞥,干脆地领命出去,顺手替他们推上了门。

他总算松开她。手腕一阵过电似地发麻,顾影疑心自己已经被他捏出淤青来了。做实验的人都爱惜自己的手,她又气又委屈,第一反应就是去揉手腕。

才刚低头,沈时晔回过身,手臂贴在她腰臀下面,将她托抱而起,推到木桌上面。桌角发出吱呀一声惨叫,顾影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剩下的所有声音被他的吻凶狠地吞了下去。

那简直不叫吻,是连吮带亲带咬,铁了心地罚她。搅弄的水声和吮.吻的嗞声在空间里无限放大,令人呼吸停滞头皮发麻,但她一星半点躲的机会都没有,双膝顶开,双手手腕反享心路历程,因为知道她能猜到十之八九,只挑了根线头跟她讲,“我爷爷今年过世,所以也没人能逼我继续干下去了。”

陆老过世的时候业内讣告铺天盖地,顾影远在英国也看到了各种悼念文章,那些哀痛的余波隔了数月还隐隐约约地回荡在陆莹云的眉间。顾影一只手下放在她肩上,无声地给她宽慰。

茶碗里的茉莉香已经沁得浓密扑鼻,陆莹云自己揭开喝了一口,朝她笑了笑,“没事,我早就好了。”

“接下来呢,你预备去哪里?”

“去香港,或者更南边。吃不上肉,总能喝汤,去个三流的研究院还是够的。”陆莹云显然还没有斟酌过这件事,口吻十分地随意。“别只问我,也说说你自己。”

“我……没什么好说的。”顾影整理着心情。

见到了珠岛时的故人,难免想起那时候的一些事。奇怪的是,那些歇斯底里的时刻都已经模糊了,度过了某个节点之后,反而豁然开朗,令她回忆起来都很平静。

她跟陆莹云讲自己到剑桥这两年写了多少文章做了多少项目,讲了一半陆莹云就不肯听了,“谁要听你说这些!我又不是你领导。”

“我就说没什么好讲的了。”顾影嘟囔。

“是你藏私不肯讲。”

顾影刚想说“哪有”,后半句话就截断在陆莹云不怀好意的一句,“——你就讲讲,刚才开玛莎送你回来的男人。”

“什么、什么男人……”顾影战术喝水,看天看地装淡定,“你看错了,那台玛莎拉蒂可不是他的。”

“这个男人,我两年前在你家见过,对不对?”

顾影猝然闭上了嘴,像只警惕的小鸟,只拿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瞪她。

“原来你真的喜欢这一款。”陆莹云似笑非笑。

“谁说……”

陆莹云打断她,“如果不喜欢,怎么会隔了两年,又回头来找?”

顾影蓦然一僵,像个木偶人被剪断了发条,像故事里坚定的锡兵融化在火焰里,变成了小小的一颗锡心,滚烫得不可名状。

“我不想输。”她没头没尾地说,“我不想就这样输给他,因为……”

“因为你真的很在意。”陆莹云接过话,轻描淡写地揭露她,“明明他来得比师兄晚,但你还是第一眼就在意了。”

陆莹云能够看穿她,是因为真的见证过。

珠岛十年一遇大雨那天,顾影连续十个电话把她叫醒,说有一个伤员大出血濒临休克,而她依然无法实施急救手术。

她指望陆莹云来救场,但当天全城汛情,城市公路被雨水淹没,再怎么着急也无济于事。等陆莹云真正赶到时,天已经快亮了。隔着无菌操作间的玻璃门,她口。

陆莹云安静旁观完这一切不犹豫,也许就在我笑话完她的下一秒。但是令我动容的,并非是那一秒,而是她说——”

她说,我可以为西泽做任何事。你是西泽的至亲至爱,没有你支撑昨日的他,就不会有人救今日的我,所以,我也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沈先生,不必你信任我,我就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壁炉旁边的空气已被火舌烤得滚烫,沈时晔一只手抵住额头,回忆起那种瞬间被汹涌嫉妒心灼烧的感觉。

“我为你的好运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你能够事事称心如意,为什么你的生命中,能够早早遇到这样一个女人。不过如今我才发现,也许没什么好嫉妒你的。”他直白而残忍地说,“她来的太早,对你来说是祸不是福,所以我这样别有用心的人才会有可趁之机。”

砰地一声,手边的青花梅瓶倾倒在地上,碎成了三四瓣。它是哪一年从拍卖会上拿回来的,有几多价值几多艺术性,已经没人在乎。聂西泽缓缓放下手,向前一步,踏在瓷器碎片上,低哑嗓音像野兽的痛哼,“别说了!”

