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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与雪 澄昔 49264 字 2024-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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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51/庄生晓梦-

话题往没预料到的方向延伸,这让宋槐有一瞬间恍惚,隔了许久才无力地说:“我以为你会先问我原因。”

段朝泠开口,语气依旧平和,却由不得她再商讨半分,“无论?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有那么多女?人爱你,就算没了我,你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段朝泠靠坐在床头,拿起烟盒跟打火机,衔住滤嘴,迟迟没点燃,“准备把我拱手让人?”

宋槐眼睫颤了颤,“可能吧,也许以后会有其他人比我更适合你。”

段朝泠说:“你爱我,不是么。”

“那你爱我吗?”

“我以为你知道。”

“是啊……按理来说我应该是知道的,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短暂寂静,打火机的清脆声响被无限放大。

段朝泠深吸一口烟,“突然提分手?,为了半夜出现在你家里的那男人?”

宋槐微愣,隔几秒才说:“……那天晚上真是你。”

“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不是我,送东西的人也会把所见所闻如数告知。”

宋槐无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手?肘撑住床沿,勉强让自?己?坐起来。

两人中间隔得很近,左右不过一床薄被的距离,实际却渐行?渐远。

整颗心脏几乎快要跌进谷底。

她脑子很乱,来不及整理思绪,想到什么说什么,“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在看?戏那日突然跟我说那些话……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的大度,明知有个男人深夜穿着睡衣跟我在一起,你还能做到不干涉、不在意?,甚至还特意?叫我去尝试一番。”

段朝泠说:“倘若我不在意?,只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才是真的无动于衷。”

“……可你当时完全没表现出来,不是吗?无论?是对许歧还是对谭奕。哪怕是在江城的时候,你看?到有个男生过来要我微信,过后我们聊到这件事,你也没什么反应。”

段朝泠扯过薄毯,盖住她触感冰凉的肩膀,“如果单是因为认知上的分歧,还不至于到非分不可的地步。今晚先好好睡一觉,一切等过完生日再?说。”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摊牌,宋槐并不打算就此退步,轻声说:“横在我们之间的不光是这些问题。”

段朝泠将抽到一半的烟捻进烟灰缸里,“你在意?的其他点是什么。周楚宁的事?我说过,我和她没有过别的关?系。”

宋槐有意?避开这一点,没答话,只说:“我只是突然觉得我们并不合适,而且我真的很累……坦白讲,跟你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你太好了,也太完美,以至于我以后可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忘掉你,但我还是觉得必须得这么做。”

段朝泠看?着她,无端笑了声,眼底泛着不易察觉的凉意?,“必须得这么做?槐槐,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在打发?不了我。”

不等她开口,他径自?关?掉台灯,将她带进怀中,“既然觉得累就好好歇息。等我忙完这阵子带你出去散心,想去哪儿?,想做什么,这些都?随你。”

他怀里还残留着温存后的热度,环在她腰间的手?的力度不轻不重,存在感十足。

宋槐脸颊紧贴他胸膛,干涩地眨了眨眼,喃道:“……你就不怕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见你。”

“你不会。”段朝泠笃定地说。

像是彻底脱力,已经无暇再?多讲一句话,宋槐自?顾自?泛起沉默,缓缓闭上了眼睛。

段朝泠似乎料定了她会心软。

他太了解她,也太清楚她对他的爱究竟有多深刻。

原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尊重她的所有决定,只是如何也没想到,这次连商量的余地都?不肯给她。

分开或是错过,根本由不得她随意?左右。

室内一片漆黑,静谧得可怕,像坠进裹着浪潮的深渊。

他灼热的呼吸洒在她颈窝,一下又一下,节奏时快时慢。

黑暗中,段朝泠出声打破寂静,忽然松了口,语调似叹息:“以前和现在发?生的事,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逐条告知。我希望你能明白,分开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宋槐自?始至终都?是醒着的,却迟迟没应声。

两个人已经走到这一步,又该去要什么解释呢,她全然迷茫。

最开始,情?窦初开,眼里根本容不得沙子,总觉得但凡两个人有情?,很多误会定能解释清楚。

可真正轮到自?己?身临其境,恍然明白,沉默才应该是常态,且占绝大多数。

不会被篡改的真相根本掩盖不了人跟人之间存在着的无形裂痕,又何苦摊开来看?,最后弄得大家都?难堪。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无解题,是她不自?量力地强行?延续了这么多年。

庄生晓梦,迟早都?要清醒-

生日过后的大半月里,两人几乎没怎么联系。

月中,段朝泠路过她公司,约她吃了顿饭。

餐桌上聊的内容不深不浅,谁都?没主动提及那日的敏感话题。

结束后,他送她回去,彭宁开的车。

无意?间从彭宁嘴里得知,她公司附近的那套公寓已经被清扫干净,近期会着人往里添置家具,不日就能入住。

宋槐这才惊觉,段朝泠似乎准备搬过来住,和她一起。

车开到小区门口,宋槐没下车,把彭宁支走后,将自?己?的疑惑全盘道出。

段朝泠不准备隐瞒,同她商量:“你现在和人同住,左右都?不方便,不如直接搬出来。新房子也更宽敞些。”

宋槐说:“我怎样都?无所谓的,只是你如果搬来这边,通勤时间太长了,属实没必要。”

段朝泠没多言,只说了句:“不会。”

知道再?聊下去不会改变任何结果,宋槐适时止住话匣,“那我上楼了?你回去路上当心些。”

段朝泠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你可以说你不想搬。”

宋槐挤出一个还算正常的笑容,“我没不想搬。”事到如今,她的想跟不想还重要吗?

“槐槐,你是在跟我较劲,还是在跟自?己?较劲。”

“我不想跟任何人较劲……只是不希望你再?为了我刻意?迁就什么,或者刻意?放弃什么。”宋槐看?着他,平静地说,“叔叔,其实我该还你一个自?由。”

段朝泠目光沉下来,“既然短时间内你的想法还是不会改变,那就直接听我的。”-

日子看?似照常在过。

快到年底,手?头上的很多工作都?需要收尾,搬家的事自?然而然地顺延了一位。

展厅那边停工整顿了一段时间,各个设备测试完,即将来到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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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营阶段。

其中很多细节需要盯着,宋槐一时半会走不开,为了来回方便,索性重新住进了顶层休息室。

周一上午,到公司开完例会,被陈曼叫去办公室,让她帮忙去见个客户,把合同拿给负责人签字,顺路把展出邀请函送到蒋总秘书手?里。

从公司出来,宋槐打车去了对方公司。

到了地方,跟前台说明来意?,在一楼大厅等候片刻,被带到楼上会客厅。

跟负责人接洽完,带着其中一份盖过章的合同离开,打听到秘书处所在楼层,将邀请函送过去。

得闲时,已经过了晌午。

在路边等网约车过来的空隙,有辆车缓缓停在面前。

车窗落下,宋槐抬眼去瞧。

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闯进视野范围内。

穿着打扮比之前在洋楼遇见时稍微正式了些,手?臂随意?地搭在窗框上,姿态懒散。

见她看?过来,男人勾唇笑了声,“北城不小,能偶遇三次属实难得。”

宋槐没说话,朝他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紧跟着后退半步,站在了路沿上。

男人歪头看?她,“上车,送你一程。”

“不麻烦了,我叫了车。”宋槐点亮屏幕,粗略扫一眼时间,“马上就到了。”

男人用玩笑的语气问她:“我倒不介意?在这儿?跟你一直耗着,只是有一点,如果到时因为违停被处罚,你说,我找不找你负责?”

