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离开咸阳后,李斯越发觉得孤单。以咸阳之大,他居然再也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当然,除了吕不韦之外。
吕不韦虽不起用李斯,却常喜欢邀李斯闲谈,然而每次却都欲言又止。吕不韦是个爱面子的人,他不说,李斯也就不问。谁让他的前途就掌握在面前这位混蛋手中呢。两个人就那么枯坐着,大眼瞪小眼,结果就搞得像两个禅学大师聚在一起似的:
来了?
来了。
然后就一直是沉默的沉默。五个时辰之后。
走了?
走了。
有时候,吕不韦有些想打开话匣子时,往往会在最后多说一句: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李斯回他一句: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说完头也不回,扬长而去,让吕不韦把想说的话烂在心里长蛆。李斯就是这么狠,管你妈的相国不相国,你让老子不好过,老子凭什么让你好过。吕不韦在李斯一再的培养熏陶下,已经习惯并安于李斯的狂狷了。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因此,尽管吕不韦对李斯恨得牙痒痒的,却硬是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李斯有着灵敏的政治嗅觉。他多少能猜出些吕不韦的难言之隐。因为每次吕不韦找李斯闲谈,都是在他从太后宫中回来以后。吕不韦一个月总要到太后宫中行走十余次,每次回来,连走路都会摇摇欲坠,两腿发飘,像是干过了极重的体力活,心情也是大差,只是不停地唉声叹气。李斯推断,吕不韦想告诉自己的事情,必定和那位深居宫中的太后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