但沈时晔的话还未说完。所有的缘起、因果,他要层层剥开来,让聂西泽看清,斩草除根,浇灭所有的余烬。

他眯了眯眼,眸色黑沉,如商场上击败对手,把药交给顾影之后,婉拒了她留下来喝茶的邀请,走得头也不回,像有鬼在后面追。

常居南中国沿海城市的人,怎么会不熟悉那一张天潢贵胄的脸?就算不看报纸新闻,也一定会听说过他的祖辈父辈,身边总有这栋楼或那座桥是以他们的名字命名,那么如雷贯耳。

然而顾影似乎没有意识到那是个多么不容招惹的男人,用一种由衷急于解脱的语气问他,“沈先生,如果你回香港的时候,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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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Chapter28

下雪时分的剑桥寂静无声,沈时晔在叹息桥边停下车,敞着车门抽了两支烟。

雪花落得急,很快便湿了烟嘴,但他浸透在沉思当中,并没有在意。他本也不是犯了烟瘾,只是要借这两支烟的时间清理刚才的一帧帧。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只凭借冲动和本能做事,不仅把选择权完全拱手让人,她的反应也完全不在他掌控之内。

理智告诉他自己,这笔交易很烂,但是一潮高过一潮的情绪推着他以身入局、不计后果。

从昨晚到现在,还不到水壶的动作顿住,要不是陆莹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开水就要浇到手背上面。她如梦初醒,“你辞了什么职??”

陆莹云轻描淡写地说,“所长啊,我不干了。”

因为震惊得过头,顾影有些目眩,扶着椅背缓缓坐下,“这个,是你想不干就不干的么……”

陆莹云姓陆,只是这个姓氏就已经意味着许多。她的祖父、父亲是业内传为佳话的泰斗、一门两院士,她本人平生没有亲手写过一篇论文,却拿着两封顶级推荐信入读剑桥,和聂西泽那种统治级别的天才师出同门。靠着这些光环,三十岁就走马上任珠岛生科所的一把手,可谓没有吃过一分学术的苦头。

两年前顾影能被聂西泽送到珠岛避风头,当然也有她出的一份力。为着这份人情,后来别人讨伐她是“学阀”“混子”的时候,顾影也会为她说话。

莹云至少不是混子里面最坏的那个,虽然学术做得很烂,但她实在是个无为而治的好领导,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从来不给大家添乱。

顾影没有想过,作为一位可以在功劳簿上躺一辈子的学阀三代,陆莹云有一天会主动告别顺风顺水的人生。

陆莹云没怎么跟着双手,以令其回温。动作匀缓优雅,丝毫不见雪地急行几英里后应当有的狼狈,“西泽,如果你记性不坏,就应该记得,这栋房子原本是我的。”

怎么会不记得?十四岁那年,他忤逆所有长辈的期望,一定要来剑桥读自然科学。小孩怎么拧得过大人呢,是因为沈时晔一句话,他才能留下来。

“我来养小泽好了。我们家的商人已经足够多,他的天赋不应该按照你们的私心挥霍。”

于是他在这栋别墅里长大成人。未成年的亚裔小男孩没有遭到过剑桥惯例的bullying,是因为他是AlexShen的弟弟。在剑桥拿下第一次赛艇冠军后结实的拥抱,论文答辩时列席的亲属,穿着学士服、硕士服、博士服的每一场毕业典礼,没有父母,只有这位兄长。二十二岁那年他成为史无前例的终身教授,沈时晔连轴开了三十小时的会议,只为了拨冗见证他的就任礼。

回忆到此,两厢无话。壁炉里的火光高高跳了一跳,沈时晔淡淡道,“不但房子是我的,你给顾影的那个卧室,从前也是我的书房。”

聂西泽在这一句话中攥紧了拳,眉眼阴气沉沉地压低,仿佛正处在忍耐与暴怒之间的临界点。

“你还敢和我提她。”他一字一句,“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和你计较?”