的确不想同他继续僵持下去,快速做好决定,宋槐稍微放缓呼吸,拉开后座车门,坐进车里。

听到司机礼貌问她去哪,直接报了公司地址,顺便道一声谢。

男人看?向她手?里捏着的合同,没声张,笑说:“第?三次见面了,这回总该让我知道你贵姓了吧。”

宋槐顿一下,“宋。宋槐。”

“蒋阑周。”

这名?字莫名?有些耳熟。

宋槐一时没想太多,点点头,拿出手?机,把刚刚的网约车订单取消。

无人再?出声,车厢内显得安静极了。

实在无所事事,宋槐只好扭头看?向窗外。

车内外有温差,玻璃窗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几乎模糊了视线。

再?如何想去细看?,也只能看?到快速轮换的景物轮廓,乏味得很。

宋槐盯着瞧了好一会,收回视线,无意?间和他四目相对。

蒋阑周没有敛回目光的打算,正大光明地打量她,笑说:“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我,还养眼些。”

这话应该算得上冒昧了,但从他嘴里讲出来,腔调圆润,正经得恰到好处。

宋槐不好反驳,只跟着笑了笑,“我觉得外面还挺好看?的。”

蒋阑周说:“早前就听说隔壁有户人家要搬过来,我倒认得老爷子,只是没想到你会是这个姓。”

宋槐听懂了他的意?思,言简意?赅地说:“我算不上是远房亲戚,虽然自?小被养在身边,但没有血缘关?系。”

蒋阑周了然,没再?说什么。

对话一停止,宋槐继续看?窗外,思绪略有飘忽。

没由来地想起今早看?过的天气预报,上面提醒说,近期会下场大雪。

入冬之后气候骤降,想来马上就能看?到北城的初雪了。

正出着神,手?机连续震动几声。

宋槐看?了眼来电显示,犹豫一下,指腹划向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彭宁礼貌问候的声音。

宋槐问:“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彭宁联系她的次数不多,每次都?跟段朝泠有关?,只要不是急事,都?会事先在微信上跟她讲明,用不着像这样“劳师动众”。

另一头的彭宁说:“宋小姐,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你说吧。”

“是这样的,前阵子段总让我定制一个首饰盒,那边的工作人员不小心把戒圈尺寸弄混了。雕刻师傅今天刚来的北城,只待半天,他们刚刚问我要尺寸详单。段总现在在飞机上,我联系不到他,只能过来叨扰你了,想跟你重新确认一下。”

宋槐声音有些干涩,“……你确定是戒圈吗?装戒指的首饰盒?”

“这个自?然。”

“他什么时候开始让你着手?准备的。”

“大概在你生日的前一天晚上。”

宋槐忽然鼻子一酸,再?也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彻底抽干。

捏着手?机的力度一再?收紧。

生日前一天晚上,她对他说,给我个孩子。

原来这才是他的回应。

第52章

52/难捱-

自那日跟彭宁联系后,又过了大概一周。

天气预报推测的那场初雪迟迟未下。

期间彭宁又找过她一次,还是上次首饰盒定制的事。宋槐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讲明,希望他?能对?段朝泠保密,就当她什么都不知道。

彭宁心里再清楚不过,归根结底,这其实算是他在工作中的失误,自然很快答应下来。

近期昼夜颠倒,外加劳心劳力,宋槐患上了重感冒。

不过短短几日,整个人像垮掉了一样,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身体实在撑不住,发了场高烧,烧得几乎不省人事?,半夜被薛初琦紧急送到医院,险些发展成肺炎。

住院第二天,段朝泠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眼?底有很明显的疲态,应该是刚下飞机不久。

到医院的第一件事?是叫彭宁联系人将她转到vip病房。

那会宋槐正睡着,手背扎着吊针,面色苍白得像张纸。

他?轻抚两下她的脸颊,用手攥住输液管,将自己?的体温渡过去,帮她减少药液流进血管的刺痛感。

薛初琦第一次见到本人,忙出声打了个招呼,心里忍不住感慨,难怪宋槐能对?他?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无论?外表还是处事?,对?方?都有这个资本。

这类型的男人,爱上有多容易,忘掉就会有多难。

知道继续留在这已经没什么必要,薛初琦拿起?包,轻手轻脚出了病房。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没过多久,宋槐悠悠转醒。

段朝泠摸了下她的额头,低哄的语气:“烧退了。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宋槐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你怎么过来了……彭宁说你要下周才能回?北城。”

段朝泠没回?答,问道:“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不是什么大病,很快就好了,主要也是不想?打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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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

宋槐没说话。

段朝泠拿起?水壶,掌心试探一下玻璃壁,感觉水温正好,给她倒了杯水。

宋槐被他?扶起?,靠坐在床头,接过水杯,低头啜了一口。

气氛莫名?朝不尴不尬的趋势发展。

最后一个吊瓶里的药液见底,护士过来拔针。

宋槐扭了扭发胀的手腕,余光瞥见段朝泠拿起?手机,像是在回?什么人的消息。

很快,手机铃声响起?。

接完电话,段朝泠对?她说:“何阿姨熬了粥,晚点儿给你送过来。你住院的这两天她会来照顾你。我下午还有个会,等开完就赶过来陪你。”

宋槐晃了晃神,无可无不可地说:“要不然,你还是别?来了吧。”

段朝泠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问她原因?。

宋槐生硬解释:“有何阿姨一个人照顾我就够了,而且你在这边也不是很方?便。”

“哪里不方?便。”

“段朝泠……你真的不明白吗?”

静默一霎。

段朝泠说:“我该明白什么。”

“……很多事?分辨得太清楚就没什么意?思了。”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自然也能想?到,无论?过程如?何,在你我这,结果其实都是一样的。”

段朝泠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过去,帮她披上,缓声又说:“即便眼?下你再如?何不愿意?,也先?把病养好再说。听话。”

宋槐下意?识裹紧外套,低垂着眉眼?,遮住心事?。

许是生病的缘故,脆弱感正盛,情绪翻涌得厉害,感性终究冲过了理性。

真正想?对?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没选择在今天讲出口。

话题被强行中断在这里。

宋槐放下水杯,掌心抵住床沿,挪动身体,想?下床去洗手间。

段朝泠顺势把人拥进怀里,扶住她的腰,借了些力气给她。

他?身上的气息浅薄,和她的混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

从?洗手间出来,重新躺到床上。

已经睡了十多个小时,这会根本酝酿不出困意?,但宋槐还是闭着眼?,佯装入睡。

没了视觉,感观被无限放大。她能清晰感受到那记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迟迟没移开过。

从?没觉得这样难捱过。

不是煎熬,而是一种接近于空白的极度难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希望,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再纯粹一些就好了。

不是所谓的叔侄,没有那么多名?义上的束缚,即便分手也能分得干脆彻底些,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可能是何阿姨来了,也可能是彭宁过来送东西。

段朝泠同对?方?简单交谈两句,屋里很快恢复安静。

她自始至终没睁眼?去看,稍微翻了个身,侧躺着,背对?房门。

段朝泠来到她面前,弯腰,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向上扯了扯,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得走?了。”

宋槐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装睡。

段朝泠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终是没再多说一句。

房门被关上,发出细微声响,隔绝了内外空气。

宋槐没由来地觉得像被夺走?了氧气-

好在年轻,身体还算扛得住折腾,在医院住了两天半,将养得差不多了,宋槐提前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那天,段朝泠没过来,派辆车来接她。

宋槐没直接回?展厅,而是先?去了趟静明园那边。

段向松和陈平霖不在家,和三五旧友到城西垂钓去了。

没提前打招呼就过来,扑了空,她不打算久留,从?洋楼离开。

刚走?到岔路口,和迎面而来的蒋阑周撞了个正着。

他?穿一件宽松的咖色衬衫,领口别?了支串珠胸针,羊绒大衣随意?地搭在臂弯处,举手投足带几分谩不经意?的闲散。

见到她人,蒋阑周不觉意?外,主动走?过来,盯着她看了几秒,笑了声,“早前就听说你们这行辛苦,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假。这才多久没见,就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了?”

宋槐有些意?外,倒不是为?他?放浪的语气,“蒋先?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蒋阑周也不言明,只说:“你上次是去给谁送邀请函?”

经他?这么一提醒,宋槐瞬间明白了,“原来蒋总早就知道我是谁,却一直没声张。”

蒋阑周依旧在笑,“在我这儿,邻居这一角色大于工作中的任何身份。除非你想?跟我进一步,比如?做个朋友之?类。”

宋槐兴致不高,顺着他?的话茬随口敷衍:“这种事?可能还是随缘比较好。”

“当然,我还不至于强求。”

寒暄几句,宋槐想?走?,听见蒋阑周又说:“什么时候好事?将近?”

