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台 第107节(1 / 1)

临高台 昔在野 3300 字 2024-01-22

('“皇后长乐未央。”

秋风肃肃,其声震聋。

年?轻的帝后如玉人并立,宽大的袍袖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台下俯首称臣的文?武公卿。

这时,殷恒又示意奏乐,领头高唱起了那空旷悠远的乐府之歌,天子行高,金石歌颂。

悠扬的歌声回荡在整个华林园,龙渊池水都为那金石之声震荡。随即,文?武公卿纷纷唱和,一同为天子高歌——

临高台,高以轩。

下有水,清且寒。

江有香草目以兰,中?有黄鹄往飞翻。

关弓射黄鹄,令我主,寿万年?。

行为臣,当尽忠。

愿令陛下千万岁,宜居此宫。

……

歌声一遍又一遍的唱诵,为他们年轻的君主祈福贺寿。

魏云卿侧头看着他。

那时的他,满座俊才罗列,新政将要落地。

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年?轻俊朗的天子,长身玉立于高台之上?,像一个真正坐拥无边权力,君临天下的帝王一样,俯视着他的臣民,听着他们高歌万岁之声。

那一刻,她握住了他的手,心中?澄明。

第85章决裂

显阳殿。

微风动帐,月华流淌。

萧昱今日情绪大好,宴上多喝了几杯,似醉非醉地躺在榻上。

魏云卿支着下巴,静静端详着天子。

他们的出身不缺物质,而他的身?份,需要树立威权,需要臣子忠贞,魏云卿只是?把他需要的东西送给他做礼物。

即便是?人为制造的祥瑞,可在世人眼中,那就是?君主有德,黄鹄来朝,是?君主得天下贤才拥护的吉兆。

帝后本就是?一体,为天子立威,也是为她自己立威。

萧昱的手掌从身后缓缓抚上她的背,翻了个身?子,把她拉到怀里,二人侧卧相视,萧昱亲昵地蹭着她的脸。

“卿卿,你从哪儿弄来那么多黄鹄?”他语气温柔,还?残留着清冽的酒气,混合着沉香的气息,熏醉迷人。

魏云卿神秘一笑?,搂住了他的脖颈,二人的身躯紧紧贴合着,鼻尖相抵,发丝静静纠缠着,她主动亲吻了天子,轻吻着他眼梢那颗小痣。

萧昱嘴角噙笑,闭上了眼。

魏云卿在他的唇角轻啄着,这?是?她准备了很久的礼物,可她不会告诉他这是自己的准备。

而是?低声道:“心诚则灵,它们定是听到我为陛下祈福的心声,就纷纷来朝了。”

唇边酥酥麻麻的,清浅的呼吸混合着女子独有的淡雅香气,从鼻腔扩散,贯通七窍。

萧昱嘴角有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政通人和,佳人在侧,人生乐事,莫过于?此吧?搂在她腰上的手臂便又收紧了几分。

魏云卿看着眼眸微阖的天子,侧卧的角度,她只能看到他的下巴,要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五官。朦胧的光线下,他的下颌线清晰分明,喉结微微隆起,像一座精心雕琢的小山峰,沉静而迷人。

她看着那山峰,娇唇便凑了上去。

萧昱乍然睁开眼,喉头在她舌尖滚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又?热起来了。

魏云卿的手缓缓往他的肩背抚去,然后是?腰,女子的手指冰冰凉凉的,抚在身?上轻轻痒痒的,冰凉游走到那热起来的地方,暖着自己的手。

萧昱身?子猛地紧绷,愕然道:“你在哪儿学的这些?”

魏云卿面?色潮红,无辜道:“我有好好学习傅姆给我的画册。”

萧昱颤栗着,紧绷的身子带着某种压抑与克制,才能不让贲张的血脉喷涌。

魏云卿强烈而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震颤,柔软的小手已经热了起来,还?在上下动作。

萧昱和她贴的更紧了,他全身?都像个火炉,以一种难以言说的亢奋、粗重的呼吸着,手掌扣住她纤细的脖颈,低头去咬住她的唇,强烈的想要索取她的甘霖。

他支起身?子,想要压制她,魏云卿却翻了个身?子,倒把他压在了身?下,然后一寸一寸的坐在了他的身上。

萧昱脑中霎时刮过一片风暴。

魏云卿嘴角挂着某种心机得逞以及羞怯地笑?,轻轻在他耳边道:“翻天覆地。”

*

这?一日,宋太师召来全家上下,齐聚正?堂说?事。

宋氏子女家眷均在两旁列坐,江姨娘独跪在堂上,这?情景,倒不似要说?事,更像是?开堂公审。

江姨娘忐忑抬头,看到宋太师手下按着的匣子,心中瞬间凉了半截。

宋太师问她,“还?认得这匣子吗?你给了江波,江波给了薛太尉,薛太尉又?送还?了我。”