沈时晔身体松散地陷在沙发里,满脸心不在焉,像是不知他正在盛怒之下。又或者他知道,只不过完全无视了,因他的思绪已经飘向远方。

“怎么会。”隔上半分钟,他才漫不经心地开口,“不过是因为,只有你能和我聊一聊她。”

“你也不配和我聊她!”聂西泽双手环在胸前,警惕防备交织着轻蔑。“你在生意场上,也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吗?鸡鸣狗盗巧言令色暗渡陈仓,你做的这些事,敢说出去给别人听?”

沈时晔听完这一串极尽抹黑的用词,神色仍旧十分平淡,“我已经让过你两年了,阿泽。二十四个月,七百三十天,足够我做完一份百亿美金的跨境并购案,而你依然说服不了自己,难道这样还要怪我吗?”

“两年……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正人君子?!”聂西泽冷冷地一笑,“你会让我,也不过是因为不够喜欢。如果真的喜欢,你怎么会这么大方?两年前你留意她,是因为吊桥效应,危难之下的肾上腺素给了你错觉,回到香港繁花锦簇,你当然就淡忘了。哪知两年后再遇见,她变得更出众,你便又觉得新鲜了,是不是?”

他企图攻心,但沈时晔脸色沉静,没有丝毫游移不定。

“也许这样的推断会让你好受点,可惜不是。”

在鸟架上栖息的爪哇禾雀被他们争吵的声音惊醒了,张开绒羽扑簌起来。沈时晔目光毫无迂回地望过去,“阿泽,我一直很清楚,是从哪一瞬间开始。”

是从哪一瞬间开始,他站在窗台下无意一瞥,留意到别人养的那一枝花。

“你知道,两年前我去珠岛,是因为伯父伯母终于松口让我为大堂哥扫墓。为了表示尊敬,我没有带自己的车队和安保。沈振膺也许觉察到了什么,但他没有开口,因为我这个继承人在他眼里是消耗品,走了一个,他年富力强还可以培养下一个。结果后面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了。所以一开始遇见顾影,我并不信任她。她声称是你的挚友、生死之交,只令当时的我更加防备。我告诉她——我们这种家庭里的人是不会有生死之交的,连血亲都会被金钱、权力和仇恨异化,何况一个陌生人?”

聂西泽轻哼一声,“你小看她了。”

“我的确小看她了。”沈时晔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柔和下来,“我那样说,她当然很生气。为了试她,我给了她埃克森的私人通信卫星代码。这条代码一旦发出去,如果先被香港截留,我会得救。但是如果先被珠岛的人截留,他们就会找到我,她也会被灭口。我把这些毫无保留地告诉她,没有指望她真的去做什么。毕竟谁会用自己的生死来赌博?不发,她绝对安全无虞,我也未必会死。发了,她却有性命之忧。”

“但是她发了。”聂西泽笃定道,“所以在所有人都以为你回不来的时候,你可以全身而退。”

“她发了,毫、猎场上的击杀猛兽的时刻,“西泽,其实最开始,我不是喜欢上她,而是喜欢上她对你的感情。这么多年,我只见过这么一个人,可以为自己信奉的教条践行到死。你不知道自己拥有过最珍贵的东西,在这一点上,我要谢谢你。”

*

下雪的天气,即便到了深夜,天际也泛着亮白色。

陆莹云放着伦敦的行政套房不住,一定要来挤顾影的小床。有一搭没一搭没营养地聊到三点钟,陆莹云昏睡过去,顾影静悄悄起来,点起灯摸到厨房,一边烧水,一边倚着流理台发呆。

夜深人静,窗外只有大雪压断树枝的簌簌声。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上面弹出来一条信息。

【没睡?】

【开窗。抬头。】

顾影愣了一愣,来不及踩上鞋,跌跌撞撞扑到床边,脚趾撞到茶几的一角。十指连心的痛意中,她双手发了抖。推开窗棂的一瞬间,深雪之上,青色路灯之下看眼腕表,从善如流地“嗯”一声,“天快亮了,是该走。”

说是这么说,但她依然眼巴巴地用目光黏着他,而他的脚步也没有挪动。

和他安静地对视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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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钟,顾影轻轻吞咽一下,识大体地开口,“回去吧,你需要休息。明天我上完早课,坐第一班火车到伦敦,记得来接我。”

“不巧,明天八点我已经在去埃及的航班上。”

顾影愣了一下,来不及失落,“这么急?”