宋槐不明所以地看他?。

“上次在车里,那通电话不是好事?将近的意?思么。”

“可能蒋总听错了。”

“是吗?”蒋阑周无所谓地笑笑,“可惜了,本来还想?向邻居要张喜帖讨个吉利呢。”

宋槐自觉没有把私事?摊开来讲的习惯,三言两语将这话应对?过去。

没在原地逗留太久,寻个理由同他?告别?。

坦白讲,她对?蒋阑周这人的印象不算好,但实际也不算特别?坏。

他?总在守礼和叛道的最边缘徘徊,让人拿捏不准他?的真正意?图,但不难觉察出他?的本无恶意?。

偶尔碰上一面,她多少是愿意?同他?交谈两句的。毕竟几公里之?内只有这独门两户,抬头不见低头见,且他?还是陈曼的重要客户。

只是这段插曲一过,没想?到第二天还会再见面。

宋槐难得倒出空来,替陈曼去客户那儿跟进新项目的展品研发进度。

和负责人对?接的时候,在对?方?公司的研发室里遇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蒋阑周。

大概事?先?跟人了解过她的来意?,蒋阑周收敛了平时那副多情脾性,认真同她聊起?正事?。

宋槐突然发现,同样涉及高端科技领域,他?对?这方?面的见解和段朝泠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两人都有极为?独僻的精准看法,且有能力将理想?化的产品落到实处。

聊到Ai开源项目,宋槐的话不自觉地多了起?来,不再像往常那样客套,笑说:“如?果真能在展出时把机器的开源框架堆砌起?来,效果一定比预想?中好得多。”

聊完工作上的事?,蒋阑周又不正经起?来,打趣着说:“我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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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这方?面挺有天赋,要不要考虑辞职跟我干?”

研发室还有其他?人,当着外人的面,宋槐不打算驳他?的面子,委婉开口:“人各有志,蒋总就别?难为?我一个打工的了。您麾下精兵强将无数,我实在排不上号。”

蒋阑周让他?们先?出去,等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笑说:“终于不再是那副拒人于千里的样子了。所以,以后我们能正常相处了?”

宋槐没说能或不能,“你是甲方?,有任何事?我都乐意?效劳。”

“听你的意?思,是对?我还有防备。”

宋槐不说话了,算是默认。

蒋阑周低头看她,大方?承认:“宋槐,我最开始是对?你感兴趣,但你的心在别?人身上,我这人又懒得把精力耗在一段不是你情我愿的关系上面。买卖不成仁义在,不过我倒确实想?交你这个朋友。”

这话再直白不过,宋槐当然能听懂,跟着放下心来,笑说:“既然这样,多个朋友多条路,我自然是愿意?的。”

“行啊。那就做朋友。”

整理完研发的进度报告,宋槐从?蒋阑周的公司离开。

临走?前,蒋阑周送她到电梯口,随口问道:“我记得邀请函上写的开展日期是后天吧?”

宋槐点点头,“是后天。上午八点整。”

“你是主设计师?”

“是的。”

多媒体交互的数字化展览本身是新兴领域,为?了跟政府合作,胡董那边动用关系,邀请了不少有头有脸的各界人士前来观展,拼尽全力去宣传自家产品的绝对?优势。

这次她也算是蹭了对?方?的热度,出征第一战便在业内打响了名?号。

蒋阑周当即来了兴趣,笑说:“本来不太想?去的,既然主力是你,我到时一定捧场。”

宋槐跟着笑了笑,“那我在艺术中心随时恭候。”-

开展那日,气温骤降,北城终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原本只是小雪,晌午时分,云层越发密集,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整整一上午,宋槐忙得脚不着地,配合胡董的人做数字平台的介绍和宣讲,又随他?们见了不少业内相关人士。

话说得多了,嗓子干痒得冒烟,趁着上洗手间的功夫,偷溜出来,到楼下饮品贩卖机那儿买了罐可乐。

扯开拉环,接连喝了两口,抬眼?看到蒋阑周出现在门口。

将易拉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宋槐朝他?走?过去,率先?打招呼:“上午刚送走?一大批人,这个点人不算多,蒋总来得刚刚好。”

蒋阑周随手掸了下外套表面的雪水,挑了挑眉,“我这么大面子呢,要宋设计师亲自来迎我。”

宋槐今天心情不错,无所谓应承他?的玩笑话,“怎么说蒋总也间接算是我的衣食父母,怎样都是应该的。”

“前段时间怎么不见你有这觉悟?连送你一程都要好说好商量。”

宋槐点破他?的话,笑说:“你还不如?直接说我不识抬举。”

蒋阑周笑了声,“这我可没说。你自己?说的。”

宋槐适时收住话匣,用眼?神示意?了下,“电梯在那边。”

正要跟着蒋阑周一起?进去,注意?到门口多了道熟悉的高挑身影。

段朝泠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手里拎一把黑伞,黑色枪驳领大衣裹身,肩上被落雪覆盖。

他?们之?间不过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

柔光地砖映出相对?倒影,轮廓模糊,分不清具体景象。

一时忘记挪动脚步,宋槐杵在那里,怔怔对?上他?的眼?睛,有瞬间失神。

结合此情此景,不知道为?什么,很容易让人想?起?最开始。

相识第一年,他?在一个雪天将她接回?了家。

时移世易,重叠的轨迹早就已经开始变了,完全没有任何预警。

视线短暂交汇。

段朝泠将伞递给旁边的彭宁,往里面走?。

在正式碰面前,宋槐僵硬地转过身,以一种过分压抑,以至于显得很平静的语气对?蒋阑周说:

“我们还是走?楼梯吧。”

第53章

53/从来?都知道-

展厅在三楼,好在要爬的层数不算多。

迈过最后一节台阶,宋槐先?一步走过去,握住隐形门的把手,拉开?,让出过道位置,示意?蒋阑周先?进。

蒋阑周不急进去,很轻地笑了声,“早前?就听说,楼下那位很宠家里的小侄女。”

宋槐眉心莫名跳了两下。

没等她开?口,蒋阑周又说:“原来?你的心在他身上。”

这话不像调侃,更像是在陈述事实。

爱上段朝泠不是件羞耻的事,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宋槐坦言:“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看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蒋阑周说,“不过我倒好奇,既然都已经到了求婚的地步,又怎么会?闹成?如今这种局面。”

宋槐无心详谈,“如果很多事能明着讲清,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阴差阳错的分离了。”

正?说着话,彭珊突然出现,从门外同他们打了个照面。

抬头看了眼?蒋阑周,又去看宋槐,见她表情带几分凝重,以为他们在聊私事,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那个……蒋总好。”

蒋阑周略微点一下头,对宋槐说:“我先?进去。你忙完记得来?找我。”

宋槐应声称好。

瞧着蒋阑周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彭珊眼?睛亮了一下,满脸兴奋地问:“你和Layo科技的蒋总……”

宋槐打断她的八卦,搪塞道:“曼姐叫我招待好她的客户。”

“原来?是这样啊。”

“我们快进去吧,不然陈总要到处寻人了。”

“说到这个我才想?起来?,我就是专门出来?找你的——陈总喊你赶紧过去一趟。”

宋槐跟着彭珊进了展厅,径直越过数字签名台,去里面寻陈隽安。

秘书比她后到一步,专门过来?汇报说,段总来?了。

听到这话,她心里多少清楚,能让陈隽安亲自相迎的恐怕只有段朝泠一人,估计眼?下时间紧急,顾不上再交代她什么。

果然,陈隽安对她说:“你先?去忙,晚些时候再过来?。”

宋槐点点头,“好的。”

等陈隽安离开?了,宋槐来?到临近一间主?题互动馆,那儿?人少,还算清净些。

没想?到蒋阑周也在里面。

他站在柱形幕旁边,百无聊赖地瞧着显示屏上的产品交互信息,不乏意?兴阑珊。

余光瞟到宋槐靠过来?,蒋阑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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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口评价:“可?惜了。”

“可?惜什么?”

“设计是好设计,设备质量严重影响了你的超常发挥。”

被他一语中的,宋槐在心里感叹他的眼?光毒辣,面上却没跟着发表什么看法。

蒋阑周说:“胡彦成?经营的好歹是家利润近百亿的上市公司,他本人格局倒还过得去,怎么底下人手脚这么不干净,连这点儿?油水都克扣。”

宋槐委婉地说:“曾经有人教过我一个道理——职场上,只有灰色地带走起路来?才相对平稳些。”

“听你这语气,倒像是在怀念教你道理的这个人。”

“……可?能吧。”

蒋阑周视线越过她,落在门口位置,没由?来?地笑了声,“宋槐,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事?”