江姨娘脸色大变,匍匐跪行到宋太师脚边,语无伦次的求饶着,“太师,太师,妾知?道错了,您饶了妾吧,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宋太师语调平静,“你们那愚蠢的头脑,太低估朝堂世家的政治敏感度了,世家可以斗,但是?不能乱,你送这些东西给我的政敌,正?是?取乱之道。”

“薛太尉纵是?与我政见不合,也不可能以此动乱朝纲之事来打击我。”

江姨娘痛哭流涕,“太师,妾一时?糊涂,妾知?道错了。”

“当初,你让江波散播皇后无牙的谣言,我只当你是?妇人无知?,一时?嫉怒,我忍了,没有追究。”

江姨娘脸色煞白,原来太师什么都知道。

宋朝来闻此,脸色却是顿时黑了一片,拍案而起,起身?就要跟江姨娘动手,却被杨氏按下,杨氏对她摇了摇头,听从太师发落。

宋太师继续道:“之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可你一个后宅妇人,泄露家族隐秘,私通政敌,却是犯了我的大忌。”

江姨娘瑟缩着,全身?发抖。

“江波,本不至死,我本打算留他一命。”

江姨娘一怔。

“可你把这?东西给他,他就活不了了。”宋太师冷漠告诉她,“这?里边的东西,不管他看没看过,他都活不了了。”

薛太尉不取江波的命,那就是?要宋太师自己清理门户了。

江姨娘脸色惨白,心情坠入谷底,她惶恐地磕头,声泪俱下的请求着,“太师,您怎么罚我都行,妾求您,求您绕我弟弟一命吧。”

曾经的美妇人,如今鬓发如蓬,泪如雨下。她不停的磕头,上位的宋太师,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自尽的毒酒,我已经命人给他送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一句话,摧毁了江姨娘最后的希望。

“太师,我给太师生了两个儿子啊,太师就算不可怜我,也求太师看在孩子的份上,收回成命,求太师收回成命吧。”

江姨娘又匍匐着爬到宋瑜跟前,哽咽道:“三郎,你求求你父亲,救救你舅舅吧,他是?你的亲舅舅啊。”

宋瑜面?有不忍,转开了头,终是?无法对着生母说出我舅舅是少府卿王崇这?样的话,他眼神闪躲,轻声相劝着,“姨娘,别闹了。”

江姨娘心中再度凉了半截。

下人移来火盆,宋太师亲手将那封锁的匣子扔入火中,“这?件事,以后谁都不许再提。”

火盆中的烈火熊熊燃起,江姨娘一点一点看着那个匣子在火中渐渐化为灰烬,感到一股彻底的绝望。

那是一种底层庶民,拼尽全力,以为可以跨越阶级,跻身?世家,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突破这片樊笼的绝望。

明明是?他杀了她的弟弟,到头来却还要把罪责推卸到她的身上,说?是?因为她给了弟弟这?些?阴私,弟弟才不得不死。

凭什么?

她怔怔的,突然道——

“你们天生是?士族,高高在上。我们庶民如蝼蚁,卑微如尘。”

众人的视线,各自漠视着江姨娘。

“我们辛勤忙碌,自食其力积累财富,你们这些只能靠朝廷俸禄的禄蠹,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们?”

“我们不过是?你们的牛马,用尽价值,便弃如敝屣,一生辛苦,却是为你们的荣华富贵忙碌!”

堂上的众人冷漠打量着她,如同看着一个可笑?的小丑,江姨娘的话,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情绪影响。

只有宋瑜开口劝了一声,“姨娘,回去吧,别闹了。”

江姨娘心灰意冷,瘫倒在地上,她的儿子,她的亲生儿子,自出生之日起,不曾叫过她一声娘,从未认她的娘家兄弟为舅,他们都不是她的儿子。

江姨娘继续控诉着,“我们这些卑贱的平民,嫁到了士族为妾,以为是?和你们有了瓜葛,全家有了指望,可你们却从未视我的家人为亲戚。生了儿子不是自己的,家人有难得?不到庇护,太师处理?政事,能让网漏吞舟,对士族都宽和以待,我为太师生了两个儿子,难道连自己弟弟的命都保不住吗?!”

她歇斯底里的发泄着,涕泪横飞。

宋太师终于有了反应,却是?冷冷吩咐左右,“还?不把她带下去。”

仆妇们立刻上前搀扶起江姨娘,要送她回房,江姨娘挣扎着,不肯退下。

宋太师再度发令,“愣着干什么,拖下去!”

江姨娘看着上座的男人,几十年朝夕以对?,却换得?这?般惨淡收场。

心如死灰,万念俱灭。

她用力推开来抓自己的仆妇,猛地站起了身?子。

众人微微一愕。

她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宋太师,在宋太师锐利目光的注视下,又?把手指转向了宋胤。

众人纷纷看向宋胤,宋胤却是?一脸茫然。

江姨娘失神一般冷冷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根本不是你母亲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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