沈时晔勾了勾唇,“本来昨晚就该走的。”

为什么没有如期出发,当然是因为他要当面亲耳听她的答复。

顾影低垂眼睫,口中已经念念有词地算上了,“现在离八点还有三小时,回伦敦平时一小时但是现在雪天路滑再加半小时,从伦敦市区到希斯罗半小时,再除掉准备起飞的时间,那我们总共还剩下……”她委屈地抬起瞳孔,“四十分钟。”

沈时晔被她可爱到,好笑又无奈地垂眼,“怎么这么会算数?”

“我宁愿不会算数,这样就可以心,她看见了黑衣矜贵的男人。

隆冬时节白雪覆盖的剑桥,浓雾在平原上无边无际地弥漫,像拜伦诗歌里的梦境。楼下的冬青树叶片落尽了,雪花穿过萧瑟的枝桠,无遮拦地落在他的鬓发、肩上。这么冷的天,他是敞着大衣的,只为了护住怀抱里那一束娇艳的鲜花。

凌晨三点,他穿过深雪浓雾,走过远山,肩披雪花带着花束——

只为了带着第一缕阳光,等她清晨的答案。

第29章第29章

Chapter29

在剑桥上学的时候,沈时晔并没有多少和女孩约会的兴趣。他当然也没有体会过,在女孩楼下苦等一夜的滋味。

但如果说十分钟他还在反思自己的行为是否有些太荒唐,那么在顾影开窗的一瞬间,这些疑问全部都烟消云散。

像文艺电影女主角的第她分车门,指甲深深扣进真皮内饰里面,全身都在表示反抗,“谁说要跟你走?”

沈时晔垂眼瞥她一眼,二十四小时,他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件错事,桩桩件件都在她身上。

沈时晔抽完最后半截烟,弹了烟蒂,兀自垂眼笑了笑。

今天送顾影,本来是直接送她回公寓楼下的,到了地方,她又不肯下车,说害怕引狼入室。他任劳任怨掉头去研究所,她气性却比他还大,甩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令他又吃了一记脸色。

这种事拿出去讲给别人听,人家都不能信。但是,她下车时那张硬绷的表情,被雪冻成蔷薇薄红的鼻尖耳垂,被宽大围巾遮了半张脸也挡不住的怒气冲冲……

他仅仅回忆了片刻,心里就觉得可爱可怜,完全没有办法跟她生气。

——因为那围巾也是他的,被他半逼半哄地戴上去,沾着他的气息,一圈一圈缠绕住了她细致柔腻的颈。那上面有几点樱粉的印痕,蔓延到锁骨处,因她生得太白,显得更加明显。

这印痕不知是昨晚还是刚才留下的。也许都有,像水粉画一层叠一层,只不过画家是创造的心,而他只有占有的欲。

是在拂去后视镜上积雪的时候,在里面看清了自己倒影,沈时晔才发现自己原来正在微笑。他在里面与自己安静对视几秒,笑意在唇边隐没下去,如昙花一现。

再上车时,他没有了目的地,就在剑桥郡里漫无去处地打转。但他对这里太熟悉,即便闭着眼睛也可以找到来时的路,从叹息桥沿河行驶,经过圣三一,到了一条被积雪封住的小巷,索性直接弃了车,在深雪中跋涉前行。

今天见顾影之前,他刚刚结束公务,因而此时仍是一身正装装束。一双浅口手工皮鞋,最讲究的皮质,最精湛的工艺,但并不合适用在雪地里行走,走到地方时,他的鞋袜已经湿透了。

被敲门声引出来的佣人看清是他,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先生,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过来?”