蒋阑周倏然俯下身,稍微凑近了些,“他就在你侧后方?。”

宋槐没顾得上跟他拉开?距离,听到这话,背部不自觉地僵得笔直,下意?识往后看。

隔一道玻璃隔档,段朝泠在另一间主?题馆里,身旁围了不少人。

陈隽安也在,正?含笑同他说着什么。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段朝泠掀起眼?皮,目光越过众人,直直看向她。

久违的淡漠眼?神,仅扫一眼?便收回视线。

反应过来?时,宋槐已经将头转过来?,不再去看。

蒋阑周将她面上的细微变化看在眼?里,“要是实在在意?,不如直接离开?这里,眼?不见为净。”

宋槐快速理好情绪,笑说:“没什么好在意?的。”

“是吗?”蒋阑周笑笑,讳莫如深地说,“你这侄女当得还挺有意?思的。”

“你指的是哪方?面?”

“各个方?面。”

宋槐笑出声,“虽然你表达得委婉了点儿?,但?不难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

“你倒聪明。看来?想?在你面前?蒙混过关可?不太容易。”

在原地待了没多久,有人过来?跟蒋阑周打招呼。

宋槐往一旁挪动两步,给那人腾出更多空间,方?便他们畅聊。

三五分钟后,陈隽安的秘书走过来?,跟她说,陈总要她过去。

宋槐凝神,轻声说“知道了”,紧随其后,缓步朝隔壁走。

人一到场,陈隽安连忙同段朝泠介绍起宋槐,言语间明显有力捧的意?思——能被陈曼这么挑剔的人选中,这小姑娘必是可?塑之才,提携引荐一次也无妨。

宋槐自然不清楚陈隽安心里是如何想?的,只知道眼?下有不得不面对的尴尬局势。

在外人看来?,段朝泠是座高山,能获取攀登资格当然是件好事,可?她只想?敷衍了事,尽量减少两人之间的交集。

宋槐面不改色,在陈隽安的注视下,主?动朝他伸出手,笑说:“段先?生,您好。”

神态和举止伪装得恰好,礼貌有余,仿佛跟他真是第一次见。

段朝泠没应声,甚至不准备回握那只手,只沉静看着她。

展厅偌大,暂时无人讲话,柔和的背景音乐显得尤其空旷。

她坦然对上他的目光,眉眼?带笑,像镀了层不带感情的保护面具。

见他迟迟不予回应,正?要收回手,听见段朝泠忽然问道:“准备什么时候搬回来?住?”

俨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宋槐右手僵在半空,一动不动。

不等她作答,当着众人的面,段朝泠平静又说:“这次别让我等太久。”

段朝泠平时有多注重对自身隐私的保护,她不是不了解。

就是因为太了解,才觉得愕然——在这之前?,她根本不相信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这些话。

他亲自公布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叔侄,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

宋槐看着他,好一会?才开?口:“……等忙完这阵子就搬。”他亲手戳穿她的面具,再装下去已经没有任何必要。

段朝泠说:“到时联系彭宁,让他差人过去帮你。”

宋槐很轻地“嗯”一声,没说别的话。

陈隽安找个时机插话进来?,出声打圆场。这话题匆匆过去。

余下的时间里,宋槐全程陪同,偶尔应和两句陈隽安的话,不至于让气氛降到冰点。

段朝泠似乎还有事,简单逛完一圈,直接离开?了。

宋槐绷紧的神经没完全放松下来?,好不容易熬到傍晚,身心疲累得厉害,跟彭珊打了声招呼,托她跟胡董那边的人继续对接,自己则乘电梯去顶层,打算回休息室待会?。

外面还在下雪,天色昏暗,落地窗外夜景繁华,路灯聚成?一排光点。

穿过大厅,迈进没开?灯的走廊。前?两日顶灯坏了,还没来?及叫师傅上门维修,好在平时走惯了,倒也不觉费力。

摸黑直行到底,走到休息室门口,正?要点亮门上的锁屏界面,直觉有个人站到了自己身后。

宋槐吓了一跳。下一秒,手腕被攥住,天旋地转的空隙,她直接被压在了墙面。

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水味,宋槐很清楚地知道来?人是段朝泠。

刚发出一个微弱的单音节,下颚被抬起,想?说的话被他如数吞进嘴里。

开?始还留存了不少理智,想?挣扎,吐出模糊不清的一句话:“别……对面有监控。”

话音落地,被他强行固定住腰肢,一时吻得更凶。

充分体?会?到他的游戏技巧,这份理智很快荡然无存。

四下无人的走廊里,静得只剩下彼此?频率不定的喘.息声。

段朝泠稍微退开?了些,哑声问:“密码多少?”

宋槐没思考太多,本能道出一串数字。

提示音响起,门锁自动解开?。

段朝泠一边吻她一边扣住把手,带着她跌跌撞撞地走进去。

室内昏黑,有扇落地窗,幽暗的光从外面透进来?,不足以用作照明。

宋槐被他撑在窗户一侧的储物柜上,清晰感受着他的手由?下到上。

探索到最后,轻按,直接解开?了暗扣,顺势覆住单面柔软。

宋槐瞬间清醒不少,抬起手,想?去阻止,对他说:我今天不想?……

段朝泠另一只手延伸向下,触到一抹黏腻,低声问她:这就是你说的不想??

宋槐身体?发颤,碍于面子故意?反驳:即便这么对我的人不是你,我还是会?有感觉。

段朝泠没说话,猝不及防,突然间闯进,不留一丝余地。

没过多久便有了难耐的飘忽感。她自身过于熟悉他,甚至比她的言行要诚实得多。

宋槐牢牢抓住他的臂膀,咬住下唇,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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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不肯叫出声。

看出她在刻意?压抑自己,段朝泠冷笑一声,铆足技巧,亲眼?见证她如坠云端。

这过程持续许久,久到她忽上又忽下,一次又一次在水的漩涡里四处飘荡。

中途,脑中拉直的弦彻底断裂,宋槐顾不上别的,只想?和他一起共赴深渊。

她压住不自觉的低吟,将每个字词连成?一句完整的话,第一次主?动将藏在心里的疤痕摆到他面前?,“你和我做的时候……真的不会?想?起她吗?”

段朝泠看着她模糊的面部轮廓,不答反问:“你只管告诉我,为什么一直不信我和她没关系。”

“……这重要吗?”

“周楚宁的事不就是你这么多年的心结。”

有雪水疯狂砸在玻璃窗上,节奏极快,没有任何章法,和他的动作相对照。

宋槐实在被折腾狠了,只能缠住他的脖颈找寻平衡,眼?里化开?水雾。

段朝泠耐心告罄,又问了一遍原因,“说话。”

宋槐不肯回答,积攒的情绪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弹簧,于顷刻间崩裂。

勉强分神,想?起高考后和他摊牌的那个晚上,她对他说:就算像她的话,也没关系的吧。

这几个月以来?,她做的所有决定全部以这句话为前?提。

她既矛盾又割裂,一边将自己的骄傲和自尊踩在脚下,一边去爱段朝泠,同时还要求他回报同等分量的爱。

何尝不想?结束这段将错就错的关系,让一切回到最开?始,彻底拨乱反正?。

宋槐放弃权衡和思考,仅凭直觉,断断续续地在他耳边说:“段朝泠,我不是她……我根本不希望你因为旁的什么原因才来?爱我。”

她眼?泪砸在他手背,一滴接着一滴。

段朝泠猛地顿住动作。

漫长的僵持里,他主?动放低姿态,俯身,吻她颤动的眼?睫,嗓音低哑:“我知道你不是她,也知道自己爱谁。”

“槐槐,从来?都知道。”

第54章

54/瀌瀌飞雪-

这场战争进行到深夜才算休止。

最?后一次,段朝泠坐在沙发上,扶着她的腰,让她直接跟自己接触,完全不留缝隙。

她太生涩,也太紧张,火热内壁一再收缩,烫得人头皮发麻。

宋槐大脑一片空白,暂时不去想刚刚他说过的话,全情投入其中。

结束时,她出了一身汗,打底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面料濡潮,几乎被洇透。

空气中残留一股浑浊气息,他的或是她的,分辨不出彼此。

宋槐没顾得上歇息,挣扎着从他腿上起来。右脚刚踮到地?面,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忙用手撑住靠背,勉强稳住了平衡。

段朝泠没帮忙,借着月光看她挪到沙发另一端,动作缓慢。

两人的呼吸频率由?急到缓,最?后彻底归于平静。

这期间,谁都没多说一句话。

半晌,宋槐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倾身点开落地?灯。

姜黄光晕垂直洒在脸上,一时不太适应,她眨了下眼睛,抽两张纸巾,简单将自己擦拭干净,又走到衣柜旁边,从里面翻出干净睡裙,旁若无人地?穿上。

做完这些,重新坐回去,开口,嗓音干涩,“……能给我支烟吗?”

