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太后扫了一眼手令,便远远扔在一旁。她不看李斯,只冷冷地盯着嬴政,道:“陛下既相逼如此,老妇复有何言!思德宫外,便有森森刀兵,已驻守多日也。陛下何不召入,当着宗室诸亲之面,立取老妇性命?老妇岂畏死哉!老妇恨只恨,当年不该劝先王立子楚为太子,如其不然,老妇何以竟致今日之辱?老妇自掘坟墓,不怨旁人,只是愧对嬴氏历代祖宗。陛下速速传令,老妇引颈以待。”华阳太后这一番言论,声威并厉,莫能抗之,压根看不出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她还只是个为了成蟜而情意绵绵、柔肠寸断的小女人家。
华阳太后一发狠,嬴政也颇为惊慌,连忙跪拜,道:“太后言重,孙儿承受不起。孙儿日夜为太后祈寿祷福,尤恐不及,又怎敢有加害太后之念?万望太后惜言,不然孙儿万死不足以谢罪。”
较量了才一个回合,华阳太后竟已是大大地占了上风,她成了审判者,立于不败之地。而嬴政成了被审判者,面对华阳太后的有罪推定,他不得不开始艰难的自我辩护。华阳太后道:“陛下既尚有孝心,老怀深慰。”而她的语气,却听起来一点也不欣慰,反而透出股嘲讽的意味。
嬴政道:“孙儿愚钝。太后虽不垂怜孙儿,然孙儿自信德行无亏,并非荒淫无道之君,太后却为何下此手令,欲以长安君代孙儿为秦王欤?”
华阳太后道:“手令已明,陛下又何须多问。陛下名为嬴政,实为吕政。老妇不敢望有孙如陛下。老妇孙儿,惟嬴成蟜也。大秦王位,岂有不传嬴氏而予外人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