佣人迎他到温暖的起居室,升起壁炉。里面燃的是金雀花和山杨木,随着火焰霹雳啪啦,散发出一道暖香。

火光明亮,直到一道阴郁人影笼罩而下,“你这是非法入侵民宅。”

沈时晔正用热毛巾擦拭一帧特写,艳白的脸,黑发红唇,雪粒挂在她眼睫,素色的睡裙松散地垂落。这是阳台上探出头的小朱丽叶,是从两年前连绵至今的红湿雨滴,终于落在了他的这一片草地。

细细沙沙,是雪落下的声音,也是彼此放轻的呼吸,怕惊醒,怕是梦境。

在披上三一学院黑袍毕业后的第十年,那些他曾经冷眼旁观过的、独属于少年人之间的清澈纯爱,竟然也应验在他身上了。

暗红色的窗棂来不及合拢,蝴蝶样的身影消失在窗边。自顶层开始,楼道里的照明渐次应声亮起,但连光线也追不上她奔赴的脚步,猝然停在沈时晔几步开外时,她白绸缎的裙摆仍在摇晃不止,发丝在夜风雪中轻拂。

怎么会有这么不会议桌面,应该翻动报表文件,应该握笔签字一锤定音,唯独不该用来下流地玩弄女人睡裙的裙摆。

“傻女。这时候也要和我犟吗?”沈时晔一试不成,也不强求,低笑了声放过她,一手揽着那把细腰,一手推开她家门。

他可真是轻车熟路。

顾影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心一软,双臂环着他后背,脸贴进他肩窝小声坦白,“你上一次送我回来,就知道我住在哪里,那时候我觉得你真可怕。”

沈时晔忍不住笑了笑,“我两年前就知道你住这里,后来每一次来剑桥出差,都会经过。没有上来看过,是因为不想吓到你。”

顾影心底因他的话语变得潮湿,手指抚过他眉眼,“那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沈时晔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她撇了撇嘴角,“让你补觉!你是不是一整天没有休息过了?”

“遵命。反正……”他推她到卧室门上,低头咬住她的唇,含混道,“本来就没想走。”

他好会亲,又也许他们是一对互补的密码子,只要沾上就会严丝合缝七荤八素。睡裙的绸缎湿透了,揉成一团软.烂,他抱起她向内走,一本正经地说,“你该换裙子了。”

顾影半咬着唇,“都怪你……”

他从善如流点点头,“我的错,以后赔你一百条。”

“你要亲自挑每一件。”

沈时晔眸色深沉波澜不惊,手指却从她微肿的唇瓣上滚烫擦过,“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应该亲手丈量一遍你的尺寸?”

顾影睁大眼睛瞳孔震颤,只来得及“唔”一声,像只被打晕的兔子,被他拎着打横抱起,往室内跨去。

他铁了心把她往床上带,顾影自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然而被他圈在怀,跑又跑不掉,她在半空中惊恐地扑腾了两下,突然惊醒过来,“等等!我有客人……在床上。”

沈时晔脚步一顿,反应极快地眯了眯眼,“男人还是女人?”

“女的……废话!”

顾影可没打算让莹云成为play的一环,气急败坏地将他拽了出去。

客厅的光照很明亮,黄澄澄的灯光下面,沈时晔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脸颊樱粉唇光潋滟,细长肩带下肉色山峦起伏若隐若现。这是一种连他都必须承认的,闪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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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种审美,并且男女通杀的普适性美貌。

“女的也未必就可以放心。”

顾影被他穿透性的目光看得浑身羞耻,恼怒地顶回去,“能不能放心,是看沈先生自己留人的本事,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沈时晔好整以暇地勾了下唇,“我便是有心留人,也禁不住你太能拈花惹草,到处招蜂引蝶。”

“我……哪有……”顾影招架不住他颠倒黑白的功力,气闷地推开他胸口,“你走,我家庙小容不下大佛,难免你又不满意。”

这句话倒也不全是赌气。这间1b1b的学生公寓已经是她从小到大最宽敞的一个住处,但是沈时晔一来,就显得空间逼仄极了,沙发是给女孩子用的,连个方便他坐下的地方都没有,天花板不够高,灯也不够亮,光是站在这里,似乎都辱没了他的气场。

沈时晔垂首安理得挥霍你的时间了。”

她的沮丧全都生动地写在脸上,令人更想逗她了。沈时晔散漫下来,云淡风轻地问,“那怎么办?要是真舍不得,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做一次昏君,把你夹带上埃及的航班了。”

“不行的。”顾影掰着一根根手指跟他讲,“我要每天去实验室,细胞一天不养就会死。还有,我有一篇论文刚刚被录用,是顶刊,有很多人惦记我师妹的二作,这种时候我要亲自替她盯好才能放心。”

讲到这些,她的留恋粘人不舍得瞬间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一本正经公私分明条分缕析。沈时晔轻哼一声,“好,我怎么敢做顾博士事业的绊脚石。”

顾影还不死心,“沈先生要去埃及多久?”