段朝泠扫了她一眼,捡起被丢在地?毯上的外套,摸到口袋里的烟盒跟打火机。

递给她的同时,给自己点了一支。

宋槐接过来,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层烟圈,对他说:“在我八九岁的时候,我们见过一次,对吗?”

段朝泠夹烟的手不着痕迹地?往下一沉,“想起什么来了?”

宋槐没答话,只顾说自己的:“方阿姨刚开始住院那段时间,我去帮忙陪护,在医院碰见了当年接管我的福利院院长。她跟我说了很多以前的事,包括你曾经来过福利院,以我姑姑丈夫的名义想要?接走我,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把我丢在了半途。你问?我为什么一直不信你和我姑姑没关系……事实摆在眼前,我只能让自己尽量不去想过往种种,但没法说服自己不去相信。”

说这些话时,她始终没去看他,盯着落地?窗外的雪景.

顿一下,又说:“原本我是打算将这件事彻底烂在肚子里的,不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对你。因为我觉得,旧事重提改变不了任何结果,不光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还?会让你再多一份愧疚……与其这样,不如就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前些年经常失眠,需要?靠外物?辅助入睡,就是因为这个对不对?虽然我时常看不透你,但自认为还?算了解你一些。说实话,我不觉得以你的人品会做出这事,中间一定有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而我真的不希望为这所谓的‘不得不’,需要?你用后半辈子来弥补,甚至要?搭上自己的一桩婚姻。”

一支烟已经燃掉半截。

烟灰落在裙摆的位置,宋槐没理会,不等?他回应,涩然开口:“……然后,追溯到从前,我想告诉你这些年我是如何想的——”

“高考后的那个晚上,我说我喜欢你,同时也要?放弃你。当时没刻意跟你提到我姑姑,是因为我的自尊不允许,但放弃的原因的确跟她有关——我可以接受你们有过一段刻苦铭心的共同回忆,也可以默默接受自己像她,毕竟这是事实,让我真正?无法接受的是,相像这个点是由?你亲自讲出来的。为你的这句话,我一个人难过了很久,甚至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消化掉由?此生出的阴暗心理……我那时真的很嫉妒我姑姑。她得到了所有我想要?的。”

“今年年初我从江城回来,没过多久,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像变了一种味道……一切进展得太快了,我其实很懵,但又想不顾一切地?赶紧抓住你。过后我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因为你知?道我这些年还?没忘掉你,不忍看我这么痛苦,才施舍似的给予回应。我们发生关系第二天,你把两本房产证拿到我面前,我当时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不堪,一边和你做.爱,一边承着你和她的厚待……还?有更?重要?一点是,从小到大你没骗过我,为了让我心里舒服些,对我说出你和她没在一起过这样的谎话。越是看你这样,我心里越不好受。”

说到最?后,音量越来越小,几乎趋近于无。

段朝泠胡乱掐掉烟,伸出手,触碰她颈侧的皮肤,感知?到的只有由?内向?外散发出的刺骨凉意。

他喉结上下滚动,嗓音哑得难受,“槐槐,那些都不是谎话。”

宋槐一动不动,低声说:“其实选择跟你在一起的那刻起,我就已经不在意她的存在了,只是突然遇见了陈院长,她说的那些话像是浇了一盆冷水。段朝泠,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捆绑你一辈子,也不能一直沉迷在看似甜蜜的幻象里……只是那段时间实在不舍得太快跟你分开,一直逃避着不愿面对,导致拖延到现在……这点是我自己的问?题,该跟你说声对不起的。”

死寂一样的默不作声,就快将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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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信念压垮。

段朝泠稍微施力,轻轻掰过她的脑袋,让她和自己对视,语气认真:“你没做错什么,无需跟我道歉。”

宋槐没应声,僵硬地?眨了眨眼,眼底泛着绝对的空洞。

“过往对你的好从来不是施舍。”段朝泠说,“赠你房产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原本打算以此为节点,尽快跟以前做个了断,忽略了你的感受,抱歉。”

宋槐无力地?喊他:“段朝泠,你其实不用以这样的方式来安慰我的。”

段朝泠不准备止住话题,继续说:“我不是在安慰你,是在阐述事实。至于当年的事,我的确有意隐瞒。”

“……隐瞒什么。”

“周楚宁的爱人另有其人,去福利院把你接走的也不是我。”

从没想过聊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宋槐直接愣住。

“无论过程如何,结局都已经酿成,既然你已经不记得了,我不认为再让你知?晓这些能有什么好处,只会对你造成二次伤害。这是我一直没告诉你真相的原因。”段朝泠说,“没料到你会从别处得知?这件事。如果早知?今日?,我不会选择瞒你。”

“陈院长说,来接我那人随身携带的烟盒样式很少见,就是你以前常抽的那品牌。”

“槐槐,我不否认周楚宁对我来说有重要?意义,但这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我和她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们都是我的挚交,对我而言同等?重要?。我们三个抽的是一个牌子的烟。”

宋槐不再说话了。

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乱如麻。

所以她一直以来的执念究竟是在针对谁,突然不得而知?。

感觉到她的体温逐渐回暖,段朝泠低声问?她:“知?道了这些,还?要?执意跟我分开么。”

宋槐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无故反问?一句:“事已至此,我真的还?有搬过去跟你同住的必要?吗?”

段朝泠目光紧锁住她,等?她把话说完。

“就算这些事在今天已经讲开了,可是,你觉得我们真的合适吗?坦白讲,你的游刃有余让我压力很大,我时常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跟你没法达到共振,我们能相处得顺风顺水,无非是因为你在刻意迁就我。那以后呢,有朝一日?你对我没了耐心,我们又该怎么办……这样下去真的有意思吗?”

段朝泠说:“跟我在一起就让你这么痛苦。”

宋槐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最?近真的很累,身心疲惫。不光是因为我姑姑的事,还?因为很多细枝末节的,被我们忽略掉的矛盾。”

她眼角的泪痕早就被晾干,脸色尚处在潮红没完全消褪的余韵里,唇色却白得像张纸。

整个人呆坐在那里,心脏仿佛被掏空,和一个破碎躯壳没有任何区别。

走到如今这地?步,他的解释或坦白似乎起不到太多宽慰作用,延伸的疤痕越阔越大,暂难排解,需要?时间来疗愈。

到底还?是囫囵吞枣的后遗症在作祟。

段朝泠捋顺她的一头长发,“你应该知?道,你要?的结果不一定是我想给的。”

听到这话,宋槐终于抬起头,轻声说:“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你爱我,这里面真的没有一丁点的愧疚和自责吗?”

段朝泠没作声,留给她的是无止境的静默。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她却什么都明白了。

是了,他从不会对她说谎。

宋槐移开他的手,自顾自起身,拖着脚步来到门口。

打开门,背对着他,平静说:“我是很爱你,但我也可以把对你的爱藏在心里,永远不对外宣布。如果这份爱不够纯粹,我宁愿不要?。叔叔,我们放过彼此吧,求你。”

上次谈分开,她或许没这么绝对,也没勇气主?动提及这些往事。

这次不一样。她如数相告,又敞开门,安静等?他离开,不作分毫留恋。

段朝泠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无故想起多年前的一件旧事。

那时他给宋丙辉夫妻一笔遣散费,她无意间得知?,觉得不妥,有意疏远,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好几个月没理他,执拗得过分。

怎么会不清楚。

他一手养大的小姑娘有多心软就有多心狠。

段朝泠将烟盒和打火机放到茶几上,留给她,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路过她身边时,哑声说:“蒋阑周不适合你。即便你最?终不选择我,也不该是他。”

宋槐眼睫颤动两下,“这就不牢叔叔费心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

等?段朝泠离开后,宋槐关上门,靠着墙面站了许久。

屋里满是他的气息,如何也挥发不掉。

她踉跄着走到落地?窗旁边,握住把手,向?下一拉,将窗户完全打开。

冷风混着霜雪的寒气扑面而来,吹得人皮肤冰凉,险些失去知?觉。

雪天的缘故,又是深夜,十字路口的人和车辆都少得可怜。

没过多久,熟悉的车牌号闯进视线范围内。

段朝泠的车过了一个红绿灯,匀速驶离,最?终逐渐消失在拐角处。

尾灯模糊,完全看不见踪影和轨迹。

宋槐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过了几分钟,移开视线,转头去翻一旁的储物?柜,从里面拿出糖罐。

撕开包装,将一颗桔子味硬糖放进嘴里。

糖纸被风一吹,直接飘到窗户边框。

她顺势往外看。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建筑被一抹白覆盖,景致单一又乏味,并不耐看。

她曾见过十月江南的一场瀌瀌飞雪。

在这之?后,看过的无数场雪景不过只是稍作点缀,没有任何意义。

好像,此后的每年冬天都不能再和段朝泠一起看雪了。

她的记忆永远留在了生日?那天清晨。

梨花满堂,雪水布霜,落地?即融化。

第55章

55/到底意难平-

元旦前,宋槐跟段朝泠又见了一面。公司附近那套公寓被正式过户到她名下。

至于周楚宁的遗产,她没打算要,只托他找人定期去那边打理,等她闲下来会亲自过去看看,也算是尽一尽对?姑姑的孝心。

临别前,段朝泠给了她一张卡,里面余额未知,但不会是小数目。

宋槐想了想,还是收下了——就当作是笔分手费,这样彼此都能好受些。

元旦当日?,宋槐没回静明园那边赴宴,跟陈平霖和段向松打了个视频通话以示问候,顺便?托人?给他们送去前阵子在古玩街淘到的两幅字画。

当晚陈静如打来电话,同她简单聊了两句日?常,无意间?提起,段朝泠今天也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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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槐心里莫名?有些酸涩,面上却?没声张,悄然?转移了话题。

浑浑噩噩的一周就这样过去。

周末,宋槐没加班,单独腾出一天时间?去参加婚礼——毛佳夷结婚了。

两个多月前,毛佳夷微信上发来一张电子喜帖,邀请她来当伴娘。那段时间?正是她最忙的时候,这个忙自然?没能帮上,伴娘人?选便?另定了他人?。

到酒店时,距离婚礼开场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宋槐在前台登完记,被工作人?员领到化妆室,单独去见今天的主角。

里面没什么人?,毛佳夷刚换完衣服,这会正跟两个化妆师闲聊,见宋槐敲门进来,笑说:“槐槐,你来啦。”

宋槐将礼盒和花束放到桌上,弯腰,浅浅跟她拥抱一下,“新婚快乐。”

等化妆师离开以后,毛佳夷说:“这婚结得有些匆忙,也没来得及准备婚前派对?什么的,不然?一定拉着你畅聊一整夜。”

宋槐无奈笑说:“你还知道?结得匆忙,和闪婚没什么区别了——真的决定好了吗?”

“家里给选的人?,知根知底。接触了一段时间?,感觉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性格也合得来,与其一直拖着不如直接速战速决。”毛佳夷笑说,“其实闪婚没什么不好的,有时候太瞻前顾后反而会错失良缘。”

宋槐表示认同,认真说道?:“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我会的。倒是你,准备什么时候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不是很急,等一桩命定缘分。”

“再等都快奔三啦,你不急我都替你急得慌。”

宋槐笑出声,“哪有,还早呢。”

寒暄了几句,毛佳夷收敛笑意,忽然?问:“……他今天会来吗?”

知道?“他”指的是许歧,宋槐笃定地回答:“会的。”

“他是不是跟你说了?”

宋槐摇头,“我们好长时间?没联系过了,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为?什么……”

“退一步讲,毛毛,你和他是同窗。外面坐着很多我们的高中同学,他也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毛佳夷叹了口气,“是啊,虽然?我早就放下了,但只要提到他,不免还是有点儿紧张。”

宋槐安慰她,“我理解的。”

正说着话,房门再次被敲开。

许歧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外,手里拎着给毛佳夷的贺礼。

有段时间?没见,他比之前消瘦了些,脸色有些苍白?,应该是近期熬夜所致。

许歧扫了站在一旁的宋槐一眼?,视线越过她,看向毛佳夷,道?出两句祝福的话。

毛佳夷莫名?红了眼?眶,逐句回应他的祝福,脸上始终挂着滴水不漏的微笑。

宋槐低头瞧着毛佳夷的表情,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于她而言,高中时期的那段暗恋彻底成为?过去式。

没有谁能一直等谁,也许爱而不得才是常态。

人?总要跟过往的自己和解,整顿好身心,倾情去爱下一个人?。

在化妆室没待太久,工作人?员过来提醒毛佳夷,说时间?差不多了,需要提前准备候场事宜。

宋槐和许歧先行一步,来到酒店大堂,寻个靠角落的位置落座。

知道?他有洁癖,对?吃穿用?度有不少讲究,宋槐朝不远处穿白?色工作服的服务生?摆了摆手,麻烦他问后厨要一壶热水,准备用?来烫一下餐具,简单消一遍毒。

大概清楚她要做什么,许歧说:“你不用?特?意帮我做这些。”

“举手之劳,想到了就直接做了。”宋槐不打算同他纠结这个,直接转移了话题,“方阿姨身体还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能维持一天是一天。说实话,如今我既希望那天晚些到来,又希望她能尽早摆脱这种非常人?能及的痛苦。”

宋槐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才算合适,最终只说了句:“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讲。未来一段时间?我应该会很空,能帮你分担很多额外的事。你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陪陪方阿姨。”

许歧微微一顿,“可能真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你尽管说。”

“现在还没到那种地步,到时候再定。”

宋槐点点头,“那你随时喊我。”-

参加完婚礼,又过了大概小半个月。

这期间?,北城接连下了两场大雪,雾凇凝枝,白?茫茫一片,也算是瑞雪兆丰年。

做完展厅这边的收尾工作,宋槐直接跟陈曼递交了离职申请。

得知她要辞职,陈曼明显讶异得不行,问她原因。

宋槐没答得太明了,只简单概括成一句:这行工作节奏实在太快了,强度也高,精神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有些累,想休息一段时间?。

这话倒的确不假,只是还有一部分原因没法宣之于口——她不能一辈子活在段朝泠的羽翼保护下,总要自己出去闯荡一番。

跟在陈曼身边的确能学到不少东西,同样的,因陈曼知晓她和段朝泠的关系,即便?只是无意,还是会受到这一层面的掣肘。

她实在不想这样,也不愿再给段朝泠添任何潜在的麻烦。

听她说完,陈曼没当场给予回应,只告诉她,晚几天再给她答复。

宋槐应声称好,回去边工作边等消息。

说是几天,实际并没让她等太久。

隔日?,陈曼批了她的离职申请,通过员工内部app移交给人?事部,正式开始走流程。

她在公司待的时间?不算特?别长,但手握几个重要项目,光是交接就需要花费一到两个月。

陈曼的意思是,交接这种事费力不讨好,不如从一而终,等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再离开也不迟。

宋槐没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手头这些项目里,属段朝泠公司的最为?重要。

原打算以能力浅薄为?由移交给旁人?,没得到陈曼的应允,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科技园那边跟段朝泠手底下的负责人?对?接。

每次身临其境,总会想起之前那次交流会,段朝泠突然?出现在现场,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地同她对?视,目光流转,难以言喻的暧昧掺杂其中。