“二十一天。”他轻描淡写。

“这么久,等你回来,红,疯狂咳嗽起来,“可是那个……咳咳咳……确实是啊!”

沈时晔勾了勾唇角,口吻平淡,“那种花要空运,下次再补给你。”

“下次是什么时候?”

他口吻更淡了,“我想的时候。”

车内暖气对男人来说大概有些过热了,他落下车窗,一只手点了根烟搭在车窗上,任由雪花落满手背。

也许是他宁可抽烟都懒得看她,让顾影终于后知后觉,他的兴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冷了下来。

顾影无意识地捏紧了花束外圈的秸秆,心底有一炉沸腾的水,终于在莽撞地烧干之前,渐渐平静下来。

“我是不是扫你兴了?”她冷不丁地直白问。

“没有。”沈时晔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地岔开话,“刚刚在楼上,你好像还有话没说完?”

“我说……”顾影蹙眉,回忆过后,放弃了辩解,“你是因为那个生气?那我以后不再说了。”

沈时晔吁出一口烟,车窗外景笑话也许你已经忘记我,或者不再喜欢我了。”

沈时晔一怔,眸色沉下来,抬手抚了抚她颈后,“别胡说。”

“没有胡说。你不是……从不和女人date超过三次吗?”顾影仰起脸,“假如今晚也算约会,那么我们已经浪费掉一次。”

——所以我要把每一次见面都当做最后一次,斤斤计较。

沈时晔凝眸注视着她,隔一会儿,点点头,捏住小臂带她出门,另一只手拨出电话,对那边吩咐,“我今晚不回了,明早从剑桥直接去希斯罗。”

第30章第30章

Chapter30

夜幕之下,一串密密实实的脚印还没有被雪花掩盖,作为他们刚才心神错乱的证据留在雪地上。

那束鲜花还静静落在脚印的尽头,被急遽的雪片埋了一半。

奇怪的是,风刀雪剑严相逼,反而令花瓣显得更加晶莹剔透。沈时晔俯身将花束捡起,垂眸拍掉上面的雪沫,将顾影连人带花塞进车里。

车子性能好,很快便烘热了,灵光的女人,她忘记了下雪,忘记了零下十度的气温,不知道穿鞋,也不记得添衣,鼻头锁骨冻的红通通,眼睛晶莹剔透得不可思议,执着地仰望着他。

剩下的话都不必说了。

还抱着花做什么?

花束啪嗒一声落在地面,扬起一道雪雾,如戏剧序幕拉开的信号。

不知道是他先伸手,还是她先奔向他,下一秒钟,她已经重重跌进他怀抱里,被他的双臂与大衣紧紧裹住。雪冻僵的皮肤下面是温软滚.烫的骨血,被他手掌的热度软化。

“沈先生——”她仰起脸,给他看腕表的指针,急切地、小口喘着气地告诉他,“我决定下楼来找你,也只需要二十秒钟。”

沈时晔忍耐又忍耐,呼吸发沉发紧,可是年轻女孩的赤诚是最好的武器,让他的秩序轰然坍塌。

他猛然捧住她的脸吻上去,又惦记着她冷,半推半抱带她进楼。但是一心怎么能二用,他们脚步错乱,几次磕到台阶撞到扶手,吻也未止息。他抱她腰背抵在墙面,要深深吃她一会儿,觉得尽.兴了,才挪动一下脚步。幸好深夜时分没有旁人,否则他就会看到一对男女,唇瓣吻到充血,用三十分钟来走短短的五层楼。

顾影被他吻得气喘不宁,两只手掌绵绵地挡在他胸前,“沈先生,女人不是给你这样亲的!”

他喉间闷出一声灼.热的笑,“那要亲哪里?”

顾影鼻音哼哼,像只娇气的小动物,“哪里都不许亲。”

她手脚并用,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抵抗他。可是他好坏,一点也不收敛,顺势往下去玩别的地方,低声一句,“不亲的话……要不要取暖?”