故地重游,如今再回忆起来,不免生?出一种空落落的失重感。

到底还是意难平。

周五下午,宋槐抽空又去了趟科技园。

跟对?接人?商讨完展陈大纲的编制,简单拟定了初步意向方案,从十二楼的会客厅离开。

乘电梯下到一楼,还没绕过前台,余光注意到彭宁从不远处的专梯里走出来。

看到他人?时,心中已有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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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段朝泠随后出了电梯。

宋槐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短暂权衡,还是将身体完全转过去,背对?电梯口,找个借口跟前台简单交流两句,准备等他们离开再出门。

过了三五分钟,觉得安全了,挪着沉重的步伐,绕过旋转门,走出去。

没想到彭宁会候在几米开外的位置,手里拎着一把黑色雨伞。

见她出来了,彭宁抬腿靠近,将黑伞递给她,礼貌笑说:“这会儿已经开始下雪了,天气预报上面显示的是场暴雪。段总让我来给你送把伞,顺便?嘱咐一句:早些回去,当心感冒。”

宋槐微顿,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替我谢谢他。”

彭宁说:“段总还说了,无需言谢,出于其他立场,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目送彭宁离开,宋槐看着他上了那辆停在马路对?面的车。

紧跟着,引擎被启动,车子匀速驶离,不作一丝停留。

宋槐收回视线,没选择撑伞,转身往相反方向走。

雪势渐大,雪花呈柳絮状落在肩上,有些顺着领口钻进脖颈,凉得人?心脏骤疼,很快变得麻木。

段朝泠的意思她怎么会不明白?。

——他终是选择尊重她的决定,应下了那晚她的那声“叔叔”,主动退回原来的位置。

他依旧会关心她,也仍是她的后盾。

一切以那声称呼为?前提。

此后,他是她的长辈,也只会是她的长辈-

临近除夕,薛初琦提前订好了回江城的机票,年假前一天晚上,拉着宋槐出门逛街,打算买些礼物带回家。

两人?先去吃了顿日?料,之后驱车赶往二环以里的一条商业街,那附近有家老字号玉器店,雕刻出来的物件和首饰可堪精益求精,价格不菲,且一品难求。

这家店铺主打定制类,鲜少贩售成品,只偶尔漏出一到两件,入手要看时机,主打一个随缘。

薛初琦原本只准备过去碰碰运气,没想到恰巧碰到周年庆,橱窗里摆着十几件成品,款式新颖,品相不乏上等。

这个点店里客流量不大,但还是有不少人?站在橱窗旁边细心挑选,只待付款。

宋槐兴致不太高,闲逛一圈,随意抬了抬眼?,看到不远处的榉木橱柜里单独摆放一条白?奇楠吊坠,顿一下,凑近去瞧——细致入微的雕刻工艺,栩栩如生?,吊坠表面镶嵌一颗成色极佳的蜜蜡转珠。入木三分,精致得像个艺术品。

几乎是一眼?钟情。

原打算去问老板如何购买,扫到右下角标着“非卖品”的那张立牌,只得放弃这个念头。

薛初琦这时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槐槐,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宋槐敛回目光,“选好要买什么了吗?”

“差不多了。定了两样,你帮我再挑挑,选出一样来,不然?我钱包受不住。”

宋槐笑着说“好”。

反复对?比过后,宋槐帮她选了条谷纹玉璧的翡翠平安扣,想着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又给自己挑了一对?镂花松石的平安符挂坠。

去前台付款时,老板含笑叫她们稍等片刻,按照惯例要了两人?的出生?年月,说是买卖求缘,但求一期一会一配对?,无缘则婉拒出售。

宋槐觉得这样的售卖方式很有意思,坐在实木做的高脚凳上,隔一道?纱帘,托腮瞧着老板执起毛笔,沾了些墨水,在玉扣纸上勾勒两笔。

提笔写完,老板侧过身,同店员耳语一句。

店员会意,翻出一个丝绒盒,径自走到橱柜旁,打开柜门,将那条白?奇楠吊坠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直接装进盒子里。

不一会,老板将打包好的四个盒子一同拿给她们,笑说:“久等。难得遇见有缘人?,今日?店庆,各自赠一枚吊坠,祝二位朝暮舒愉。”

宋槐微微怔住,无端觉得心慌,下意识环视四周,没看到预想中的熟悉身影,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正要开口问些什么,听见薛初琦说:“那就谢谢您了。您算一下账,我们这就付款。”

话题被动终止,她也就没问出口。

结完账,从店里出来,两人?并肩往对?面的停车位走。

宋槐走得很慢,没由来地问一句:“初初,你相信缘分吗?”

“信啊,刚刚不就是很好的证明?”薛初琦转头看她,笑说,“早前在江城的时候就听说过这家店,没想到老板还真是个奇人?,瞧模样也就四十上下吧?感觉超脱世俗得很,好像根本不在乎利益,待客只求一个‘缘’字。”

宋槐勉强笑笑,欲言又止,终究没多言。

她从不信缘分一说。比起缘来缘去,或许更相信幸运出自人?为?。

转念又觉得人?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毕竟巧合是小概率事件,北城又这么大,能在同一时间?碰见,实属难得。

明知不可能,还是忍不住去猜测,用?主观去臆断——如果刚刚段朝泠也在店里,如果是他,她又该怎么办。

虽然?只是如果,但还是有种极度的恐慌感。

和他的交集盘根错乱,像解不开的死结,如何也捋不顺。

宋槐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气体凝结成白?雾,向上聚拢,渐渐隐匿于夜色。

一段插曲,倒让人?成了惊弓之鸟。

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彻底同这段感情告别,希望再提起时可以完全不痛不痒。

可如果真能轻易忘记,那他也就不是段朝泠了。

轻描淡写不能足够,他是她人?生?中烘云托月的着墨点。

从此以后遇见的每个人?都将黯淡无光。

第56章

56/他的槐槐-

段朝泠这段时间过得谈不上坏,但也绝对论不?出有多好。

以往工作和生活再棘手,摸清思路总会解决,这次的事千难万阻,完全没有脱离困境的蛛丝马迹可寻。

如今他有意放她离开,同时也承认,心里就此像缺失一块,空落落的,做事不?乏意兴阑珊。

他并非如她?所说的那样永远游刃有余。

元旦那日没回去?探望老爷子,说到底还是不?想?给她?找不?自?在。

两人走到这地步,见或不?见都是为难。他不?希望看到她?再次陷入两难的境地,与其这样,不?如尽量避免相见。

元旦过后?,陈曼给他打了通电话,特意告知宋槐辞职一事,旁敲侧击地来询问他的意见。

段朝泠只说了言简意赅的一句:这是你们公司的人事任免,我不?会插手。

陈曼心里了然,简单问候两句,径自?挂了电话。

这件看似寻常的小事就这样匆匆过去?,完全不?留痕迹。

只有段朝泠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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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清楚,短短两分钟的通话内容递增出的究竟是怎样一番情绪转变。

——抛开那些必然的、不?可分割的联系,他的槐槐已?经开始着手斩断和他之间的任何交集,以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形式。

他的前半生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虽算不?得圆满,倒也无憾,可唯独宋槐成了他的不?可控。

像一阵风,正以肉眼可寻的速度消失殆尽,全然捉不?住。

这种飘忽不?定的躁意一直持续了整整几日。

在公司楼下偶遇宋槐那次,段朝泠正要?去?陈隽安那儿一趟。

知道?她?要?回去?,原可以顺路相送,见她?慌忙转身?,唯恐避之不?及,也就打消了这念头?。

等上?了车,段朝泠第一时间做的,是直接点了支烟。

车厢里雾气弥漫,透过沾了雪水的玻璃窗,看向站在马路对面等车的宋槐。

有段日子没见,她?身?形更显纤瘦,但精神状态还算过得去?。脸上?妆容精致,一头?齐腰长发剪短了些,染成栗色,发尾带了些自?然卷。神态和举止自?带几分从?容,媚态横生。

像在尽所能改变外表,挥别过去?,准备迎接新的生活。

盯着看了会,段朝泠面无表情地轻掸烟灰,叫彭宁给她?送一把伞,顺便带句话过去?。

接过伞时,她?表情略带犹豫,很快变得复杂,最后?彻底回归从?容不?迫。

路上?,段朝泠给陈隽安去?了通电话,告诉他今天不?过去?了,改日再约。

挂断电话,正要?将手机扔到一旁,有条消息从?通知栏弹出。

解锁屏幕,发现是条行程提醒,出自?宋槐之前做的那款app。

这软件被安插在手机里已?经有段时间,如她?当?时所言,不?需要?做任何初置设定,系统会根据平时的生活习性自?动学习,最终制定出针对性的详细计划。

习惯成自?然,他近期的很多安排全部?取自?这里,不?用彭宁额外过来汇报。

段朝泠一顿,顺势打开app,点进?其中一个模块。

从?前没注意过,里面有很多贴士是她?专门为他做的彩蛋,上?面的一字一句,乃至每个设定,都彰显了独到和用心。

她?会嘱咐他按时吃饭,会在弹窗上?设定“要?记得想?我”的启动代码,会费力做出一个云聊天平台供他们随时联系,会在空间里标上?和两人有关的所有纪念日。

浪漫至上?,小女生的心思昭然若揭,然而这些他从?未真正了解过。

仔细回想?一遍才发现,迄今为止,他们从?没好好谈过一场正常恋爱,中间跳过了很多必要?步骤。

他似乎阻挠了她?对爱情最纯真的幻想?。对于这点,宋槐从?没有过怨言。

明白这些,段朝泠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嘴里直泛苦。

接连抽了两支烟,如何也压不?住这种涩意。

桔色光点忽明忽灭,烟灰落在外套表面,形成一抹污垢,拂去?还是会留有印记。

他没再去?管,指腹轻触已?经息屏多时的屏幕,切掉了app的后?台。

第一次徒增一种难言的矛盾感。

彻底放手或重?新弥补,怎样才是最好的选择,忽然不?得而知-

除夕前夕,程既非发来消息,说周伏徵刚从?瓷都回来,约他们晚上?过去?聚聚。

想?着回去?也无所事事,偌大公寓空旷得厉害,段朝泠直接应下邀约,驱车前往目的地。

见面地点约在了周伏徵开的那家玉器店。

二楼拐角处单独辟出一间酒屋,无门设计,仅用一道?透纱屏风作隔档,楼下景观一览无余。

程既非还没到,说是路上?堵车,叫他们先喝着。

周遭喧嚣,段朝泠觉得乏味得很,没碰酒水,靠坐在软椅上?,同周伏徵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周伏徵是程既非的发小,对文玩古物较感兴趣,早年间开了两家店铺,这些年在瓷都和北城之间来回跑,偶尔回来会请他们过来小坐。

上?次两人相见,还是宋槐大四那年,段朝泠到瓷都出差,顺路去?探望周伏徵,托他寻能工巧匠打磨串连羊脂玉和白奇楠珠子的细链。

一晃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

简单叙了两句旧,看到一楼多出一道?纤细身?影。

宋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店里。

北城不?大不?小,该遇到的总会遇到。

活了这么久,段朝泠难得信一次因果和机缘。

看她?目光落在那条白奇楠吊坠上?迟迟没移开,段朝泠心里有了数,简单跟周伏徵交代几句,叫人亲自?下去?接待。

宋槐坐在那里,听周伏徵说完那些话,从?高?脚椅上?起来,偏过头?,环顾周围,像在找什么人。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没过多久,周伏徵回来了,开玩笑说:“为了帮你哄佳人,我特意演了一出戏,把镇店宝都拱手送出去?了。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见你主动欠别人人情。说吧,打算怎么还我?”

段朝泠给自?己倒一杯清酒,“你到时估个价,我叫助理把钱打过去?。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我那儿逛逛,想?要?什么藏品直接带走。”

周伏徵笑说:“我这条吊坠虽不?如你那两颗白奇楠珠子价值连城,但也是市面上?罕见的稀品,有市无价——我倒是好奇刚刚那姑娘什么来头?,值得你这么耗财耗力。前阵子听老程说你交了个小女朋友,难道?就是她??”

段朝泠饮尽杯里的酒,淡淡道?:“家里人。老爷子宠着,我自?然也不?例外。大概只是仅此而已?。”-

从?周伏徵那儿离开,段朝泠没打电话喊司机过来接送,直接叫了代驾。

车子原本是往回去?路上?开的,临时起意,中途换了地址,开往另一个方向。

到了地方,代驾将车停在小区的单元楼附近,解开安全带,礼貌问候一声?,直接离开了。

车厢里重?新恢复安静。

那清酒是周伏徵自?己酿的,后?劲极大,这会劲头?刚涌上?来,困顿感一阵胜过一阵,胃里翻涌得难受。

段朝泠自?顾自?眯了会,睁开眼睛,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望向窗外。

周围有几幢老式电梯楼,路灯只设立了寥寥几盏,地面结一层冰,成堆的雪积在路沿。

环境差不?说,这小区的安保实在不?算合格,任谁都能随便出入,鱼龙混杂。

这是他当?初执意让宋槐搬离的原因之一。

如今身?处情境当?中,不?由怀疑,她?当?时之所以那么抗拒搬过去?和他同住,部?分是因为他没讲清缘由,导致她?会错了意。

角色转变得不?够及时,他依然在用对待晚辈的方式对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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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方式无需详细沟通,自?然存在不?少隐患。

在车里待了没多久,余光扫到宋槐和朋友出现在不?远处,两人手里拎着购物袋,有说有笑地直奔单元楼。

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她?猛地顿住脚步,转头?看向这边,面露疑惑。

杵在原地几秒,被朋友拉着继续往前走。

三五分钟过去?,楼上?的房间里灯火通明,隐隐映出她?的侧影。

窗帘被拉上?,隔绝了内外视野。

陡然间觉得心烦,段朝泠收回投出去?的目光,伸手去?摸外套口袋,结果摸了个空。

打火机还在,那盒烟被落在了酒屋。

点亮车顶灯,掀开储物格盖子,没翻到烟盒,倒率先看到了在里面放着的唇釉和遮瑕膏,以及一盒没用完的避孕套。

这辆车一直停在车库里,最近才开出来,东西还搁在原来的位置,没来得及整理。

回忆如昨,恍惚回到了没分手之前。

这里到处是宋槐的影子,滞留了太多已?知的、刻意被遗忘的几段记忆。

冷风顺着窗缝灌进?来,让人清醒不?少,那股疲乏劲逐渐消退。

脑中浮现出她?对待朋友的那张笑脸,同时悟出一个道?理——她?离开他或许可以变得更好。

至于他自?己,一切开始变得未知-

宋槐昨夜莫名失眠,凌晨三点多才勉强睡着。

天蒙蒙亮,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完,到楼下去?买早餐。

路过灌木丛附近,下意识往旁边扫了一眼。

那儿有个车位,平时空闲着,昨晚回来时看见上?面停了辆车,型号少见却很熟悉。

这会空空如也,车子早就已?经不?见踪影。路面积雪不?深,薄薄一层,应该是刚驶离不?久。

一时没想?太多,裹紧外套,快步朝小区门口的早餐店走。

吃过早饭,宋槐开车送薛初琦到机场,目送她?过完安检,当?即赶往静明园那边,准备过年。

段向松不?似往年那样喜闹,今年除夕不?比从?前那么大阵仗,只有两房近亲到场,满打满算不?到三十人。

车库里停了一整排的车。大家基本都到了,只有段朝泠和段锐堂一家还没来。

听陈静如说,段朝泠似乎还有事,要?除夕当?天才会过来。

腊月二十九,晌午有场家宴。

餐桌上?,有个年长的亲戚笑呵呵地瞧着段斯延的儿子,同段向松随口打听起段朝泠的姻缘定数。

段向松为这事频频发愁,面上?倒没表现出什么,只道?:“罢了,人各有命,他不?属意郑家孙女,总不?能强求行事。”

那亲戚闻言,恭敬回应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前些年大家都是稀里糊涂地嫁娶,到了年轻这辈自?行做主,反倒徒增不?少事端。您不?如替小辈仔细斟酌一番,也好过他们一拖再拖。”

段向松没作声?,轻呡一口温茶,表情难得有了细微变化,大概将这话听了进?去?。

宋槐在一旁冷眼瞧着,实在听不?惯这种过于热心且没有边界感的耳旁风,没再动筷,中途寻个借口出了餐厅。

大家都在里面用餐,庭院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三个小孩在堆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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