她浑身的关节骨肉都被他掌控,哪有拒绝的机会。脊背渐渐出了汗,身体像朵丰润的花,被揉出汁液。脚尖用力紧.绷抵着墙根,轻轻一阵颤.抖之后,突然泄了气,急促温香的呼吸洒在他喉.结上。

沈时晔眼神暗了暗,侧首凶狠吮她颈侧,一只手越过裙摆,抚入了绸缎深处,嗓音低沉着问她,“暖了没有?”

顾影咬牙色黑白分明,只有他的神色被烟雾模糊,“我没那么容易生气,毕竟你会那样说,说明你有认真地想过。”

他说话总是这样,不知道是正话还是反话,让人听不出好歹。

顾影拧了拧细眉,“但我想的不合你心意,是吗?”

一支烟抽到尽头,他一只手掐灭了,淡淡一笑,“顾影,我知道男女之间最可贵的就是尊重,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给选择权给你。这段关系怎么进行,是用来谋杀时间还是认真以待,都只在于你,我的心意并不重要。”

顾影听得笑起来,在寒夜中呵出一团白气,有一丝无力。

她摸到一堵铜墙铁壁。她逾越不过去,也索求不到进入的指令。

她点点头,“以前还没发现,沈先生原来会这么尊重人。”

她当然还想问一问,究竟是他的心意不重要,还是他认为可以不在意。可是,再刨根问底下去,就不体面了。

她双臂交叠在胸前,那束花被她抱得很紧,枝叶折在胸前,散发出花汁淡甜轻涩的气味。她想了想,“既然如此,我正好有几个不情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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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晔微微偏头,将新的一支烟咬在嘴角,用老式火柴点燃,“你说。”

“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段关系,不要给我钱,还有……我们暂时,”说到这里,她气势微弱,“不要上.床。”

果然,沈时晔听到这里,扯了扯嘴角,轻哼了一声笑。

顾影脸一红,鼓了鼓气,“是认真的,上一次——很不舒服,我有阴影!”

沈时晔不置可否,把细长的烟捏折在掌心里。

“你有没有想过。”他淡淡一哂,“不让旁人知道,就是没有名分。你也不要钱……那么在这段关系里,你还能得到什么呢?”

“你。”

沈时晔低头把折断的香烟丢出车窗外,动作停顿了一下,“什么?”

顾影看着他的侧脸,“我得到了你,就算只是暂时的……”

沈时晔一言不发,只有抵在方向盘的手指蓦然震颤一下,带得仪表盘亮了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

顾影似乎不认为自己说了多么大不了的一句话,说完,清澈的眸光便投向车窗外,地平线上,太阳已经高升,遥遥烘着树木残枝与地面的雪。

她可惜地叹了声气,“天亮了。”

为什么花时间较劲?好不值。

她眼睛睁得很大,与沈时晔隔着中控台对视。

晨光照亮他深邃的眉眼,也照亮他充满欲念的眼底。他不动声色逼近,沉重炙热的呼吸洒在她鼻尖上。

顾影睫毛轻颤着闭上眼,以为又会迎来一个深入喉舌的长吻。

可是那些滚烫潮热的欲念最后只变成了一个克制的拥抱,和落在她鬓角的轻轻一吻。沈时晔鼻尖贴着她柔软发丝,深呼吸着叹息,粤语低斥她,“傻囡。”

***

清晨七点十五分,深青色涂装的直升机准点降落在雪地上,涡流的巨大压力吹开了四周的雪,露出灰色的石板地面。

Emma从机上跳下来,套裙领巾一丝不苟,让人看不出她刚刚熬完一个大夜。

Timeismoney.身在沈时晔这个位置,每天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所有的日程要至少提前一年敲定。他很久没有这样临期更改既定公务了,即便只是推迟几个小时,也牵一发而动全身,弄得整个董事办通宵连轴转,一整夜都在重新申请航线,致电对接方,调整所有的时间表。

但她没有把这些放在脸上,跟他们问过早,将手里一捧沾着露水的鲜花塞进顾影怀里。

“昨天大马领空临时关闭,所以送花的航班才迟了。”她对沈时晔做检讨。

沈时晔今天肉眼可见地心情好,散漫地笑了笑,“不晚。”

那真是好大的一束花,顾影手里本来已经有花,被那分量带得直往下坠,险些抱不住。花瓣上的露珠抖落在她下颌上面,空气中浮动的花香,闻过一次就已记住。她眨一眨眼,“你还说不给我呢……”

“我说的是‘我想的时候’。”

顾影嘟囔一声,不认账,“那就是不送的意思。”

但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想要有花,就马上有花。在她为此失落的时候,这束Evelyn从阿拉伯海出发,正途经玫瑰色的地中海上空。想到这里,她的心脏就像柔嫩花蕊,被蝴蝶吮吸,淌出了一段蜜。

“已经有一束了,怎么还要送呢?”她得寸进尺地问。

“那是昨天的,这是今天的。”

顾影睁圆眼,“以后是不是可以每天都有花?”

“不可以。”

顾影还来不及失落,就听见沈时晔轻哼一声:“见面才有。我人不在伦敦,你要是敢接别人的花……”

他目光沉下点。

“别看啦。”Emma在旁边不肯出声,隐忍地仰起下巴,失焦的双眼望向天花板,身体像受惊的含羞草紧紧闭合,拒绝他的深入。

他有一双修长漂亮的手,应该禁欲地放在顾影两颊红扑扑,抱着那束花左看右看,没话找话说,“还以为你会送上次那种。”

这束花不是Evelyn,但明显是用心照着Evelyn的样子来找的。一模一样的香槟杏粉色,只不过花型没有那么饱满,香气也没有那样馥郁。

“你不是说不喜欢?”他平静地精准复述,“花只不过是植物的生.殖.器官——”

顾影脸色涨她,“再看下去,太阳光伤眼睛。”

她不出声,顾影都还没注意到身边有人,“咦”一声,“你不用陪沈先生出差?”

Emma咧开嘴,“我转岗了,昨天下的邮件——以后我做你的助理。”

顾影受了一惊,“你……我……”她语无伦次了一会儿,找到话,“别开玩笑,我付不起你的薪水!而且我平日生活很简单的……”

Emma,LSE本硕,在金融街杀出重围进入埃克森董事办的精英能人,杀鸡焉用牛刀。

“放心,先生给我涨了三倍的薪水。”Emma老道地说,“以后作为先生的女伴,你在社交场合要面对的难题不亚于一个国家的firstlady,你会需要我的。”

顾影怔愣住,“这些……需要我来做?”

因为Emma是沈时晔的身边人的论文被抢发了……”

顾影拧了拧眉,蹙意从眉心一闪而过。论文抢发在热门领域里很常见,有时候并不涉及任何恶性竞争或者抄袭,也许只是因为运气不够好,两个人想出了类似的Idea,就可能导致这种撞车的惨剧。一篇文章一旦发表就占有了优先权,如果她们的文章真的和前者一模一样,那么他们两年来的努力就完全作废了。

她和丽然一起做的课题有关全能干细他和我决裂了,您就决定对我下手了吗?”

最后一颗螺丝被起开,当一声,画框落在地面,莫里哀垂眼拍了拍手上的粉尘,“是的,Evelyn。没有他帮你,你就什么也不是。”

书架旁边,纤细易折的身形晃了一晃。

这是他手下最聪明也最傲气的学生,但是空有傲气又有什么有用呢?

莫里哀惋惜地笑了笑,他自以为稳操胜券,却不知顾影在暗处又仰起了脸。她的双眼明亮,在黑暗里也如两簇火焰,像一只年轻、骄傲而美丽的天鹅,终于无畏地穿越了结冰的湖面。

她背过身,随意地摆了摆手,“那就祝您的会长之路一帆风顺。”

莫里哀在她背后深深地,她到底学谨慎了,没把心底的疑问与抵触全说出来。

“不然呢?”Emma奇怪地瞥她一眼,以为她心里紧张,安抚道,“Takeiteasy.你会准备好的。还有,我知道你一定会拒绝这个,不过请一定收下。”

Emma从提包里拿出一张信用卡,顾影注视着那张卡片,嘴角瘪了,“他犯规,知道如果是让你给我,我就不能不收了。”

“先生说,他不给你钱,但要保证你在需要的时候能够拿到钱。收下吧,别让他记挂。”

顾影蓦然一愣鼻子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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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a趁她愣怔之时,直接把信用卡塞进她掌心里。富人金光闪闪的黑卡原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分量沉一点,质感厚一点。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就藏在手心收进了大衣内袋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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